《帝嫁》墨骨生香 文案: 这是一场两个帝王之间的对决。 从反对到心动,从不爱到动情,从一国君民和睦,到两族的对决。 方临:“陛下!夫人带兵来灭人族了!” 白玄:“无妨,他最近犯浑,我去把他带回来!” 一、此为宠文 二、结局HE 三、两帝身份绝非忽悠,不过前期主角身份还在隐瞒中。不要被第一章的“商帝”误导。 四、这是一见钟情文,同时也是一篇你追我躲的文(前期) 五、这是一篇重生文 六、主角很强!但非武力值爆表的那种强,不过后期武力确实可以爆十个表 七、深爱主角的全文共四人 八、玛丽苏(因为主角很怕疼,同时还是个绝对的古代生活残废,也因为沈娘对公子的称呼+_+) 九、这是一篇宠文,甜文,但并不是从文开头甜到文结尾 (后半部分有几章挺虐,)但自从主角承认攻后两人之间的感情是没问题的,那个虐也并不是两人之间感情上虐来虐去 十、美攻美受 十一、主角前面名字——谷清 十二、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至于主角,性情凉薄得不得了,是个良心不多的人,但不渣,而且修养很好) 此文与其说是重生文,其实说是带着前世记忆的非重生更好,因为主角一出生就在这个世界了 以上! #诗情画意: “墨骨生香”,取自文墨香气之义,所以请不要对作者太好奇~ 至于那一句“诗情画意”——它其实只是一个logo,没有意义,请忽略它!#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凤清,白玄 ┃ 配角:洛阳,萧何晁,戒尘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咚咚咚……   深夜,月色明亮,天空中,云朵因夜色染黑,在月光照拂下,又透着些明亮。   和尚敲着身前木鱼,嘴唇轻张轻合念着什么。   和尚紧闭着双眼,手中小锤一下又一下规律砸下,丝毫不受外界影响,仿佛真是四大皆空。   窗外,天空在以肉眼可见之速转变。   前后不过半刻时间。   和尚猛然睁了眼,眼中迅疾闪过,不可置信。   不!这不可能。   原本晴朗的夜空变得吓人,大雨   倾盆而下,电闪雷鸣,云层在变化,漩涡似的旋成一个大坑,坑中闪电光“霹嚓霹嚓”直照亮了半边天。   凤府云罗院中,早乱作一团。   屋内女人痛苦的shen yin传来。产婆心焦地叫唤,“夫人,快了!再加把劲!”   雷鸣加雨声,丫头婆子们慌忙进书,换出一盆盆血水,看着就叫人心焦。   屋外,男人不住朝屋内张望,几次想冲进去,幸得旁人拦住。   “三爷,这夫人生产,不能看呀,不能看!再等等,再等等……”   正说着,随着“噼咔”一声电闪雷鸣,一阵婴儿哭声突破天际。   众人这才是长长松了口气。   雨越下越大。   男人推开拉着自己的手着急冲进里屋,便见产婆抱着一个被软布包裹的婴儿过来。   产婆一脸讨巧的笑,“哎呀,三爷,是位小公子。”   说话间,谁都没看见婴儿微微的瞳孔中一闪而过的红光。   男人将小小的婴儿抱过,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喜得连叫世人赏了产婆一百两银子(是的,你没有听错)才抱着孩子走到床边。   才经历过生产的女子虚弱的躺着,但见到孩子仍是喜得笑了起来。   雨仍在哗啦啦的下,看样子没个一夜停不下来,轰隆震吼的雷声依旧。   禅房里,和尚在连掐了三次手指头后,脸上终于呈现认命的灰败。   “呵,带来灾难的人吗?好吧?好吧”   一连两个“好吧”,和尚长叹了口气,口气透着认命与自己都不信的希冀,“但愿,你能改了自己的命数。能救天下和你自己的人,我真不知道还能有谁了!”   ……   二十三年后   自上古大战之后,已是万年过去,现今九澜,当是宁国的天下   。   宁国本就是大国,而自新帝登基以来,百姓的日子更是顺风顺水。   然近日,这顺风顺水的日子终是被“二帝”传闻给打破了。   气魄宏伟的殿堂之上,一人身着宽大龙纹玄服,扶椅而坐。   大殿高台之下,百官俯首,恭敬洪亮的声音传遍大殿每个角落,“参加陛下!”   白玄挥手,“众卿免礼,不知今日有何事要奏?”   话一出,便见一身着紫色官服的人站了出来,道:“近日,邑县首府传来消息,有人赠白银千两,正好解了那几十年一遇的旱灾之难。”   此言一出,四下俱惊。   这白银千两,可不是随便一笔小数目,别说随便了,便是宁都第一首富也不能随随便便捐出去吧?   别说这是笔不小的数额,就是能拿的出来,又有几人能这么大方?   不待多问,说话者又道,“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了。”   众人屏了气,竖耳倾听。   “自五年前,宁国各处每逢有大灾大难,灾难处官员总能收到一笔数额不小的捐款,包括前年紫县的洪灾,去年罗县的瘟疫。”   紫官府官员歇了口气,“只自从陛下登基以来,操劳国务,无暇管理其他。此事又是民间琐事,臣等便没有将此事拿来叨扰陛下,只是此次获款千万两,数额巨大,臣才斗胆告知陛下,望陛下定夺。”   紫服官员不由擦了擦额头虚汗,众人一片唏嘘。   玄帝脸色未变,冰一样的脸庞,面具一样,一如平常面无表情,毫无变化,甚至泛着寒气似的,威严,却也叫人不敢轻易亲近。可便是这样,那一向深沉似水的眼中也透出了些可见的软和,“嗯,都是哪些人捐赠的?报上姓名。这些人虽不为朝中官员,但如此为国为民,亦当奖赏。”   丞相萧何晁保持朝拜姿势,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正要站出,却听紫府官员支支吾吾开了口,“这……臣以为,此事当是一人所为。”   却还没完。紫府官员又道,“而且捐赠者乃匿名作为,并不透露姓名身份,且有故意隐瞒的嫌疑,臣亦不知何人所为。”   众人再次失色。心中道这捐赠者莫不是仙人转世?   口中道:“曹大人哪,您未免托大了?尚且不论此人捐银千万,光此人自五年前便在做此事,时至如今所捐款怕是足够一户平常人家生活不知几世几年,若真是一人所为,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主儿,你还真以为是仙主降世么?”   言辞之间,隐有讽意。   曹让竟也是失态感慨,“天下富商何其之多,可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可五年来,此类巨额款数在宁国各处便收到十五次,其间不包括一些偏远地区偶尔也会收到少数捐赠。   除却各方天灾人祸,宁国多处民生皆得到了帮助,为此着实解决了不少民生问题。   若非事实俱在,在下也不敢托大此为同一人所为。”   玄帝道:“那为何如今又敢确定?”   曹让道:“陛下,不是臣这么说,可仔细想想,几十年怕也未必能遇上一个能捐出一笔巨银还毫不张扬不为目的的。   可宁国五年内就遇上十五人,这是怎么说,也说不通的。   再者,这些捐赠款银捐出得都很及时,一旦出事,很快就会到款,且从没有多笔款银同时出现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捐赠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从不告知姓名,都只是把钱交付寺庙,再由寺庙转交给需要的地方的官员,而且,就算无人明示姓名,但从未有一分银钱被人中饱私囊过。”   多笔巨款从未被中饱私囊过,这种话但凡说出来,别说是旁人,就是玄帝这个帝尊都觉得有些夸张。   咱不提那些令个多少心皇旧帝都头痛,却皆对之无可奈何的贪官污吏,就说这世间最平常的人,再好的人,面对如此巨款,任谁能心如止水到不犯分毫?   可如今竟有一个活例子在眼前,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捐赠者不仅家财万贯,手中权利还不小么?   可是,皇帝都未必有此实力呢。   众人皆在心中暗自猜测,是谁有这样的实力?   所有人皆被打击得不行,只有丞相萧何晁,常年面无表情的脸更加面无表情,可若有人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嘴角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大殿的人声鼎沸却也只是一时,毕竟普天之下,各种稀奇事何其之多,若只一件事就要把一群大官惊得无以复加,怕是惊讶不过来。   玄帝挥手平息,也不固执追究了,只道:“此人乐善好施,却又不露真面目,可见是个不求回报的,既如此,孤皇便如了他的愿,不再追究。   然,此人为国为民,贡献巨大,孤皇在此允诺,不论此人是谁,他日若能相见,孤皇必允其三个要求,但凡不危害宁国,孤皇必当全力满足。”   淡然而冷酷的声音,却是叫人不敢怀疑。   百官皆神情肃穆,恭敬地朝声音方向俯首,“陛下英明!”   彼时,明月谷   华丽舒适的马车内,趁着马车尚未行动,谷清掀开车帘。   车外,少年躬身一礼,“公子有何吩咐?”   “春行,此次出巡我还要去大相国寺走一趟,会晚些回来。”   春行头也不抬,态度恭敬,“是,公子,春行会守好明月谷,公子一路顺风。”   大殿上,玄帝道:“爱卿今日还有何事要奏?”   众人原本还有几人沉浸在之前捐赠事件的感慨当中,却待玄帝一发话,还沉浸在吃惊中的官员彻底醒了神,早醒了神的官员脑袋左右转一圈,所有人格外默契地支支吾吾起来。   可见将言之事有多难以启齿。   然,便是再难以启齿,也得说!上头等着的那位,可不是能等的人。   玄帝道:“何事令众爱卿如此难以启齿?”   头顶威压,这才有一青服官员站出,“臣有事要奏。”   “说”   徐秉之咽了下口水,才小心道:“近日,民间有一流言,不知陛下可曾听闻?”   “什么流言?”   徐秉之再次犹豫。   这一支吾,众人神经都绷了个紧,手心冒汗。宁国之玄帝之威严,可不是谁都能轻易触犯的。   玄帝便是不催,也要这些人顶得住压力才是。   可是这件事,你叫人怎么不犹豫?   徐秉之只觉自己这半百老命又折了十年的寿。张开嘴,还犹豫着,哪想却是声儿都出不来了,心下顿时更是急成热火上的蚂蚁。   嘴巴张张合合,差点咬到舌头。终是幸得一同僚及时站出,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近日坊间流传有宁国“新帝”一说,甚是嚣张,臣等以为,便是民间流言,亦不可小视。”   “新帝?”   便又有一人站出,将未完之话补完:“不知陛下可曾听闻凤天阁?”   白玄应声,“嗯”   那人道:“凤天阁家大业大,如今可说是富甲天下,民间还有传闻,凤天阁主之强大,堪称我宁国另一位帝王。”   说完,官员战战兢兢。便只是传闻,便只是百姓之言,可,与帝并位,岂不同于谋权篡位?更别说这还是个真有实力的。   凤天阁之事,谁能说是不玄乎?   凤天阁主,传闻中此人极有商业头脑,年纪轻轻就建立了凤天阁,早年便已是富可敌国的商人,如今更是揽尽天下之财,富甲天下,为天下之首富。   若问这人有多富?   这样说吧,宁国是九澜大国,可便是宁国,就有至少一半以上商铺是他的。   皇家之人大多总说不在意一名商贾,可世人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嘴上说着不在乎,又有谁能真正安心放任这样一个不定性威胁存在?   莫说富甲天下,便是只富可比国,就相当于犯规一样的存在。   可为什么朝廷没在凤天阁没发展到如此地步时将这个威胁解决,这只能说,凤天阁当家确实大智,叫人防不胜防。此人极会收敛锋芒,朝廷此前没发现,便是因为这地方早年时间还不声不响,以至于叫人忽视。是待得到了如今这地步,待这天下已无人能将其摘除,才名声大噪,一惊世人。   就算如今众人喊着此人大逆不道,可实际上,又有谁能把一手握天下商线,轻易便能在九澜之上搅起惊涛骇浪的人怎么样呢?   玄帝虽没先听到过“新帝”之言,可这凤天阁主,就算他不在意,但一个草民如此富有,为防有失,早已不可留。   他不欲留人,却也会真心叹此人一声厉害,有能力把控如此大一个机构,同时懂得也很会收敛锋芒,叫人防不胜防。   如今他就是想打压此人,也不可轻率为之。毕竟宁国大半商线可是操控在此人手里,集合各方大局考虑,不要说他本来没罪,就是有罪,也得酌情考虑。   掌天下商路,这可不就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帝王吗?   不能轻易招惹,亦不能让他任性,想来也只能拉拢了。   可是要怎么拉拢,却是个问题。   宁国不愧为宁国,宁国大臣不愧是宁国大臣,众人不论心中怎么想,却都不约而同——不提抹杀,只提适当压制和拉拢。   一大臣提议,“可设立税务制,可按收入比例收取税务,如此一来,凤天阁再富有,收入再高,也得将不少钱银上交,一来可适当压制其人,二来也可适当充实国库,让两者差距不至于再拉大。”   提议者越说越觉得此计可行,可不待玄帝出言,众人便齐齐否决了。   治国者讲究治人,却不是制于人。此计虽好,可惜来得晚了,凤天阁早已富甲天下,你只要不是想明着把人收个干净,你再增加,只怕对人家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人家给你当玩儿似的。   一大臣又站了出来,“可从其管辖商铺下手,凤天阁资产主要在宁国,陛下可以强制减少其人商铺数量,同时增加税务,”末了信誓旦旦一笑,“如此必能重创之!”   众人果断摇头。   此法看似可行,可别忘了,凤天阁可是人捏着宁国的商脉,若从其产业下手,只怕宁国根基也会有影响。再说,宁国大半商铺,都被凤天阁垄断,不说这么做来时间长,动作如此明目张胆,你当然家眼瞎啊!   又有一计道,“可封其爵位,收拢其人,令其对陛下臣服。”   众人一想,此计可行 。   又有人问,“那,给他个什么爵位好呢?”此言一出,殿堂之中再度陷入沉默。   也是,封个什么官,只怕不好拿捏。人家好歹是天下首富,乃是随便跺跺脚,商界就得抖上一抖的人物。你若给个芝麻小官,都别说人看不看得上,只怕门还没进,人家就把你扔出来了。   若是封个大官,岂不是自找麻烦?也可以封个闲职,可除了王爷,朝中哪有什么闲职给他?可谋权篡位,王爷做起来似乎更方便呀。   如此一番,玄帝沉声:“再想想!”   话语一出,果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此人恭恭敬敬一脸认真,“陛下,臣以为应该削其国籍,将其赶出宁国。”   众人哗然,脑袋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处,皆齐刷刷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尚书郎一句话道出众人的心声:“萧丞相,想不到你竟如此纯天然?”   萧何晁:“……”   如此一人,可杀不可放,赶出宁国不是给他国送人才?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嗯……有些绝!嗯……不知陛下能否接受……”   然,此计何止是绝?简直绝到毫无转圜余地了!   众人安静无声,几乎大气不敢出。   玄帝停顿片刻,也道:“说!”   那人又犹豫一秒,方一拱手,“陛下可与凤天阁结百年之好,保我宁国百万疆域之安宁。”   嫁娶,联姻,确实从来都是化敌为友最有用的法子。   可……   玄帝微疑,“听闻凤天阁主年纪轻轻,如今也无子女。”   那人头上一抹汗,“凤天阁主确实年纪轻轻。”   玄帝&众人:“……”   这是什么意思?应该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吧?   沉稳威严如白玄,这一刻额头青筋蹦得很欢快,没忍住爆了一句:“你来娶?”   哪想此官今日大概挂了一身熊胆上朝来,竟对:“那也得人家要我不是!”   众人:“……”   玄帝脸色一阵青黑堪比包老爷。   谁不知道?那凤天阁主可是个实打实的男人。真不知道说这话的人长了什么脑回路。   可,吐槽之后,众官皆是目色一沉,其实仔细想想,此法也不是不可行。虽说损是损了点,却是百利而仅有一害。   而这一害……后宫佳丽三千人,却都是女人,陛下应该不介意换换口味吧?再不然,便是为了宁国,相信陛下一定会理解他们的。众人默默自我安慰。   于是,众宁国肱骨低头不语许久后,有史以来第一次违着他们顶头上司的意。   由右相徐秉之带头站出,徐秉之头虽埋着,声音却坚定,“请陛下以宁国为重,立凤天阁/阁主谷清为男妃。”   随右相之后,众人叩首,“请陛下立凤天阁阁主谷清为男妃。”宏大的声音在大殿荡开,生生不息。   所有人当中,只有两人没有请求,一人是国教院主周浣生,其人是认为此举甚为荒诞滑稽,不合礼法;另一人则是左相萧何晁,不过原因无人知晓。   殿中气压一降再降,所有人只觉得殿中阴风阵阵。狂风暴雨在酝酿。   半响,众人以为脑袋要不保时,上面终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孤皇便如尔等所愿!”   明明如愿,众人却又是一寒颤。 第2章 第二章   近日,一向热闹非凡的芙蓉馆不知为何竟一个客人也没有。偶尔有两个外来人走进馆内,也不过片刻就转了出来。   所以,芙蓉馆对面梨春院的妈妈接连几日都是心情好的不得了。   逢人来问,便说,“院里姑娘们近来听话呢,连各位大官人公子们也来得越发勤了。”又说,“对面那婆娘估计是不想干了吧?没看见,官人们进去连片刻也待不了么?”   对面那婆娘指的就是芙蓉馆的掌事。   来这里的客人谁不知道,梨春院和芙蓉馆可是死对头,两家相互抢生意这种事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不过,多年以来,梨春院从未有一次抢得过芙蓉馆也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就为此事梨春院的徐妈妈对芙蓉馆的掌事夏荷姑姑很是不对付。   倒是近日,不知道为什么,去芙蓉馆的客人皆被告知近日不开馆。   有人说,那是因为馆内最近新来了一个花魁,掌事的为了准备一年仅有两次的“花魁日”才决定闭馆起日,可也有人说,其实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掌事的这才闭馆准备接待。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猜测,具体如何,倒是无人知道。   徐妈妈说起芙蓉馆,越发笑的开心了,涂得花红柳绿的脸都皱到了一块儿。   客人叹了口气,径自走了开去。心中不免遗憾,这要说好,那还是芙蓉馆的姑子们好呀!   去过芙蓉馆的人谁不知道,馆里的姑子们哪个不是能歌善舞?更甚的是,姑子们各色各样,都有自己的性格。   这么说吧,其他院里馆里的姑娘们接待客人,都是一样的面色娇羞,神情矜持。   可在芙蓉馆,矜持娇俏的美人有,同时情趣高雅,吟诗作对也来得;形色妖娆,大胆奔放者有,但凡来人,一身浅纱薄衣,客人来了就能直接拉着进房,关键是技巧真不是假的。   这导致了多年来,进馆的公子老爷们都有了一个不成文默契,那就是遇上热情大胆的,那就享受姑子们服务,若是遇上矜持娇柔的,客人们也并不吝啬去迁就。   更值得一说的是,芙蓉馆的掌事夏荷姑姑,传言其年岁已三十有五,却活得像个二十五岁少妇。   此女/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在这一片,混得可谓是风生水起。   据说宁都还曾有位大官不顾身份向其提亲,不过被拒绝了。当时事情闹得还挺大,幸得丞相萧何晁出面,才将事情强压了下去。   夏荷姑姑闭馆,众客人也无可奈何,但许多人也觉得夏姑姑是在准备花魁日。   芙蓉馆每年会有两次花魁日,最少也有一次。   花魁日一般是馆里来了能担花魁之位的美人,便要做一次,花魁日整晚便是花魁的时间,也是客人们的福利。   若没有,那便是前一年的花魁来做主角儿了。不过这种日子不会准备这么长时间就是了。   众人皆祈祷着今年的新花魁真如传闻描述一般有倾城国色。不过。芙蓉馆的姑娘们都不会叫人失望就是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在皇城落下时,一辆外观很普通的马车在芙蓉馆前停了下来。   不过片刻,芙蓉馆大门从里面打开,掌事夏姑姑从里面走了出来。   若有熟人看见便会发现姑姑今日很是不同,不仅换下了常年的偏轻浮的红衣,换成清新绿衣,就连脸上仿佛天生的轻佻也不见了。   马车上,赶车的黑衫青年跳下马车,,将马凳放在马尾处,这才起身拉开了浅色的马车帘子,露出华丽舒适的马车内里。   马车内,一身简薄白衫加身,神色慵懒的男子闭着眼倚座而卧,从后颈松松束着的黑色长发散落在软椅上,还有一缕不小心从肩上滑落,直至胸膛。   听到声音,谷清睁开眼从软椅上起身,打哈欠的空隙掀开一边的车帘看向车外,正好和夏姑姑对上眼,谷清浅浅一笑,“夏姑姑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   虽然谷清每年都会来一次宁都,而且会在这边住几天,可夏荷作为凤天阁堂主之一,事情必不会少,尤其宁都商铺不少,有时也需要四处走动,所以前两次谷清回来时也没见到夏荷,算起来也有两年没见了。   夏荷原本一脸恭谨,因为这一寒暄,脸色倒是轻松不少。   谷清下了马车,由夏荷带路进了芙蓉馆。   太阳已经升到护城边沿,晨风混杂着微湿的空气拂过,带来一阵清凉。   微风轻拂长发,颀长的身影背后,黑发飘起,薄衫轻舞,有人看了,只觉是不是不小心看见跌落了凡尘的仙。   青年身后,黑衫男子不禁晃了神。 第3章 第三章   谷清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二十三个年头。   他此世本生于宁都凤家,倒是为什么被被世人唤作谷清,却是有一番前由。   凤家,原本是一大世家,于当世鼎立。但这个大家族却在十一年前,一夜之间,轰然四散。   那年,谷清十二岁。   凤家的败落,并非偶然,也并非是因为天道气运终于到了尽头,不过是子孙们无止境的挥霍导致的结果。   从一个富庶之家一夜之间变得负债累累。原本宁都首富,也只剩了几间店铺在宁都新兴的人群之中摇摇欲坠。   树倒猢狲散,凤氏本家的所有人,一夜之间便散了个干净,而谷清他爹便是被拉来做了替死鬼。   这是要说起来,倒是颇有几分谈资。   谷清的爹原本是一酸秀才,自小与诗书为伴,是凤家少有对商门不感兴趣的人。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是本家的三少爷。   凤家三爷半辈子吟诗作赋,受各种古今文赋影响,养得一个干净性子。至少比起凤家一干表兄堂弟中,确实清莲于淤泥一般的存在无疑。   可这人也太好了,凤三爷直到最后一刻,还以为凤家其实兄弟和睦,兄友弟恭,世人所谓勾心斗角,那是说书先生剧本里才有的。   以至于凤家终于支撑不住,还欠了一大笔债务时,众哥哥弟弟忙着跑路,可苦于债务庞大,债主不放人,众兄弟便难得一次兄弟齐心,将这性子最简单不过的兄弟哄了来,一举把族长之位甩给他,同时连带那笔于普通人不知要几代子孙才能还得完的庞大债务,和宁都里几间想回都跑没了的小商铺。   待得债主逼上门,三爷终于反应过来时,其他人早跑得没了影。   可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后悔早已来不及,三爷于是只得带了妻子儿子苦苦支撑。   最后,苦于债主紧逼,三爷还是不得不将凤家最后的几间商铺卖了抵债。   这有了钱,才稍微将债主们安抚下来,不过债务依旧没还完。   而值得一说的是,当初出卖商铺时,一边债主逼得紧,三爷又不谙商道,只想着赶紧把地方盘出去,最后铺子是卖出去了。却是以一个超低的价格卖出去的,真的是极低。   哪怕三爷一生性格良好,为世人所赞,可每当一群债主几乎撞破了他家门时,三爷也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那买了他铺子的人实在太混蛋。   他当时不知道的是,这混蛋就是他儿子凤清。   凤清自打一出生,就知道凤家迟早要完。这从他大伯曾花一千两银元来买一只草尾巴斗鸡,他小叔后院养了三十几个专好赌博赌牌的姨太太等事件就能看得出来。   传闻他爹因为生了他就赏了产婆一百两赏金,这个不提。   从很小的时候,凤清就开始把压岁钱零花钱存起来,其间除去日常所需,在存了十二年以后   ,也有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过这笔钱比起凤家的债务,和他叔叔伯伯们的挥霍度,那真只是小钱一笔。而他也确实不是有过盛良心的人,世间所谓凄苦,于他,不过是动动脑就能有办法解决掉的问题,实在没有能让他为动容的价值。   所以,哪怕到了凤家倒下,他爹被债主逼得不得安生,他也能继续安安静静在屋里看书,下棋,旁人看来只觉乖巧可人,当他不知时事。   直到三爷最后走投无路要卖了手下商铺还债时,他才又暗中将所有商铺低价回收。   自此,他化名谷清,真正踏上了自己人生的商路。   他多年了解熟悉各方商业情况,对各种情况作过分析,极清楚当今形势,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需利用尽一切可用资源,轻易便将手中商铺做大。   十八岁那年,又着手建立手下第一个阁门,取名凤天。   对于凤清的作为,只怕听到的都要骂一声混蛋,而他也确实混蛋。   后来三爷听说这件事,三爷便问了,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你要是说了,我会不把铺子给你么?   越说越气愤,最后嚼菜的动作都停了,你犯得着坑你亲爹!   凤清就说了,十二岁的孩子说的话,您信么?而且那时候的凤家名声多麻烦?嗯,我还不如坑您呢!   尽管凤清说得很温和,哦,还说得理由充分。可最后还是被三爷拎了贴扫帚追了好几个钟头。   自从凤清十二岁开始沾手经商,就只是站于幕后,一切只交待掌柜去处理。毕竟孩子做事总归难免许多麻烦。   掌柜的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值得信任。   到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不得不露脸时,他也已经可以出面了,又因为化名谷清,倒是避免了许多凤姓的麻烦。   时至今日,世人皆知谷清而不知凤清。而如今世上知道他真名的人,除了他,就只有他云游在外的爹娘。   不。细想下来其实还有一个人,倒不是他说的。是那人自己算出来的。   凤清经商十一年,却对于钱这种东西说不上有多喜欢,只不过是万般选一,然后选中罢了。毕竟在前世,他干得也是这一行。   他虽在这方面手段了得,可真是个贪图清闲的性子,不然前十二年,若他愿意,也可以利用当时手中许多方便开始运行一些自己的铺子,也非不可。   洛十三就说了,“别人家的主子那就是千年的王八万年龟,他家公子却是万年纯王八,一手捏着玩弄世人的好手段,一手端的与世无争的好性情!”   凤清性子算凉薄,良心无多,也说不上多善良,他到底是性子冷漠的,能在商场这条黑路上杀出一条血路还眼不带眨的人,你能期望他有多好心?   他若还能有些好心,那便是拜他娘亲所赐。当然不是他这一世的娘。   前世,他亲娘是大家族的千金,修养良好,温良贤淑,又不知为什么对佛法格外推崇。记得后来他爹没了,他娘的后半辈子都在吃斋念佛,至少直到他离开前都是这样。   他娘念佛,他耳濡目染,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又被他娘时不时催着做慈善,以至于习惯,后来这些习惯都被带了过来。   自从十八岁以后,他每年都会到大相国寺放两笔钱,一笔是香油钱,另一笔则是作为寄存。   所谓寄存,就是每当各处有什么事,寺里就把钱捐出去。   这虽是习惯,他却有自己的私心。他前世离开得早,如果有可能,为他娘求些福气也是好的。   虽然那是个崇尚佛法,却并不软弱的女人,自己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好。   在慈善方面凤清总是很大度,每次捐出的数额不少。但正因为这个,在找人代理这件事上,就需得多费些心思。   宁国宁都大相国寺,美名远扬,他每年总会专程回宁都一趟,便是为了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_^* 第4章 第四章   谷清下了马车,一眼就看见大相国寺门口站着的人。   那人还是常年的一身土黄僧服,外罩的jia sha颜色稍深些,脖子上是一串/串满了拳头大小菩提珠的佛珠。旁边是一名随行小沙弥。   待谷清来到门口,和尚竖掌行一礼,“小僧戒尘,见过谷主。”   谷清回礼道,“凤清见过大师。”这人便是除他爹娘以外,知道他真实姓名的人。   谷清神色有些认真,在佛门,他并不放肆。   戒尘只道:“知道你近日要来,便早早准备了。这次可还是住在寺中?”   谷清一笑,“嗯。行礼放在了芙蓉馆。但还是住寺里,清净些。”   戒尘又道:“那子清是要先礼佛,还是去后院?”   “先礼佛吧,之后的时间也好尽兴。”   戒尘笑笑,没再说什么,率先转身往佛堂的方向走去。   几人路上遇到几人,皆神色恭谨朝戒尘行礼,口中唤的是“戒尘长老”。   戒尘虽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却已是大相国寺的长老。他模样俊俏。有多少见过他的人都叹是可惜。好笑的是,谷清还曾听芙蓉馆中一姑子戏言,大相国寺的戒尘大师,若也能蓄了发,不做出家人,相必能招来不少桃花儿呢!   谷清他娘逼着他带在身边的小丫头玉儿也说,戒尘大师生了这样一副样子却跑去出家,真白瞎了这样一副好模样。   又道,谷主,你若真不要我,下次我去宁都,定要去找那和尚去试一试,看看他是否真的一心向佛。   谷清默默无语。   宁都大相国寺,九澜之名寺,名望不低,其间长老自然也非浪得虚名。   “谷主仁慈,小僧佩服!”与一小沙弥错身后,戒尘忽然说道。   这话莫名,谷清愣了下,便回:“大师过誉,子清也不过一介凡人,是凡人就会有私心,只是大师不知道罢了。”常年来,戒尘会叹他也只会为了一事,那便是他做的慈善。   他这么说,戒尘也并不驳他,只看他一眼,淡淡笑着。   戒尘觉得,这样一个人,当是天下无双。   这个人总是面色不惊,无骄无躁,看不出心中何求,亦看不出心中之不平。只偶尔眼波流转,轻易带起一片微微桃色,却真能叫周遭失色。   这样的人所求为何呢?   戒尘想象不出来。   若有人知他心之所想,必会道:“他自然无求,自然不会不平,因为都是他叫别人不平!”   穿过前院,很快,几人便到了佛堂。   佛堂里可见人来人往,人多得挤不出路来。   几人在佛堂外走廊上就停了下来。   谷清看了一下,只道“看来要等一会儿了。”语气听着遗憾,面上却没有迫切之感。   戒尘这才提议,“一时之间人应该少不了,子清要不要晚些时候再来,傍晚人就会少了。”   谷清多年来都到大相国寺礼佛,又怎会不知?今日不过抱有侥幸心理过来看一看。   他点头笑笑,“每次都是这样。还以为这次人能少些。”   戒尘无奈着笑,“人若少了,寺里哪里来的香火?”   谷清:“……”他就是说说而已。   戒尘带路,几人转了个方向朝内院去了。   几人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身玄色华服的人走过,目光不经意一转。   红廊长柱前,一身白衣的青年嘴角轻轻挑起一抹笑。有清风吹过,扬起微带卷的黑发,只见一片墨丝轻舞,旁边一树桃树落下花雨,漫天花瓣飞舞,宛如画。   一旁,随从看男子停下,及时顿下脚步,唤了声:“爷”   白玄点头,“无事。”说罢又继续朝前走去。   谷清跟着戒尘来到内院,进了院门,往内便是一条弯曲的石子路。石子路沿坡度而上,两边是花瓣开满枝头的桃林。微风吹过。间或有片片花瓣随风而来,落在石子路上,倒成了不错的点缀。   进入内院,漫天花雨洒落,谷清伸手拈来一片花瓣,忽然便想起来戒尘曾说的话,“桃花一般为“情”的象征,但对佛地而言,他更象征着生机与活力。”   沿石子路而上,在桃林深处,一座古朴的亭子坐立,亭上镌刻了三个字,“山间亭”。   可是实际上,周围除了一片桃林和一汪清潭,并无无高山。   山间亭内,一个木质棋盘放在石桌上,棋盘两边的边角处各放了一个棋盒,盒身同样干净,全盘干净得发光。   戒尘在棋盘一边的石凳上坐下,对谷清道,“敢请谷主赐教。”   这是老习惯了。戒尘棋艺不凡,谷清每次到大相国寺,除了抄经礼佛,最多时候便是同他一起。   而他,也总是有时间陪同。当然也是自愿的。   谷清在戒尘的对面坐下,无需多言,二人便开始了棋局。   亭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点砸在亭子周围,形成淅淅沥沥的响声。   亭内,棋盘上黑白棋子化身神兵,厮声冽响,下棋者皆沉默不语,双目亦沉静,可若细看,便能看出沉静之下的浩瀚气势。洛十三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棋局。   不知过了多久,一局结束,两人才似醒来,却都意犹未尽的样子。   正待收棋重来,随着外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早前已经离开的小沙弥奔了进来。小沙弥大概跑的太急,长衫被雨水打湿不少。   他甚至急得忘了朝两人行礼,只对戒尘道,“长老,有人求见。”   大相国寺寺规,门内弟子禁止喧哗,能让小和尚如此失态,想必来人定不简单。   戒尘却不太想去,他一凝眉,“方丈呢?”   小沙弥摇头,“那人直言找您,方丈师叔去了也没用。”   戒尘大概听出了点味儿来了,却还是不想去,小沙弥急得上前在他耳边附言,“是‘那位’找您。”   谷清没有听清两人耳语,但看戒尘模样,也应声,“大师且去忙吧,我等会儿也无甚事。”   戒尘这才起身,对谷清行了一个佛礼,“子清且等我回来。”   谷清笑笑,示意他只管去。   外面,雨还在下,亭内就只剩谷清和洛十三两人。   谷清拒绝了洛十三,自己收了棋子,才看了看亭外。小雨连绵,又过小半个时辰,才堪堪停住。   戒尘和小沙弥未归,半个时辰足以让人无聊,更何况谷清。他便让洛十三去借些书,自己则独自走进一侧桃林深处。   有人说,缘分是个好东西。它可令旧人相逢,可让路人相遇相知,同时,也可让冤家聚首。   可见,缘分确实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但若说缘分是个好东西,谷清却并不认同。   谷清见到那个人,是个意外。   事情回到一分钟之前,正随意在桃花林中游走,忽然从上方落下两人,看看停在离谷清几米的地方。   戏剧一般好像天外来客。他知道这个大陆有修炼一说,修炼的不是武功也非仙力,非要说的话,那便是异能,这里的人称之为叫灵法,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只是事情实在突然。   何况两人降落的姿势还相当华丽稳当,应是两个高手。那二人,一人一身玄色华服,另一个是一身普通黑服。   两人自天上落下后便一直瞪着谷清,或者说其实只是看着谷清张大了眼。   谷清却不晓得怎么也就当两人眼神看成了瞪,可事后想想,这两人真只是看他一眼,然后再瞪,可瞪的却是他身后的人。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听身后陌生的脚步声响起,谷清整个人已经就这么飞了出去,背后疼得厉害,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整个人扑到那一身玄服的人身上,还带着人大力翻滚好几圈,直翻进不远处潭水里才终于消停。   谷清简直想骂娘,这人不是武功高手吗?怎么都滚到水里了还没反应?   可骂归骂,本能的,他抱紧了身前的人。背后被打的地方还疼着,他扭头看向方才他所站处不远,正有一蒙面黑衣人竟在幸灾乐祸!   谷清看着看着,轻眯起眸子,身上气息藏不住的危险,扬声一喊,“十三,教训教训这个猖狂的家伙!”   话音才落,洛十三已出现在不远处,肩上是一个浅蓝色包袱,里面该是谷清令他去拿的东西。   他见谷清浮在潭中,愣了下。   而这一下后,便身形一闪,蒙面黑服人直直被踹飞二十多米,尚未落地,洛十三一闪身又追了上去。途中声音远远传来,“要杀了么?”   潭水中,谷清浑身湿透,一身薄衫紧贴在身上,长发散在水中,额角碎发贴到脸上。   他腾出一只手将碎发往额角拨了拨,冷冷一哼,“给我把他揍得他亲娘都不认识!”   洛十三轻轻一笑,不再多言。   岸上,方才幸运没被谷清扑/倒的人跑过来,急声呼道:“爷,快上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作者一般每天更新两章,且在晚上九点(有事会提前和大家说的٩꒰๑• ̫•๑꒱۶♡ 第5章 第五章   他这话是朝着谷清说的,谷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身前还有个人,而且他还死死抱着人家脖子不放,难怪老半天了还没上去。   谷清放开那人,歉意地朝他笑了笑,正要道歉,可话没出口却先消了声。   男人比他还高上些许,谷清只能仰头与之对视,那人也在看着他,漆黑的眼中不知正想着什么。   谷清没注意,他虽然放开了怀中人,却因为同样被人紧紧揽住腰而依旧与那人紧贴。   只一眼,谷清便在心中对此人有了计较。衣着富贵,该是富家之人;眼神深沉,叫人看不透,尤其他看不透;身上更透着隐隐的大气风范。   这样的人,大概只有一个地方能够凝炼得出来。而那个地方,是谷清这辈子唯一的忌讳。   倒不是他恨,只是那个地方,有人对他怕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谷清沉静地对男人说了句,“抱歉”,便推开男人,向岸边游去。   岸上,洛十三还未回来。谷清冷静地朝水中人行了一礼,道了声“告辞”,便要离开。   却听那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冰冷而让人听不出情感的声音。   谷清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表情。他想了想,只言:“在下凤清,兄台就此别过。”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不快,却是很稳。   这次,那人没再唤他。   走出桃林到了石子路上,洛十三已经赶了过来,怀里是一件微厚的披风。   谷清看到披风,这才轻笑了下。他就说,以十三的身手,对付那蒙面人,应该逗着玩都不成问题,哪用得了这么长时间?   洛十三看他浑身湿透,倒不是看着羸弱,只是脸色稍苍白些,衣服又湿了,看着就比平时多些可怜。便连忙把披风给他披上。   谷清看了看他,刚想说“谢谢十三”,哪想鼻头忽然一痒,直接打了个喷嚏。   洛十三,“……”   因为全身都湿透了,谷清也就没继续在庙里待下去,只托了人和戒尘解释后,便乘了马车回了芙蓉馆。   换了身衣服后,谷清坐在马车里翻着一本书。书翻到小半时,忽然想起什么,便朝外问了一声,“两天后是芙蓉馆的花魁之夜?”   洛十三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好在照顾了这人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他忽来忽去的思维。   连一秒停顿也无,顺口接道,“是的,公子。公子可有什么要吩咐?”他只要把这人照顾好就行了。   “没什么,只是,花魁嘛,难得来一次,肯定要看看。明天再来相国寺一天,后天赶回芙蓉馆。”   “是,公子!”洛十三应声,一甩马鞭,马车跑得更快了几分。   谷清开不久,戒尘便回到后院桃林,正好遇上浑身湿透的人。   戒尘朝白玄行了一个佛礼,除了一贯地没什么表情,声音倒是恳切,“大相国寺招待不周,望陛下责罚。”   白玄看他一眼,音色是一贯的冷:“与你无关,不用在意。”   白玄朝前走进山间亭,在一方石凳上坐了下来。那位置,正是谷清坐的那个位置。   白玄放了一粒棋子到棋盘上,只道,“大师见识广博,孤皇欲向大师打听个人。”   白玄道:“大师可知一名唤凤清之人?”那人似乎和这个人关系不错。   戒尘听他说凤清,初还以为听错了,但看那人一脸坚定不移,才知道,是真的!   他想了想,说:“小僧敢问陛下为何要问凤清此人?他可有何处冒犯过陛下?”   白玄拈了颗棋子看了许久,神色看不出喜怒,“你这是,在质问孤皇?”   “小僧不敢。”戒尘说着,神情却也无丝毫胆怯。   白玄看了他一眼,“你认识他?”   虽是问,却是肯定句。   戒尘似无奈,只好坦言:“子清与小僧乃多年旧识,且每年皆会来一趟宁都办点事,因一人之力不便,便托了小僧代劳。”戒尘说完又叹了口气,神情多少有些无奈,倒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谷清若看见他此刻表情,定会叹一声难得!   白玄道:“还有呢?他每年都来?一般何时会来?待多久离去?托你办的是什么事?”   这次戒尘没有立刻回答,静立许久,才轻叹了一声,“该来的总会来。”如果可能,哪怕是万中之一的机会,他也愿意为那个人争取,便若万中之一的机会也没有时,他也不会放弃。可与其无意义地抵抗,倒不如为他努力争取一番。   戒尘又问了一句,“陛下为何如此好奇子清?”   白玄虽没再喝斥他,可等了半晌,也没有回答他。   至于为什么不回答,白玄想,或许是不想答,又或者不知道该怎么答。   没有等到回答,戒尘也没再坚持,他把白玄想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但也都是一些可以说的,若是涉及谷清去向此类,自然不说。   待他说完,一向冷静自若如白玄,此刻也是呆滞了片刻。   凤天阁主,这个人,和他不得不娶的竟是同一个人!他的帮助,他的威胁,皆来自于他。   想起那个白衣若仙的人,他不由微皱了眉,问:“他,讨厌皇室?”   戒尘只浅笑摇头,“不是,子清并非厌恶皇室,他可是懒得做这个没有意义的事。但若小僧没猜错,朝廷对子清早就有了忌惮之心,对否?”   白玄并没有反驳。   静了静,戒尘又说:“子清为人聪慧,定早有预料。他虽不厌恶皇室,却从来知道皇室中人善妒,亦善杀伐,你们把他当了眼中钉,肉中刺,可事实上,他从未对‘权’有过半分想法,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世逍遥罢了。”   “……”   一世逍遥么?   白玄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桌子,道:“大师可知清儿欲如何应对?”   戒尘:“……”   您和他这么熟?我怎么不知道?   戒尘看他一眼,还是说了:“子清对这等宜敬而远之/之事,向来惯于疏远应对。”忽而,他转了语气,“然,若朝廷要对他做什么,小僧也不知他将如何应对了。”他虽欲让白玄了解谷清,放低对其戒心,了解其为人,却还没傻到认为,白玄会这样就放过谷清。那既然不会放,自己若把他老底也交了出去,真的就要以死谢罪了。   白玄没说话,又过了一会,他忽戒尘说了一句:“孤皇保证,不会害他!”   这是天子之诺。   白玄说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这事便告了一段落,心中已是有几分计较,在这之前,白玄倒是更在意戒尘提到的一人——宁国左相,萧何晁。   白玄回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令言官拟旨。   第二天早朝,众宁国肱骨们进了殿门,方才行礼站定,便听言官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凤天阁主谷清,博识多学,性行良淑。今,孤皇以宁国玄帝之名义聘为皇妻,并将于下月初八完婚,钦此!”   众肱骨皆拖着一副羸弱的身/体拼命揉耳朵,个个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要知道,此前玄帝虽答应娶亲,但也只是答应,三个月过去了,也许中不见有任何动作。   众大臣们看着也是干着急,可急有什么办法?光是逼玄帝答应娶人,就几乎耗光他们的老命了,再敢催婚,只怕老命真要不保。可今日怎么就松口了呢?还连旨都拟好了!   最后,众人只看着高位上那人依旧冰冷的脸色,也懒得纠结了!反正,娶了就行,帝王之心谁会去猜?那不是找罪受吗?   此后两日,众人发现玄帝竟奇迹地变得亲切不少。唯独一人。   萧何晁觉得,这两日他大约不宜出门,尤其不宜进宫,因为近日,他似乎很容易触到玄帝的霉头。   才一个早上,玄帝欲娶凤天阁主的事便传遍整个宁都,才一天便传遍整个宁国。   一时之间,凤天阁/阁主成了争议最大的对象。   有人说,凤天阁/阁主其实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玄帝这是为了宁国才不得不娶他,也有人说,凤天阁/阁主其实是个女人,但相貌极其不堪入目,可也有人说,此人不仅不丑,甚至深的天生媚态,不然怎能爬得上玄帝的床?   ……   但事实如何,只有真正见过,并与之深交的人才清楚。   消息传遍宁国之时,也传进了刚从岳生国回到宁国的凤父凤母耳中,两老听闻消息,不敢再慢腾腾游玩,雇了匹马车急忙往宁都赶来,这又是后话了。   而当消息传遍天下之时,谷清因为那之后两日都待在大相国寺,便没收到消息。   大相国寺规矩众多,寺中人一般不会辩人是非,而来访的香客又多以求佛为主。表现诚心尚来不及,又怎会多嚼舌根,显得不虔诚?   所以,哪怕此事早已在宁国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谷清却半点消息也没听见。   直到花魁之夜他回了芙蓉馆。 第6章 第六章   打从一下车,夏荷将他往馆里迎的时候,谷清便觉得夏荷今日有些奇怪。   虽然她仍是和往常一样亲切有礼,但眼神却很奇怪。几乎每走一段路便要看谷清一眼,似乎要确定什么。   她几乎瞧了一路,谷清不由问她:“夏姑姑,我脸上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夏荷方才察觉曝露,有些尴尬。   “没,没什么。”她笑得有些干。   谷清一事,具体事情是如何,她也不清楚。而此事又非比寻常。谷清又至始至终表现得很正常,心中便是疑惑,她也不好随便说道。   之后她好歹没再看谷清,谷清便也不再多说。   直到到了兰苑住处,谷清才又问夏荷,“夏姑姑,花魁日花魁之夜具体事宜可都安排好了?”   一听谷清问芙蓉管事务,夏荷态度立即认真起来,她道:“阁主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   谷清点点头,“晚上你忙你的就是,我若没吩咐,不必管我。”   夏荷应声,“是。”   ——   芙蓉馆内,每年至少有一次花魁之夜,花魁之夜便是专为花魁准备的一夜。花魁之夜的主角通常馆中本年的花魁。   也有少数特殊的情况,那就是馆里收了极漂亮姑子的时候,不过这种情况偏少。   而这一次,倒确实是难得一次极少的情况。   每次的花魁之夜,总是馆里一年以来的重头戏,尤其特殊情况,掌事姑姑和馆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花上一段时间进行准备。   但便是特殊情况,今年也稀奇了些。往年也有准备过这类花魁之夜,却都不至于闭门不待客,这便是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有客人抱怨。   闭馆是因为谷清往年来宁都大多时候住的是其他地方,这次却是住芙蓉馆,夏荷便直接停了馆里的生意接待他。   不过也因为闭馆,才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准备这一次的花魁之夜,若无意外,今夜自当给所有人一个前所未有的花魁之夜。   芙蓉馆虽是青楼,但因常年来口碑不错,名扬四方。又因听说今夜难得,故而四方客人皆来捧场。   今夜,注定热闹。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谷清自然也是爱的。他这性格很平常,但对于爱他的人来说,却很可恶。   ——好在他不知道。   当夜幕降临时,灯火光芒渐渐笼罩了宁都。   夜晚,才刚刚开始。   从刚才开始,谷清就听到了前面大厅人们欢呼的声音。   他看了眼/眼前的镜子,对洛十三叹道,“十三啊,其实随意一点就好了,不用这么精细。你再梳下去,我头发都要给你梳没了。”他也就是想出去玩玩,又不是要走红毯。   再磨蹭下去,他还有得玩么?   见他发话,洛十三不管心里想什么,还是帮他拢发束冠。这和平时只简单编织,或用银饰简单束起的样式还是不一样的,他也不至于交不了差。   谷清抖了抖了宽大的衣袖,觉得装扮得过于正式了,好在看着不错,他又不想浪费时间,也就这样了。   待他情绪放轻松下来,那一脸的轻松让衣服也变得没那么正式了。   两人便这么出门了。   谷清和洛十三绕到芙蓉馆前厅时,整个一楼大厅已经挤满了人。中心大型的圆台上,已经有姑娘们在开始预热的歌舞了。   楼道里,大厅里充斥着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下面的人太多,好在夏姑姑已经在楼上特殊客人才去的地方给他留了地方。还是个视野最好的好位置。   坐在特意设在楼道中的木雕桌前,谷清给自己倒了杯茶,也给洛十三倒了杯。或许受氛围感染,心情明显不错。   “今日难得这样放松,十三你就别绷着脸了,坐下舒服些。”   谷清身边的人都不矫情,那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他邀请了洛十三之后,洛十三也没多说,干脆得坐下,干脆地喝茶,一点啰嗦也无。   谷清也是,说完目光便朝大厅下看去了。   眼角忽然扫到一道玄色身影,谷清不自主皱了下眉头。目光朝旁边二楼处扫去,又除了一堆在欢呼的人,并没有什么不适合的人出现。   大概错觉了。   谷清看了一眼,没找到人,便不再理会。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他不愿意去做的事,便是不愿意,至于不想认识的人,再相遇多少次,那也是不认识。   只见楼下众人热情更涨,呼声愈发升高,看样子是预热已完成,接下来要上重头戏了。   谷清形势看的准。   当台上最后一场预热的姑娘们体态婀娜,妩媚多姿的离开了原台后。夏荷回到场中说了几句话激发出观众仅仅保留的一点热情后,便让出了圆台。   众人情绪随着时间持续高涨,天空中,紫红的花瓣就这样伴着众人的呼声从上空洒落下来,一时间,芙蓉馆的整个大厅下起了花雨。   随着声声优美的诗句吟唱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抹红色的身影就这样从高空落下,旋转,旋转,再旋转,最后和红色的花瓣一起在圆形的舞台上落下,诗的最后一个字刚好到了终结。   众人致力于欢呼雀跃和极度的惊艳之中,谁也没有注意那抹红色的身影在落到三楼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停滞。   谷清看着舞台上众星捧月的人,眉头少见的皱了起来。那双眼里包含的是什么?是怨?还是其他什么?   嫣然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一点,因为真的太明显了。可是他对她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感情,而她,也不能像玉儿,能不那么执着。   否则,好歹是自己亲手救下的孩子,他也不会那么绝,不让她留下。   她过于执着了,自己却回应不了她,留下,只会让她难受,也让自己难受。   还记得她离开那天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泷嫣然若不能为你,那我便去为天下人!”   不论是威胁也好,还是她真想这么做也好。这是她的选择,他不会拒绝她。   他很清楚一个女孩子选择这条路会遇上些什么,甚至有多少痛苦和折磨。   可是,不论是成长也好,经历也好,他并非她命中之人,他也负担不起她一生中的所有,所以,他可以暗自帮她除去不必要的麻烦,却不会对她妥协。   她需要时间来想明白,并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人。   谷清明白,所以,当她从高空飘落,与他对视时,他的眼中,只有平静,她最不想看到的平静。   洛十三皱眉出声唤他,“公子……”   谷清看了下面舞台一眼,轻摇下头,“无事。”   呷了口茶,谷清盯着桌面不语。他承认了,今日过来,也有给这家伙捧场的成分在的。可是,可是……这是他培养了五年的孩子。从她家破人亡被谷清回明月谷,如今满打满算也有五年,从当初的小女孩看着长成如今这般出挑模样,就算没有爱情那是有亲情的,今夜是她的时间,他能不来看看吗?   洛十三在一旁道:“公子你若后悔,现在把你泷小姐带走还来得及。”   这话让谷清/叹了口气,他很无奈啊!   不管怎么说,人是绝对不能带走的!   “十三你该比我清楚,这丫头在明月谷待了这么多年,早就修炼成精了,一般人可欺负不了她。”所以说,比起泷嫣然入驻芙蓉馆当花魁,谷清更担心她一直想不开。   洛十三一愣,想起了什么,面无表情的脸上立马竖下跳跳华丽丽的黑线,他很无语地笑,“公子,原来你知道啊!”   谷清轻轻哼了一声,以前在明月谷,这丫头哪次不是在自己面前一派的贤良淑德,背地里坏事做尽,性格就是正版明月谷出产,蔫坏蔫坏的。他又不是那一个个精虫上脑的傻子,能由着她诓什么是什么吗?   随着泷嫣然的出现,大厅里的气氛在经历了初始的安静后,一跃至顶,直接进入白热化状态。   待泷嫣然大方却又不失娇柔地对台下楼上的众人行了一礼,所有人才又渐渐放低了声音。   直到全场安静得只剩下了呼吸声,泷嫣然才轻轻一笑。   她生得很好,因为从小生活在富庶之家,耳濡目染而来的大家小姐的底蕴气质天生就有,又有在明月谷的五年修养,整个人的气质更是不同一般。这一笑,哪怕隔着层面纱,也同样担得起倾国倾城一词。   正在众人再次迷醉时,如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官人,嫣然很感谢诸位今日的到场,嫣然愿独舞一曲,献给诸位。”话锋一转,“但在开始之前,嫣然可否请来一位官人帮嫣然一个忙呢?”   银铃之声,如黄莺轻鸣,待泷嫣然说完,众人立刻积极回应,“可以”   “美人是要我帮忙吗?”   “这有什么?美人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今儿这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人!”   ……   谷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却听那如铃般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可否请三楼左数一号厢房门前走廊上身着隐纹白衣,头戴鎏金镂空冠,脚踩月白靴,手里捧着玉茶盏正在喝茶的公子帮嫣然一个忙?”   手捧玉茶盏正在喝茶的谷清:“……”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谷公子他,绝对不是人渣设定,请相信我。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想告诉亲爱的你们,这是一篇宠文…… 第7章 第七章   对面洛十三也捧了杯茶,死命低着头把茶杯往嘴里送,肩膀却一抽一抽地活像在筛糠。   谷清放了茶杯轻飘飘慢悠悠地扫了他一眼,“你别装了,那杯茶进你嘴里的还没进你衣服里的多。”   洛十三迅速将茶杯放开,努力敛起嘴角最后一点笑意,一如往常般面无表情的看向谷清。可惜时不时抽一下的嘴角出卖了他。   谷清不由赞一声自己真是性格美好,日行一善,否则怎么不把这该死的家伙打发去打扫一个月茅房?   因为泷嫣然形容得简直一丝纰漏也无,所以,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众人便找准了那个所谓的公子的位置,继泷嫣然之后,谷清再次成了全场的焦点。   这时候再躲就没意思了,谷清从容起身看向泷嫣然,“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做什么?”   泷嫣然从下面抬头,看了他许久,眼中说不清有什么,然后她双眸柔情,“可否请公子,为嫣然伴奏一曲?”   谷清一愣,他还以为她会提什么更狠的要求呢,这倒出乎他的意料。   他点头,“可以。”说罢差人去拿琴。   泷嫣然看了看那去拿琴的婢子,又看向谷清,“可否请公子到这舞台上来?”   谷清再次愣了愣,他本欲原处奏曲的。在三楼奏曲还是在舞台上,其实除了视觉区别,并无什么不同。他原本确实打算就在此处了,却不想泷嫣然在防着他了。   笑得颇有些无奈,他道:“可以。”   言罢转身朝楼下走去。   芙蓉馆中,众人只见一高冠白衣的身影走下楼梯,转身,又走下一个楼梯,直至步步走上圆台。俊美无匹的容颜,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外袍,还有优雅大方的动作。   众人屏息,看着从容不迫朝圆台走来的青年,一道不正经的声音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不知道她打扮成女子会是何种模样?”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宽敞的大厅中却回荡的格外清晰。谷清嘴角轻抽,看了眼声音发出的方向,才走向泷嫣然。   与她对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此时婢子正好将琴拿了过来。   泷嫣然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唤了声,“谷主。”   谷清接过婢子手中的琴,走向圆台左后方的位置,将原台中心让给泷嫣然。   台上没有桌椅,现场布置也麻烦,谷清直接席地坐下,长琴便置于盘曲的双腿上。   再看泷嫣然时,她已面向众人行礼,又转身朝谷清施了一礼。   “请公子开始吧!”眼神在没有任何多余感情流露,语气也正常。   谷清暗暗点头,看来已经收拾好情绪了。   手指拨过琴弦,带起一道清律。他选的曲子和平日里弹奏的有些微不同。这次选曲,主要以清灵悦耳为主,只是一首颇通俗易懂的曲子,但不落俗套。在这种有人懂音律,也有人只图好听的场合,最适合适不过。   泷嫣然在他身边五年,听他弹过的曲子都不记得有多少,所以哪怕是即兴发挥,两人依旧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弹一舞,颇为自得。   一曲终了,全场寂静。可下一刻,就连谷清也静了。唇上,有什么在厮磨轻咬着。   谷清微瞪大了眼,看着离脸不过几寸处的泷嫣然。几个月不见的人脸上是精致漂亮的妆容,泪水从上面滑过,小脸一片湿润。   说实话,这是谷清没有想到的。不管是泷嫣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胆吻了他,或是她流泪。   他沉吟一声,轻闭上眼,不愿作回应,亦无反抗。   泪水划过侧脸,流进头发,泷嫣然跪在他身上,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欲将这个吻加深。   突然,头顶一个冷冰冰的男音响起,“放开他!”   谷清只觉得这寒冰似冰的声音有点熟悉。他却只当是曾经见过泷嫣然的哪个追求者。身形一凛,他想:“丫头你看吧,没事给我添什么麻烦?现在这正牌的来找麻烦了,你最好保证这小情人是个不会武功的,谷主我真的不经揍诶……”   很多时候,做事情总是要讲究个气氛,比如唱歌,跳舞,要个热闹气氛,做/爱要个情/欲气氛,当众接吻这种事情,再怎么着,也要个无人打扰的气氛。   有人打断,这吻也接不下去了。泷嫣然顿了顿,还是放开谷清。   她抬头看向上面的人,只道一声:“你是谁?”   谷清:“……”敢情还是个不认识的。   谷清起身,连带将压着他腿的泷嫣然带起。   待身/体堪堪站直,肩膀突遭一股大力,谷清就这么被往后拉了一大步,远离了泷嫣然。   谷清心下了然,看来这没见过面的小情人,还是个气性不小的小情人。   正所谓遇钢不折,遇火不摧,作为一名男性,同情心可以有,善良人性可以有,但软弱却是万万不能有的,哪怕对方轻易得提布偶似的将你拉开了一大步。   谷清抖了抖袖子,脸上扬起一个不浮夸也不冷漠的笑容,转身,“这位兄台,事情其实……”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我们不妨好好坐下来谈谈……   谷清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是后面的话在他看清了“兄台”的脸后半个顿都不带的全滑进了肚子里。   看着眼前几天前才见过的脸,原本带着浅笑的嘴角抽了下。 第8章 第八章   那人一脸冷色的盯着他,被这么冷冷地盯着,谷清也觉得难受,而这事儿也不能摆在这儿解决。大厅的客人也都醒神了,再闹下去,芙蓉馆的招牌就是在再硬,怕也得碎了。   幸而夏荷反应得快,及时赶了过来。   “两位官人,嫣然今日是初场,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有什么地方冲撞了两位官人,芙蓉馆定会竭力补偿两位的损失。但今夜是花魁之夜,能否请二位官人高抬贵手,咱们去厢房在再谈?”   夏荷的缓和,对面那人听没听进去谷清不知道,但谷清听进去了。   他便顺着夏荷的话道:“再给这里闹下去,不管对芙蓉馆还是对兄台本身都不好,咱们不妨换个地方说话。”说着示意夏荷带路,也不管那人走不走,先跟了上去。   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人大概是没办法地跟上来,可泷嫣然竟不管前厅,也跟了上来。   “清哥哥”才进厢房,泷嫣然便急急拉住谷清的宽袖。   只见她一双水眸中满是着急和慌忙,“清哥哥我不认识他,我都没见过他,真的!”   看泷嫣然如此,也不想再多说她些什么不是了。好歹是护了五年的妹妹,谷清在商场上虽是一贯不留余地的风格,性子也确实凉薄,但平时对于身边的人总是偏袒的。   他只问,“嫣然你真没见过他?”   泷嫣然怕他反悔似的肯定点头,“没见过!”   谷清看看她,又看一旁依旧冷得冒冰渣子的人,挑眉,这倒是个有意思的。这要是个有点关系的还好说,可若连见都没见过……   仔细一想,与这人有何关系?   这样一想,谷清轻咳一声,脑袋转向那一身玄袍,气度不凡的人,开口就道了句:“兄台你谁啊?”   白玄:“……”   眼看事情已经发展成谷清和泷嫣然之间单方面的感情问题,而某人则非常奇妙地变成莫名其妙多事的谁也不认识的路人甲。   路人甲狠皱起了眉头,“我们见过!两天前,而且我们现在已是……”话语顿住,没再说。   方临在他主子十八岁以后看到的都是白玄要么冷冰冰,要么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的模样,说实话,白玄难得一次表情变化,他不感到高兴,只感到心头颤抖。主子的没脾气的时候就很可怕了,要是气性上来了……熟知深宫百变酷刑的他都觉得血腥。   可惜谷清体会不到他能体会的血腥,从容地喊了声“十三”,待门外传来一声“公子有何吩咐”后,他安心了。   他便一脸淡然看着白玄,十分淡然地道:“我忘了。而且就说这事儿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就因为两句“我忘了”以及“跟你没关系”,白玄只觉得心口被狠戳了下,双眸不由愈发狠戾几分。   谷清原本懒洋洋的,心里已经揣了随时将泷嫣然带走的心思。这下却不那么白胆了,咽了口口水,心微颤了下。   这事说出去怕都没人信!笑话!谷清是什么人?他从十二岁混迹商界,什么场面,什么人没见过?叫人害怕,他也做得到!其人之气势不过平时收敛了起来,不然以他的气势,断不会输给这世间任何一个人!   可此人……此人,当真如此之狠!   虽只有一瞬,白玄却仍看穿他纹丝不动外表下的动摇。好看透着狠戾的双眼放松些许,竟错觉似的闪过一丝柔情,他轻叹口气,“你可乖些,不要气我。”   语气柔和,带着丝丝妥协,以及丝丝无奈。   谷清若非听他话语,真以为自己错看了他眼中那丝变化。   可是,为何?   眉头不自觉皱起了褶子,谷清吸气,再吐气,伸手轻揉了揉额角,变化不过一瞬间的事。   神情愈发随意起来,就算在人前也少得可怜的规矩礼仪也没了,整个人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随性。   他越发冷淡地看着白玄,眼神中甚至带上两分挑衅,只道:“此事本与兄台无关,又谈什么气不气?”   泷嫣然呆呆地看着不再那么温良有礼的人,心下讶然。这人,可很少会失控。便是平时随性了些,脾气却一贯很好。   可谷清其实不会知道,他这样的人,随性放开来,虽不规矩,但只会更令人着迷。   泷嫣然看着白玄,心中忽然异常地排斥这个人,就好像,好像面对情敌一样。   她下意识伸出手,想将谷清拉开。她知道的,那对面的人,很危险。   身体忽然被一把推开,谷清因为惯性连退两步,眉间褶子又深了两分。回过神来泷嫣然竟然在朝白玄大叫,“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清哥哥是谁?他想气你,轮得到你来说“不”吗?”   那人面对如此吼骂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   谷清看向他俯视泷嫣然的双目,那分明是看死物的眼神。   谷清看了泷嫣然一眼,语气同样冷而带着严厉,“嫣然,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下面,接下来,请为陛下默哀三分钟…… 第9章 第九章   听得一声凶狠厉喝,泷嫣然恍若惊醒,直视白玄的双眸染上恐惧,可竟然还强撑着,“我知道你是为了清哥哥而来,但是你该知道,他就算不要我也不会要你!”才说完,就见白玄眼中寒冷突涨,一手掐上眼下白颈。只一下,泷嫣然已然满脸通红。   事到如今,就是谷清也无语了,这丫头吗,脑子得混乱到什么程度了?说话这么混?九澜有这么多断袖么?你能这么想?   但是现在恐怕不是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才几秒过去,泷嫣然的脸色已经向青色发展了,可见此人下手之重。   “你放开她!她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你还真打算要她的命不成?”   “你不是喜欢她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谷清冷着脸连着两句话说完,白玄被人那么吼都没变一下的脸,黑了!掐着泷嫣然脖子的手明显又用力两分!   谷清终于乱了起来,再这么下去,只怕气还没断,脖子先断了。   “你放开!十三……”   谷清一边上手要掰开白玄的手,可他一个把练武当养生用的人,对上一个曾征战四方的人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着急之下便胡乱喊着洛十三。   白玄手劲大得不留余地,谷清慌神地喊完洛十三竟发现自己无法撼动此人半分,情急之下掰着掰着竟一口咬了上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白玄也愣了下。   洛十三闻声撞门进来正看见这无法忽略的一幕,也是愣了一下,好在迅速反应过来,拔剑避开谷清就朝着白玄劈去。   白玄立即放开了手。   不过大概被洛十三逼的,洛十三还没靠近就被白玄的随侍护卫方临拦住了。   谷清这才松了口气,可看泷嫣然倒在地上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脸色也说不上好看,他实在后悔自己方才怎么不咬得用力点,只能咬出个牙印真是便宜这家伙了。   他暗骂一声,“混蛋!”   被白玄听见了,视线从手上牙印转向他。   谷清骂的时候不经大脑,骂完才想起这人狠起来与疯子无异。他以为这手段残忍的疯子起码要把他碎尸了才解恨,正想叫洛十三赶紧一刀劈了那边的货来救驾。谁知这疯子无半分怒色不说,心情竟似乎还不错。   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双眼却带上了明显的笑意,朝谷清就是一句:“小混蛋咬得可真狠!”   谷清:“……”这人有病,别理他。   谷清这么一想,也能将白玄出现一次有如奇迹的笑分进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行当里了,于是只是略不爽的哼了声,“别他娘的以为朝我笑就没事了,我虽然急着把这丫头嫁出去,却也没想随便找个人来凑合,更别说还是个会家暴的!”   众人:“……”   泷嫣然慢慢恢复过来,可还是站不起来,她扯了扯谷清的衣摆,“清哥哥,可以给我倒杯水么?”   谷清什么也没说就去倒水了,在现代,这叫风度,可到了这个男女有别的时代,在别人看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洛十三对这一切早已习惯,可和他比武的方临不习惯,白玄也不习惯。   谷清倒水过来,看泷嫣然实在没什么力气就直接上手将水喂到她唇边,动作之熟练自然叫人不能忍受。某人原本放晴的脸又阴了。   谷清给泷嫣然喝完水抬头正好看见,只觉得他这一脸杀气来得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却并不作理会,转身就放杯子去了。 第10章 第10章   这个人,连带着上一次,他和他也就只有过两次接触,是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刚才还以为是嫣然的爱慕者,要真是这样,那就算不知道名字,好歹也有个由头。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这真是个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这样想着,谷清看白玄的眼神愈发诡异起来,眼中甚至有些怜悯。   白玄感觉到了,眼神浮现一丝微妙,这人,到底在随便想什么?   却见谷清脸色柔和了几分,眼含怜悯,“可惜了,还生得这样好,唉……”   白:“…?…”   他叹完气就看向正和人护卫打得火热的洛十三喊一声:“十三,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把人家护卫打残了,还怎么照顾病人?”   洛十三收到指令,立刻收回正和方临对劈而去的剑,还特意使用上翻的动作避开。导致方临使出全力却没劈着剑,力气扑空,方临便这样一路毫无阻碍地飞向了距洛十三原位置不过三步远的大柱子。   “……”   偏洛十三走就走了,走前还“好心”地解释了两人的困惑,关于谷清口中“照顾病人”一说。   “不过见了一面,就一脸和老夫老妻的样子,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当然这里是没有“神经病”一说的,但洛十三照顾谷清多年,听过也不奇怪,而另外两人,不呆不傻,听词意也能听得出什么意思。   可谷清却并非是换个法子骂人,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洛十三来到谷清身后一行礼,“公子”   谷清叹口气,对白玄行了一个别礼,只道“公子,在下还有事,就先离开了,告辞!”   白玄脸色很不好,方临也眯起眼。   谷清也没在意,说完话就先开门出去了。   洛十三抱起地上的泷嫣然跟上,可临出门前却是顿住脚步,未转头地说了句:“不管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公子的身份,但不管你用的何种手段查出来,又想用什么手段对付公子,但是希望你明白,公子他不认识,也不想认识你,你的东西,他也从不稀罕。”他轻轻笑了笑,莫名叫人诡异,“你还不知道吧?公子这两天,可一直都在大相国寺,什么消息,都没听到呢!”   他转身,门扉关闭。   白玄看了紧闭的门扉许久,突然轻声出声,“难怪,原来,孤皇是被无视了啊!”   谷清路过前厅附近时,外头仍是一片热闹,甚至欢呼更甚从前。   可惜他现在过去,已是不便。便径自朝兰苑而去。   今日客人从傍晚开始便不少,馆里的丫头婢子们从傍晚就忙个不停,从走廊到厨房再到各处厢房,都不少见丫头们的身影。   这些人里,虽清一色步履匆忙,但周围没有客人时,却是笑语不断。谷清对此倒没什么意见,他反而觉得这样的环境,比那些平时路过就见丫头们满脸阴沉和严肃的地方要让人放松。   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嘛,果然要多笑。   谷清这么想着,又走了一段路。   回过神来,只见迎面走来年龄相仿的两个小丫头,手里托着餐盘,餐盘里放着食物和点心,该是客人要的。   两人匆匆走过,路过谷清时行了一礼,又继续走。等到远离谷清有一段距离时,又开始与对方聊了起来。   灯火通明的院中,小丫头的声音清脆悦耳。   “听说了吗?帝尊陛下召告天下,聘下了九澜凤天阁阁主为男妃!定了下个月完婚呢!”   话才说完,另一人立刻回道:“谁还不知道?就这事,现今闹得沸沸扬扬,还有谁不知道?”   一丫头却是笑道,“可是,听说凤天阁主是可是男的,你说,他能答应吗?”   另一丫头想了想,“陛下乃九澜之尊,神勇威武,哪个凡人不想嫁?”   另一人想了想,“要我说,这位阁主就不想。作为凤天阁阁主,岂是一般人?”忽而不自觉一声感慨,“凤天阁手下商铺遍布九澜,不知道咱们芙蓉馆是不是凤天阁的。”   另一丫头只道:“帝尊陛下乃九澜之尊,他既召告天下了,不管愿不愿意,只要陛下有心,还能娶不到人?”   一丫头自感慨中脱离出来,轻叹一声,“好像也是……”   两个人正聊得起兴,忽然被人拦了去路,这几日居住在兰苑的尊贵客人正站在两人面前。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来人劈头便问了这么一句。   谷清此刻心里羞怒交加,甚至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不是因为开心觉得不真实,相反,是气的!这世间真有人如此荒唐?!   两丫头被人突然拦住,有些反应不及,待片刻反应过来,看是住兰苑的尊贵客人,是见过的,还是好俊俏一个郎君,平时里姐妹们可抢破了头想去兰苑洒扫,不求能说上两句,但凡能看两眼也是好的。可这客人现下却主动找两人问话,当下喜不自胜,倒豆子似的将她们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两人心情不错,语气都带着喜悦,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好不开心。   可苦了谷清。   两人半是开心半是调笑地把刚才说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其间不忘对此事的真实性一遍遍表示肯定,彻底让谷清了解这真的不是造谣或恶搞,而是事实!   谷清了解了,了解得铭心刻骨!   没等两人乐完,谷清一语未发便自顾走了。身后两人还颇失望的问一句,“怎么走了?”   回到兰苑时,洛十三已经先一步回来了,泷嫣然被送到了其他地方,没在这里。   谷清心还留在刚才的事情里出不来,乍听到有个男人给自己下聘,而且很明显此人并不关心自己对此事的想法,他一时都反应不过来该用何种心情表情来面对。   进了屋里,看都没看洛十三,吩咐了声“给我倒杯茶”就坐到椅子上不动了。   其实该说这件事并不算特别突兀,他一早就知道那人会做些什么,他想过他可能斩草除根或将自己收为己用,更有甚强权逼他交出一切。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人最后竟会选择用这么损人不利己的招术!   如此招数……   还是说——其实不是那人想出来的,而是那群成天拿着奉禄不够,还到处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头军师想的?   这样一想,谷清有些释然了。看那些人往常的作为,倒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都说官场黑,这群疯子丧心病狂起来,那可真是黑得让他想不顾一切后果了结了他们!   越想下去,谷清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毕竟,从没听说那位是个断袖。   而一个不喜欢男人的男人,虽说只是权谋,但是娶一个男人回去,他也不膈应得慌!   要真这么做了,这不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吗?   这么想着,谷清渐渐冷静了下来。   轻啜一口茶,任着双唇被茶水打湿。   烛光下,湿润的双唇不自觉闪着水泽。   片刻,房中响起一声低语,“看来,该去见那个人了。” 第11章 第11章   春日里,正是春水初盛,群花遍开的季节。宁都弱水湖里,一片春水碧绿远远看着,便好似那一块嵌天地间的碧绿玉石。远方,一座红柱飞檐的小亭立在水上,透着一片缥缈薄雾,看不真切。   晨时,浓雾还未散尽,湖上还有缕缕白雾在飘动。忽有鲤鱼跃出水面,带出长长一串水花,煞是迷人。遗憾的是,不论多美的景象,总也遮掩不去,天空乌云密布的事实。   湖上,一艘漆红雕柱的小型客船在迷雾中穿行。船内,一人身着白色薄衫,外罩红色厚纱袍,席地而坐,身前矮桌上,一套煮具有序摆放,烫得正适当的酒壶中散发出阵阵酒香,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   一人掀帘入内时,正看到淡薄的蒸汽中,那人正在动作。   谷清将烫好的酒拿出来,并不看来人,只笑:“丞相大驾光临,幽舍蓬壁生辉。”说着,也并不起身迎人。   萧何晁看了也一如往常不束头冠,由颈处便任由黑发铺了一地的人,几许无奈,几许忧愁。   看着那神色甚悠闲的人,朝廷上一人下,万人上的萧丞相也没了平日里的狡狯和精明。   他坐到那人对面,语气有些无奈,“说吧!这次找我什么事?”   谷清低头给他倒了杯酒,只问:“你知道?”   萧何晁一脸无语,这人有几次找他会只为谈天喝酒?   他顿了片刻,而这一次的事,只怕比以往每一次都要难办。   二人虽无多话,谷清已知他心中有数。   他浅饮了囗酒,只朝萧何晁笑道,“所以说,这群老不死的是吃错了什么药?”   “……”   他明明笑着,萧何晁却觉得房内有阵阵阴风刮过。   便又听他道:“还是说,真的是亲爱又亲爱的帝尊陛下吃错药了?”   “……”   谷清冷冷一笑,“太医院那群老不死的都颐养天年去了吗?那怎么不和我说?凤天阁有极好的医生,莫说吃错药,就是喝了十碗断肠春,也保管能把人救回来的,这么客气干什么?”   “……”   ……   半晌后   “说说吧,谁的主意?”谷清看着萧何晁,平静道。   萧何晁只无奈看着他,“你应该正常了吧?”   某人:“我一直都很正常!”   萧何晁更无奈了,刚才崩坏的人难道是他吗?天底下,有几个人敢拿他这么出气啊到底?   只是这话到底没说出来,现在这人情绪有多不稳定他还是知道的,再给他添堵……到底是自己疼的人。   萧何晁只道:“子清,我知道你已猜出了大概,但,是谁想的法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陛下亲自拟的旨,”他眉头皱了皱,“如今除了陛下亲口同意,此事,无解!”其实未必!   还有一解,那便是眼前人松口。   萧何晁顾自在心里将眼前人的眉眼细细描摹,看得久了,不免心头苦笑,若他真能接受,哪怕只有半点想法,自己又何至于此?   ……   要那个人答应么?谷清不语,自顾转头看着窗外。   透过窗口,只能得见半片湖水。   天空中乌云密布,乌云遮挡了天空,一片乌黑沉沉中,空气和湖水也仿佛染上了黑色,不再明亮碧绿。   外面一片漆黑沉闷,一如屋内阴沉的气氛。   谷清眼自湖面掠过,他缓缓道:“君王之诺,一诺千金,他既然已昭告天下,此事已然天下皆知。”   萧何晁顺着他的目光朝窗外看去,看了一眼又回头。   “子清想怎么做?”   谷清这才回头看他,眼神淡淡,却分明透着无比的坚决,过了好一会儿,他缓慢而坚定地开口:“嫁给他,不可能!”   天空之中,酝酿已久的闪电终于划破长空。   谷清说完,再次别开眼,语气微缓了缓,“此事如今唯有两套法子,要么他妥协,要么本阁妥协,”他微一顿,“然他权掌九澜,乃至上帝尊,由不得任意出尔反尔,言既出,当一言九鼎才好。如此必是轻易妥协不得,便只有我来妥协。”   他眸光变都不变,自始至终平静如初,“他要娶我,不过是要想个法子来防我的存在对宁国的不定性威胁……本阁愿保留宁国国籍,出离宁国,如此,可让他放心?”   ……   萧何晁沉默。   半晌,他道:“怕是不能。”   谷清平静的眼中终于浮现丝丝不耐,皱眉,“为何?他虽是帝尊,掌管九澜百国,可应该也有限度,只要各国之间没有大战纠纷,他国内境是否安定,他又管不着!”谷清忍不住吐槽,“真当他是城管的了么!”   萧何晁自然知道他说的在理,可问题是……   “你觉得他能答应?”   谷清轻瞥他一眼,语气堪称斩钉截铁,“能!”   “为何?”   谷清轻哼,只问:“他后宫之中,可有其他男妃?”   “并无”   谷清淡笑,“这不就是了?他无龙阳之癖好。正常人若无龙阳之好,谁没事还非得娶一男子回去?我离开,又不是脱离宁国,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萧何晁:“……”   他知道谷清说的是对的,应该说一般都该这样。可是,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谷清并不知道,三个月前朝中便已提及玄帝迎娶谷清一事。可事实上,自从众臣逼婚后,玄帝虽口头答应这门婚事,明明等了三个月之久都没有任何动作。几日前出了一趟宫,回来却忽然拟旨下聘。   此事若说毫无因由,怕是说不过去!   房内,再次陷入沉默。 第12章 第12章   谷清看他脸色沉着,相识数载,他何不了解他?能叫这人如此模样……大概他的想法真的就只能用来想想而已。   却是不解得很,从妄想中回过味来,更是烦躁。不由便眉头紧锁起来。   萧何晁看着那紧锁的眉头,心头一阵阵发紧。谷清与他相处时虽松懈得多,可他并不常会把心头烦恼表现。除非真是为难狠了!   可普天之下,能叫他为难得狠的事情又能有几件?   他与他相识数载,又能得见几回他被为难得狠的模样?   有一瞬间,他几乎想说,别挣扎了,答应吧!   可,这个人决不会答应!   就算他答应,自己也接受不下他的答应!   ……   窗外,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哗啦啦的雨滴搅了一湖的平静。雨点打在船上发出不小的声响。一声惊雷轰地炸开,谷清看到萧何晁动了动唇,说了句什么。   惊雷过后,谷清问:“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萧何晁只朝他笑笑,:“没说什么。子清,再给我温壶酒,你温的酒,总是特别的。”   谷清看他,过了几秒,上了煮具,开始烫酒。   船外,雨越下越大,雷鸣伴着闪电,搅扰了天空的平静,也惊扰了湖面的和平。   三天后,御书房   “陛下,臣下有求,望陛下恩准!”房中,萧何晁朝高案后坐着的人叩首。   白玄放下手中奏折,看他,“何事?”   萧何晁埋首叩头,昂声高吭:“臣下冒死请求陛下收回皇诏,收回迎娶凤天阁主的诏令!”他说完,抬起头,双目毫不躲避望进龙椅上那人眼里,神色坚定。   白玄看着他,不语。若在从前,他会以为萧何晁是为宁国社稷才有此请求,但自从听戒尘说了他与谷清的关系后,他再不会那么想。而对于萧何晁为那人的付出,他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侍从是为他亲力亲为十多年的青梅竹马,那你呢?是无怨无悔为他付出,还不求回报的守护者吗?   “萧丞相,便是子清在朝廷里的另一份力量,但凡有子清插手的官场事务,因为不便出面,都是萧丞相帮着打理的,但子清插手官场,不过是他在赈灾的事上,再有便是偶尔别人赈灾,他若看见,也会关照一两声。”   那日戒尘所言,仿佛一幕幕在眼前发生过,一幕又一幕,全是那抹白色,然后是……   屋檐下,长廊上,纷飞花瓣中,那一抹衣角纷飞的身影;水潭中,那双紧扣自己颈项的双手,湿漉漉的面容,和那水中紧贴着自己的纤细的腰身……   白玄并不说行与不行,他只问了:“他和你是怎么说的?”   自诏书下了以来,萧何晁就多次暴露了自己的不安,可却未有动作,今日不顾一切来请奏,想必是见过人了,那么,他已经知道了吗?   萧何晁微微惊讶,玄帝会如此问,应该知道两人已见过面了。可……玄帝竟也会关心国事以外的人和事的么?二人相识相处五年,如此事例,还是头一遭。   但心中虽惊讶,他还是很快回神来。   既然玄帝心里有数,他也不多说了。   他直言:“陛下想听原话,还是转述?”   “原话。”没有丝毫犹豫的两个字。   萧何晁轻吸一口气,“嫁给他,不可能!”   ……   玄帝无言半晌,终还是自鼻尖一声轻叹,“孤皇早知道要动他绝非易事,毕竟他是那么骄傲。可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他虽是叹得无奈,语气却是柔腻的。   萧何晁闻言,原本还算平静的心中波澜顿起。   他猛抬起头,“陛下见过子清了?”   他多希望,玄帝可以否认。然而……   “嗯”   回答却是一个不带哪怕丝毫否定的单字。   萧何晁闭了闭眼,若真这样……或许真的就没有可能了,因为……   萧何晁在做最后的斗争,“陛下又是何苦?子清他是不可能接受的!臣,还是那句话,求陛下收回成命。臣愿以性命担保,子清,是绝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的!他已承诺,若陛下愿收回成命,他愿出离宁国……”   “萧丞相!”上方,较平时多了许多淡然的声音响起,“你应该清楚,孤皇要他,和皇位无关!”   不待他多言,白玄道:“此事已定,右相若无他事,便出去吧!”   萧何晁还想再说什么,方临已出现,拦在他身前。   “萧丞相,还是不要抗命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   丞相会幸福的(ღ˘⌣˘ღ) 第13章 第13章   夜晚,漆黑笼罩着华美的大殿。殿内,一路烛火通明,昏黄的烛光照亮了一路垂挂的红色绸子直至内殿垂帘前。   内殿,梳妆台上,两炳比外殿更长的红烛燃烧着,摇曳的烛火后面大红的囍字无比醒目,殿内,一片黑色与红色相交,映着红红的烛光,透着莫名的诡异。   血红色的婚床上,一人端坐在床沿,那人一身红色的喜服,头上盖着红盖头。昏黄的烛光将纤细的身影拉长,长长的影子投映在地上,让人有莫名熟悉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终于传来脚步声。寂静的大殿中,沙沙的脚步声,好像突然从黑暗中伸出的恶魔的手,一下捏紧了人的心脏。   脚步声从殿外延伸至殿内,最后在床前停住。   血红的盖头从下方缓缓升起,露出了盖头下的脸。   熟悉而陌生的脸上涂着艳丽的红妆,映照着火红的烛光,原本俊美的脸此刻透着诡异的妩媚。   画着红妆的人对着身前一身黑服,容貌掩在黑暗中的人妩媚一笑,谷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夫君~来嘛~”   ……   早晨,阳光自窗外照进来。   宽阔柔软的大床上,紧闭的眸子猛然睁开,一人自棉软的被中弹起,脸色仿佛见鬼。   床上的人脑袋急急转两下,才见宽大的房间中,视野开阔明亮,窗口还有阳光穿口而入。   竹制的房屋内,没有大红的喜绸,也没有红色的长烛。   ……是梦——   床上的人这才松了口气的样子,只有脸上仍有几分羞恼露出,春梦也不是这样做的!   又坐一会,谷清掀开身上的鹅绒软被,翻身下床。脚垂下来时,动作十分干脆地跨过靴子,赤脚踩上冰凉的地板。   一路来到门口,打开门,毫不意外地看见外头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十三”谷清皱了皱眉头,叫了一声。   才听到声音,黑影原本靠着墙的脑袋立刻弹起,闭着的双目睁开,眼中已没有一丝迷糊。   谷清无奈,“不是都在旁边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吗?你怎么又在这里睡了?”   洛十三只站直身体,“公子,无事。公子有何吩咐?”   看着他一脸认真一丝不苟的样子,谷清无奈摇头,“无事,你现在先去休息下吧,我先让夏姑姑给我派两个人。”   洛十三微不可察皱了下眉,辩解道:“公子,我可以!”   谷清冷了脸,扫他一眼,“不累?站了一夜你不累?”   说完忽然一顿,而后眉梢轻轻一挑,“还是说,你想和小时候一样,睡我的床?”明明清白的一张脸容,却是勾起一缕邪气。   洛十三正经脸,“公子不要拿我开玩笑。”   抿了抿唇,他又说一句“公子,十三告退!”然后“嗖”一下窜进旁边的房间,迅速关门上锁,紧闭的门很费力地隔绝了外头放肆悦耳的笑声。   又过一会儿,谷清才叫来两个丫头去准备洗漱用具,然后才又关上门进了房间。   走到窗前,沐浴在阳光中,他不觉又想起刚才吓人的噩梦,不自觉喃喃出声:“玄帝……明明是最荒唐而不是办法的,难道你也妥协?”   迎着炽白的光,一只信鸽飞进来停在谷清身前。在信鸽细细的脚上,帮着一个信筒。   谷清回过神,伸手抓住信鸽,取出信纸。   将鸽子放出窗外,又将信纸展开。   干净的信纸上,黑色的字迹清晰醒目,甚至有些刺眼。   “不可以……吗?”   忽而冷笑一声,谷清将手中的纸烧个干净。   “既然你想玩,那我陪陪你又何妨?!”   ……   兰苑,是芙蓉馆中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   青楼楚馆,总难免在染尽风尘后带上脂粉俗气,就是芙蓉馆也不能免俗。   而在一片脂粉俗气中,兰苑就成了一个另类的存在。   推开门口半人高的小竹门,踩进去,就仿佛离开了外面的雅俗,进入了另一番天地。   竹门内,两层的小竹楼伫立其中,院中,几乎占了满院的红色玫瑰中,一条玉滑平整的小路直通小楼。   不论是神秘的小楼,还是红色如罂粟般诱惑而危险的玫瑰,都透着不容侵犯的安宁。   可这安宁却在今日被打破了。   整个兰苑,从外圈,再到院内再到楼中,皆站了一圈身着兵甲的侍卫。   明亮的房间内,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窗前,浓眉耸动,眼目威严。   掌事姑姑夏荷站在一边,柳眉轻蹙,脸上表情是忍怒而不敢言的不悦。   方临与那一旁的高大身影对视一眼,也皱起眉头。   他绕着房间看了一圈,只见明亮的房间内,除了一张大大的床和几只必备桌椅,连一件衣服也没有。 第14章 第十四章   仔细看了一会儿,确认真的找不出什么,方临转而看向衣着大胆的掌事。   “夏姑姑,此处,当真没住过别人?”   他天生一副冷脸,虽是天生,却活似一副讨债样,在夏荷眼里更是如此。   夏荷柳眉一竖,粉面含怒,不客气地冷笑一声,“这屋子本就芙蓉馆招待贵客的地方,可那位客人已有近一年时间未曾来过,自是无人住过。”   方临冷冰冰的脸依旧面无表情,他淡淡道:“这里可不像无人住过的模样。”   夏荷脸色都没变,只答:“既是给尊贵客人住的地方,哪怕无人居住,也应日日打理,长此以往,自是这番模样。”   许是几句话出,怒气稍平些,她语气微缓了缓,“两位将军,芙蓉馆虽是青楼楚馆,但干的从来都是正经营生。两位将军今时如此兴师动众,怕是捉拿何等重要的逃犯,却怎么会找上芙蓉馆?”她一顿,粉面含娇,恢复风尘本色,“还是说……两位其实并非来找犯人,却是找的貌美姑子?”   旁边伺候的姑娘们一听,不由掩唇偷笑,更有甚者,眼睛划拉到那那最显眼的两人身上去了。   ……   宁都城门   高大的城门前,行人往来不绝,周围人也是各色各样。有的人进城,有的人出城,还有的做小买卖,有人则是喝茶聊天。   往来的人群中,一辆外观极其平凡普通的马车缓缓驶过,顺着人流穿过城门。出了门便往直东而去。   一个时辰后   从软枕上撑起睡软了的上身,谷清倒了一杯果酒饮下,适才觉得清醒了些许。   马车外,落十三听见车内动静,叫了一声,“公子?”   几秒后,车内传来懒懒的回应,“怎么?”   比平时更轻的声音,懒洋洋的带了轻微的鼻音。   远方的天边,一轮红日当空而挂,四周是烧红了的云霞。   洛十三无声轻笑。   他道:“公子,我们是要先回明月谷么?还是直接离开?”   谷清思忖片刻,道:“直接往边境去吧,宁国求亲使怕已到了云江地界,现在回去怕是来不及了。我已传信让春行将谷中一应是由打理。其他必须物事,他也会送往雷州地界,咱们只管过去就是,无需担心。”   车内顿了片刻,又有声音响起,“十三,今晚你记得提醒我,我要给云江方沂写封信。”清越的男声中尽带笑意,“那土匪尽打我明月谷的主意,总是拒绝他可怎么好?这次正好给他送个大礼。 ”   谷清微眯了下眼,笑得格外舒心,“在那群求亲使到云江之前。”   洛十三心里记下他的话,又在心里一合计,云江方沂 ?不是那个专干抢人行当的云江土匪头子吗?   马车内,谷清扔了块点心到嘴里,却还是笑弯了嘴角。   呵!皇族的求亲聘礼,方沂啊方沂,本阁主这礼物还不错吧? 第15章 第十五章   临安是一个小城,位于宁都附近,是宁都的附属城。不过虽是这样,临安却并不如宁都一般的繁华,反而有着浓浓江南水乡气息。   不过这风景秀美的地方意外的不起眼,甚至鲜少有人会注意到还有这个地方。如明珠与玉石同存,当明珠太过耀眼,玉石就很容易被人忽略,地处宁都附近的临安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所以一般只有临安人羡慕宁都,却没有宁都的人跑到临安来。   但这并不说明临安生活过于贫瘠,相反的,因为靠近宁都,同时城内资源特色不少,就算比不上宁都很多人家财万贯,临安城内百姓生活也是富庶丰足,没有人缺衣少食。   城里同样也是四处高楼四起,却更多了一种朴素。城中又有水流环绕,城里的人一年四季靠打鱼,种藕为生。   这里百姓也大多朴实勤劳,生活简单,比起宁都的繁华复杂,反而别有一番味道。   此刻,临安一座水上酒楼里,一青年凭栏侧坐,唇角带着清浅的笑意,一头的长发以冠束起,清爽而利落。楼外微风带着水汽吹过,扬起毫无束缚的发尾,黑而带了轻微卷曲的发随风舞动。   酒楼里,说书人正说得唾沫横飞,台下,众人或饮酒或进食,皆听的得入迷。青年也不例外。   台上,只听说书人将手中响木一砸,“嘡”的一声,众人一惊,心也跟着吊起。   说书人方才悠悠然打开手中折扇,扇了两扇,才拖着嗓子:“说到这玄帝,今儿就不得不说说近来最热闹的事了。”   说书人一顿,看一眼台下,“诸位想必已有所耳闻,据说,半月前,咱们的帝尊陛下突发奇想,一旨令下,要娶这天下第一阁的阁主为男妃。”   凭栏上,青年笑意泠然。   “可谁不知道,咱这谷阁主可明明白白是一个男人。众人皆疑,玄帝却是闹得哪出?   有人说,玄帝这一突发奇想,乃是近来那一‘二帝’传闻闹的,可依着在下看,未必!”说书人声儿一提,众人连声催促。   说书人却话音一转,“诸位看官莫急,在说此事前,咱们不妨又先说说另一事。”   众人唏嘘一叹,说书人语声顿起:“这老祖宗说的好啊!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奇的是,咱们这位将被娶做男妃的谷阁主,不知是何原因,虽已及弱冠之年,至今未有一房妾室……”   话及此处,实在有噱头,台下当即有好事者闹起,“不是吧!听说这阁主可是二十有三了!”   “就是!及冠五年,哪有人会连房妾室都没有?”   ……   一片嘈杂起哄中,只听一道声气弱弱道:“他会不会是有什么隐疾?”   !!   !!!!!   四下喧嚣顿消,众人皆看向堂中央,只见一细胳膊儿细腿儿的小白脸瞪着一双大眼,看着说书先生,满眼求知欲。   坐在凭栏上的青年喉中一口酒还没咽下去,直呛得满脸通红。   说书的干咳一声,连忙一拍响木,赶紧拉回已跑到地球另一端的话题。他可不想成为那个“天下第一阁主不举”传闻的源头。谣言害死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听到?   此时   宁国边境一家行馆中,一男子身着简薄白衫,长发自颈处松松束住,长发四散自然垂落。一旁,一黑衣男子恭敬立着。   简白薄衫的男子伸手拈了一枚点心放在嘴里后,换只手又在棋盘上放了一枚棋子。   忽而轻轻一笑,自语道:“是时候了。”又说,“这是最后一卡城关了,若无意外,明日一早便可出境,你去准备一下。”   房中只有两人,此话明显是对黑衣男子说的。   黑衣男子恭敬一礼:“是,公子!”   临安城   说书人拍完响木,匆忙摇了几把扇子掩饰,一边道:“说到这位阁主的家室,咱们今天要说的可不是阁主的妻子及妾室,而是我们的玄帝陛下!”   一句话说完,语气才又缓下来。   “大家都知道,这阁主尚未来得及娶妻,却被玄帝聘下作男妃。   可是!堂堂阁主,顶天立地七尺男儿,这一听,自然是不乐意!   不乐意,怎么办?当然得跑哇!于是阁主当下就一拍桌,不行!我得逃!”   说书人一顿一顿抑扬顿挫后,语声又缓,直叫众人听得是心绪起伏,忽起忽落。   “于是,半月前刚来宁都的阁主当夜就收拾家什,赶了一辆马车,神不知鬼不觉就出了宁都城!”   说书人一叹,“可怜,我们玄帝陛下去迟了一步,待派人到他住处一搜,哪还有什么人?   玄帝陛下当下一怒,立即下令封了所有城关,直下命令,在找到人之前,所有城关皆要严格审查。”   说书人“啪”地一合手中折扇,就着扇子往手心一拍,继续道:“而话说回来,玄帝要找人,阁主现今可能躲哪里去呢?”   台下,众人又有了言语,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很有高见!   堂侧一大胡子大汉激动地拍桌而起,直拍得酒水飞了满桌,“要俺说,甭管他上哪儿,反正不可能出宁国。俺可听说,他大半财……那个啥?哦!财产!都在宁国!他要是离开,还能不要咧?”   一白面书生毫不客气一声嗤笑,“杀猪的就是不懂行!是钱重要啊,还是名节重要?依在下看,这位阁主应该出关。不然只要还在宁国,他岂能逃过一国之主的手掌心?” 第16章 第十六章   又一尖嘴猴腮者神色一变,一步蹦上桌面,大笑一声,然后颇有些神经兮兮的扫了满堂被他动作和声音吸引过来的人,肯定道:“要我说,他还在宁国”。   尖嘴猴腮人说完,就又蹦回座位继续喝酒,嚼花生米,任人问为什么,就是不说。   凭栏上,青年依旧没与众人一道讨论,倒是看了那尖嘴猴腮样貌的人两眼。   只看众人见尖嘴猴腮样貌的人就是不肯说,便齐齐“嘁”了一声,当他是胡猜的,说不出根据才假装神秘装神弄鬼。   说书人又一拍桌,众人顿时回神。   卖够关子,说书人终于揭开谜底,“其实,早在离开宁都当天,人家就一驾马车朝东而去,前两日,还有消息传,其人已到边境,若是不出所料,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出境前往他国了。”   众人长长“哦——”了一声。   说书人最后一拍响木,“这位令宁国陛下都要娶的阁主出境后将前往哪个地方?玄帝还会继续追捕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爱笑,回分解!”   说书人就这么在众人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青年手里酒壶也见了底。   酒楼外,万里晴空,午后不高不低的温度让人昏昏欲睡。   青年轻轻打了个哈欠,脑袋轻靠着身后圆柱,目光从楼里转向楼外。   春日的荷花尚未开放,临安的水湖之上,还是大片绿色的荷叶,轻风不时拂过,荡开一片绿色的波浪,令人心神摇曳。   那日离开宁都后,谷清一路往东,本也是想着趁那人为反应过来,一鼓作气离开宁国。   而一旦离开,就意味着拒绝皇族的求婚。玄帝不能罢休,且玄帝乃九澜至尊,在宁国更是一手遮天。他若是选择反抗,那他可称作与玄帝是对手,可他没有选择反抗,而是选择出镜头逃离,这一离开开就意味着放弃宁国所有商铺。   可这还是能出境成功的结果,这一场出逃,便有如一场博弈,可惜,对手是玄帝,就算是谷清,也不能妄自大意。   后来,不知怎么想起了临安。临安这地方不比宁都繁华,因而倒显得不起眼起来。实际上,换做是九澜之上的任何人,怕也不会特别记住这么个平凡无奇的地方。   但谷清不同,他早年来这里时,这里的江南水乡气息就一度让他记忆深刻。   于是便想着与其冒险和玄帝拼速度,倒不如找个好地方待着,让他自己一个人玩儿去。   一念转出,于是便又折了回来。回来时行踪经过掩饰,又有之前东行的行迹做混淆,谷清很放心。   来到临安之后,又让十三出去安排了一番。   之后三日内,谷清便听闻宁国的城关已完全封锁,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大抵,谷清从未想过那人对这件事会在意到这种程度,一般来说,比起娶个男妃,宁国这六成白得的商铺难道不是更划算吗?   不对!何止划算?简直真真是万年难得一捡的大便宜。倒不知那人到底怎么想的。   都说帝王心思不可猜,且不乱那人到底怎么一番心思。来到临安后,他让十三传令凤天阁,安排了诸多迹象可疑之人,或留宁国,或朝边境而去。同时,相对于仅仅是“形迹可疑”,又设置另一个谷清,前往大云之而去,想必抵达边境不过这两日的事。   不出意外,“谷清”必能成功出境,如此,宁国此后将再无谷清。而凤天阁在宁国的六成商铺谷清也并不打算再要。凤天阁的财产将降至五成。   这些,谷清很清楚。   他并不在意这个,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再建立一个凤天。可是,暂时,这样就够了!   现在就只等那人心血来潮的想法结束了。   呼!都说了,朝堂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为什么不信呢?   ……   “公子,公子……”   耳边传来谁的呼唤,谷清感觉身体下坠似的一沉!猛然惊醒过来,却见洛十三站在楼栏旁,自己则靠着他坐在栏上。   四周寂静的诡异。谷清却无心关注,一边坐在楼栏上,一边凌空靠着洛十三的怪异姿势让他非常不舒服。   他动了动上身,轻哼一声,“十三你怎么来啦?”说着,一手扶了洛十三的肩,借力从栏上跳下。   谷清就着扶洛十三的姿势活动了下脚,抬头才看见周围不知何时多了几人。清一色的蒙面黑服,将他和洛十三围了一圈。   酒楼内其余人已不见踪影,桌椅倒了一地。可以预见,众人受惊逃窜时心绪必定是不大稳定的。   谷清直了直身,轻挑眉头,似乎无奈,问“好吧,我们,这是被发现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十三,试过身手了么?”谷清一脸笑盈盈。   洛十三看他一眼,只吐了几个字,“无圭堂的人。”   “呃……”   蒙面黑服人将他和洛十三但是围了一圈,武器都亮出来了,却干等着不动手。   谷清放开洛十三绕到了前面,眼神淡淡将这一圈人又扫了一遍。   依旧浅笑着,眼中却暗含冷色。无圭堂的人,这比宁国皇室的那群护卫可是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呢   这里的档次不是说武力值更高,可虽然宁国皇室护卫的武力值并不比无圭堂里出来的人的武力值低,但是皇家出来的本身不是死士,到底还是有所顾忌,可无圭堂的人,就是一群疯子,江湖人称:拿了钱就办事,从来无所顾忌。杀人办事,什么手段都能用,更狠的是,哪怕此招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他们用起来,也是眼不带眨。破坏力更是毫无上限,一般会找上无圭堂的人大多是发布“灭口”级别任务的,因此,“无圭堂”又叫“无归堂”,一般人遇上他们,没有最糟的了。   不过,如果能将他们解决掉,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将无圭堂的十几个人解决掉,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可有大陆前十的武值高手在,谷清是真不担心,除非来人还能找来一个武值排名比洛十三更高的人。   又或者……这些人都是?   呵!随便请一个价钱就不低,要全请了上榜者,那得多大手笔?   不过,在这之前……   洛十三一步跨到他前面将他拦在身后,“公子,你小心。”看样子他还是颇为忌惮的。   谷清随了他,后退一步后才道:“几位,何不将你们的雇主请出来一叙?”或许难得,但他遇上的,似乎不是收到“灭口令”的,不然以无圭堂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怎么还在磨叽?   前面,洛十三一凛。   几个蒙面黑服者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无人动作或说话。   谷清静默等待着。   又过一会,一人从门外走进大堂。   此人一生蓝衫,脚踩长靴,披着一件浅色及肩的微厚披风,华冠束发。端的是一副芝兰玉树,风流雅淑的好相貌。   谷清只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不过此人气质宜人,却更觉得多亲近了几分。   那人走至蒙面黑服人身后几步处,一挥手,几人才收起了手中兵器。   那人朝谷清拱了拱手,并不,弯腰,算作行了一礼,“谷阁主果然妙人,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谷清心下冷笑,面上却平静,轻挑眉头,“兄台是?”   “在下白羽。”   谷清闻言,双眸轻眯,面上终于有不善溢出。   白羽,岂不是宁国白家老十三,那个雷州质子?   在八年前,宁国还不是九澜的最强国,而宁国之主,也并非九澜之尊。   ……   自上古大战之后,大陆被分割为九个州,人族崛起,有大小近百个国家寄居于九大州。但其中,只有五个国家能基本左右九州大势,分别是宁国,大云之国,雷州,月国和百鸟国。   但在八年前,玄帝十八岁那年,雷州之新主继位,新上任的国主血气方刚,不满于与其他四国平分秋色的局面,欲打破原本实力相恨武国之间的平衡,一等九澜尊位。   只可笑,有这想法的并不是只有雷州之主一人,其他四国国主亦是对这维持了千年的平衡不耐烦了,说起来,雷州国主不过是挑破了这维持了千年,却早就不堪重负的一层虚伪薄纸。   从此,五国之间相互算计,硝烟四起。   众国相争,能者居首。千年安养生息,五国皆养精蓄锐多年,若拼硬实力,只怕是拼不出这九澜之首的,倒是五国先将自己轰没了比较有可能。   于是,开战一年后,雷州之主拉宁国成了同盟国,其余三国也连成了同盟国。   局势轰然改变。   原本两国与三国斗,必毁之,然而,因为宁国有了一人,雷州和宁国一路胜战,将三国打散,风头一时无两。此后一年,三国纷纷投了降书。签了合约,作了赔偿不说,每年还需上贡。   有人说,三国明着是递降书,实际却是战败后又生的一计。   雷州之主既是与宁国之主联手,那三国降书是给雷州还是给宁国?   九澜之尊只有一个,两国之间必有争议,而有争议的下场,便是两国重新开战。   若两国战,以当时的局势,两国打败三国,便是有能人,损失也是不小。若再战,这两大国未必还能成为压制他国的大国。   但出乎意料,曾经血气方刚挑起五国大战的雷州之主,竟自觉做出让步,大方将九澜至尊之位让出。   只临行有一言:“此后百年宁国一统九澜不过是既定的事实,因为有那个人。” 第18章 第十八章   雷州虽同意宁国为尊,却不是没条件的。   雷主与当时的先皇商议,将其女嫁到宁国和亲,以求两国长久和平共处,而同样,宁国国主需将膝下一子送往雷州为质。   当时的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宁国得了尊位,已是不错的了。   两相权衡之下,宁国先皇还是答应了雷主所言。   先帝为当时已闻名天下的少年太子白玄,聘下雷主之女雷姬儿为妻,并宣告,在其继位后,立雷姬儿为帝后。   又将膝下一子送往雷州为质。   此子便是宁主的十三子,姓白,单名一个羽字。   谷清总算清楚他为何会觉得此人熟悉了。   他问一声,却是用的肯定句:“羽凌王?”   白羽看出他面色不善,却依旧在笑。   “早闻阁主天人之姿,眉目若画,今日得见,果然是让人见了下凡仙人一般。”   谷清从没和一个人才见面,话没说两句就黑了脸的。   今儿却破了例。   见面不过两分钟,这混蛋就调戏了他两次!这到底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   他呵呵冷笑一声,“羽凌王殿下说笑,若说眉目如画,在下岂敢与王爷相提并论?”心下又一冷哼,这白家出产的,果然没一个好果儿!   “再过半个多月就是婚期了吧?王爷既然已来了,想也不是来说废话的,动手吧!”谷清说着直直退到栏边,将地方让出来。   对面,白羽仍旧是笑,明明比她还小了两岁,却笑得比他还像狐狸。   白羽并未有任何动作,只依旧笑着,“阁主以为朔此次来,是为了将你带回去与皇兄完婚?”   谷清冷眼,“难道不是?”   其实,开始看来追他们的人是无圭堂的人时,谷清也以为来人并不一定是白玄派来的,毕竟谷清好一番布置,并非是为了让他随意识破的。   如此,他本还打算和雇主洽谈一番解决这次事情。   可事实并不乐观,雇主是白羽,白玄的弟弟,还是如今,唯一的弟弟。   白羽道:“阁主不愿做皇兄的妻,朔自然不会强迫。”   谷清道:“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白羽温和一笑,“虽不强求阁主重回宁都,朔却欲带阁主一同前往泽源。”   泽源,便是白羽现如今在宁国的封地。到了那一片,全是他的地盘。   谷清自是清楚这一点,他淡淡地道,“王爷若真不迫我,不妨留我在临安自生自灭。”   ——   白羽是白玄的弟弟,还是现今世上唯一/一个了。   八年前,白玄是皇位继承人这点原本基本确定了,可大概白家人的基因不同,就算太子是用实力来获得这个位子的承认,他们不仅不会臣服,避让,竟都还想着去拼一把。   于是,就把自己拼没了。   先皇竟也看得开,没想着阻止他们一下,旁观一群儿子好一番争斗,你死我活。自己则到了六十高龄,干干脆脆就退了位。   而那段时间,白羽正在雷州当质子,刚好躲过了这个敏感时期。   如今,白羽是白家仅剩的二子之一,他之于白玄,是很特殊的。且又不曾听闻此人有野心。   倒是据传此人极是聪慧,想来也不会干傻事。   谷清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眼见为实。   ……   白羽朝他笑得温和,“皇兄不傻,他早晚会找过来。阁主,朔今日便与你直言,皇兄是忌惮凤天阁所以娶你,可我,却对这凤天阁喜欢得紧,阁主横竖逃不过,不若与朔一同回泽源,与朔完婚,朔愿向上宗起誓,此生只与阁主携手。”   “……”   谷清终是问了句,“我凤天阁值得你这么付出?”   白羽幽幽一笑,“不,她不值。但你值,有了你,我便可胜过玄帝。”   ——   到最后,洛十三终究还是得与这群人打上一场。   一群人和洛十三兵刃相接,打得火热的时候,谷清悠悠然倚栏而望。   白羽朝他一笑,而后慢慢品着手中热茶。那样子,好像他并非正在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好像他在看的人不是他要逼迫的对象,而是一位关系甚亲密的人,两人相处的很和平。   谷清目光转向正厮斗的一群人,眼神蓦然一变,下一秒瞪向白羽,“你竟然把上榜的人找来了!”   白羽笑,“我早知道你身边带着个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强人,若不准备一番,如何敢来找你?”   一个上榜者,十几个疯子,就算是洛十三也显得吃力起来。   而同时,结果已可以预见。 第19章 第十九章   洛十三不会不知道这场武斗的结果,却还是没有放弃一点,他打得很认真。   渐渐的,身上已经开始见红。   在他身上挨了第三刀时,谷清开口了,“十三,过来!”强硬的语气,不留余地,是绝对不可违抗的命令!   这是谷清对他下过最强硬的一次命令,是他唯一/一次没有执行的命令。   他只看了谷清一眼,回身却打得更卖力。   谷清也不恼,却轻叹口气,“你不过来,是要本阁过去?”   洛十三果然顿了下,牙都绷紧了的样子,朝谷清冷冷道:“公子莫闹,快走!”   谷清不语,朝战场缓缓走去。   一步,两步——   “给我站着别动!”   洛十三终于朝他大吼,但这一停,又挨了两剑。   他穿的是黑衣,谷清只看见他被砍,却不知道他伤势到了哪一步。   谷清停下,洛十三回身奋力挡了两剑,便飞快钻空子闪到谷清不远处。又被谷清要求与他站近了。   两人周围,唯一/一条路便是身后楼栏。到了这个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要做什么。   白羽终于不淡定了,他猛然起身瞪着谷清,不可置信,“你要跳下去?”   他事先调查过,这一片水区深度不浅,和几十米比起来只多不少。   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是临安最大的酒楼,第五层,从这里跳下去得有多危险?   就是因为有这一层,他才没有在这一片设防!   “你情愿跳下去也不愿意嫁给我?”他的脸上终于浮现怒气。   谷清本不欲理他,但这句话,他还是给了回答的。   “若你愿意嫁与本阁作娘子,倒也没那么不愿意。”   谷清站在洛十三不远处,笑得漫不经心,一副不正经的风流样儿。   一回头,正见一柄利剑气闪闪发亮,直取洛十三的脑袋而来。   一个旋身晃上来,谷清顺势推了洛十三一把。   下一秒,脸色就白了。   后背皮肉深深割裂的感觉让谷清几欲腿软倒地,但终究还是不甘心推了发现异样的洛十三一把,却用不上什么力。   “快走!”他低吼催促。   洛十三慌忙中反应过来,一把把他拉到胸前抱住,一使力便带人跳过楼栏,不待楼上一群人反应,迅速朝五楼下面的水中跌去。   ……   冰冷的水淹没整个身/体,伤口被水肆意舔舐,本就不好过的痛觉神经更加疯狂的扯动,痛意铺天盖地袭来,谷清的意识在模糊及清醒之间挣扎。   朦胧中,伤口被一阵温暖的感觉覆盖住,再也没有水流进伤口。   耳边,有谁在说话。   “我想把殿下送回去,他在人族待得够久了。”   “不,还不到时候……”   ……   伤口虽然没有再沾水,可还是疼得厉害,谷清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20章 第二十章   繁华的都市里,高楼林立。   一所高级公寓里,熊熊的烈火迅速占领了公寓,公寓的一个房间里,男人拎着空了的汽油桶,神情痴狂的看着对面。   他目光的终点,一名20多岁的青年正拼命拍打着窗户,试图找出一线生机。   拎着油桶的男人看着,笑得越发痴狂。   “不要白费力气了,Brant,没用的,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已经将这里处理得密不透风,就连窗户也一样。你逃不掉,我也逃不掉,今天,我们一起死,好吗?”   不断试图从窗户找出漏洞的青年发现,确实不能从窗户逃走了。而房间里的其他地方,都是比窗户更为密不透风的墙。   只有唯一一个出口,房间门——房间门,却被男子死死守住。   那里一样可说是密不透风——男子是真正身怀黑带八段的跆拳道高手,青年却只是有过健身经验的普通人。   青年有些无措,“乔森你不要这样,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好好说,好不好?”   “不好!”被叫做乔森的男子双目阴鸷 。   他突然吼了起来:“还有什么好说的?秦柔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一定会和她订婚。你难道会说不会吗?”   青年有些不敢相信,“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这样?”   青年不敢相信的看着好友,“乔森,其实我们可以不用这样,你如果喜欢阿柔,你可以试着取得她的同意并去追求她。而且孩子……这个一时说不清,不过我很肯定,你可以不用为孩子的事介怀。我们现在出去,好吗?”   周围的火越来越大,大火炙烤着人的皮肤,要命的痛。虽然周围温度很高,但青年却痛的身体不停的冒冷汗,若非心急,已无力气支持双腿站立。   男子听他说完,脸色变了变,而后大笑出声:“秦柔,哈!秦柔,若她没有怀了你的孩子,和她能有什么关系?我要的人,是你啊!哈哈!”   Brant:“……”   Brant沉默了,现在已经不是抉择于他的生命和他的“未婚妻”,而是抉择于他的生命和他的一生之间了。   靠!   暗骂一声,Brant还是决定要命,人家不是都说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作为大□□百姓,又怎么能带头在老祖宗的文化上做怀疑?   他朝乔森喊了一声,“乔森,现在我们就出去,我觉得我们两人也并不是没有希望,OK?”   乔森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Brant再接再励:“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这么极端,你应该早点和我说。你看,你从没给过我机会,怎么能突然判我死刑呢?对吧?”   ……   “而且,你要这么想不是吗?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死了以后我们就会不存在了,然后就真没可能在一起了。你说,对吗?”   浓烟已经开始呛进肺部,时间不多了。   乔森情绪看着已经没那么激烈了。Brant开始试着靠近他。   在他站到乔森身前之前,乔森都显得很平静。   直到他与乔森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乔森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他神情依旧很平静,毫无癫狂之色。   Brant放下心来,然后,他被吻住了。   一个很轻柔的舌吻。   Brant不太习惯,因为对象是他的朋友,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接吻的男性。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才试着回应。   这个吻持续了两分钟后,乔森才放开他。原本就稀有的空气更加难得,Brant的脑袋有点晕眩。   乔森搂住他,轻吻他的耳朵。   乔森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一如既往的温柔,“Brant,我从大三的时候就爱上你了。可惜你都不知道。   我一直都想告诉你,可又害怕你知道后疏远我。我知道,如果今天我们死了,我们一定会永久分开,甚至可能永远永远不会再见面。”   “可是啊,Brant,以你的性格,若是出去了,你一定远离我对不对?你那么聪明,要隔离一个我简直太容易了。所以,我亲爱的任,我不会给你机会的。这样,至少你这一生都会是我的,哪怕从此再不相见。”   身体被紧紧扣住,无法挣脱。并未等到浓烟耗尽空气的那一刻,Brant就被乔森抱着一起滚进炽烈的火焰中。   灼灼的火焰在烧烫,痛感在肆虐,他轻哼出声,连忍痛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始至终,乔森一直将他护在怀里,却也禁锢在怀里。   “Brant,我知道你很怕疼,但是相信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Brant,我的Brant!”   ……   偌大的房中,青年躺在床上。青年无意识紧咬着唇,脸色极为苍白,头上的发也得汗水浸湿,似乎在忍耐极大的痛楚。   “疼。乔森,好疼……”   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死死瞪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公寓,没有大火,没有乔森……   谷清吐出一口气,想起来了,那是“梦”,早就消失了的梦,他的生活里,也已经没有会伤害他的乔森。   “乔森,是谁?”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冷不防地在耳边响起,直叫人心要跳出嗓子眼。 第21章 第21章   扭头,一张似乎在哪里见过的脸出现在眼前。   白玄看着眼前人一脸“你是谁?”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又忘了自己是谁了。可笑他竟还能记住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要不是看他被折磨的一脸苍白脆弱,他真想教训教训他,他怕疼,教训一次好歹让他不至于忘了自己的脸。   这样想着,白玄想起刚才处理伤口时,这人就算闭着眼,脸色也白得吓人,睡得极不安稳。纸样白的脸色,脆弱得好像再多捏一下就能碎掉,那和之前的可恶模样好像不是一个人。   “乔森是谁?”他继续问,声音有些凌厉。   可恶的家伙,碰不得伤不得,还凶不得么?乔森,这个名字他听三天了,不弄清楚他死也不会瞑目!   无奈谷清并不认识他,于是英明神武的玄帝,前所未有地一个人唱了回独角戏。   直到床上的人白得近乎透明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想起来了!”   白玄气息不稳地微眯了眯双目,心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你就是那个傻子!”   有如发现新大陆般惊喜的声音响起,其威力让人觉得能将房顶掀飞到天际。   白玄:“……”他终于想起来,上一次两人离别之际,这人是把他当成疯子了的。   对面的人一口牙几乎咬碎了,才让自己接受心里那句“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能怪他”,床上躺着的人脑袋依然迟钝得可以杀死恐龙。   “傻大哥,是你救了我吗?”   破碎的记忆重新连到一起。笑面狐狸一样的男人,蒙面黑服者,谈判,逃跑以及狠狠在背上由肩及一侧腰砍出的伤口。   想起伤口,谷清又觉得后背有些疼了。   “我不是傻子!”   咬牙切齿声音在耳边响起,“孤皇姓白,名玄,你给孤皇记清楚,不许忘了!”   “孤皇”二次成功拉回了谷清的注意力,不真实般扭过头,看着床侧冷脸的男人,他似乎有一瞬迷茫和懵懂,“什么意思?”   白玄一愣,柔和了声气,“是我,婚期不远,我来接你了。”   谷清感动吗?不!   明明很平静的声音,却惊雷似的在脑中炸开,有什么东西渐渐联系在一起,谷清瞬间明白了所有。   一瞬的迷茫退却,谷清没再看白玄一眼,翻过身朝床的另一侧躺着,不再说话了。   不应该的。   不该这么快的。   他想起自己离开宁都的那天。在决定放弃与身后之人作武力上的斗争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这一让,让出了多年来五成的成果,让出了“谷清”这个名字,这些东西,光这些,就都是足以令九澜任何人为之色变。   然而,付出巨大,成果却似乎并不怎么样,不管他作出多大的退步,不管他做了多精密的布局,一切却都像是笑话一样,轻轻松松就被破了。   后背的伤口因为动作被扯动,虽然只是一瞬间,还是让人没忍住颤抖了下。谷清咬咬牙,齿间的轻哼泄出,总算过了那一瞬的阵痛。   白玄看着床上人戛然止住,垂了眸子似乎厌恶再看眼前哪怕多一眼,然后竟不顾会扯动伤口也要转过身去。   胸口好像有一团火要跳出来,从来没有过的怒气燃烧到仿佛烧着了灵魂,意外的灼人。   双拳紧紧握住,松开,又握紧。   “为什么?”轻轻吐出三个字,却带着灼人的杀气,让人不禁想颤抖。   谷清讽刺的扯了扯嘴角,为什么吗?   “呵!”几乎是下一刻,一声冷笑溢出,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清晰地响起,格外刺激心脏。依旧侧躺着,他说:“我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一个都是这样?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又为什么不肯放手,我明明已经表示退让,为什么,不懂得知足?”平静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是讽刺,亦是质问。   白玄张口,想说话,想告诉他,他这个决定,和凤天阁没有关系。   可是,说不出口。怕伤了他。   不是吗?对一个男人说娶,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他不想伤害他,可更不想放手。他想要他!   “不行吗?”他只问,“不能做孤皇的妃吗?”   原本积郁的怒火与郁闷一消而散,再不见分毫。他必须承认,自己在意得真的太过,但是,不想伤害他,不想看他难过,所有感情是如此强烈而真实,以至于无法忽略,或无视。   “不行!”   没有一分退让的余地,背对着的人语气坚决得让人看不到希望。 第22章 第22章   白玄不再说话。只是看了会儿他的背影,然后上/床,从身后坚定的抱了下床上的人,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后便放开了。   整个过程,除了一开始被靠近时本能的挣扎了下,谷清没有任何动作。   “好好休息,你的伤并不严重,但伤口很大,不好好休息落下病根会更疼。”   白玄说完,下床离开了。   谷清没有多言,闭了眼继续休息。   倒不是他不愿意再想办法,只是眼下,只要他不让步,那人也不愿意退,这便是个死局,已经没有纠结的必要,倒不如另开一局。   这一次的伤,谷清养了很多天。   倒不是他身子弱。其实严格来说,他体底子也是不错的,他虽然武力也不怎么样,但这么多年来,他偶尔有时间便会和洛十三学上两招,并且每天加以练习,本不求可天下无敌,就是为了不要让身子太弱,但大概他还是很有资质的,虽然练得随意,但多年下来,若只是对付街头混混,也还是使得的。   就因为一直有练上几招的习惯,身体第一次比起常年不动的人自然要好。   但尽管是这样,也阻止不了某人偷闲躲懒的小心思。反正这次,这伤好得慢些倒正好,最好过了初八才能下床。   这些天,其他事宜基本有人照顾,唯独上药这件事,白玄绝不让别人动手,都是亲自来。   谷清虽然抗拒他,但也懒得跟他争。有一次白玄过于好奇,忍不住问:“你不想嫁给孤皇,可为何不抗拒这事?”明明是这么亲密的举动。   谷清懂他的意思,只反问一句:“你可还有别的心思?”   正在上药的白玄眼愈发漆黑几分,手下的背纤细紧致,白皙如玉,如翼双胛更是漂亮,尽管横了那么一条长长的伤疤,依旧引人遐思,说没有一点心思,那是假的。   不过假归假,但贵在实用,白玄下一秒就坚定道:“没有!”   也不知谷清信没信,他只嗤笑一声:“那不就是了。上个药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语气中的无所谓真是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白玄:“……”   谷清端着最正宗的漫不经心,用生命在演绎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这几天,白玄除了上药并不怎么过来,比起他,倒是两个照顾的小厮来得勤快些。   一个是送饭过来的,叫阿青,阿青每天都来,一天三次。而且每次来了也不见生,光是就着桌上那一桌子菜,也能讲出几种花样来,让人食欲大增,吃饭也没觉得有什么乏味,谷清倒挺喜欢他。   另一个叫阿要,是个眉目清秀的孩子,看着该是比阿青小几岁,也是个活泼的人。也是每日都来,他来主要是给谷清送书的。   躺在床上的时间也不是常常都能睡着,有了书,也不至于太无聊。   而且阿要送书来,也不走。谷清不看书的时候就找阿要聊天。   说得好听是聊天,说的真实点那就是单方面调戏。   谷清先是查户口似的,变着法儿问他家中都有哪些人,家住哪里,然后又问他喜欢什么……   再将阿要出生年月日,乃至于家中搬过几次家这种无聊问题都问出来后。谷清开始毫不羞愧的和半大小子讨论他未来媳妇这件事。   阿要今年12岁,十二岁在九澜不算小了,但却也不算大,要放在谷清前世的世界,那就是个小学还没毕业的小学生。   十二岁早到了见世的年纪,小孩子正渐渐接触社会,走出大人的襁褓。但多少还有些稚气未脱,孩子气的纯真/真正是最最直率可爱的。所以谷清和他聊家常里短的时候,阿要开心得好像找到了好朋友,和他你来我往聊得欢实。   可当谷清问他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时,小孩原本欣喜又开怀的笑脸收了起来,清秀的小脸涨得老红。   偏谷清最得趣的就是用这个逗他,看他脸红了便笑得更亲切,换着法儿调戏人。小朋友一脸害羞什么的。   还自觉逗清纯小孩子可比看书什么的有趣多了。   可怜阿要万事不知,每天秉着认真工作的好态度尽职地把书送过来,却不知实际是将自己送过来。这人总随意的翻上几页书,又开始找他聊天,尽情捉弄,然后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就笑得很开心。   阿要每每看痴,他觉得这个人笑起来真的很漂亮,虽然知道他总拿自己当孩子逗着玩,但是总觉得能看他笑,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样偷懒挑趣的养伤生活一共过了五天后,谷清觉得是时候结束了,因为他不可能躺到初八,那人也不会允许他的伤口留到初八。   身后的伤口正在被认真涂药,涂药的人动作很轻,倒不会很痛。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这里作者觉得有必要说一下,全书对我公子真正有这方面感情的其实就四个人,一个就是陛下,一个是丞相,还有一个是那个全大陆排位前十的护卫,然后后面可能还有一个。其他人就只是单纯对他有好感而已,毕竟他长得很好,性格还不错(前提是没惹到他),这就好像人会对很多人其他人有好感一样,并非作者主写的爱情。   再者就是,丞相对公子的感情其实更像是“守护”,但不代表他不会有对其他更适合的人动心时候。后面那个更是,他对公子更像是一种淡淡的萦绕的感觉,可有可无,换一个人他也能接受,总的来说就是并不是非君不可。   所以你们也可以看成是全文对公子用心的只有三个。毕竟公子不是霸王花(虽然他确实是朵花,还是朵挺霸道的花),对网罗天下英杰也没有兴趣。   如此,吾以为,反感公子太“多情”的各位就可以放心地追文了!*^_^* 第23章 第23章   身后的伤口正在被认真涂药,身后的人动作很轻,倒不会很痛。   白玄话不多,两人之间也似乎默契的一直没有再提起成亲的事,所以这几天以来,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完全看不出来两人正处于一人倾国之力追捕,一人弃家舍国逃婚的状况。   “呐,我的伤已经好多了,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谷清趴着让他上药,说话的语气可以像在和平常好友谈天。   身后的人并没有立刻说话,上药的动作似乎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最后才传来声音,“清儿,你该知道你不用谢我,你是孤皇昭告天下明媒聘下的妻,照顾你本就是我的责任。”   这话……看来打算揭开这看似平和的表象了。   谷清一脸无所谓地把下巴搁在手上,身体依旧趴着,一点反抗的样子也没有,只是很无所谓的摇头地摇头,“你也知道,我不会嫁给你。”语气轻松的好像,两人不是在讨论如随时可能被点爆的核弹般的成亲问题,而是在说“今天中午我不要吃饭”这样简单的问题。   惊名九澜的凤天阁主谷清,年仅二十三岁,但十一岁开始做生意,自从十五岁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因他年少便小瞧了他。并不是因为他看着有多凶残,相反,少年人对人说“不”的时候,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无害模样。但却无人敢轻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无害的表象下,隐藏着多恐怖的威力,远比那些所谓凶残要恐怖得多。   这些,白玄都知道。   随着时间过得越久,他对他的了解在增加,甚至对他的许多微小动作所表达的想法也有所认知。   他不怕承受他的怒火,只是不想事情再恶化。   谷清的反驳并没有得到回应。只是背上的伤处传来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冰凉触感,伴着轻微的热气,酥□□痒的感觉,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   但被一个男性这么亲吻后背,管他是舒服还是难受,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任人施为。   谷清被惊得立即翻身欲起,却被按住肩,压回床上。   密密麻麻的吻不断在后背游走,肩上,肩胛,腰上,一丝空隙也不放过。   酥酥的感觉渐渐将人的力气一点点卸掉,让人只能承受。   按肩的手滑到两手上,抓着枕头的手被两只略大的手覆上手背,手指交叉握住。   冰凉湿润的吻蔓延过肩,到了脖子,下巴,直至……   上身被轻轻翻过,托起,双手被轻扣于身后,下巴被轻巧的挑起,探入鼻息的气息冰凉但清爽。双唇相贴。   原本微微眯起的双眼忽然睁开,谷清能清晰感觉到正欲缠上来的舌。正欲狠狠咬下,下巴忽被扣住。本应被咬的舌头长驱直入,缠上自己的。   只能说,真不愧是身经百战之人,技巧好得让人惊叹,哪怕谷清是抗拒的。   唯一的机会错过,谷清的理智在流失,脑袋渐渐变得七荤八素。   唇舌缠绕,原本平稳的呼吸在外变重,谷清忍不住轻哼,想躲开却被一手附住后脑,压得更深。   卸去平时的锋利,怀中人柔软脆弱得不像样子。   谷清轻眨下眼,感觉到呼吸渐渐困难起来,被放开的双手挣扎推动,想争取一丝空隙,却毫无撼动之力。   晶莹的液体自嘴角滑落,长发被揉乱,散在床上肩上,上身赤/裸,莹白的肤色映着黑发,显得淫靡而诱惑。   被放开时,不知过了多久。   脑袋被放在身前坚实的胸口上,谷清没有力气,脑袋还有些昏沉,暂时懒得动,就任由白玄搂着,靠在他怀里喘气。   失神之间,后背被轻轻抚动,脑袋枕着的胸口轻轻震动,头顶传来能将人溺毙的声音,“清儿,让我照顾你,好吗?”   谷清原本大脑还有些缺氧,听到声音就回神了。   他抓起眼前的衣服擦了擦嘴角,仰起头,对上/上方的脸。   有些惊讶,白玄竟也会有这样温柔而认真的表情。   “你这么执着的理由是什么?”他皱眉,“别告诉我你喜欢男人!”   谷清放开手中的衣服侧躺回床上,干净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憎恨,甚至带有浅浅漫不经心的笑,带了丝丝轻佻。   “你为什么娶我?”他似乎在提问,目光中寒意渐起,“你娶我,不过是为了凤天阁,但你为什么不肯信我,我对你拥有的东西没有兴趣,我也不会为宁国带来灾难。但你不信,所以选择娶我,想要限制我,而我却不得不成为你疑心的牺牲品,你还后宫佳丽三千,难不成你想让我和她们一样,被你养在后宫,仰等着你来临幸?”   谷清的双目开始染上浓浓的怨气,“王,或许在你看来,我只是微不足道的芸芸众生,我的一生不过是万千人中的一个,比起江山社稷根本不值一提。但于我来说,我却是世间无二的一个人,我不怕告诉你,我凤清自打生下来就不懂得什么叫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所以,我不可能嫁给你,你还是放弃吧!说实话,我真的,不喜欢战争。”   双目的情绪已经褪去,只剩如常的平淡与平静。说完,谷清感觉到身体些微的疲惫,便合上双目,不再理会。   白玄看着床上的人,心情微妙。   谷清,这不可谓不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没有冠上皇姓,明明只是一个商人,言行举止之间,却透露着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势之尊贵与不凡,是多少真正的皇室都比不上的。   这是因为,是凤姓吗?   思虑间,黑沉的眼神暗沉得更加漆黑,不自觉间染上嗜血。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空气都似乎被冻上了。   床上的人不耐烦地睁开双目,眼中不悦之色甚明显,他瞪着床边的人,没耐烦撇下嘴,“我说不嫁就是不嫁!要发脾气请出去,还让不让人睡了?”   白玄:“……”   老实说,某人对于睡觉这件事的在乎程度震惊了白玄,明明强吻了他他都能将情绪藏得几乎看不出端倪的说。   算了……   白玄叹了口气,嘴角却不了察觉地轻轻扬起,反正这人最后总归会是他的。   他上前,不顾床上人死死瞪着他的双目将人抱起朝里头挪了挪,又把被子盖到他下巴处再浅浅掖好。   “我走了,好好休息。”   手指似是整理被子,却轻轻将落在枕边的一缕微卷的发梳理了下,他低头在床上人额头轻轻一吻,而后朝床上一脸目瞪口呆的人笑轻了下,白玄才起身朝门外走去。   谷清已经忘了自己今日打算结束躺床日子的事了。脑海中全是白玄走前那一笑。   许久以后有人问他,从来不笑的玄帝第一次对他笑时感觉如何?谷清眼神幽幽一瞟,然后轻轻吐出两个字:“惊悚!”   事情已经揭开,两人无论如何也是恢复不到之前的假装平静了。而距离大婚,只有最后八天。两人此时并不在宁都,谷清听白玄说起过,他是在临安将他救下的,那日他重伤昏迷,白玄看他伤得不轻,只好驻地临安给他养伤,此时需提前赶回宁都才行。   这一觉,谷清睡到了傍晚。   醒来后便再也睡不着。   坐在床上,他想到了洛十三。   那日洛十三和无圭堂的人打得厉害,受了好几处伤,不知好了没有。   那天两人跳下水后,谷清虽然晕了过去,但在晕之前,一直感觉到洛十三是抱着他的。以洛十三的性子,只怕在确认安全之前都没将自己放开,既然自己被白玄遇上了,那洛十三也该是一起的,他只期望白玄不要救了自己却不救他。   又躺了一会儿,阿青就来送晚饭了。不过今日,他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谷清看到来人,微微有些吃惊,但片刻后也就了然了。   反正话都说开了,再表现得忍让还有什么意义?   来的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后,阿青把饭菜往桌上摆去了,白玄则直接朝他走来。   白玄很自然的在床沿坐下,亲昵而不别扭地招呼谷清,“睡得可好?”   谷清:“……”   打扭头看了眼阿青的方向,眉头轻蹙,不大情愿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不怪他一见人就没有好脸色,以往阿青送饭,可都是一个人来的。而因为他只有一个人吃,起身这样的动作容易牵动伤口,所以阿青都是把饭菜放在床上矮桌上的。   今日却将饭食放到桌上,白玄还在,看也知道这是要怎样。   他还不至于小气到连和白玄共桌都做不到,可是至少目前不行,白日两人才闹过,表面虽不显,可事实上看着白玄他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他又有伤在身,不便太大动作牵动伤口,这副样子,更是不愿白玄看到。   他的介意和不愿表现得很明显,白玄如何看不出来?却是没在意。   只说:“清儿既不习惯与孤皇一道生活,那我们便慢慢适应。你又受伤在身,一起用餐,我也方便照顾你。”   谷清再次毫不客气地又皱了眉,“你可以叫我谷阁主,或者谷子清,吾王与草民之间并不适合如此亲密的称呼”,之前一直没说,但他对于白玄对他的称呼意见可不小。   顿了顿后又说:“也请吾王不要开玩笑,草民与王并无什么可适应的,一齐用餐更是荒谬之论,还请吾王莫要与我为难。”语气之犀利,是白玄从未遇到过的。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   他若愿有些耐心和白玄周旋还好,可他逐客令下的一点都不含糊,态度更是生硬得干脆。白玄的脸当下冷了下来。   谷清不怕白玄,但没有护卫在身边,白玄想把他搓扁捏圆他连反抗都做不到。脑子再好使,若惹恼了白玄,也只能承受怒火。   但意料之外的,他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白玄竟没揍他,也没有下令将他砍头。   只是将他扯进怀中,谷清附在他胸口,能听得他胸中心跳如雷,大概是被他气的。   白玄将他按在怀中,按得很紧。   虽然有些不安,可在力道的压迫下,他还是忍不住挣扎了下。   硬着头皮反抗,“难道我说的不对?”   白玄低头吻在他一侧的发上,声音很轻,但其中血杀之气却很明显,他说:“清儿,从未有人与孤皇如此犟过,你是第一个,你不高兴嫁给我,孤皇愿意给你时间适应,等你接受;你不敬,孤皇愿意也原谅你,愿意为你忍耐,但是清儿,孤皇不知自己底线在哪里。”   他忽然轻轻一笑,笑声很温柔,似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半个月前知道你逃婚以后,我是打算抓到你以后好好教训的,至少让你绝不敢再逃,你不该逃!”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偷了个懒,所以没更,亲爱的你们不要骂我#¥%@#@¥% 第24章 第24章   谷清忍不住颤了下,轻闭上眼。   “半个月前,我都不认识你。”没有生分的语气了,却是咬牙。对于白玄的专/制霸道他是不甘心的,很不甘心。却也有些自己未察觉的委屈。   他轻吐口气,微微放松了些,“你不要逼我。”   白玄将他抱得更紧。前所未有的紧。   就好像他的态度,也是他的回答。   终于,谷清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泄了气一样。   他轻喘口气,无意识的,脑袋就着身前胸口轻蹭了下,白玄只觉得心都化成了水。   谷清没觉知,只问:“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这么执着?”   到了这个地步,他要是还以为这只是因为忌惮他对皇权的威胁才娶他,那他就真是傻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和,像和友人说话。在此之前,他对白玄态度,从第一次见面就没有过好脸色。   这是第一次。   白玄用脸蹭了蹭他的发,轻唤:“清儿~”   热气拂过耳朵,有些酥麻,有些痒。谷清心头微颤了下。   最后,他还是和白玄第一次一起共桌吃了饭。   饭后,阿青来收拾碗碟。   谷清没有再躺回床上。   他一边走到镜子前,一边问:“十三也被你就回来了对吗?他的伤怎么样?”   他说着,坐在镜前拿起梳子整理头发。   “清儿说的,可是你的随侍?”白玄说着,眉头皱了皱。   谷清点点头,对着镜子研究该从哪里下梳子好。心头忍不住叹口气,他一个大男人到底为什么要研究怎么梳头发这种事?   身后,白玄道:“孤皇有安排人照顾他,想必近日伤也快好了,可与我们一道回宁都。”   听到“回宁都”三字,谷清顿了下。   方才,白玄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若是白玄只为宁国而娶他,他再对此人害怕,也不会成亲。但若白玄是因为另一个原因,他虽也不会轻易妥协,但若真不能逃,倒不至于以命相搏,毕竟他的一生好歹不是葬送给利益这么个廉价的东西。   白玄什么心思他不懂,但他前生便是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没了命,今生,他不想又因为同一个原因消失。   梳子拿在手中,但是头发却太长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该怎么梳。谷清叹了口气,干脆放下梳子,随手扒了扒头发,自觉不乱,懒得再理会。   正欲起身,又被人轻而稳地抚肩按了回去。   谷清冷了脸,仰脸看着身后的白玄,语气不善,“你干嘛?”   白玄没有回答他,轻轻把他的脑袋抚了回去,重新把梳子拿了起来。   白玄轻轻拢着他的发,梳理起来。   镜子里,谷清张大的嘴可以装下个鸡蛋,双目写满了惊讶。   白玄看他一眼,轻轻笑了下,“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会梳发?”虽是这么说,语气却有些宠溺。   谷清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我一个大男人学梳头发才奇怪好吗?要不是十三和阿爹阿娘死活不让我碰,我早想两剪子解决掉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很多人都这么说。谷清却不以为然。不是古板认为男性就该是短发,但是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是没学会梳头发。因为从一出生就有人把他照顾得很好,他既无兴趣学梳头发,也用不着学。   十岁以前是他娘为他梳的头发,或者丫鬟,十岁以后洛十三已经学会打理头发了,也会给他打理。所以除了十岁那年试图剪掉头发,无疾而终后洛十三便一力承包了帮他梳头发的事,而且意外的打理得不错,尤其他还会好几种样式,谷清尤其看着舒服,被哄乖了就再没提剪头发的事,但是这二十三年来,他是真的没有自己梳过一次头发。   对于他“奇怪”的观点,白玄有些无奈,不知该如何和他说“不能剪头发”这个问题,只好问了句:“你之前都是怎么办的?”   他还记得戒尘说过,凤家曾有一段时间身负重债,生活艰难,相必请不了小厮照顾他才是。   谷清自然地道:“有十三啊!自从十岁以后都是他帮我穿衣梳头。”想了想又说:“你不知道,他梳头发可有一套了,不仅梳理得好,样式也舒服。”说着,他像和朋友聊天时的样子开心的弯了弯眉。   白玄:“……”   对于谷清和洛十三之间的渊源,他越了解,就越不想谷清再见洛十三。谷清对洛十三的倚重,那是真的重过头了。   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他不想这人能和他承诺什么,当然谷清也不大可能向他承诺他想要的。所以,他更愿意安静地听谷清亲口说他的从前。 第25章 第25章   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他不想这人能和他承诺什么,当然谷清也不大可能向他承诺他想要的。所以,他更愿意安静,听谷清亲口说他的从前。   指下的长发已经梳理顺当,垂落腰际的长发有些微卷,却是很漂亮,给人的感觉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慵懒随性。   白玄轻轻将发拢住,看着镜中的人笑了笑,“清儿,我给你梳个新发式可好?”   谷清轻点下头,“唔,你随意吧,”,又说:“还得谢谢你,不然我真不会弄。”   白玄得到回答,手上开始动作。脸色轻松,谷清不在敌对的态度让他舒心不少。   他一边摆弄着直接漆黑漂亮的发,一边态度较为温和地轻晃下头,“你与孤皇之间,不必再言谢。”好像在哄小孩似的。   谷清心头火气当下冒泡翻滚,一大茬儿一大茬儿的,忍都忍不下去!恹恹自镜中扫白玄一眼,语气不善,“我是男人,你是不是把我当女人了。要真是,我……”   他瞪着瞪着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白玄又将他压回去。更怒!   白玄却笑着帮他捋了落到身前的一缕发。他身量高,谷清都比他矮上一截儿,白玄这一弯腰,姿势像是将他整个儿圈在怀中。   他安抚地碰了碰谷清肩头,“并非是将清儿不当男人看,可清儿看着却金贵,孤皇不愿伤你。”   他说出这样的话,竟还脸不红心不跳,谷清撇撇嘴,反手给了他一拐子,直击胸口,“我再金贵,能比你身份高贵么?再把老子当女人,打不过你,我还毒不死你!”   白玄心倒大,被这么说也不生气,低头在某人颈侧猛咬一口,惊得谷清差点跳起来,才道:“孤皇若死了,必不留你世间独活,你得和我一起。”话说得无比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谷清咽了咽口水,心中想法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白玄轻瞟一眼/镜中他有些呆呆的模样,起身,又恢复常态,却没再小心得像对待易碎物品。   “清儿待会儿要出去?”自打他起床梳头,白玄就看出来了。   此刻天色已近黑,谷清远在临安,身边并没有带着洛十三以外的人。洛十三又现在伤着,他身边无人,要出去的话,白玄也不放心。   谷清被他一问,回过神。他倒没想那么多,直言:“我待会儿去看看十三,你只管去忙你的,不过走几步路,我一个人没问题。”   白玄未答,眼中情绪不明。“一个随侍,也值得你亲自探望?”   随侍,也就是下人。在九澜,会亲自去看随侍伤情的主人,还真的是很罕见。可白玄却忘了,谷清是一个能给没有血缘的女子倒水并亲手喂人饮水的人。   谷清难得笑笑,“那哪是什么随侍?”   白玄眼神眯起,“那不然是什么?”掩下心中吃惊,之前不觉得,如今看来,他却已对这个人陷得这么深了。他知道自己会爱他,可他之前都却未发觉,他已经不想让谷清再接触能让他动情的人了。   却是想的太多。   “十三是自我六岁便一直跟着我的,后来又跟着那怪人习武,我虽习得不大认真,但还是拜了师的,说是随侍,我们其实是同门师兄弟,只不过我武功不济,十三便一直陪在我身边。”   一席话听完,白玄没有说话,一边继续着手中动作。眼神不知不觉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头发梳完,谷清对着镜子看看,自觉清爽舒适,还因为白玄技术惊叹了下。   白玄只是笑笑,“你开心就好。”说完就去让人拿衣服过来。   谷清这些天都是穿着中衣躺在床上,总不能就这样出去,谷清乐意白玄也不乐意。   谷清见到洛十三时,洛十三已经行动自如了,他恢复力一向好,那日也受的是皮外伤,谷清倒不是很担心。   所以看他没事以后就离开了。   白玄不放心他伤口没愈合一个人乱走,此地又不在宁都,帝尊住所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便一路陪着他。他就是有事和洛十三说也不方便,倒不如先放着。   离开洛十三的房间,谷清并没有直接回房。   他们现住的是临安城里的一家客栈。客栈是很精致的阁楼式,红漆木雕,也是四面环水。   在回房间的走廊上停下,走到边栏边向四处眺望。夜晚的景色其实并不很清晰,但上有月光,下有水光,四处散发着淡而莹白的光,照亮了一池待放的荷,显得静谧而美丽。   不远处的水面,一只客船上灯火明亮,那是夜色中除了脚下明亮的阁楼外,唯一的的火红。   船里的人似乎不少,欢笑声阵阵,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还是男人居多。舞姬们随丝竹乐声起舞,远远看着,只见舞姿婀娜。   一手撑上边栏,谷清一下跳上去,背靠就近柱子,倚栏而坐。眼睛又看回那艘客船,不由有些想念阿要那个小不点。   想着他也就问了,“白皇,你知道阿要在哪儿吗?” 第26章 第26章   想着他也就问了,“白皇,你知道阿要在哪儿吗?”   他还在苦恼。   白玄一直没告诉他自己非娶他不可的原因,大概以为他知道。   可谷清其实真不知道。他和白玄之间的问题始终令他苦恼,到了现在也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白玄对凤天阁忌惮到这种程度。   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玄帝他老人家爱国的爱的有了执念,以至于非娶他不可,可见其“爱”之深。   白玄却是是爱的,也确实是有执念的,却不是对“国”。   可谷清仍旧因为他的爱国精神自叹弗如。   他换了换挂在栏边儿上的一条腿,叹了口气,白玄说什么就又开了口,“白皇,在下若是散了凤天阁,且立誓从此不再经商,在下与您之间的婚事,能不能黄了呀?”   白玄愣了一瞬,上前不容置疑的拥住他,隔绝了夜晚灌进衣口的凉风。“清儿,莫闹。”   “阿要已经回家了,他并非这里的侍人,只是看他听话,你一个人太无聊,才叫他来照顾你几天。”   又说:“初八就是大婚,没几天了,我们就要回宁都了,你稍微准备一下,嗯?”   白玄后边的话,谷清都没听进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哪怕只是试探,他当然不会真的解散凤天阁,也不会真的从此不再经商。他只是想看看,这人对他的防备到了什么程度。当然,如果白玄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到了最后一刻还是躲不掉的话,他也有可能会试试这个办法也不一定。   可惜,不行。   不由又轻叹一口气。   谷清来到这世上23年之久,阅人无数,除了曾经遇上几个颇为喜欢的女子,确实不曾有过让她真切爱得用心的人。可他的确,却是个爱玩的人,很多方面来说,白玄很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只要是不涉及限度的,他也不介意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也常常流连于美人花丛,他只是太爱玩,又不会收心。   但就算再爱玩,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只调情不碰人,这里的良家女子轻易不能失身,否则那是非负了一辈子的责不能解决的问题。谷清并非不知轻重,他不喜欢后院太闹腾,有了前世的习惯,他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能碰的人又岂会随便碰?   所以戒尘总是说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总说,他除了这一点,倒都是好的。   从以前开始,戒尘就总爱说他“都是好的”。   他大概能理解一些。   在为人处事上,他总会留心,所以也不容易招人恨。而且戒尘更是知道他暗里做过的不少事,很多连萧何晁都不知道的事,他都知道,比如谷清做慈善,其实不止在宁国,其他国家有这种事他也会为民众伸出援手。   这种事情在原来的世界多平常啊!随便一个明星的花边新闻就能把它的风头盖过去。可在这个世界不一样,亏得白玄不知道,否则这场逼婚可能会提前很多。   而白玄不知道,戒尘却清楚。出家人本就以慈悲为怀,普通人都能被谷清这一行为惊住,戒尘会买他的帐也就不奇怪了。   对于他总说谷清“都是好的”一事,谷清除了在心口画十字,心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再无其他反应。   “罪过”完后,谷清又在想,前段时间跑路途中偶遇上的一个美人。   靠在白玄怀中,他出神得心无旁骛。   路途中遇上的一个美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九澜之上,美人最多的地方必须说到一处——皇宫,而皇宫的首选,莫过于九澜之尊的殿宇。   阁楼上,清风婉转,四方平静楼下水汽清凉,水波涟涟。   谷清脑中千回百转,只觉得周围一切都顺眼起来,心中一片晴空万里。   他想白皇啊白皇,这次本阁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当真不要,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他想的是对白玄不客气,可他没想到,这一次,白玄就真没对他客气。   对此,从来知礼如谷清,只憋了一句,“他奶奶的!”   晚上白玄送谷清回屋,临走前谷清问他讨了一袋银钱。 第27章 第27章   五月的天,正是盛夏。   就临安的情况来说,不冷不热,天气很不错。   近来,闻初客栈颇有些热闹。   有传言,十天前宁都来了大人物,包了半个客栈,凡是客栈二楼以上,皆有人把手,闲杂人等皆不能任意出入。   众人起初好奇是何等大人物如此大手笔,因此一旦靠近闻初客栈所在的这条街都是谨言慎行,住进来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人。   后来众人才终于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一浪高过一浪的哄闹声甚至掩盖了摇骰时哗啦啦的响。   “大!大!大!”   “小!小!小!”   ……   忽静了一瞬,只听一人的声音响起,“大”   一锤定音。   “不是吧?怎么又是你赢了?”一道声音轰然炸起,众人俱是一惊,又听一道清越好听的男音响起,“接下来是麻将还是划拳?”   众人:“……”   闻初客栈一楼,众人一边吃饭一边摇头叹息:“这是哪家养的败家子哟!一出门又是包场,又是赌钱,还划拳,麻将,推牌九,样样不少,这都三天了!”明明只是听声音都能听得出人玩的什么,可见也是个行家。   “就是罗,我前几天也在这里用午饭,这楼上的声音就没断过!”又是一声语气不明的感慨。   “嗤!这算什么?老朽三天前就在这里喝茶,从早到晚,喝了三天,这楼上不仅没停过,还越来越赌得凶了。”   “唉!我要是也能上去赌两把就好了,说不定这个月的酒钱就有着落了。”   一人回道,“兄弟,别打这不现实的注意,知道么?刚才“接下来是麻将还是划拳”那位,从三天前到现在,一把没听他输过!你要去了,指不定儿怎么收拾你呢!”   酒鬼反驳他:“错了,他输过的,呃……三回,是的三回!”   老头斜他,鄙夷之情毫不掩饰,“那不是输!小子诶,你还太嫩!”   酒鬼“……”   三楼西厢房   白玄翻了翻手里的书,又翻了翻手里的书。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白玄又翻了一页书,才道:“进来。”   方临推门而入,正见桌子后面的人正翻着一本书,神情似乎专注。方临偷瞄了眼那本被拿倒了的书,咽了下口水。   桌子后的人又翻了翻书,问:“有什么事?”   方临弯腰拱手,“回禀主子,方才有侍卫来申请,希望可以提前支取一个月俸禄。”   白玄抬眼看他,“这种事也要我决定?支给他就是。”   方临犹豫,“可是……”   白玄继续看他,“可是什么?”   这一看,方临冷汗刷刷的往下掉。被玄帝这么看着,除了压力,他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一咬牙,方临干脆把话说了个全。   “可是所有侍卫都申请预支,数量有些庞大,这,支还是不支?”   “……怎么回事?”手中的书放了下来,白玄问。   方临又一拱手行礼,“据小查子说,他们所有人的钱,这几天全输给阁主了。”   白玄:“……”   闻初客栈二楼   谷清看也不看,直接把桌上的一堆银钱装进钱袋,模样轻松得好像装的不是钱,而是一堆泥,装完笑眯眯的朝眼睛盯着钱袋,目光似要将钱袋盯穿,一个劲咽口水的众侍卫挥挥手,而后手指一路甩着钱袋,朝三楼走去。   眼睛被钱袋转得晕圈的侍卫甲眼看着那颀长优雅的身影转上楼梯,一个劲儿干嚎:“哥们儿今儿做个证人,老子再和这位推麻将,请帮忙剁了我的手!”   侍卫乙:“同上!”   侍卫丙:“我要交给媳妇儿的月俸都没了……”   侍卫丁:“我这个月饭钱都没了!谁借我点我管他叫哥!”   众侍卫:“……”难道他们还有吗?   三楼,谷清一边踩着轻快的步子,一边走到一个房间门前拍了拍门。   很快,门打开,洛十三站在门口。   还什么都没说,就见谷清朝他笑得一脸灿烂,一只手指吊着绳,一个钱袋子被呼啦啦甩得飞起来,谷清道:“走,十三,本公子今天请你吃大餐!”   洛十三光是看到钱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暗暗为楼下一群新的倒霉鬼默哀了下。   谷清催他,“快去换衣服,今天我们去清酒堂玩玩。”说着,笑得更灿烂了。   “清儿”   身后传来声音,谷清一顿,指上甩着的钱袋慢慢停了下来。 第28章 第28章   身后传来声音,谷清一顿,指上甩着的钱袋慢慢停了下来。   洛十三的脸明显冷了下来。   谷清拍了他一把,“愣什么?还不快去?”   说完不再管他。转过身,魔术般又掏出一个钱袋抛向身后的人,“接着!”除了钱袋换了个,袋子中的银钱重量和几天前他问他要走的一般无二。   看白玄正好将钱袋抓住,谷清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我正要去找你呢,去清酒堂,你们一起吗?”   白玄身后跟了方临,这话自然是对两个人说的。   他一问,白玄一边安然收起钱袋,看他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半晌,点头,“好。”   谷清笑着点点头,又看方临,:“方护卫,你呢?”   方临看着有些措手不及,这人还专程问他,难不成真要请他吃饭?   可是……他看了白玄一眼,就要拒绝,却被自家主子转身看了一眼,舌头一颤,到嘴的话变成了:“谢阁主!”这是答应了。   谷清笑得更开心,“怎么样?你们有什么要准备的么?我等你们啊!”   半个时辰后   四人一路出了闻初客栈,直奔清酒堂,而去。   一路上,除了谷清一路掀了马车帘子盯着车外看热闹,一会儿说那家梨卖的甜,一会儿又说这家的糖葫芦最好吃,车内另外三人会在他说到自己知道的事时发表下见解,其他倒没什么多话。洛十三还好,方临自从坐进马车,除了坐着都没动一下。   直到到了清酒堂,外面赶马的护卫停下车喊了一声:“主子,清酒堂到了。”才结束了谷清的趣味。   赶马车的是一个和谷清推过牌九,打过麻将又赌过骰子的人,因其叫吴宵和谷清赌了几天,是众人中唯一/一个真正赢过谷清一次的人,谷清对其颇有印象。   于是进酒楼前熟人样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几天喝酒都是为打了几天麻将,除了赢了一大票餐钱,还和众人拉近了不少关系。   谷清都还记得他第一把赌的时候,众人那瞧弱鸡的不屑眼神,以及放不开的拘谨。   直到后来第一天就一路赢得盆满钵满时,在众人眼中已经不把他当个体恤下人的“谷公子”了,而是一个一路赢走了他们血汗钱的……赌徒。   地位身份什么的,钱都没了,谁还记得那玩意儿?   所以他拍吴宵时,吴宵只愣了下,随口就说了一句:“阁主,兄弟们的钱可全都输给你了,要请大家伙儿喝酒啊!”那副哥俩儿好的样子,无比自然。   旁边三人回头,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被白玄三人看着,谷清还没说话,吴宵先立刻正了正脸色,面皮紧绷。心中泪牛满面,他怎么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时候么?   果然谷清也是无奈,“当然不行。我所有的钱就够四个人进一次清酒堂呢,你想我把自己也当了呀?”   说完倒用指尖磨了磨下巴,一脸思索,“大家伙儿是不行了,你倒是可以一起来。”   白玄在一边指出,“不是钱只够四个人用?”皱了皱眉,他比较在意谷清的最后一句。   谷清不在意的摆摆手,“我自有办法。”   说完转头,大大咧咧一手揽了吴宵的肩,不客气的把半个人都挂他身上去了,随意至极,问一声:“怎么,来不来?”   吴宵根本不敢看白玄,说起话来一连串结巴。   谷清直接拍板,“不说话当你答应了。”   吴宵:“……”他真说不了了,死人了!被人用凌迟一样的眼神盯着说的了才怪!   然而他已经不用纠结了,因为谷清已经揽着他大大方方往堂里去了。   谷清揽着吴宵走在前面,只觉得被人看着发毛,只好回头看了白玄一眼,以为他发呆呢,招呼一声:“走不走啊?”   白玄眯眼,几步走上来将他搭在吴宵肩上的手不客气地拉下来,直接把人拉到身边。吴宵表面淡定地和俩护卫混到一起,却又是俩冰块儿脸。   啊呸!早知道就不嘴贱了。吴宵再次泪牛满面。   几人才进清酒堂,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客官,您几位?”   谷清大方地笑笑,“五位。”   “不过,先不急。”他说。   谷清说完,先上下将堂内情景打量了一番。当目光落在不远处大堂中很显眼的箭靶时,眼中笑意越发的深了。   清酒堂就是清酒堂,不仅吃的不错,玩的也不少。   在临安城,要说哪个地方最混乱,那一定是清酒堂,因为这里提倡赌博,可说是临安城最大的赌坊。   但若说哪个地方最受欢迎,那也一定是清酒堂,因为这里非赌场的地方环境好,多道食谱乃是名满天下的美食,因此这里也是临安最好的酒楼。   所以说临安这地方有什么能拿出来说道的特色,那一定是清酒堂。 第29章 第29章   所以说临安这地方有什么能拿出来说道的特色,那一定是清酒堂。   将堂内看过一圈后,谷清只问小二:“听闻清酒堂不止让客人赌,本身也接受客人的赌局了,不知规矩如何?”   话一说完,小二眼神闪了闪,眼睛快速将其人从上到下滤了一遍,才说:“清酒堂确实设有赌坊,提供客人玩乐。同时清酒堂本身,也接受客人的赌局”。   谷清轻轻一笑,“请说。”   小二傲然伸手一指大堂内几个位置不规律的靶子。虽说靶子的位置不很规律,但若细看,却有联系。   从靠近两边楼道往中间靠近,箭靶摆放位置越来越稀疏,但也越来越小。   细看之下,这完全是一个阵法。外围倒还好说,可若是最中间那个最小的,也是作为阵眼存在的,绝不轻易射得中。   小二指着靶子对几人道:“客官可以选择射这些靶子,选择越小的,赢利便越大,相应的,应付的酬金也越多,就比如那个最大的……”   “最小的那个,赢利如何?”谷清问。   小二一愣,面上欣喜之色清晰可见,却仍是说:“那个,可不太容易得手,清酒堂成立以来,只有不出五人射中过。”   谷清依旧亲和,“所以它的赢利是多少?”   小二道:“胜者可在清酒堂享受一次无赌博性全套式免费服务,也就是说,直到客官几位离开前,除了玩儿赌,其他任意服务,全部免费,且同时获得一张优惠凭证,凡持此证到清酒堂者,可始终享有半价优惠。”   谷清一笑,“还不错,赌一次多少?”   小二道:“三百两。”   一百两在平常百姓家可算不得一笔小数目,何况三百。   而谷清从侍卫那里赢来的钱,全部刚好可以玩儿一次。   谷清直接把钱袋子拿出来递给小二,“赌一次,要最小的靶子。”   小二接过钱袋子,立刻走在前面带路,“客官,这边请。”   几人跟着上了一楼,在一楼出箭,这自然是这里的规矩。   此时一楼也有其他人在射,不过都是选的大些的来射。射箭的人站在一楼发弦,距离不算特别难,可难就难在,靶子本身是慢慢旋转的,又有阵法迷惑,想占清酒堂的便宜可不容易。   而若是选了最中心那个,许多人无疑是来给清酒堂送钱的。   吴宵道:“这样没关系吗?其实玩儿点其他的就可以了,这样待会儿真没饭吃了。”   谷清随意摆手,“没事,担心那么多干什么?”   几人走到一楼指定位置,已经有人将箭和弓准备好。总共一把弓,三支箭。射中二箭以上算胜出。   谷清伸手正要拿弓,就有一只手越过他将弓起来。   白玄轻扶住他伸过来的手,道:“我来。”   依旧面无表情,只有方临知道,这已经算是他最柔和的表情了。   没等他抽过箭,谷清已将他举弓的手按住,直直望进他眼里,语气坚定,“我来!”   白玄没有放手,只轻叹口气,“清儿可是与我较劲?”   谷清愣了下,嘴角忽然上扬几分,反而承认了,“是呢!所以给我吧。”说着,掰开白玄的手指拿出弓。   吴宵道:“公子不会武功,倒不如让陛……主子来吧?”   方临依旧冷脸,“其实公子无需逞强,主子总会护着你。”   唯有洛十三,一言不发。双目死死盯着那举弓的身影,眼中透着隐隐的光芒。   谷清四下看了一圈儿,没搭理几人,反而看向站在一边伺候的小二,问:“你呢?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二:“……”   谷清轻笑一阵,清越的声音放肆而快意。   身形颤动间,已拿起一支箭搭弓上弦,未得众人半分反应,箭已飞了出去。紧接着又是“嗖”“嗖”两声利箭破空。   众人反应过来时,三支箭已经全部射出,再看靶子——全中!   所有人,除了洛十三,皆是一副嗓子眼提起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样子。   谷清却是不理,将弓放回托盘上,看着吴宵一笑,“看,这不是中了么?”   一旁,白玄看着插了三支箭的靶子,眼中黑色益发浓郁。   看着与旁人调笑不断的人,脑中不断地重复方才的经过。那一身浅绿衫衣的人,张弓搭箭,长袖垂落,衣衫摆动,风姿万千。那双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却始终像把利剑,扎在人的心口,挥之不去。   满场俱惊间,谷清招来小二,“要一间上等厢房,然后嘛,上些菜。”   小二已恢复冷静,他目光平静道:“客官这边请。”说完在前边带路。 第30章 第30章   众人跟了上去。   谷清正要走,手上一紧,回头看见白玄再次拉起自己的手。   白玄道:“走吧。”说完牵着他跟了上去。   到了厢房,几个挨个儿坐下。小二才上前来。   “请问客官要吃些什么?”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白玄和他旁边的谷清。谷清和大家一起看白玄。   白玄看着他,只说了一句,“随便。”   谷清一笑,“点什么不好,非得点随便?”说完又将另外三人看了一遍,“你们可别学他。”   白玄:“……”   白玄不动手,谷清这个请客的人却不能不说话。   谷清干脆从白玄另一边坐着的方临问起,“方护卫,你想吃点什么?”   方临一眼一板的看着他,态度恭敬,“方临听公子的。”   洛十三接道,“公子点什么,十三也一样。”   得!这下就变成谷清来点菜了。   谷清眼睛从左遛到右,再从右遛到左。除了白玄,其他人从一坐下就绷着一口气,好像呼吸都变得很小心。他搅和了一顿也没见放松下来。   最后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咱们只是搭个伙儿,吃顿饭而已,你们到是放松点呀!怎么都跟上战场似的?亏我难得一次用如此民主的方法点菜。”   众人:“……”   方临一动不动,正襟端坐,心头却忍不住暗叹一句,“您心真大!”   吴宵抖着唇,尤其上身跟抖菜芽儿一样,坐在白玄对面,头都不敢抬。心中则叹一句,“以为谁都跟您似的!”   洛十三:“……”   白玄:“……”   最后谷清只得把眼儿投向还没有说过话的吴宵,“你想吃些什么?”   吴宵:“……我……我……随便!”   谷清:“……”   他看一眼白玄——造成此局面的罪魁祸首,很想问一句,你平时都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怕你?   但他没问。白玄发觉了他的目光,抬头看他,“清儿,有事?”   谷清看了他一会儿,摇头,又问:“你真没什么想吃的?”一边说着,把写着菜名儿的单子朝白玄递去。眼神儿却不停翻动,故意干扰。   白玄:“……”他真想问,你是有多言不由衷?   最后在谷清的眼神干扰下回答:“清儿,你来吧。”成全了他。   谷清毫不犹豫收回菜单,唇角不自觉上翘,那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一目了然,却调皮得诱人。   随便将菜单扫了两眼便一挥手招来小二,小二应声上前。   谷清一口气念了一串菜名,差不多十几个。   吴宵还好,估计是紧张得菜名儿也听不清了。方临听完却是脸都绿了。   这些,这些菜都是什么?这种东西怎么可以上来给主子吃?   小二哥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几道可都是这里最便宜的,换句话来说,就是他们真能在这里吃一天,也值不了几个钱。   方临看了看白玄,却见白玄依旧面色如常,手捧一只精致瓷杯在喝茶,不由急了眼,看向谷清连位份有别也不记得了,瞪着一双眼,“这些菜……”   谷清似乎没看见他,对着笑的牙不见眼的小二一挥手,“这些菜都不要,”接着又说,“然后将堂中其他菜品全部上一遍。”   小二:“……”   方临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上不来,下不去,最后连累涨红了一张脸,活像被充了血,这倒少见。   眼角一瞟始终面不改色的主子,却见那杯口掩映处,一抹笑意掩在了杯角。   经历了“大喜”“大悲”的小二哥僵着一张笑脸试图和谷清讨讨价,否则他可知道的。这位刚赢了一场局子,今日在这里的一切吃喝,都不用花一分银子。   小二道:“这位客官有所不知,清酒堂内光是各种大菜小菜就有上百道,再有各种点心小品,就有上下三百道不止,客观要这么多,也吃不完不是?客官不如再看看单子。待会儿差厨子们直接做各位想要的菜食,也省的各位客官吃饱了还等不到自己想吃的。”   谷清看看他,似乎说动了,回头看了看一桌的人,问:“你们觉得呢?”   吴宵依旧说不出话,方临是被气得不想说话,洛十三只是点点头,“我听公子的。”   最后还是白玄道:“每道菜只上少量,三百道菜食一道不能少。”   这方法极为折中,满足了众人食欲,也大大减少了堂中不必要花销。就冲第二点,小二哥欣然领命,一脸感激地对着白玄鞠躬说“是”,退了出去。   白玄只看谷清,“清儿可还满意?”   谷清点头。 第31章 第31章   白玄只看谷清,“清儿可还满意?”   谷清点头。   因为要上的菜太多,清酒堂不得不派了两排丫头轮番上菜,小二哥在一边站得都辛苦。   这顿饭,几人花了整整两个时辰都没吃完,对于小二哥的辛苦,几人明显不能感同身受。   怎么说清酒堂的招牌都是有硬实力的,又有上百道菜轮着来,还没从一道菜中回过味来又上了一道菜,这感觉,绝对足够把人沉沦了。   就连吴宵也不结巴了,叹了好几次“好吃”。   谷清这边还好,除了有时候白玄会自发把他的食物替换掉,说是那菜会影响他的伤口恢复。   谷清自己真不觉得有什么,自从可以下床,他连赌三天,也没见有事。不过也只是说几句,却没真和白玄争。   阅人无数如他,自然看得出白玄是真心在为他考虑。若是谷清能换个性别,心墙就是再垒个十层铜墙铁壁,怕也架不住这般呵护与关怀。   只可惜,他不能,而且,他也并不需要呵护,也不需要关怀。   饭吃了两个半时辰才总算吃完。饭后,桌上的五个人之间相处已经比较融洽了,气氛比之从前,不知放松了多少倍。   主持丫头上菜的小二也总算松了口气,可不是吗?总算伺候完这几位爷了。   桌子旁,谷清喝了一杯茶,休息了会儿后起身。   他问:“你们是要再坐会儿还是要回去了?”   吴宵一脸惬意道:“公子你急什么?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想再玩会儿?”   谷清道:“这里除了吃喝就只能玩。可我们现在已经吃不下别东西了,要玩的话我已经没钱了,与其干坐着,还不如回去。”   方临端正了坐姿,“我听主子的。”   白玄则看谷清,“累了?”   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平静如水,但眼里的关怀却是真真切切。   都这么久了,谷清也没习惯过来。他稍不自在的摇头,“没什么,玩儿够了么,就想离开了。”   洛十三起身走向他。   谷清看着白玄,轻轻一笑,踱着步子走到窗前。   清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直把他的衣摆和长发吹得浮动。   他轻轻地说:“白玄,抱歉,我果然还是不能嫁给你。”他第一次,叫了白玄的名字。   狂风扑进厢房,发出“呼呼”的轻响,扬起了最后一片浅绿的衣角,干净的颜色刺得人眼疼。   上一次跳水,谷清是从五楼跳的,而这一次,是从三楼,高度上来说,容易不少。   脑袋朝下,身体急速下坠,谷清看到已经站到了窗前的白玄,那人正看着他,眼神黑得让人发瘆。   谷清想,这一次,可千万不能被他抓到啊!   眼睛一闭又一睁之间,谷清已翻身落到事先停在楼下的小船上。   没有一秒的停顿,两人一落地,小船立刻朝清酒堂的反方向快速划去,在宽大的湖面拉开了一条长长的水痕。   船上,是一身着粗简褐服的带帽人在划船。   船舱里,洛阳擦干净一块地方让谷清坐下。   “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这几天谷清为了防出意外,所有的计划都没给他说,他也是今天才得到谷清的暗示,才暗中联系,命人备了船的。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做,还得听谷清安排。   谷清道:“临安水域较广,但在水面上怕是不好藏身,我已命人干扰白皇的行动,但想必能拖延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我们要连夜御马离城。”   洛阳问:“公子,这件事张缚可是知情?”   张缚,乃是临安城的县令,人称张县令。   谷清道:“他并不知道全部计划,我只让他帮忙联系附近除宁都城内的暗鬼,其他都有九堂主安排,他并不知情。” 第32章 第32章   洛阳一把拍掉自己肩上的手,看向谷清,“公子,十三不怕死,但求公子让十三跟着公子!”   谷清道:“十三,不行。这次你得和九堂主一起行动,我这边有春行跟着,不会有事。时间紧迫,这个时候想必御林卫已经出动。”   你和九堂主离开后,要和御林卫周旋到明天早上,然后不许再做停留,你们直接回附阳分阁,我与春行离开临安后便去和你们会和。”   旁边,正为洛阳牵着马的黑衣青年伸手在脸上一划拉,揭下一层面皮,面皮之下,正是一副少年模样。少年清秀的脸上展开一个明媚的笑脸,“洛十三哥哥,你只管放心地去,公子有我照顾着。公子思虑周全,定不会用你和九堂主的命来换自己周全。以凤天阁暗鬼首脑的身手,你二人合作,岂不是可以将御林卫猫逗老鼠似的耍着玩儿么?”   春行笑着,说的话更像是在嘀咕,声音确实让在场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要我说,公子也真是的,犯得着大动干戈把凤天鬼手叫过来么?随便在第九堂叫个暗鬼过来不就得了,几个御林卫而已,洛十三哥哥舍去半条命,不照样儿能把他们拖得死死的么?”   洛阳直听得咬牙切齿,所以说,他真的无法喜欢这个讨厌的小鬼!   鬼九哈哈一笑,道:“春行,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洛十三哥哥要真用半条命去和御林卫周旋,那他剩下那半条命还能活吗?”若只剩半条命,在那护卫堆里,不就是妥妥蹲大牢的命?还能活?   明明很紧张的氛围就这么被几人东拉西扯破坏了。看着两个腹黑得肠子发青的属下,谷清一抹脸上的无奈。   最后,时间紧迫之下,洛阳还是听了谷清的安排,和鬼九骑马即刻往临安城门而去。   两人离开后,春行递给谷清一只黑色的包袱,然后隐秘的伸手一指不远处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   谷清立刻会意,跟着他快速闪了进去。   进了客栈后,春行带着谷清进了一个房间,然后从他手上接过包袱,打开拿出一套软麻贴身黑衫,帮谷清除去一身繁复衣饰后帮他穿上。   春行道:“公子,今日您早点歇下,待后半夜外面情况稳定些,咱们再出城。”   谷清扯了扯缚在腰间的皱布式腰带,眼神晦暗,点点头。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失手。   午夜,房间里,月光透过窗口打在床上,照到床上的青年身上。   青年闭着双眼,浓密的睫在眼角打出小片阴影。白皙的脸庞在月光下泛起淡淡荧光,青年身下,黑色的长发凌乱的铺散在床上,发尾微卷,更显凌乱。   被子早被踢到一旁,只剩一角浅浅掩住腰身,露出着了黑软薄衫的身/体,黑色映着白,颀长的显得修长而美好。   许久过后,青年终于动了动,轻缓地睁开眼,脸上仍有尚未褪去的少许迷茫。   抬起手揉了揉眼,谷清慢慢从床上坐起,扭头一看窗外,月亮已经绕天转了半边天还多一点,时间已是后半夜。   却不见春行。   想着这孩子怕是忙得太晚,还没醒。虽然不太有这个可能,谷清还是起身,打算去找春行。   一只脚刚伸下床,未被月光照到的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醒了?”   谷清一僵,目光寻着声音的方向而去,才发现房中多了一个浓黑的影子。   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高而大。黑暗之中的容颜并不清晰,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轮廓。   但是,和面部不同,即使同样隐在黑暗中,那双眼睛依旧清晰可见,黑亮的双眸散发着危险的光,仿佛要将人吞噬。   一瞬间,空气仿佛遭到剧烈压缩,沉重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月光下,谷清保持着先前的动作,静静地坐在床沿。没有任何语言,眸子轻轻垂下。   半晌,他艰难地开口:“春行还是个孩子,你不要迁怒他。”   黑暗中,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温度,“我早说过,不要逃。”   白玄起身,慢慢从黑暗中朝谷清走来。   谷清轻吁了口气,慢慢抬起头,只是那双散发着危险的眼睛。哪怕有了心理准备,却仍是忍不住一颤。   他看着那人靠近,忍不住想躲,还是忍住了。他看着他俯身。   在被吻住的一瞬,终于忍不住闭上眼。   黑软的薄衫被缓缓剥下,露出下面莹白如玉的身躯。   没有前戏,没有润滑,哪怕扩张也没有。   一贯到底地瞬间,谷清感觉自己好像被生生撕裂开来,疼痛疯狂的撕扯着神经,他张了张嘴,想叫,却痛得声音也没有了。   双唇被轻轻吻住,泪水自眼角滑落的瞬间,眼睫一阵轻颤。   要是能快点结束就好了,他想。 第33章 第33章   谷清觉得,自己大概是死了一回。   他缓慢撑开双眼,只一瞬,就又想昏死过去。   眼皮撑了撑,自暴自弃就要重新闭上,突然有一道声音在耳边炸开:“不许睡!”轻柔地声音带着决绝。   因为这声音,脑神经一瞬间完全苏醒过来,就是想昏再过去也难。   疼痛疯狂的席卷了全身每个细胞,谷清忍不住咬紧下唇,却仍是疼得哼出声。   身体被轻轻环住,有什么在背上轻轻抚动,似是安抚。有气息窜进鼻尖,是那样熟悉,带着噩梦的味道。   谷清忍痛咬牙,声音疼得颤抖,“放开!”   轻颤的声音,带着杀气!   抚弄后背的动作停了下来。   眼睫轻轻颤动了下,谷清用手撑住床,试图坐起来,却被轻轻按住。   怒火迅速席卷了双目,正要奋力挣来,就被先一步放了开来。   耳边响起的声音轻而缓。“清儿,孤皇知道你生气,可是,事情再来一次,孤皇也会这样做。”   谷清闭了闭眼,咬牙“姓白的,若是事情再来一次,”他睁眼冷笑一声,“我死也不要让你找到!”   空气仿佛凝结。   谷清再次闭上眼,再无反应。   直到身上衣服被揭开,白了白脸,他忍痛扭过上身,“白玄,你这样恨我,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我?”   身后的人一顿,以手抚上他的脸,道:“孤皇只是想给你上药,这样会好很多,别怕。”   谷清依旧狠瞪着眼,“谢谢你的好心,不过,用不着!”   他瞪着白玄,白玄也看着他。   没几秒,白玄站起身,唇角轻轻弯起笑意,轻声应道:“好,你不想上那就不上。乖,躺回去,这样不舒服。”说着把人轻放回床上。   他俯身,不顾趴着的人反抗,吻上他的额头。   就像他说的一样,如果事情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做。可是,他却不会再这么狠。天知道,他看见这人面无血色,脆弱得几乎淹淹一息的时候,他的心里有多慌。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时,他多害怕这双眼再也不能睁开。所以,当看到他醒来时,他才不准他再昏过去。   所以,当他的双眸瞪着自己时,他没有以往被冒犯的感觉,反而因为这双眼里充满了勃勃生气而感到开心。   他很清楚,这一次,自己是真的真的放不开了。   放开了身前人的额头,轻捧着他的脑袋,吻了下他的耳朵后,他轻声在他耳边道:“清儿,我们成亲吧!”   最后的最后,谷清想,他果然还是讨厌白玄。   五月初八,是白玄对谷清明媒正娶的日子。   这一天,整个宁都铺了一片红,几顶大红的花轿从大相国寺一路抬进皇宫,进了朝阳大殿,婚礼之隆重令人惊叹。   谷清是牵了红绸子,叫白玄亲手引着,一步步带进大殿的。   礼官高声唱礼,众目睽睽之下,谷清最后还是和白玄拜了天地,成了亲。   着了红袍,大红的盖头下,他一直很平静。起先是迎亲的嬷嬷说要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后来白玄来接他,他也很顺从。一路都是个很标准的新嫁娘。   他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切,包括他的爹娘,好友,知己。   可他就是不想当众闹起来。   输了就是输了,他认!   拜完天地后,他被送到一处殿门,叫做清云殿。   白玄亲自送他到床边。   按理,他要在这里一直等到晚上,然后……   那人将他送到床边后,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走前只和宫女交待了几句。   谷清并不关心他做什么,想做什么。   大殿的关门声刚响起,他便一把掀了盖头,起身抬脚朝外走。   “夫人,您还不能离开,请留步!”   还没出内阁,就有宫女急急拦在他身前,挡住去路。   谷清看她一眼,双眸轻眯。心中将那两个字一遍遍咀嚼,嚼烂。   那人昭告天下封他为男妃,却不知怎么还是封成了夫人。这个名号是从来没有过的,他给他如此封号,还宣告,此位份仅低于帝后之位。   初听之时,谷清当场笑了起来,天下人都觉得这人待他不薄。可是谁又能说,身为男子,被逼着嫁给一个自己对其没有爱情的人是一种幸运?   位份这种东西,再高,也掩饰不了它的讽刺意义。   咬了咬牙,谷清阴冷地看向宫女,“滚开!”   “……”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否则本阁不介意再叫这屋子添一点红!”   却不知那人是怎么想的,派了个不曾见过世面的人来。 第34章 第34章   却不知那人是怎么想的,派了个不曾见过世面的人来。   小宫女被他发狠,有些抖了起来,一双大眼蓄了水,明明害怕却还不让开。   若换个时候,谷清大概不会如此欺负她,可是此刻,挡着他的都是敌人!   收了阴冷的笑,他笑得温和了许多,小宫女呆了一呆。   伸手轻抚上小宫女的眼睛,他依旧笑着,“倒这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不知道挖出来后,还能不能这么漂亮?”   小宫女僵了僵,彻底不动了。   收回手,恢复冷若冰霜的模样,谷清越过宫女,喊了一声“去拿酒来”,便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午夜,月黑风高。寥无人迹的宫墙内,大红的烛火闪烁,有风吹过,宫墙之上大红的长绸随风而荡。   清冷的空气中,一道“哇”声音划破长空而来,让人心惊肉跳。   清云殿外院中,谷清晃了晃最后一个空酒壶,将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确定再也倒不出什么来以后,指着候在一边,半步不离的小宫女,“你,再去拿酒来,不然我就把你开瓢喝了!”   才说完,只听“哇”地一声,小宫女突然哭了起来。   谷清呆看她半晌,扔掉手中酒壶,问:“你哭什么?”   他单手支着下巴,眼睛只钳钳撑开一条缝,满是醉意的脸显得迷离而漫不经心,大红的嫁衣随风而动。   他这一问,小宫女哭得更厉害,哭着哭着,忍耐不能的上前指着他的鼻子,“你这个醉鬼!凭什么你不开心就拿我撒气?从白天到现在,你一会儿挖眼珠,一会儿砍手脚的,现在你还要开瓢!宫女就不是人了?管你什么夫人,我不伺候了!”   小宫女对着他吼了一顿,吼完自己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谷清被吼得一愣,他扯了扯嘴角。闭上眼,轻喃:“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院中,凉风习习。一阵昏沉中,身体似乎被谁抱起。脸颊蹭到凉滑的布料,燥热的脸颊瞬间清凉,不由得又蹭了蹭。   耳边,有谁在轻叹。   漆黑空旷的殿堂之中,女子以手支颐坐在桌旁,妆容绝美的脸上双眼闭阖,身后,华丽的衣摆长长摆开。   突然,紧闭的殿门被撞开,一道身影快步进来。美艳女子紧闭的双眼睁开,自大门撞进来的月光打在殿中,光晕映到女子脸上,艳丽的脸瞬间如索命厉鬼。   快步进殿的女子着了宫女服饰,是宫中长宫女的模样打扮。长宫女的衣衫显现出湿润,额前的发也被汗水打湿。   长宫女急急来到殿中央,对妆容艳丽的女子行了一礼,“帝后娘娘!”   雷姬儿红唇轻启,脸容艳丽,眼神却透着凌厉和残忍,“说!”   长宫女眼角扫到女子此刻表情,心头一抖,慌忙低下头,语气断续,“陛下,陛下今夜去了新夫人殿中。”   雷姬儿哼了一声,神情一转却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哦?”   刺耳的笑声在大殿中荡开,好一阵才停下。   长宫女弯身低腰,闭嘴不言。   笑音停了,面容妖艳的脸停留在一个讽刺的表情上,“男子侍人,得一夜宠幸又如何?”   她一挥手,“这边让人看着就行,你还是多留心柳妃那边吧,”,笑容意味不明,”她怀了小皇子,想来也是不容易呢!”   长宫女一低身,“是!娘娘!”   五月的天气,却似有寒风吹过。莹白的月光之下,漆黑的大殿无端显得阴冷可怖。   天牢   洛十三想,事情如果再来一次,他死也不会听那个人的话,离开他身边。   他想,自己怎么会那么糊涂,去信任一个十六岁的人!怎么可以真的把他交给一个孩子?   ……   “哐啷!”   “哐啷!”   “哐啷!”   铁门和铁链撞击的声音响起,在还算空旷的天牢里,清晰地回荡。   为什么任务失败了,这个人还能在这里睡得这么舒服?   洛十三踢着牢门,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牢门里石床上睡得动也不动的人。   耳边的“哐啷”声一阵阵不绝于耳,耽溺在睡梦中的人终于睁开眼来。   春行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才将视线转向牢门外一脚又一脚踹着门锁的人。   他顿了一秒,脸上重新挂上笑眯眯的笑容,“洛十三哥哥,你不是在附阳,怎么来这里了?”   洛十三眼神阴冷地看过去。不用怀疑,如果不是隔了一道牢门,石床上的少年大概已经身首异处。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让他被带走?”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啊?”   长剑挥舞,剑光凌乱,一阵剑影刀光挥洒,再看时,坚实的牢栏连门带墙已经变成一截又一截不规则的铁块。   春行静静地看着一切,笑眯眯的神情已经不见。   直到那被一身怒气席卷的人踩着铁块来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他抬头,毫不闪躲地迎上那双满是阴鸷,有如恶鬼的眼,听他咆哮,看他发泄。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为什么你可以无动于衷?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   直到阴鸷的眼中有液体流出。   “你哭了”少年说道,语气平静。   洛十三不说话了,提剑的手渐渐颤抖起来。 第35章 第35章   “你哭了”少年说道,语气平静。   洛十三不说话了,提剑的手渐渐颤抖起来。   猛地,他一把扔开提着的人,转身飞快朝天牢外冲去,只留下一段残影。   破碎的牢栏内,春行看着那段残影,抿起双唇。   所以说,只有疯狂起来才算在难过吗?   他轻扯嘴角,笑声轻轻荡开。低头看着又一双出现在视线中的黑靴。   他笑,“有人来劫天牢呢,怎么,不出手?”   来人沉默半晌,才道:“陛下今日大婚,为给夫人祈福,大赦天下,所以不算劫狱。”他一顿,“你应该走的。”   春行点头,“哦。”   忽然想起什么,“那陛下大赦天下?准不准有仇报仇?”   少年脸上带着明媚的笑,随意把手往前一挥,收回来时,指尖多了半指鲜血,指甲缝还带有少许皮肉。   看了带血的指尖一眼,再看向已退到几步开外的人时,身形迅速飞出。   双手成爪迅速挥动,他一边出手一边道:“方护卫,你该没忘了那天晚上欠我的吧?”   方临快速挥动剑鞘,挡去爪风,眉头轻皱。   一个又一个,都不正常!   他一边闪躲,一边出声:“方临从不欠人,更不欠公子什么。那日/本是听命行事……”   话未说完,臂上又挨一爪。   春行道:“方护卫有所不知,但凡旁人从在下这里拿走东西,哪怕一次输赢,那也是欠我的。”   他停下,轻舔血腥的指尖,血水沾到唇上,清白的脸显得有些妖异。   他毫不在乎地发出轻笑,“方护卫,拔剑吧,你这样是打不过我的,那天你是有众多御林卫当帮手,否则,在下是不可能输的。”   “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你那主人确实下的一盘好棋,呵!”   方临愣愣的目光不由在他脸上多停了几秒,顿了下,点出事实,“你武值不如我,你或许聪明,却赢不了我。方临……不想伤你。”   春行顿了顿,而后哼笑一声,“你可真虚伪!”言罢,身形再次闪动,速度比之刚才更快了一倍不止。   他或许不够和方临打个平手,但武值却不算低。几招下来,方临只得拔剑应对。   他看了看出招动作不断的人,眼角扫到不远处蠢蠢欲动的御林卫,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   少年人的身影飞速闪动,出手快且狠。白皙的面庞看似平静,但若细心,便能看出唇后咬合不放的牙。   这样一个人,与其说是在报仇,不如说是在发泄。   方临挥剑挡下两只青镖,震惊之余,又接下一掌。   春行则越斗越勇,一脸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御林卫团团包围的圈子里,一道黑色的身影双手铐着铁链,脸上带着十分不应景的悠闲神情,百无聊赖将周围御林卫点兵点将了一遍又一遍,对于耳边疯狂的打斗声充耳不闻。   许久之后,鬼九才幽幽低叹一声,“用不着这么生气啦!说不定这亲结得不错也说不定呢?”   哎呀呀!急躁的年轻人~ 第36章 第 36 章   夜色,如墨似的黑。风吹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红灯满院的院子里,一直人举着酒壶,硬是将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   之后,却再也倒不出什么。   于是,烦躁的醉鬼扔掉手中酒壶,转而威胁一旁已瑟瑟发抖了好一阵的小宫女。   “你,再去拿酒来,不然我就把你开瓢喝了!”   语气平淡的一句话,换个人来听也就那样了。但这小宫女明显惨遭蹂/躏多时,精神早已不堪重负。   任何一点重压,都能成为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存在。   比如青年的这一句轻飘飘的话。   小宫女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顾一切指着青年的鼻子骂了开来。   小宫女一脸壮士断腕模样地发泄自己的不满,青年带着一脸酒醉的红晕,迷茫地看着小宫女指着自己发泄不满。   一人太过专注,而另一人则完全醉酒失神,谁都没有看见殿门口立着的大红身影。   直到小宫女吼完,青年呆愣愣叹息:“这都叫个什么事儿?”   叹完就闭了眼趴到身前石桌上去了。   立在门口的大红身影立即上前,将青年横抱而起,向殿中走去。   院中,被无视的小宫女呆立半晌,早已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低着眉,听耳畔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大气也不敢出。   进了内殿,男子轻柔地将人放到床上,躬身为其除去鞋袜,衣衫,又拆了束发红带。   床上的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只能任人摆布,白里透红的脸好像涂了红胭脂,透着诱惑和毫无防备。   男子在床沿坐了半晌,而后似是无奈叹了口气,倾身一吻青年的额头后,便拉了被子给人盖好。   熄了所有的烛,自己则去了软榻,借些月光看书,就这么坐了一宿。   夜,还在持续着她的平静。   谁都没有发现,院中树上,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晨时,阳光照进殿内。   红色的纱帐内,红色的柔软大床上,一人动了动,又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谷清从被中坐起,第一个感觉就是口舌干燥,第二个感觉就是头疼欲裂。   “十三,给我倒杯水。”轻哼一声后,他下意识喊道。   红色的帐子被拉开,一人入内。   “夫人,这是陛下特意命人煮的醒酒汤,您快些喝了吧。”   那一声“夫人”之后,谷清便没再听见后面的话。记忆如潮般涌进脑海,头疼得他直皱眉。   他怕痛,痛觉神经又太敏感,这一疼不至于死去活来,但到底不好受。   “好……疼……”   他哼哼着,脸色十分不好。沫儿还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   急得连叫他几声,转身喊着要去找陛下。   听到那一声又一声的陛下,谷清更烦,转头喝了她一声,“你回来!”   说到底,比起那远在天边的陛下,沫儿更怕这位心情不好就什么都敢闹的爷。立即就僵着步子停下来,转身。   谷清缓了口气,才道:“帮我把汤端过来。”   沫儿照做。   汤递到他旁边不远处,他却没接。不甚满意地瞧了沫儿一眼,“你放那么远?我怎么喝?”   沫儿只好颤巍巍又送近几分,小心着没让自己靠到床上,也没碰到谷清。汤的位置仍是伸手可以碰到,离身前却是很有距离。   谷清没辙,只好直接命令:“喂我!”   沫儿手里那一碗汤差点没抖落出去。   她这是吓的。新夫人进门,陛下对其也不知是个什么态度。但先不说什么态度。她虽是夫人贴身侍女,可说到底男女授受不亲,本来她几乎靠到床上了就很害怕,这下好,还要她亲手喂。   她是真怕啊!   可自昨日吼了谷清后她就有些后怕,看到白玄将人亲手抱进屋里这种害怕更是担心什么时候脑袋就不着家了。   她是万不敢再吼人了。   可到底没经过事,少女也忍不下这口气。便硬着语气:“夫人,男女授受不亲,请夫人自重!”最后一句话,没忍住咬了牙,话就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谷清只听那一连声的“夫人”,头疼得更厉害。他更没想到,有一天会叫一个女子来教导自己何谓“男女授受不亲”。   他真是想念洛十三。从前哪用他多说这许多?   轻吐口气,还是忍痛自己接过碗来。到底先止了这头疼再说。   喝完汤,碗递给小宫女。谷清倒回床上又躺了会儿。   沫儿在床边问:“夫人可还有何吩咐?”   谷清这下彻底醒了神。他揉了揉额角,“你叫什么?”这话问的自然是沫儿。   沫儿在旁边一福身,“奴婢沫儿。夫人有何吩咐?”   谷清继续揉额角,“沫儿是吧?你可是白玄派来的人?”   “是!”   “那你以后记住了,别再叫我什么夫人,你可唤我公子。”谷清言罢,不由分说,“你去备热水吧,我要沐浴。”   沫儿张口欲言几次,没说出来,只好应声:“是,公子。”   谷清挥了挥手示意,便枕着枕头清醒脑袋去了。任由衣服的一边领口滑到肩头也不理会。   他已经记起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在皇宫。对于昨晚,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用脚趾头也想得明白。 第37章 第37章   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倒高兴。   不过,一大早起来也不见那人,是上朝去了么?   不对!姓白的昨天大婚,若他没记错,当是今日起往后三天都免早朝。   谷清躺在床上无意识地想着,思绪如飞。   直到床边传来声音:“公子,热水已备好,请公子沐浴。”   谷清睁开眼,感觉已好了许多。他眼睛在沫儿身上停留两秒,突然挑了下嘴角,笑容邪气而勾人。   他道:“沫儿,扶我起来。”   沫儿并未察觉有什么奇怪,依言上前将他扶起,又给他穿了鞋。反正她是已有了认知,这位,可真是位爷。   沐浴的地方在殿中另一处地方,谷清简单披了件长衣便让沫儿带路,他似乎心情很好,一路上都笑着。   沫儿不了解他,以为他昨日难过劲头过了,恢复了正常。于是一直悬着的心也好好放了下来。   直到走到沐浴的隔间,谷清走到屏风后,沫儿很自然地在屏风外就停住了脚。   去了身上不多的衣物,下到水中,谷清才朝外面喊:“沫儿,进来帮我沐浴。”   外面并没有很快传来回答,谷清也有耐心,一边滑进水里泡着,感受热水地包围,一边耐心地等。   好一会儿,外面传来沫儿的声音,支支吾吾地,“夫人,这……不太好。”似是为了提醒谷清,她故意叫了“夫人”,而不是谷清特意吩咐的“公子”。   却不知,这正戳了谷清的痛脚。   再多耐心也没了,他冷了声:“进来!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屏风外,沫儿通红了一张脸,双手捏紧衣角。   其实,她不讨厌谷清。她觉得新夫人很好看,就算是男子也很好看,就是脾气不好。她其实稍微能理解一点谷清的难处,但是,能不能不要总拿她开刀?   捏着衣角的手捏了放,放了捏,终于,她抬起头看着屏风,一边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公子不会那么坏的,明明昨晚那么骂他都没被怪罪呢,他一定是个善良的好人!   这么安慰着自己,她颤着步子走了进去。   一进来,便看见湿漉漉的后颈和半截后背,长发凌乱。隐约中能看见背上狰狞的疤痕。   那自肩斜下的长长刀疤固然格外煞风景,可是这样的场景还是很刺激啊!   谷清听见脚步声,随手递了块白色巾布过来,“帮我擦背。”   沫儿脸更红了些,将巾布沾了水就擦了上去。   正犹豫要不要将散在背上的发拨开,只听外面传来一声惊喝:“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声音,沫儿手还没碰到谷清,转身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一次,是真的全身抖得不行。   谷清却毫不在意,身体也没转过来,将一只手浸到水中,又用手撩了水泼在另一只手上,一边泼,漫不经心回道:“洗澡啊,有什么问题么?”   却没得到回应。   白玄脸色阴沉地看沫儿,“还不滚出去?”   在谷清的记忆中,这人虽然一向冷冰冰的样子,却从未用如此狠厉的语气说过话,作为一名帝王,他很完美地做到了不动声色,今天是第一次。   谷清轻皱下眉,语气不悦:“你凶什么?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夫人么?”冷笑一声,语带讽刺,“她作为贴身宫女,照顾夫人沐浴有什么不对?难不成,你后宫的妃子都是小厮来照顾沐浴的?”此话,不可谓不狠!   白玄没说话,眼神却更暗了几分。   谷清转头,见沫儿还在跪着,哭得厉害,却强忍着不敢哭出声。一脸水气,还有泪珠悬挂在眼角,看着好不可怜。   不顾这满屋寒气浸人,他趴在桶沿,朝沫儿轻哼,“还不走?难不成想等着看本公子的出浴图不成?”   一旁,白玄不仅眼黑了,脸也黑了。   沫儿却再次红了脸,顿了几秒,终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赶紧红着脸朝二人行了礼,低着头快速退了出去。   沫儿离开后,谷清这才抬头看白玄,“你不走?”   他仰着脸,热水熏得脸一片红里透亮,脸上还浮着一层凝成水珠的水汽。   白玄看着他,咬牙:“你是故意的?”   未等谷清回答,又道:“你这样,不怕孤皇杀了她?”   谷清现今能对他有半分客气已是难得。才听了这话,原本闲适的脸刷一下就冷了,他直直望进白玄眼里,语气坚定:“你可以杀了她,但从今以后,你别想再派一人来我身边!”   与白玄对视几秒,他才转过头,脸色慢慢缓和。   将一臂搭在桶沿,他语气清冷:“能请你离开吗?我没有让人看着洗澡的嗜好。”   白玄冷声:“那你还让宫女进来?”   谷清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那能一样?她是来帮我洗澡的,并不是来看我洗澡的。”   白玄将他露出水面的部分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认同的点点头,“确实该好好洗洗。”   谷清都想直接告诉他了,“我特么不待见你,不想看见你!你快忙去吧!”   白玄命人另取了一块巾布,取来还自己去拿了进来。   谷清看他拿着巾布,撇撇嘴角,“我不要你洗,我想自己洗。”   白玄看他,“那怎么行?夫人一个人怕是不好擦背,不若为夫帮你。”   谷清皱下眉,却没再说什么。任由白玄给自己擦洗。   泡在水里的他实在懒得可以,力气软得整个人几乎全滑进水里。好在白玄服务甚周到,将人揽在怀里,扶着腰任他靠在自己身上。   谷清其他倒配合,让抬左手抬左手,让抬右手抬右手。   一路擦下来,舒服得眯了眼,几乎在水里睡着。   白玄看得好气又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清主儿不喜欢动不动就摆脸色,也不喜欢推来推去,吵啰嗦帐。所以他一般不会对陛下发脾气,虽然他们还没到真正在一起。他也不会死活不肯让陛下碰他(指洗澡这件事),因为只要没到出线的位置,他并不喜欢和陛下争的,因为太麻烦,就像之前上药一样。︶ε╰✿无奈   另外,章节名忽然用阿拉伯数字,忽然又用文字的,关键是作者忘记了,抱歉啊,抱歉 。 第38章 第38章   白玄真的只是在给他擦澡,没整什么多余的。他也是,安分又配合,虽然稍微安分得有些过头了。   直到白玄擦到腰间,白玄叫他站起来,他却不应了。   其实,他不是断袖,白玄本身大概也不是。两个同性,赤诚面对什么的说不上奇怪。别人有的他有,别人没的他没。可换作白玄他却做不到平常了,他与他之间,终究是隔了一层的。   谷清伸出手要巾布,“下面我自己就可以了,把巾布给我吧。”   白玄看他一眼,“洗都洗了还是洗全吧。”   谷清也看他:“那我不洗了,你出去,我要起来了。”   哪想白玄眼神一暗,“起来!”   谷清不动了,他算知道了,这人还在生气呢。   桶里的水已经变得只比温水烫一点。他是真不想洗了。   刚才没注意,现在他在想起,自己没带替换的衣服。   白玄再道一声:“站起来!”语气已带上戾色。   想起没带替换衣服的事后,谷清略扫了周围一眼,也是无法。   而白玄却态度坚决,就像他不让他杀沫儿一样,态度坚决得不可动摇。   想了想,他还是站了起来。   没了水幕遮挡的身体,大大方方地暴露在空气中,发上有水珠掉落,顺着修长紧致的腰身滑落,滑过脖颈,胸口,直至仍旧深到腿上的水面。   谷清站着,果然觉得感觉有些古怪,可忍住了没重新滑进水里。   白玄更是正常,脸色没见半分不自在。至于是真是假,他没表现出来,又有谁会去追究?   他走得更近些,拉着谷清的手把人拉到另一边梯子处坐下,又开始清洗。   一具莹白赤体就这么在眼前任己施为,正常人都做不到无动于衷,白玄则是更甚,只是谷清忙着想他什么时候洗完,没过多注意。   擦洗完毕,白玄才又去令人拿了衣服过来,直接忽略了询问谷清是否准备了这一过程。   他对衣服都不会穿,洗澡也无法自己完成的人并不抱这种期望。   待人拿来衣服,白玄才不顾谷清反抗将人抱出来,快速擦干水后将一件内衫给他穿上。   其实若只是内衫,谷清还是会穿的。而且比起衣服,他更喜欢先穿裤子。虽然标准一米八的个子穿了及腿的长衫也不可能穿出十七八岁小男生的清纯youhuo感,可是,先穿裤子才正常好吧?   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尽管他有一米八的标准个儿,可面前这人可是生生高出他一个脑袋,他不爽了!   在丫面前扮弱,他更不爽!   而白玄衣衫套好,本来衣襟都合上了他却不系襟绳了。   谷清是迟了好几秒才察觉他的异样。   本来发现他停下给衣襟打绳的动作,谷清还强作矜持地高兴想着,终于烦了么?   反正不管为了什么,现在,白玄不开心了他就开心了,尤其造成这个结果还是他的功劳。   想完就满意地伸手去摸衣服上的绳子。   却猝不及防的地撞进一个怀抱,一个吻来得毫无预兆。   不顾他的反抗,后脑被一双手按住,被迫接受这个深吻。有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滑过下巴,肩颈。原本穿了一半的衣服被拉开,滑至两肩。背上有手在滑动,摩挲着每一寸肌肤。   “嗯……”   津液交错间,谷清试图拉开环住自己的双臂,但他挣得越厉害,背上正摩挲的手只会熨帖得更用力,摩挲得更动情。   “别……不要……唔”   换气的空档,他被逼得轻哼出声,但声音很快再次被堵住。   身体渐渐没了力,推拒的双手也渐渐失了力道,反而更像另一种味道。   双眸渐渐染上水雾,眼前开始变得迷蒙起来。   谷清眨眨眼,试图去掉水雾,让眼前更清晰些,却更雾了。   双腿被悄无声息地打开,腿间被摩擦着。强烈的屈辱和羞恼涌了上来,却无法反抗。   腿脚无端发软,不得已伸手环住身前人的脖颈,眼角有液体滑出,他闭上眼,不在看,不再听。混乱的脑海中,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抗拒方式。   直到身后有奇怪的感觉,闭上的眼猛然睁开,旧时的记忆在脑中一闪而过,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咬合了下巴,这次白玄大概也没防他,被咬了个正着,顿了顿。   谷清刚好得了空隙推开他,虽然依旧被抱着,但好歹结束了这个吻。   他一抹唇瓣,怒目圆瞪,他虽咬了白玄,可好歹记得别把人给咬没了舌头,流血而亡,白玄却还没把他体内的手拿出来,刚才还有个情绪迷乱,现在感觉却无比清晰,当下更怒,“你混蛋!”   上次那般疼痛依旧叫人记忆尤新,他现在想想就怕。   白玄伸手一抹唇角流下的血,眼神晦暗不明,他知道的,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清醒。但——   小腹处有什么抵着,谷清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心里早没了冷静,手下推拒更加疯狂。   “你,你放开我!”   “姓白的,你……”   可是白玄没有放开,他轻而坚定地抓了谷清的手往下放,俯身在他耳边轻喃,不送抗拒的声音仿佛世间最牢的桎梏,“用手或亲自来。选一个。”   谷清颤了颤,软了上身靠在他身上,他轻出口气,放松了些,声音仍有些颤:“手”   白玄轻吻他的耳廓,似安抚,然后将人抱到浴桶旁,背靠浴桶坐下,手却依旧将人环抱在近处。   事罢,靠了一会儿,谷清起身,不客气地拉了白玄的衣服擦手。   擦完不管白玄反应如何,他站起来,难得心情好地故意朝白玄暧昧一笑,“陛下,接下来您就自己慢慢处理吧,在下就先出去了。”那副眉眼真是……   他言罢,拿过一边红色的外袍往身上随意一裹,便走了出去。   忙了一个早上,他都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的h戏其实不多,但总是有的。因为不知道站内底线在哪里,所以我要先做个测试,尺度会尽量控制,但有些可能会出格。这可能会给各位读者及亲爱的管理员带来些麻烦,还请见谅,不好意思哒!   另外因为我一般用的手机发表文章,所以可能看不见读者的情况,但是我间隔一段时间回去看的,如果有多……疑问的地方,作者会尽量解答。 (⌒o⌒) 第39章 第39章   回到内殿,人又备了新的衣袍换上后,白玄也正好出来了。   重新梳洗过的样子的人模狗样,哪有方才的混乱?   事实上,他方才除了衣服,似乎也没哪儿混乱就是了。   谷清看了看他,走到门边喊了声:“沫儿”   白玄看了眼他身上已穿妥帖的衣服,道:“从今以后,他是你的贴身侍从。”   说话间,一着了宫服的男侍走到谷清近前,行了一礼:“夫人”   好容易耳朵清净了一早上,重温那二字,谷清脸色微变了下,视线一转,看向那声“夫人”的来处,正是方才给他送衣服并换衣服的人。   面色缓了缓。勉强同意。   然后道:“我饿了,你去弄点吃的来就行了。”   小侍从名张远之,谷清唤他阿远。   阿远走后,白玄拉起谷清的手,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将人带回内殿。   一直到内殿镜子前将人按到镜前坐下。   谷清见他拿起了梳子,恁厚的脸色一红,到底没本事再叫他难看。只道:“过几日我让十三过来,就不麻烦你了。”   白玄对着镜子看他,脸色柔和:“我梳也是一样的,你叫他别来了。”   ……   谷清疑惑:“你方便吗?你作为一国之君,要处理国家大事又要忙别的,还有时间?”   白玄应声:“有。”   谷清没再提洛阳,心里想着该快些给他传信,不然这深宫大院里,没个人在身边,他办事多不方便?平常人的本事如何比得过洛阳?   他想了想,道:“你……其实不必待我这样好,性取向是天生的,我……终究不可能真把心交给你。”   白玄不语。   两人没再说话。安静了一会儿,白玄从身后将他抱住,轻吻他的头发。   谷清皱眉,正要挣扎,却听他道:“清儿既然已嫁与我,将心也交与我,有何不可?”   谷清抿唇,心下只剩一番不可理喻。不愿再与他说,偏头躲开他的吻。   “你需知这是不可能的!”说完,从他手下挣出,就要离开。   却又将他按下,只说:“孤皇答应过给你时间。我们慢慢来,不急。”又给他梳理长发。   谷清气得话都说不出,干脆再不理他,也不再和他说他听不进去的道理。横竖,他做什么又没要这个人来准许。   直到长发束起,是和让他最舒服的样式差不多的样子。黑色的发映着红色的衣,与之前总一身素净的他有些不同。   谷清一早察觉,他的东西大多被备成了红色,不管是床上布料还是衣服,就连方才沐浴后叫人备来的一身衣服也是红色外服,身上这套也是,看来还不只准备了一套。   白玄其他事没叫他开心,可眼光却还是不错的。他在明月谷的时间,大多衣物也是红色。   可按理说,白玄眼光再好,也不至于不问他的意思就把他的衣物一水儿备成红色。他伸手理了理衣服,他在他面前,该从未穿过这个颜色才对。   这宫里要说有谁知道他喜欢红色,那就只有一个人。   想着,他目光略缓和,许是那个人。   身后,白玄看他注意衣服,指尖挑起他的发,语气颇微妙,“衣服,是萧丞相说你喜欢这样的衣服呢,清儿可还满意?”   谷清感叹:“果然丞相懂我。”   白玄把他逮来又狠亲了一顿。   直到阿远来报:“请陛下,夫人用饭。”   谷清喘着气跑出来,好像身后有恶鬼,经过阿远时却特特停了一秒,说了一句:“叫我公子!”   阿远被他咬牙切齿唬了一顿,又见白玄随后从内殿步出,想必没错过那句话。   正在无措之时,就听白玄道:“夫人不乐意,叫公子也是一样的。”说完也走了出去。   阿远只得呆呆应了一声,“哦。”   最后,白玄并没有在清云殿和谷清一起用饭。   谷清乐得高兴。眉里眼角写满了喜悦。 第40章 第40章   谷清抿了口汤,抬眼看了看渐渐远去的玄色背影。眼中含笑,心想,开窍了就好,终于开窍了!   一旁的阿远却是另一番心境。原本看着白玄连饭都不愿意吃就走了,心里还在想着夫人果真如外界传言一般不受宠,嫁进来就是个当摆设的。   正想着也就他这么倒霉了,入宫两年,本来发现挺好,就跟了这么个主子,却见一旁的人不仅不难过,还不慌不忙的喝汤,眼里笑意真真是比三月的艳阳天还灿烂,本就为死灰般的心彻底化为脓水,死了个干净。   可这要真只是个死心就能了的事,倒也好说了。   用过早饭,谷清坐了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才站起来,阿远立刻上前,问:“公子可是要去见帝后?”   因这厢白玄知他喜净,整个清云殿就只有阿远一人贴身照顾。其他侍从都是洒扫时间才来一下。谷清的所有事情,暂时是由阿远去办的。   阿远一说,谷清这才想起,按规矩,今日他的确该去见一见宁国帝后的。当然若不按规矩,他便不用去。   那他暂时,还是不去的好。   谷清道:“不去。比起这个,你们这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么?”   阿远还在犹豫找帝后的事,但到底没敢拂了谷清的意,只道:“有趣的东西?公子想要什么?”   谷清想了想,道:“你们这里的冷宫,是什么样的?”   阿远:“……”   阿远一把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谷清却在一边拍板,“你知道吧?那咱们先上冷宫瞧瞧去。”说着起身还笑着说了声:“我一直挺好奇这冷宫长什么模样,今日总算可以瞧瞧了。”   阿远也笑,“嘿嘿”两声,笑得比哭还难看。   谷清最后却没去成。   两人才出了清云殿大门,就遇上了萧何晁。   萧何晁似乎没休息好,精神不济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见到好友,谷清有些惊讶。   萧何晁也看见了他,将他看了一眼。不知是否错觉,谷清总觉得他精神变得更不好了。   然后就见萧何晁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口呼:“臣下见过清夫人。”   谷清皱眉侧身一躲,没受他的礼。一时又觉好笑,他正烦“夫人”这两个字呢,正不许别人叫,哪想他这好友也叫了,不止叫了,还是叫得最标准的一个。   正想着,却是故意一板形象,严肃到:“丞相突然来访,是有何要事?”   萧何晁身形一顿。他低着头,没看见谷清模样,只听见他的声音了。只听这声音浑厚有力,只有那些威严又七老八十的老家伙们才有的。   若是平时,萧何晁准能察觉出什么,可在眼下这个时期,他是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表情变了变,叹口气,更加恭敬地行了一个臣子礼,“臣下参见……”   话未说完,听得头上有些古怪的声音,一抬头,正见某夫人一手捂脸,笑得全身颤抖。一脸难过化成了浓浓地无奈,“子清……”   看着萧何晁别扭的样子,谷清越看越好笑,最后直接笑倒在他身上了。   “哈……哈哈哈……子寒……你……你真越来越有趣了……哈哈哈……”   萧何晁越加无奈,伸手轻扶了他一把。却是郁闷:“你笑什么?”   谷清趴在他肩上,直笑了一会儿才停下。   最后拍了萧何晁几下,眉眼带笑:“你说我笑什么?才半个多月不见?你怎么这幅样子?”   萧何晁更郁闷了,“我什么样子?”   谷清道:“这里又无外人,你用不着和我守宫里那套规矩,也不用叫什么夫人。”他站起身,敛了敛笑意,“早时我还不许他们叫我夫人,你却来与我添堵。”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萧何晁看他:“你待让我如何?”   “不如何,你只做你的萧子寒,我也做我的谷子清,便是最好的。”   他转身又朝殿中走去,边走边伸个懒腰,声音懒洋洋的,“还好你来了,我正无趣得紧……”   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没动静。一扭头,才见萧何晁还站在门口原处,一挑眉,“萧子寒,你来这里莫不是为了给我添个门神?”   这一下,萧何晁才算完完全全醒了神,轻唤一声“子清”,快步跟了进来。   对于谷清又折回来一事,阿远自然高兴得喜笑颜开。但在看见旁边的萧何晁时,脸色却又垮了下来。挡到谷清身前,小鸡仔似的抖啊抖,“公……公子,后宫中是不允外面男人进来的,尤其是寝宫更是不行。”   阿远挡在两人面前,和谷清说完又转向萧何晁,底气稍足些,义正言辞,“夫人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些规矩可以理解,还请丞相自重,莫要陪着我家夫人胡闹。”   谷清待他把两人份儿说完,才朝他一笑,“说完了?”   阿远愣了愣,点头。   谷清不客气地用脚把人扫到一边,轻哼了声:“沏茶去!”   说完,步伐无比稳当继续带着人往里走。   阿远一脸义正言辞化成了一脸哀怨,正对萧何晁。   萧何晁面不改色走过,跟上谷清。 第41章 第41章   “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谷清一边坐到椅上一边问。   “唔……那天你回宁都,我没见到你,直到昨天见到,却是……我就想来看看你。”   萧何晁当初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计划,但一直都清楚他的想法,虽然自己也不好受,但他总觉得最难过的人是谷清。   “还有,叔父他们都在我府上,嗯……除了担心你,一切都好。”他又说。   谷清这个人,性情终究凉薄了些,但性情如他,对于好友所做的一切,还是有些感动。   他诚心道:“还得谢谢你收留那对儿野鸳鸯。”   转而又道:“子寒万帮我多留他们几天才好,这两个人,三年没回去了。若是这次不见一下,或许下次再见面就是十年后了。”   萧何晁听着他的话,笑得无可奈何,安慰他:“怎么会?”   谷清回他一句:“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们。”   想了想,问:“他们都还好吧?”   萧何晁自然是懂他的意思的。   自他及冠,他阿娘就一直为他的亲事操碎了心。谷清不想太早成亲,就连一房妾室也没有,他阿娘便一直没能放下心中忧虑。   加上他又是个常往寺庙里跑的,他阿娘便更加忧心,就怕他不成亲的原因是要想剃了一头青丝皈依佛门。   他阿娘是个火爆脾性,和他爹完全不同。诚然在凤家倒下之前,她其实也是个性子柔弱,一心相夫教子的好女子。   现如今这气性,还是自凤家背上巨债,他们一家被顶了那个倒霉族长地位时开始形成的。   自那以后,他娘就成了个火爆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且断不晓得“吃亏”二字怎么写,忍气吞声更是不能。   这次他大婚,她还不知道怎么闹过了。也不知道人现在怎么样。   萧何晁肯定地告诉他,白玄不知用的什么方法说服二老,现如今两人毫发无伤。   阿远从外面端了茶水点心进来。除了神情略委屈,也没再说什么。大概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谷清也是不会听的。   他将东西放下,告了退就要离开。   可虽压抑着,右手还是没忍住轻哆嗦了下。谷清正好瞧见那不正常的反应。   谷清没允他的告退。淡淡看他一眼,“阿远,你的手怎么了?”   阿远没想他还是注意到了,并且还提了出来。眼圈红了红,低下头。却还是道:“谢公子关心,阿远,阿远没事。”   谷清理也不理他,直接问:“你那右手,谁烫的?”   那手上一片红灼,明显是被烫到的。但看阿远的反应,不是懊悔,却是委屈,不该会是自己弄的。   他就不信,白玄能选一个性子单纯的人来照顾他,还能选一个笨手笨脚的人来照顾他不成?   谁想阿远却依旧是否认。还说是自己烫的。   谷清其实也不是非得关心他不可。但是他看这小侍从还算顺眼,而且既然阿远现在是他名下的人,却叫他问都不问,怎么可能?   问了几次,阿远不说,他也无法,本身也没什么耐性,便让他记得用药,准他离开了。   萧何晁这次来,其实也没别的什么事了。却正好给谷清打发时间用。   他另叫人取了一副棋来,一边和萧何晁对弈,一边不客气从他嘴里讨消息。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此后可得有一段时间在这水深火热的后宫生活,要是还对周围的人事还一概不知,似乎不太妙。   萧何晁坐在谷清对面,毫不藏私地把所有自己知道的关于玄帝各个宫闱妃子的事一一给谷清梳了一遍,其间相关的各大道,小道消息,一个不留,外加他准确分析的各妃性情,也都说了出来。   虽然官员大臣一般不得靠近后宫,他此前也并不特别关注这些事,但正因为这个,他说的,都是能传到宫外的大事,和一些较出名的秘辛,但却全是谷清需要的。也正好谷清要的这些暂时也就够了。   只是下棋却颇有些心不在焉了。   半天时间下来,谷清不过发挥以前三分之一的本事,就将他杀了个边边角料都不留。   玩到一半时,谷清故意停了下。   “子寒,光下棋不够玩?我们来加点筹码怎么样?”   虽有问有答,实际早已魂游天外的萧何晁:“什么筹码?”   谷清开心笑,“你身上现在都有什么?”   萧何晁目光一定,低头将自己上下好一番打量,最后一摊手,“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谷清将他上下一看,似乎除了那身衣服,真的什么都没有。凝眉沉思一秒,随口道“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萧何晁注意力不在此,只问:“那是什么?”   谷清把规则解释了一遍。开始不觉得,越解释自己反而越兴奋了。   他将游戏规则一解释,萧何晁目光清醒一瞬,点了头。   倒不知他那一瞬到底是清醒了还是越发迷糊了。这一点头,才算彻底把自己送入了狼口。   战斗最后,谷清几乎将他祖上八辈淘了个清楚,心满意足。萧何晁也终于崛起了一回,后宫嫔妃那点边角料八卦也不提了。眼如光,目如炬,棋盘砸得啪啪响,却还是让谷清在他脸上用毛笔划了一笔。   到了傍晚,萧何晁的脸上,一只正产甲鱼,正式成型。   若非阿远送来晚饭救急,谷清还打算给那甲鱼修修型。最后只得颇遗憾作罢,还不忘提醒他回家前不准洗掉,也算添点彩头。   想想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丞相大人顶着一只乌龟晃出清云殿,晃出皇宫大门,再晃过大街。   可遗憾的是,谷清的彩头没能到手。   萧何晁最后是在清云殿喝得酩酊大醉,没能回府。最后在阿远的一声惊叫中,占了谷清半张床,在清云殿过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晚了几分钟。 第42章 第42章   第二天,谷清醒来时,萧何晁已经离开了。   由于宿醉一宿,醒来后又喝了一碗醒酒汤。   汤的味道和昨日不太一样,有些怪怪的,谷清喝了,差点一口喷出来。   谷清把汤吐了,让阿远重新倒了些水。喝完看了阿远一眼。   阿远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又低下了头。   谷清最后只挥手让他出去了。   他算算时间,想着洛阳也该回来了。   中午,谷清看着阿远小心翼翼放到桌上的一碗青菜,一碗白豆腐外加一碗白米饭,心里一边思考着那碗白米饭何时会变成一个白馒头,一边再次思念起洛阳。   阿远有些兢兢战战,“公……公子,您别多想,这并不是陛下授意,您别怪他。还有……还有,您担待些吧……”   目光从桌上的青菜豆腐移向阿远,谷清面色未变半分。阿远却在这目光下有些抖。   谷清道:“饭菜收回去,然后,阿远,劳你帮我问他们一问,此事,”他轻轻一笑:“是欲公了,还是私了!不论哪一样,我奉陪到底!”   阿远抬头,神情似怨,似愤。   未及他开口,谷清又说:“你也一样,若是觉着待在清云殿不舒服,随时可以离开。”   说完,转身进了内殿。   他是知道阿远想说什么的,可现实面前,除用实力,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这个道理,阿远不懂,他却明白。所谓心存侥幸,与蠢哪有什么区别?   而至于阿远提到白玄,他自然晓得与他无关,至少不是他的授意。宫斗剧这种现实,他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   回到内殿,谷清一边拿起早前看了一半的书,一边褪了方才在外面的面无表情,叹一声人心不古。   身后脚步声传来,一声熟悉的“公子”在内殿响起。   谷清翻书的手指一顿微,抬头看见单膝跪地在殿中的人,语气似问候故人:“十三,近来过的可还好?”   洛十三沉默一秒,垂了头,才道:“十三很好。”   声音低沉,有些压抑。   谷清低头看着书,翻了几页。   过了一会儿才又看向洛十三,语气轻松不少,“十三呀,公子我知道你长途跋涉赶来也不容易。不过呢,你且先帮我去这皇宫的厨房走一趟,吃过饭再去休息,可好?”   洛十三垂首沉声:“十三领命。”说完,身形已没了影。   要说谷清果然觉得自己还是比较中意洛十三,办起事来就是简单麻利。去了半个钟头不到,什么吃的喝的都解决了。   就是可能人生地不熟,回来时带上了个尾巴。   谷清拉着洛十三,又邀不知怎么跟来的方临,一桌凑了三个数,一顿饱饭。   吃完把洛十三踹去休息,叫人重新收拾了一处偏殿。   完了才看向方临:“方护卫,可是想让我也给你腾一处偏殿?”意思明了,是大写的几个字:饭都让你蹭了,你怎么还不走?   方临犹疑了一下,才问:“夫人可有话让方临带给陛下?”   谷清道:“没有。”   方临又犹疑,“那……”   “若你是想说十三的事,就且无需多言。我来此处,身边没个亲信其实不大方便,陛下若不愿留他,你让他来找我。若你想说膳房毁了半边之事,你让那厨房管事的来找我,如此,可还有事?”   方临咽了口/口水,“已,已无事。方临告退。”   走出几步,忽而一物落到眼前,伸手捞住,就听后面响起声音:“春行的爪带了毒,这是解药。”   转身,正见半片红色衣角消失在内殿入口。方临摸了摸脖子上的爪印,再次转身,出了清云殿。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白玄那天之后再没出现过。   谷清却托了他的福,过了充实无比的半个月。   从一开始的食物方面,再到后来的各种故意恶搞,谷清借了洛十三的手,通通肃清了一遍。   洛十三不傻,除了第一次毁了半个膳房,动静颇大,此后的每一次,但凡可以动静小的绝不会有大动静,但凡可以没动静的就绝对不会有动静。   但在那之后,每一个因动过清云殿而与他打照面的人,见了他都巴不得能将自己变透明。   他这手法,谷清颇喜欢。比起把事情一次又一次闹大,他更喜欢动静小些,这样下来,才是真正想怎么下手怎么下手。   这挑衅与肃清持续了半月,清云殿的所有人终于得以清静,不止清静,但凡是清云殿的务事,皆是能有好的绝没有坏的。清云殿也算是真正拥有了名副其实“仅次于帝后位份”的生活。   然后,那位/位分唯一高过谷清的帝后来访了。 第43章 第43章   清云殿中,谷清落座下位,而那平时该是地位超然的人坐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高贵,大方,却又气质不失妖娆的一个美人。   虽然此前谷清一直想过要去拜访拜访后宫的美人们,却想不到会是先见到帝后,而且还是人家来访。   首座上,那美人抿了口茶,朱唇轻启:“子清来了这么久,本宫手中事务不少,却忘了关照一下,子清莫怪。”   谷清道:“帝后多虑。本该是子清前去造访才是。却劳帝后前来,望帝后莫怪。”   两人一来一往,打起了太极。   雷姬儿动静安分,谷清也懒得多提过往。虽然洛十三处理事情动静几乎没有。但那些人动手时的动静却不小。要说雷姬儿不知情,实在说服不了人。   要说谷清,他觉得不管过了多久,他都不能喜欢上与“皇”字有关的东西。尤其是皇帝和官场。   他经商多年,精通人情交际,手段确实凌厉却能轻易不得罪人。但始终适应不来官场的尔虞我诈,但对于这招,雷姬儿却似乎精通。招招逼近,谷清无论愿不愿意,都得和她打完这一出心计。   两人似乎都态度良好地聊了半天,雷姬儿说了半天,目的虽还看不清,却是半分便宜没占到,所有话都让谷清完满圆还。   一盏茶喝完,雷姬儿放了茶杯,茶杯与桌面接触的声音有些大。   想来,耐心也到头了。   “子清,恕本宫直言,本宫此来,确实不只是找你喝茶谈天的。”   谷清配合地收了那官腔,只剩不多不少两个字:“所以?”   “半月前,萧丞相可是来过清云殿,且过了一夜?”   “这事儿对我其实没威胁。”   雷姬儿一笑:“确实如此。但本宫的本意是想着你在宫中,就算有手段,想必也不会如外边一般如鱼得水,若是子清愿意,本宫愿出手相助。子清身为男妃,虽对陛下无意,可若陛下不理会你,很多地方,是少不了麻烦的。”   “代价呢?”谷清抿一口茶,只说了三个字。   雷姬儿道:“子清多虑,本宫也只是……想多个盟友,少一个敌人。”   这倒像是谷清赚了。   但是她忘了,谷清是个商人。小亏可以给,大亏却万万不能也不会吃。   谷清现在宫里,基本上,就像换了个不中意的环境生活,虽然确实如雷姬儿所言,不会有外面那样如鱼得水,但是却也没人能有本事动得了他,雷姬儿的作用,也不过是开些不怎么有用的便利,但他对雷姬儿对付后宫一群人,却绝对大有助益。   更重要的是,他绝对会趟得一身脏水。便利再多,也抵不过从此永无消停。实在与他本意有违。   “多谢帝后抬爱,不过,谷清本身要求不多。在宫里确实不那么如鱼得水,可日子也还算满意。”   “至于敌人……”他说:“谷清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拒绝的意思和站位中立的想法说得一清二楚。雷姬儿的脸色有些发绿。   看谷清,面色无变,却毫不动摇,紧声说了句:“如此甚好。”   留下一队人马壮观的背影后扬长而去。   谷清确实喜欢美人,但确实在对不能相处的美人没什么兴趣。雷姬儿心机不少,而且用手段不分对象,怎么也不可能安心相处。走了也没遗憾。   清云殿里,现在是由洛十三和阿远一起跟着谷清。   平日里自然主要是洛十三在打理谷清的一应生活事理。只有时谷清有事让洛十三出宫时,阿远才放下外殿里的十几个洒扫或做其他事的宫女宫仆,进内殿照看他。   阿远在清云殿让洛十三教导了半个多月,对于谷清的规则有了一定了解,同时,自身也少了起初的那些软弱,如今办事已经让谷清颇觉顺手了。   洛十三昨日就出去收账本去了,这次去得远,恐还得几天才能赶回来。所以现在是阿远在照顾谷清。   送走了雷姬儿,谷清便回了清云殿书房,让阿远磨墨,把剩下的几本帐本翻完。 第44章 第44章   翻完账本,谷清便让阿远开始了每日都要做的事。   一边,阿远略理了下思路,当起了谷清的私人说书先生,开始讲后宫各种趣闻。   这个每日一说的任务还是他自己拦下的。半月前萧何晁到清云殿来,就叫谷清让说了半天的后宫的事。他听见了。   之后洛十三回来,他又怨谷清不晓得去讨好一下玄帝,其实虽然外面的人都认为谷清是个男人,断定了他无论如何不会有机会能得玄帝多加宠幸与在乎,可他却认为,谷清虽是男人,但以其姿色,只要愿意,未必不能同后宫的女人一争。   可事实是,谷清不止不争,还明着眼巴望玄帝别来。可在这后宫里,不得玄帝在意,就意味着失宠,哪怕位份再高,阿远觉得,也挡不住外面那一群早就等着瞧好戏,一边媚上欺下一边欺弱的奴才来给白眼,给脸色瞧,就因为陛下一个不在意。   他一面恨外面的奴才的欺人,可又打心眼儿里怨谷清不争气。   直到洛十三回到谷清身边,他才真正见识了这深宫大院里,原来惊还有另一种争气的方式,而且,竟比着有玄帝出头还要解气的。   此一番见识,让阿远从“他照顾的是一位不受宠男夫人”的认识里,变成“他跟着的,是有二帝之称的阁主”。从那日后,对谷清再无怨,只有服气。   后来又怕那日谷清说要他离开是真的生气,想让他离开。他当然也清楚,谷清有了洛十三,这清云殿里哪还有他存在的地儿?   于是一边安分守己起来,又想着赶紧发挥自己的价值。于是便做起了这清云殿中,唯一/一件洛十三也做不到的事——八卦。   谷清大多时候无聊,可又不会打的无准备的仗。虽然最后他这些准备都还没用上场。   抱着打发时间和收集消息的心态,听得也算舒爽。看这小宫仆为他想让自己去讨好白玄的行为“忏悔”,他也很舒爽。   逼他去讨好那烂人?活该他这样。   阿远讲后宫趣事,都能写本书了。   今天的内容是:宫里正怀孕的柳妃。   据说,这位柳妃在三个月前怀孕了,那时候谷清还没“嫁”进来,倒是有风声传,早朝时分,满朝大臣们请奏玄帝娶他,据说玄帝是被逼着点头的。下完朝之后还几天连着脸黑得见不得人。   听到这一段儿,正沉浸在听书乐趣中的谷清回神了。   “等等,阿远,刚才那段儿……那段儿你再说得细一点。”   阿远坐在下位上,正低头抿一口茶,就见谷清来神了。瞬间脑壳一紧,急问:“哪段儿?”他说奇闻趣事说了半个月,还没见过谷清听得这么在意的。   谷清从榻上起了身,“你刚才说玄帝娶我这事还是被逼的?”   阿远一悟,立马点头,:“是的,而且之后好几天黑了脸,据说满朝文武除了没力荐的萧丞相和觉得丧德败礼的国教院主周浣生,其他人都遭了好一阵子罪呢。”   阿远嘿嘿一笑:“那时候好多人还想萧丞相为什么不支持还大力反对呢,现在才知道,丞相竟是与公子相熟的。”   谷清轻轻哼一声:“他还有良心。”   萧何晁会反对这肯定是意料之中,可让他惊讶的是,白玄那厮竟也是反对这桩婚事的。   谷清觉着就自己看见的,那厮可上赶着娶人,哪有不乐意了?他都逃成那样了,他还给找回来,惊动了宁国,这要说他是反对的,谁信哪?   谷清“啪嗒”一下倒回榻上,斜了阿远一眼,“小阿远,你这情报网是不是不准哪?你看那烂人……”他点了点下巴,继续道:“他那样,像反对的样子吗?你不会诓我玩吧?” 第45章 第45章   阿远急了,一把拍桌而起,直惊得谷清一愣。   “公子,这怎么能诓你呢?就这个,当时都在后宫当了好多人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呢,不信您随便提溜一个人来问问,这事儿可真啦!”   唾沫横飞喷了满天的唾沫。谷清赶紧让了下,说:“知道知道,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光是答应亲事就脸黑了,那到拜堂成亲的时候怎么就见他一脸乐意?   谷清自来是个擅长找茬的,阿远一听,蔫了。   丧着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末了咕哝一句:“这谁知道他想的什么?那时候陛下可不止脸黑呢,答应亲事有三个月,都没听他提下聘和婚期的事呢。”   这事情的内里,指不定怎么个十八弯的绕法。而谷清,之前他还以为自己真被个男人看上了,现在却是完全看不懂白玄的想法了。   既然不懂,谷清索性也懒得想了。算来白玄也有半个月没来,说不定真像阿远说的,他其实也反对这亲事。   想着倒也不错,回头说不定勾搭勾搭还能当个哥们儿,那这休不休书,离不离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谷清想着,开心了,一挥手,也不为难阿远,让他继续扒那据说柳妃怀孕了的事。   阿远得了放过,乐意得很,讲得更起劲。   皇宫御书房中,正一脸冷肃盯着殿下战战兢兢打颤的五个重臣的白玄,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五位重臣:“……”   压抑威严的气氛就这样散了大半,五个大臣齐齐松了口气。   国教院主周浣生上前道:“陛下,宁国出了大云之的奸细一事尚待细查,督将军方百里与方护卫定会将事情查清楚,我等五人亦会倾力相助,相信很快会将事情查清,望陛下保重身体,莫多烦扰。”   白玄轻咳一声,道:“羽凌王似乎到了宁都,萧丞相,你替孤皇好生招待。”   萧何晁一叩首:“是,陛下。”   白玄一挥手:“都退下吧。”   殿下五人齐齐叩首,退了出去。   五人离开后,方临才进了內殿。   不等白玄文化,方临便躬身道:“陛下,洛十三昨日外出,今日尚未归来,夫人也好好待在清云殿,今日也未出殿。”   白玄点头:“嗯,孤皇知道了。”挥了挥手,也让方临退了出去。   想了想却又把方临叫住,提醒道:“清儿不喜将怒气表现给人瞧,怒气只怕还没散完,又总待在殿中,只怕不好,你让清云殿的人劝他多出门走走。”   方临/临门踏出一脚又收回来,转身低首告了声“是”,才又转身离开。   时光飞逝,一晃眼又是三天过去。   谷清在清云殿待了半个多月,阿远的八卦也八完了,按正常情况,谷清已经可以发霉了。   清云殿院中,谷清举着剑,任由洛十三第不知多少次给自己调整姿势。   洛十三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也很无奈。   他一边从后面举着谷清的手一边道:“公子清用力握住剑。”   谷清有气无力的动动手指,再没了回应。   洛十三只好握住他的手拿好剑,忽然——   “啊”   一声惊叫在院中炸开,原本谷清手中的剑终于彻底脱了手。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阿远。   谷清推开洛十三,走到一边的竹椅上坐下。很是无奈地问:“阿远啊,你叫什么?”   洛十三也看他。   阿远快步上前,一把推开往常见了都巴不得好好膜拜一番的洛十三,看也不看一眼就走到谷清面前。   “公,公子,你们练剑就练剑,怎么可以这样?”   谷清塞颗葡萄进嘴里,问他:“什么样?”   阿远看他毫无觉悟的样子,气得几欲吐血。到底忍住。   他一脸悲愤,羞于启齿的样子道:“公子,你们练剑就练剑,靠得那么近干什么?就那样看着洛公子都把您抱在怀里了。”   谷清咽下葡萄被他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   笑完不嫌事大的又笑眯眯地扔出一颗炸/弹:“阿远,你不知道么?十三一直都是这样带我练剑的。”   也就是说,但凡洛十三带他练剑都是这样扶着的。   这话七分是真的。   但其实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   怪就怪九澜的人练的剑都太变态了。谷清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跟着洛十三练剑,然后就这么看着只比他高一点的小孩儿一柄长剑舞得人眼花缭乱,自己却怎么;也学不会。   其实他也不是一定要学,事实上那次看过洛十三练过一次后,他就有一段时间没了练剑的想法了。   重新想练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人很多时候总是有太多力气无处使,运动当然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于是谷清再次让洛十三教他,作为剑术初学者,想看懂一套剑术不容易,当然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谷清其实也不是对这个有多认真,便选了最简单的方法,让洛十三直接带。   但学会之后还是自己练的,而他学会一套剑术通常会练好一段时间,所以,洛十三自然不用一直带他。后来练得越多,障碍越少,学得自然越快,洛十三带他的时间便更少。   就连洛十三的难缠师傅也说,若他愿意认真学,定能在武界辟出一片天地。   可他真正认真学过的,就只有射箭。对于练剑,到后来都是洛十三带他,反正现在学起来也不过一两天就能把新招记牢,洛十三愿意,而谷清呢,在这些方面容易犯懒,便促成了两人都愿意的局面。   而且事实并没有阿远形容的那样夸张,洛十三也只是勉强带着他。至少谷清看来是这样。   阿远脸色憋了个通红,想骂人他又不敢,就这么干站了半天。   还是谷清看他手里拿着东西,问他:“那是什么?”   阿远已然无神,呆呆地举着手中红色的帖子递给谷清,“柳妃娘娘,晚点会举办一个小型宴会,这是给公子的请帖。”   谷清接过帖子,怀疑道:“不可能吧?” 第46章 第46章   虽说现在后宫没人对清云殿出手了,可应该不会还有人来亲近吧?   洛十三从他手中接过帖子看一眼,道:“本来不会有人来理会公子但若这柳妃是第二个帝后,就难说了。”   谷清晃了晃摇椅,若有所思道:“你是指又有人找我合作?”   洛十三没有说话,他知道谷清已经有了答案。   大脑一番过滤,谷清确定了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大概占百分之八十。   若说到合作,谷清简直可以排全人类历史后宫合作榜首名。   原因很简单,就像国家之间的战争合作一样,后宫的妃子不少各种尔虞我诈程度之激烈,比起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过是少了血流成河的壮观景象。   战争激烈的地方总少不了合作。   可就算是合作,别人也怕挑上猪队友,不仅是怕挑上猪队友,合作的来的成果分成也是个问题。   而事实上,若说能力,谷清富甲天下,又是位分仅低于帝后的夫人,其资源之大用在后宫这种地方简直可以说屈才,没看见只用了半个月,所有对清云殿意见不少的人,见到清云殿的都绕道儿走么?   若说分成,利益,这个更好说,没看见玄帝娶了人第二天就把人晾在清云殿里,看都懒得看一眼吗?后宫任何一个人,绝对可以放心他不会争宠,因为不可能争得了。   如此一人,在后宫放着那就像一块不断不断闪着金光的大金子,就等人捡走。   谷清疑惑啊!   “她们想来搭桥,为什么不早点来?”   半个月前,后宫中人对他那叫个不友好,可也没见这些人有什么动静,但若那时候有人愿意站出来卖个人情,谷清虽说对付这些手段连费力气都称不上,但也不会在紧急时刻对那些,对自己有好意的人袖手旁管不是?   阿远已经从打击中回神了,对于谷清的“为什么”,他虽也曾作为受害者,但对原因不要太清楚了。   他反问:“公子应该想过吧?为什么洛公子足足用了半个月才让外面的人不敢对清云殿动手。”   谷清道:“因为我让十三对每一个“挑战者”都封了口,他们没有说出去嘛!”   从某方面来说,谷清这一点超腹黑的。明明只要有人把消息传出去吗,就不会有人再来招惹清云殿,再遭洛阳迫害了的说。   对于此行为洛十三理解,这是他发泄怒气的方式,至于这怒气从何而来,可以说是,很多方面吧。   但对于不了解他的阿远来说,阿远一度在心里警告自己千万不能惹到这个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不能惹的人,总能让人想要亲近他,这也是从很多方面来说。   不管气质,外貌,还是其他……   阿远的眼睛扫过谷清肆意的模样,快速低下眼。   他说:“公子说的,只对一半。您在殿中,又是初来乍到所以不清楚,但洛公子用该是知道的,这后宫之中,对清云殿不怀好意的人占了九成。”   所以说,但凡后宫之中有谁想对他表现好意,就得做好成为众矢之的的准备,。   谷清感叹一声,兴味盎然地道:“这么多?”   阿远点头,又让谷清惊叹一回,他说:“认为您一定会在后宫中过得悲惨的人,占了十成。”   洛十三看了阿远一眼,没说话。   谷清吸溜一粒葡萄,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从洛十三手里接过请帖,又翻了一遍。   随意地问:“阿远,柳妃娘娘可曾提过,今晚宴会都有什么有趣的?”   他语气是一如往常的懒散和漫不经心,阿远心里却不由抖了抖。   他抬头看了谷清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人虽然地位尊崇,却并不会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像陛下那样。可刚才那一瞬,他终于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他照顾了半个月,与他谈笑风生相处了半个月的人,是被人称做“商帝”的人,是真正的帝王。   他第一次认识到,玄帝将此人限制,是多英明的决定。   这个人的确让所有人亲近,但是这些都改变不了他是同样不可冒犯的存在的事实。   谷清放下帖子,吩咐洛十三:“柳妃娘娘有请,怎能不去?十三,帮我备份礼物。”   洛十三恭敬听完,单膝跪地后叩首:“是!公子!” 第47章 第47章   于是傍晚时分,谷清带着洛十三和阿远,携了一份珊瑚珠第一次出了清云殿。   傍晚时分,大部分人都已经没有在外面,黄昏的光晕笼罩了周围的一切,释放着美丽与神秘。   谷清不由想起了明月谷。明月谷很大,谷中除了谷里人们的住处,其余的地方全部种了大片的蓝花楹。   虽然放眼望去是遮天的蓝色,但因为谷清的故意的格局改造,那片蓝色并不会显得忧郁。只将她的美丽以更为高贵而又圣洁的方式绽放。   明月谷的人也不多,除谷清就只有不超过五个人,但因为常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充斥着各种和谐,不显单调也不显嘈杂的声音,也不会显得寂寞。   花坛旁,谷清盯着整片的花,有点怀念。   “明月谷的花,应该开了吧?”他说,眼前仿佛看见了那一片簌簌掉落的花,降下漫天花雨。   洛十三难得哼了一声:“便宜那老醉鬼了,今年明月谷里除了老醉鬼,一个人都没有。”   他那老醉鬼指的便是洛十三的酒鬼师傅,那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酒鬼,一年到头就没几天清醒的,很让人怀疑他会在哪天就酒精中毒了。   可是,不对啊!   谷清道:“一个人?现在谷中的人不该有两个吗?玉儿哪儿去了?”   玉儿,就是谷清的娘派来照顾谷清的丫头,此人……是个真正的妖孽。   洛十三囧了,却还是说道:“据她说,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她要找他去了。”   谷清:“哦”   洛十三:“她还说,她一早就该让您离开,不该在您身上浪费大把的时间。”   谷清:“哦”   玉儿那丫头,果真是个妖孽啊!   烛火明亮的宫殿中,歌舞升平。   姿容出色的舞姬站在舞台中央,妖娆而多姿,每一个步子仿佛踩在人心弦上,让人心生荡漾。   殿厅的两边坐了好几个女眷,中间仅有一个男子。   绕是如此,却不见青年男子,面色有任何慌乱。至始至终,青年都在淡定饮酒,目光从容不迫地看着内殿中跳得起劲的舞姬,看不出任何窘迫。   当伴舞的乐声逐渐接近尾声,一名衣着最为特殊的舞姬渐渐靠近青年,最后无限娇羞地在青年面前停下,另斟一杯酒递给青年。   谷清伸手挡下身后蠢蠢欲动的洛十三,然后伸手接过欲直接递到自己唇边的酒杯,大方谢过斟酒人,然后在众多眼睛下将酒一饮而尽。   舞姬受他一谢有些惊愕,不过恢复得很快,便转身到谷清身旁坐下,给他继续斟酒。   洛十三冷眼扫过舞姬,见她没有多余的动作,手中长剑“咔啦”一声从左手甩到右手,便没了动静。   阿远瞪直了一双眼,又惊又愤,而后将双眼看向谷清的背影,目光似带希冀。   谷清轻轻一抿唇,接过舞姬手中的酒,再次饮尽,而后。再无反应。   不远处的主卧上,一女子坐于其上,小腹有轻微的隆起迹象。   女子娇笑一声:“不知夫人对这酒可还满意?”   谷清轻轻一笑:“美酒佳人,无可挑剔。”   阿远一双眼瞪得越发直,不敢置信。   洛十三依旧平静。   柳菲儿入宫前,是地方上的一户纺织户家的女儿。   因为长相出色,所以尽管家中没有什么特色,却也小有名气。   那年,恰逢宫中选秀,据说不止要从官户人家的女儿里挑选。但凡各个地方上有出色的人,当地县令亦可将人举荐上来。   哪个女儿没有一点梦?哪个女儿不曾幻想有机会嫁给一个让世人仰望的人?   柳菲儿有,她也想,而现实也确实给了他机会。   她那里的县令为了讨好上司将以容貌成名的她举荐上去。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机会。   嫁进宫中,只求有朝一日与那人为伴,是她的梦想。   但梦想之所以能想,那是因为它是梦;而现实,却是残酷的。   她确实容貌出色,甚至比大多数秀女都要好看,她原以为,以自己曾令人多加赞辞的容貌,一定可以得到玄帝的注意。   可直到真正当选的时候她才知道,宫中选秀,光有容貌是不够的。要有后台,否则你长得再漂亮,你也是“不美”的;要有钱,否则打点不好底下嬷嬷,画师,你再漂亮,画师笔下的你也是不美的,玄帝眼中的你也是不美的……   十六岁的柳菲儿第一次认识到,外面的世界和家乡太不一样了,外面的世界里,如果没有家世,没有后台,你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于是,在一群有家世,有后台的才女,美人群里,柳菲儿第一次萌生了放弃的念头,开始随波逐流,反正最后能选上算运气,不能,就原路返回也不错。   最后她被选上了。   转机并非偶然。那是因为有一次她出门,正好碰上一个女嬷嬷,被一条不懂事出来瞎晃的小蛇吓着了。   一人一蛇杵在路边,当时那里正好没其他人。   她不像,宫里人,惧怕这些虫蛇,随手便救了那嬷嬷一回。   之后那嬷嬷听说她是秀女,见她模样可人,又帮过自己,不知道怎么做的,就让她得选了。   最后在一众容貌出色,家世出色,后台也出色的人中,得了一个柳妃的称号,却是勉强。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拼不过那群人的,不论心计或其他,就连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容貌,这回,也是真的没了优势。   可是,她不后悔,因为她终于如愿,成为了那个人的妃子。   在一众光芒照人的女人群中,她的光芒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暗淡下来,而为了不去招惹上那些她惹不起的人,她习惯了默默无闻。   直到三个月前,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来到竹兰殿,过了一夜,然后,她怀孕了。   在这后宫中,比家世,比后台,容貌都强大的武器只有孩子。她依然没有其他三样东西,可是,她有了孩子,于是,有了机会。   一朝之间,她在宫中的地位改变得翻天覆地,她终于,用不着故意把自己缩起来,她终于,敢光明正大的将头抬起来了。   这后宫之中,除了帝后已经有一个孩子,也就只有她有了。只要她能将孩子顺利生下来,抚养长大,就是要和帝后一争,也未尝不能!   半月前,传说中是让陛下都忌惮的人被陛下一旨昭告天下,娶回了宫中,养在了笼里。   只可惜,那是个男人,这后宫本来就是女人们的天下,一个男人在这里根本毫无优势,甚至连取悦陛下的可能性都没有。   一时之间,后宫之中充斥了各种声音,有等着看笑话的,有等着让他出丑的,有等着他受灾受难生活不顺时去补上一脚的。   在她们眼中,哪怕他在外面再厉害,在这深宫之中,也只不过是一只折了翅的鸟儿。   但是,这个人果真不愧是个让陛下也忌惮的人物,仅仅半个月,后宫之中,后宫之中再无一人敢对这位“夫人”出手。   听说,后宫中的人消停了没几日,帝后便去见过这位夫人,帝后的目的想必和现如今宫中大多数妃子的想法相似。   就算她是雷州公主,不像其他嫔妃一般稀罕这人的力量,但若这人和其他人联手对付她,怕也够她头痛,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可让人欣喜的是,帝后失败了。   柳菲儿从来,比起这后宫的女人们,比不过的,也只是后台和钱财,可这两样东西,这个人一样不缺。所以只要这个人能和她站在一边,再加上她有个孩子,她一定可以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她费尽心思办了个宴会,又花血本请了据说从花鸟国贩来的绝色舞姬。   男人都是好色的,这个人果然上钩了。   他笑了,说:“美酒佳人,无可挑剔。”   这人虽是男人,倒是长得真好看,这一笑,便生生把那舞姬都比了下去,让人惊叹。   但是,这又怎样?他再好,还能比得上九澜至尊?而她心属的,正是九澜至尊,她,是九澜至尊的妃子。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可能贿赂这个人,让他对自己产生需求,只要做到了,合作什么的,还不是轻而易举?   而她的筹码,便是倩儿。 第48章 第 48 章   宴会直直进行到了月亮高挂时。让谷清满意的是,整个宴会柳妃都没有提起什么让人不快的交易。   宴会中,所有人也相谈甚欢,这个“所有人”自然包括了柳妃请来的其他后妃。   她们渐渐会问谷清一些问题,如时下最受欢迎的服装是哪一款,最好的胭脂水粉在哪儿买这种问题。谁都知道,谷清虽然是男人,却是九澜之中生意做得最好的男人,这些问题,问他简直不要太适合。   能与美人单纯谈笑风生,谷清接受得欣然,聊了半天,也没觉着乏了。   直到月上枝头,殿中大伙儿才渐渐散去,临走时一个个娇羞无限地和谷清约了下次再聊。   众人散尽,柳妃特意让谷清停留了下。   该来的总要来。   谷清面色轻松地留到了最后。   柳菲儿从首卧上起身,扶着腰走到谷清身边。   “夫人今日玩得可还开心?”她问。   柳菲儿才说完,一旁的舞姬就朝他又靠近了些,整个人巴不得挂到他身上来。   谷清微笑,喜怒不明,“亏得娘娘办了这个宴会,在下自然满意。”   柳菲儿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继续说:“倩儿是花鸟国人,因无人照拂流落到宁国,若夫人愿意,可带回去做个贴身丫鬟。”   倩儿应该就是这个舞姬的名字。   说的什么当贴身丫鬟就是一个幌子,谷清自然知道。实际如何,两人也清楚。   柳菲儿说的什么花鸟国人,无人照拂是真是假没人清楚。   谷清原则上是绝不对良家少女出手的,但若是这倩儿不属于这个范畴,他并不介意。   至于你说他嫁为“人妇”,要有贞操?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答应过?那都是别人的一厢情愿好吧?   柳菲儿说过这些后便没再提什么。   谷清对此稍感诧异,也看出她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倒真是个不傻的。不过比起帝后,却还差的远。   他于是大方道了谢,带着倩儿回了清云殿。   回到清云殿,谷清将倩儿叫进内殿便先出来——解决麻烦。   阿远扒着门框框死瞪着从内殿出来的谷清,“公子,你,你千万别干傻事呀,您赶紧的,让那女人走,这清云殿是她能待的地方吗?”   谷清:“……”   阿远在正殿门口嚎了半天,谷清也没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喝茶。   等到阿远将后宫宫闱道德伦理,“妇人”七出皆吼过一遍,嗓子也冒烟没力气吼了以后。   谷清才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他气定神闲地问:“吼完了?”   阿远明显被他的镇定惊到了,话也不说了,只点了点头。   谷清喝完最后一口茶,才道:“那该我说了。”   阿远一愣。   谷清道:“阿远你说过宫闱,说过伦理,甚至七出。但阿远你从不想想,这些东西适合我吗?”   “按你的说法,我与白皇算是成了亲,可你从不想想,我与他皆是男人,三从四德总没道理是我来守,白玄后宫几千人我都没说什么,所谓欲束人,先束己,他自己都没做好,自是不能管我的。”   “可若照我的想法,我从未承认过自己与他的婚事,食色,性也!男欢女爱岂不是天经地义?与你那番道德伦理可半毛钱关系也无,如此,你可还有话要说?”   阿远仍是扒在门边,面上却变得万分纠结,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不过谷清却是清楚。他起身,关照洛十三和阿远早些休息。   这种事情,阿远会闹,洛十三却不会,因为如果谷清自己做了决定,他是什么都不能说的。   但谷清和他对上眼时还是让他的目光里似乎和以前面对时不同的东西惊了一下。   想问他怎么了,他已经拖着阿远离开了,还顺手拉上了门。   大概,是看错了吧?   这么想着,谷清进了内殿。   柳菲儿本意是想让谷清迷上倩儿,然后通过倩儿来控制谷清。这个目的很明显,因为谷清知道,以柳菲儿的实力,只怕备不出太多筹码。   而倩儿确实长得不错,而且抱起来比很多人感觉都好。   但柳菲儿还是打错了算盘。倩儿是不错,容貌也不错。可惜她遇上的是谷清,谷清在欲望方面一向控制得很好。   他可以一夜纵情,却不会被就此控制。   所以第二天,他便打算让洛十三送倩儿出宫,并承诺按她的意思给她置办了一处小店,末了,谷清又多给她一笔钱。倩儿其实并非孤苦无依,她只是被父母的债主拖走卖了抵债的,算是个可怜人。   白玄来的时候,谷清还在睡回笼觉。   叫醒他的,是一盆冷水。   随之而来的,是脖子被掐得死紧。   大脑警钟长鸣,谷清彻底清醒。   睁开眼,看见了白玄,或者说死神! 第49章 第49章   谷清有些心颤,但满身的水和才被掐的脖子仍让他皱起了眉头。   “你干什……”   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飞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膝盖磕到地上很疼,谷清是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白玄。   白玄也在看着他,眼中的杀气似乎能凝成了实体。   谷清心下一凛,这个人,真的会杀了他。   他张了张嘴,想叫洛十三。   还没出声,头顶就响起一声冷笑:“还想叫人来救你?”白玄俯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让人不会怀疑这下巴随时会碎掉。   谷清不由皱起了眉头,“疼!”   白玄脸色更冷了。   “贱人!”骂完,一把甩开谷清,生怕脏了手似的。   谷清还是蒙圈的,完全不懂白玄的行为。   一句“贱人”,好像开闸的钥匙。一早的怒气涌上来,谷清哪还记得什么杀不杀人?死也不能怂死!   理了理衣襟,他慢慢从地上站起。面色冷峻。   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就被人推了一把,推开一些。   谷清怒火中烧,转头脸色已经不能看。   就见阿远在一边低着头,急急小声道:“公子,倩儿没能出宫。”   一句话如又一次的冷水浇头。   怒气也被浇掉不少。眉头却皱得更深些,他问阿远:“我不是让十三送她出宫吗?”说完又说:“十三呢?”   平静得没有半分起伏声音,毫无遮掩地在大殿内响起。阿远差点没昏死过去。这可真是位爷!   “洛公子把那个倩儿送出去,但被方护卫挡回来了,陛下已经知道昨晚的事了。”阿远解释得急,都想往谷清脑袋上敲几把,把他敲醒了。   谷清一撇嘴,算是明白了,却是不在意地道:“我也从没想要瞒他,知道又怎么样?”   谷清知道白玄发火的原因,火气消了些,可阿远却再没了声儿了。终于不仅是他,站满御林卫的殿中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凤清”   身后有谁在唤他的名字,真名!   谷清回头,看着白玄朝自己走来。一步一动,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眼睛除了似乎望不到边的黑,看不出丁点情绪。   谷清不是好脾气的人,从来都不是。清早被他一番折腾起来,尚有余怒未消。   他看着白玄,也不说话。   只听白玄道:“凤清,在你眼里,孤皇算什么?”   “……”谷清怒火尚存,突然便想道一声“畜生”,好在忍住了。   白玄走到他一臂距离的面前停住,又道:“孤皇对你的感情,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这话于谷清,不可谓不气人。感情,他从未看出这人对他有什么感情,而事实上,这个人又哪来的理由对他有感情?   他再没忍住,冷笑一声,“感情?如果束缚是感情,如果牢笼是感情,如果屈辱是感情,那陛下对凤清,可真是用情至深呵!”   他又哼一声,“听他们说,你娶我,本身是不情愿的。如今我既已对你的江山再没有威胁,你这般惺惺作态,却又是何苦?难不成,你还真希望我一个男人对你三从四德,为你守七出之条吗?那我倒希望你真休了我!”   “白玄”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在你和我的这场婚姻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你为了宁国娶我,我便成了你的妾,连妻子算不得。你后宫佳丽三千人,难道你却有想着我会和她们一样,真盼着你来宠幸不成?而且,就算没有这个,你自己就是妻妾成群,一年下来,三千个女人你上都上不完!你却介意我碰别人,凭什么?”   曾经压在心底的怒火仿佛爆发般,一股脑全冲了出来。谷清说完,胸膛仍在大气起伏。一双眼如锋利的剑,直指白玄的眼。   殿内,没人敢出一声大气。只有阿远,这半个月胆子给谷清养肥了,偷偷抬眼看着谷清面前的人。起前还觉得谷清不该碰倩儿,如今心中却是忐忑了,看着白玄的眼也带了些许幽怨。   白玄看着谷清,眼前人,只着了红色的里衣,衣襟还是湿漉漉的,及腰的长发不比平日,有些凌乱,头顶及肩的发更是还有浓重的水汽,额角细碎的发上有水滴滑下,滑过眼角,被眼睫挂住了,却似泪水一般。明明是一幅不修边幅的样子,偏生就是不显狼狈,只显可怜。   谷清一番话,字字句句如锤子般砸在白玄心口,他看着谷清,却不知心境如何,忽然用力闭上了眼。   闸门一打开,谷清却是越想越气,气不住便想自己当初怎的没启用凤天,先弄死这家伙?竟还真披了喜服盖头来与他拜天地?   他咬着牙,气得浑身颤抖,心中已有一个决定成形。   举步,再不看白玄一眼,也不关心他作何想法,越过他便直直朝内殿的方向而去。   却还没走远,就被一把抓住手,再无法前进一步!   谷清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愿,“放手!”唯有两个字,都是带了火气的。   可是,没有放手。   没等谷清反应,他已被凌空扔了出去,却不是朝前,而是扔到了往后的一股墙上。力道之大,叫谷清的手臂狠狠在墙上撞了一下,最后双手扶墙才险险站稳,手却还是蹭到一块铁木边棱,手心立刻有鲜红的血层层渗出,迅速流满手心,顺着白皙的手腕下滑,流进袖口。   往常这种时候,谷清都是痛的,很痛。可是此刻,目光触及指缝的点点鲜红,却记不起了痛。只剩那鲜红的血色,如火般,将他完全吞噬进去,怒火迅速烧尽所有理智,不留分毫。   变化,来得出人意料,悄无声息。   如墨的眸子渐渐染上血色,从侧面看,闪着嗜血的光芒,妖异夺目。长发四散开来,无风自舞。   头顶一片阴影笼下,几乎将墙边的人整个罩住。   谷清只觉得脑袋一片沸腾,这沸腾逐渐蔓延至全身,大脑中有什么力量在嘶鸣,拼命的叫嚣着,仿佛随时可能冲出体内,但只有一瞬,瞬间之后,脑中有奇怪的金纹一闪而过,那叫嚣得仿佛要破体而出的东西就好像哑火了似的,再无反应。   徒留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被烧得全身皮肤泛红,渐渐变得虚弱起来。   谷清脑袋昏昏沉沉的,累得眼都睁不开,眼前的一切只能看着模糊一片,身体好像绕着整个大宁国跑了一圈回来,累得不行,双腿无端发软,只是扶了墙才勉强站住。却还是难受得厉害。   浓重的阴影从头顶自上而下罩住,叫人心中不安至极。   “你……”他想回头,却只哼出了一个音。   “凤清,你与孤皇这场婚姻确实不公平。但,孤皇并不想对你解释什么,而孤皇给的一切,不管你想不想要,你只能接受!”   头顶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扶着墙壁铁木的两手被强势而缓慢地拉开。   只一秒,失去支撑,谷清终于撑不住跌向地面。   想象中的摔在地面冰冷和疼痛并没有来临,却是一片更为结实的支撑。背后有谁靠近,本该在头顶的声音却在耳旁最近处响起来。   “凤清,你忌惮着皇室,忌惮着我,以至于连对我打开一点心扉你都不情愿,你感受不到,便将孤皇这一片真情如此糟蹋,你当真以为,娶你,就是为了宁国吗?”   “还是,你真的以为,孤皇所付出的真心,是可以随意糟蹋的?”   耳边的声音,只似亲昵低语,却分明让人觉得危险。谷清喘着气,头顶还有湿汗未干,额头湿漉漉的。眼望着头顶横梁,他   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只能收紧身前被握住的两手。   于是便只能听着耳边的声音继续道:“或许你不信,但孤皇对你的心,从来都是真的!”   “孤皇本想,你便再不愿,只要有时间,总有一天,也能对我付诸真情,只要你还在,想要多久,孤皇都愿意等你,等着你也爱上我的那一天。可,如今看来,孤皇却是痴心妄想了。呵!”   埋在颈间的人,笑得嘲讽。   谷清靠在白玄肩上,因被捂住眼,眼前一片漆黑。   耳边的声音,多少是真切的。   谷清无神地想,会不会,我真的误会他了呢?   可,真情,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真情,真的有可能吗?   可他说爱,自己爱上他的理由,将一颗心交给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同为男子,爱上一个男子,对自己而言,真的有可能吗?   “唔……白玄,这辈子,也许我都不可能爱上你。” 他张口,不再是如开始的怒气言语,而是很平静的言语,因为没什么力气,更似呢喃。   “我知道,但,无妨,便是一个没有心的壳子,我也是要的。来,吃了它。”回应他的,是似低哄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宠溺。   颈侧先走一串湿热的吻滑过,谷清没来得及躲,那吻便先停了下来。接着,唇边便有什么圆而滑的东西贴住唇瓣。似乎是药丸形状。   下意识,谷清闭紧了唇。   白玄起先那声音,有多宠溺,此刻便叫人心里多冷。   此刻的他,比青面獠牙的鬼还叫人可怖。   现在想想,一句话便想解了这人付出的情,是他异想天开了。从一开始,他就错看了白玄。也忘了,这人从来都不是一般人,而是九澜之上堂堂宁国的帝尊,是少年成名,便能一手主了几国士兵生死杀伐的杀神。   他从未对他露过凶相,甚至一直是耐心大气的模样,他便忘了,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仁慈善良的人。   谷清撇头,躲开唇上的药丸,稳住心神,勉强镇定地问:“这是……什么?”   “药”   “什么……药?”   这次,却没有回答,只有原本捂住眼的手不可抗拒地扶正偏躲到另一边的头。   谷清耳侧靠在白玄肩上,在与白玄脸对脸不足半臂的距离,药丸再度被递上来。   谷清睁开眼,终于看清了白玄的模样。   熟悉的模样却让人陌生得紧。   他看着他,双唇下意识紧闭,只是摇头。   白玄却似没看见,只将药丸上来,眼看着他。   嘴唇几寸的距离处,一粒黑色圆润的药丸正被两指捏着,谷清在白玄眼里,看不到丝毫退让。   再看四周,只有一圈冷冰冰的护卫,连一个熟悉的身影都看不到。   就是谷清自己,力气也还没恢复,倚着白玄才能勉强坐着。   红眸在药丸和眼前冰冷决绝的脸上来回两次,谷清咬牙,“你……告诉我,这药的作用是什么?”   盯住白玄的眼,谷清心里对他会不会说也没底,只作着最后的坚持。   白玄却一手挑起他的下巴,俯脸与他对视,双目直直映进他的眼里。   下意识的,谷清想躲开那目光,却被稳稳捏住下巴,别说躲。动都动不了。   便是撇去身份,白玄的武力也能   横扫九澜的。他,太强。谷清一直都知道。   他直直望进谷清眼中,缓缓开口,“清儿太厉害,本事太大,总有各种方法逃离挑衅孤皇,那孤皇便彻底折了你的羽翼,叫你只能待在孤皇的庇护下。”   谷清不自觉更咬紧牙,用尽力气才忍住声音的动摇,“你要废了我?”   “如果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语这样,那便是罢。”   白玄目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不可捕捉,“你太不听话了。”   直白强烈的视线下,谷清躲不开,但终究忍不住紧闭双目,躲避这强烈的打击,然后做着最后的抗争,“我,也可以靠别人……”   白玄却似乎笑了一声,有气息扑到面上,谷清听到他的声音,带着自信与肯定,“清儿,相信我,他们不敢。”   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轻敲在心头,却每一次都叫人无法不绝望。   谷清,从来没有在面对一个人时,这么无力过。   他睁开眼,再度与上方墨色的眼对视时,却有些支持不住,以致眼中覆上了一层水泽。   白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扶着他下巴的手滑到眼角处,轻柔抚弄。   谷清现在惧怕着与他的每一次触碰。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怯意,“你,还不如杀了我。”他道。   白玄眸中闪过一瞬暴戾。谷清没看到,却感受到了,他轻颤了下,轻抿住唇。   “清儿,我不会杀你,你知道。”   耳畔有声音传来,谷清只觉得更累,强烈的无助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摇头,撑着身体的手动了动,想要远离身前的人。   意图很快被察觉了,腰被一只手揽住,再动不了。垂下的眸子却正好看见白玄手心的黑色药丸。   他瞪着那药,眼神仿佛在看仇人。头脑又开始昏沉。   “不要……”他轻喊着,又想往后靠。   药却再次被递到眼前。   “吃了它,吃了就没事了。”白玄望着他的眼透着坚决和不可动摇。   谷清看了看他,摇摇头,又开始拼命往后退。   白玄目光一沉,再没给他机会,单手掐住他的下颔。只见紧闭的双唇微启。   白玄拿着药的手仿佛成了烈火猛兽,谷清瞪大眼,双手掐在掐住下颔的手,拼命想要拉开那手。   药丸近在眼前,眼看要被放进嘴里,谷清抬手。   “啪”   “啪嗒”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道是谷清打在白玄手上的声音,一道是白玄两指间药丸摔落于地的声音。   谷清看着摔在地上不见踪影的药,呆了一瞬,心里闪过不真实感。却见白玄将手伸向一边。   旁边,方临犹豫半晌,终于把一粒药丸放到白玄手上。黑色的药丸明显和上一粒无半分差别。   谷清不敢相信地瞪着白玄。   白玄却比上一次更没有犹豫地将药丸递向他。这一次,谷清既没挣来他的手,也没能打开药丸。   谷清甚至发狠在白玄手上抓出了几道红痕,手上伤口再度裂开,血擦了白玄一手,都没能让他停下来。   药丸入口,白玄终于放开掐着他下巴的手,却是要提起下巴,强行帮谷清吞咽。却听身后一声“陛下”。   阿远不忍心地看一眼谷清,在白玄冷得不似看活物的眼神下,还是开口了,“公子他已经知道错了,您就绕他一次吧!”   阿远说着,心中本就是忐忑得不行。白玄则更直接。“你说得没错,明明知道是错的,你们却不能拦着他,这药,不仅他得吃,你也逃不过。”   他才说完,方临便朝阿远走去,旁边还有两个护卫。   谷清再也撑不住了,大脑最后一根弦绷断,脑中有回音清脆回荡。   “陛下……”   他一把将白玄扑住,却不再是反抗。   他这一下,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撞。奋进全力终于将白玄撞倒在地上。   他软软抱住白玄的颈项,脸颊埋进白玄颈间,嘶声哭喊:“白玄,不要逼我,我不想吃药,不想听不见,看不见,我害怕!”   湿热的泪水贴着颈间滑落,很灼人。耳边有哭喊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渐渐虚弱下来,只剩轻微而规律的呼吸声,和身上淡淡的沉重感。   白玄两手两人抱住,一手抚在身上人的背上,抬头果见一张安详的睡脸,睫上湿润未干,眼角还有圆滚滚的泪珠挂着未落下。   手指在闭着的眼上滑动,脑中犹存那血红眸子画面。   对此疑惑的人明显不仅是他。   方临疑惑道:“陛下,夫人的眼睛……”   人族的眼睛,从来只有黑色,或者浅一点的,便偏棕色或浅黄色。红色,便是上古九澜上多族共存时,人族也从来是没有的。   静默半晌,白玄的声音传遍大殿语气早不见方才的温和,而是冷冷的,仿如玄冰,“今日所见,若有人说敢出去,所有人,杀无赦!”   众人心头一凛,沉重的声音回响在殿内,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段微妙的恋情,两人离真正在一起……还差点……毕竟我还是很在意真情的,强迫什么的,不过是一个助力,这一点,就算是陛下也明白的。   嗯……上次的那一章不太好,空了这么久才补上,抱歉了。嗯……h度太高给管理员同志带来麻烦当然也很不好意思的。   嘻嘻*^_^* 第50章 第50章   至此,谷清再也不会去怀疑白玄的情感了。   “宝宝,宝宝,醒了吗?”   是谁?   现代化的高楼在消失,经过一瞬的漆黑后,视野渐渐变得清晰——   床帐,手,衣角,然后是——女人?   大脑一瞬间回活,晨起迟钝的大脑瞬间清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这一次,他无比确定,距离自己仅几公分,正风情万种躺在自己床上的是——   “娘?”   谷清有点还在做梦的迷幻感,连叫声都有些不可置信——   这不可置信是必然的。他上一次看见他娘的脸是在三年前。   而且为什么他娘会在他床上?而且,这姿势……他爹看到就又该为他准备铁扫帚了。   “呃……”   谷清长出口气,无视了他爹的铁扫帚重新倒回了床上。   即将奔四的女人脸容依旧美丽,除了自己不曾见过的新式妆容,一切依旧是那么熟悉。   “女人,一大早跑你儿子床上,不怕我爹吃醋吗?”谷清说道,语气很无奈。   一大早跑儿子床上的女人:“……”   “啊啊啊!”   几乎高达12分贝的声音如魔音穿脑,床上两人侧过头。   床边,阿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嗓音突破天际,“夫人,您,这才过了几天?你难道忘了上次的教训?”阿远说着急急往身后看了一眼。   可惜,已经晚了——   谷清看着正好进了内殿,眼睛正对着床上的白玄,懒洋洋用手撑头侧躺,笑容愉快地打招呼,“下朝了吗?”   阿远:“……”   相比于谷清轻松的笑容,阿远的心急如焚,沈初瑶起身揽过谷清亲了一口,只说:“宝宝,娘出去等你。”   说完,利落的翻身下床,离开了内殿,整个过程没看白玄一眼,好像这个人并不存在。   阿远:“……”   阿远看见白玄了,也看见白玄看见谷清和一个女人躺一张床上了,但他已经忘了对白玄行礼,也忘了帮谷清解释。   他的脑中只盘旋着一个字:娘……   谷清目送沈初瑶离开,转眼见白玄不说话,只好坐起身叹气解释:“这是我娘,呃……你当没看见她就好。”   虽然知道白玄不会为了被沈初瑶无视一事计较,不过很多方面来说,他觉得解释一下比较好。   白玄摇了摇头,说:“我们见过。”   说着走向谷清。   来到床边坐下,他伸手摸了摸谷清的额头,问:“要起床,还是再睡会?”   谷清任由他触碰,点了点头,“不睡了。反正睡饱了。”   白玄点头,起身给他拿过一边阿远手里的衣服。阿远递完衣服便出去了,说是去叫人备早饭。   谷清掀开身上薄被下床,扒了自己身上简式的单袍后任由他轻车熟路地给自己穿起衣服来。   五天了——   自从上次白玄将他从雨花楼带回来,已经过了五天。白玄住在清云殿也已经有五天了。这五天里,他会在下了早朝后特意回来一趟,他对谷清,确实很好。洛十三这几天刚好出宫,都是他来给谷清穿衣梳头的。至于阿远,他也想问,为什么洛十三不在,他还是不能照顾谷清,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谷清也没多想,只当白玄一时兴起,反正兴趣过了,洛十三也该回来了。   穿好衣服,白玄等谷清洗漱好,一如往常给他梳完头才两人一起走出去。   外殿的正厅沈初瑶正坐着喝茶,见谷清出来,把人拉过来塞了块点心在他嘴里,才满意了。   谷清和他娘一直都是这么相处的,但以前都是在亲人面前才这么亲密。因为在旁人面前这样总有些失礼。她与白玄和阿远自然算旁人,却仍是这样就有些别的味道了。   谷清任由沈初瑶别扭完,才指着白玄对她道:“娘,这是陛下。”他说着笑眼盈盈地盯着沈初瑶。   他当然知道沈初瑶是故意忽略白玄的,原因也清楚。可白玄再能容忍,该也有限度的,他并不想用沈初瑶去试探这个底限。   记得他娘以前就说过,他的性子不随他娘也不随他爹。他娘聪明但率真,而他爹则很温吞老实,不那么聪明,而谷清,他是个聪明的,没他爹老实,但是遇到对付不了的人或事,不触及底限便会圆滑对付,没他娘的率直。这么说好听了叫量力而为,说难听了叫性子圆滑。   可他娘就是愣不要这份圆滑。好在给谷清面子,微怨地看了看谷清,还是朝白玄行了礼,态度却仍是疏离的。   “民妇沈初瑶参见陛下。”她说着,朝白玄一拜。   白玄倒是平静,依然没有怪罪也没有提醒她大可不必如此生疏,只是像平时一样免了礼,道:“沈夫人免礼。”   沈初瑶和凤家三爷第一次见这位所谓九澜之尊主,是在两人大婚的前一夜。 第51章 第51章   两人初见这人时,他似乎才从外面赶回宁都。   “两位想必就是凤清的亲生父母,孤皇明日与清儿大婚,请二位务必来观礼。”   在宁都,乃至整个宁国,不得父母承认的亲事,哪怕成了亲,也是不被认可的,所以这个亲要想结成,凤氏夫妻必须同意,至少要去观礼。   也因为这个,沈初瑶和凤三爷前几天刚从外面赶回宁都时,就被御林卫盯上了。   沈初瑶和凤三爷从来只有谷清一个孩子,所以分外疼惜。谷清从小就是个不会无理取闹的,可惜是个生活残废,不论长了多大都要有人照顾着才行,所以在两人眼中,他就是个孩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就是这么一个在他们眼中要好好疼着,护着才行的人,在十二岁时便开始经营铺子了,这个年龄在这里不算小,就算出社会了也正常,可他是凤家的孩子,而凤家在这个年纪,哪个不正是斗蛐蛐儿,玩乐逗趣的时候?   偏偏他开始了营生,后来更是只凭一己之力便还完了凤家欠的巨大债务。   沈初瑶从谷清十八岁起就一直很在意谷清婚事。谷清以为她这只是单纯想当婆婆了,和平常人一样,为自己的孩子着急。   但她没有告诉谷清,她一直很愧疚。谷清本该在十八岁那年和大多数少年郎一样娶妻生子的。但是他的十八岁以前,十二岁以后都在忙着工作,忙着经商,独自承担了一切,这对谷清来说自然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又不是真只有十二岁,但对于沈初瑶和凤三爷来说,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因为这些工作,最适合与及冠之年的成亲被耽搁就是必然。   尽管谷清一直说是因为不愿太早成亲,所以没有动作,但夫妻两人始终认为,过了这个年纪,适合年龄最好的姑娘都被娶光了,剩下的都是剩女,九澜之上,因为不想太早成亲的剩女,存在情况怕是10%的几率也没有。夫妻两人因此越加愧疚难当,又是心疼,所以一直对谷清的婚事格外格外关心,程度则绝不止是谷清自认的那点“天下父母心”。   所以白玄的这一番话,若是武力值足够,哪怕对面的是皇帝,他们也能将人拍出去。   可武力值不够,也不可能让他们妥协。   谷清不愧是个了解他娘的。如他所想,沈初瑶早前听得那宣告天下的消息就憋不住,现在人都到面前了,真是气得连发脾气都做不出。   当下冷笑一声,干脆道:“尔不妨将我与夫君的尸体带过去吧。”   却听白玄道:“二位不论去不去,孤皇一定会与清儿成亲,至于对天下人的交代,孤皇有的是办法。”   两人更是生气。   白玄又道:“清儿受伤才好不久,此后定有好一段时间要养伤,二位若不是以清儿父母的身份,倒不知何时能再见他。”   这一番话,信息量颇大。   婚期在即,白玄可说是用手段强迫两人答应的,而沈初瑶和凤三爷也不得不答应。   婚后两人想进宫看谷清,却莫名其妙被人拦了半月,谁知道怎么回事?   *********   沈初瑶不待见白玄,尽管白玄地位尊崇。   而这些,白玄也是知道的。   所以和沈初瑶“认识”以后,他便坐到一边了,基本不怎么说话。   倒是沈初瑶,许久未见儿子,半月前见一面也是隔着红绸,向来亲热的母子俩话不少。   谷清也想她,乐得陪她侃大山。   于是阿远与一众宫女宫仆送来饭菜时,正殿中便是这样一副景象:身份地位尊贵崇高的人坐在一边品茶,没心没肺目无规矩的母子俩坐在一边有说有笑,聊得开心。   阿远不知沈初瑶与白玄之间的纠葛,所以是可忍孰不可忍!早前沈初瑶对陛下不敬,他就不满了,到了现在,他对沈初瑶已经非常有意见。   所以吃饭时,他故意将谷清的位置与白玄靠在一边,却将沈初瑶的位置放在另一边。   沈初瑶气得鼻子都歪了。   “宝宝”吃饭前,沈初瑶冲谷清眨眼,“要不要和娘一起坐呀?”意思是,让那万年冰块一边去,   座位排远了,可沈初瑶也不是省油的灯。懂得利用天时地利,是凤家的传统,她对那两个在一起的位置很中意。   可正眨眼,就见白玄从善如流坐到了两个座位中的一个,还拉开了另一个椅子。   “清儿,吃饭。”他说着,坐了下来。   沈初瑶:“……”   她死拉着谷清的手,谷清无法,只好让阿远另排了张椅子在两椅子另一边。当然他不能坐,是给沈初瑶的。   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清楚,白玄也就那张俊脸能唬唬人,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两盏不省油的灯放一块儿,他可不想破产。   于是形成了白玄和沈初瑶坐两边,他坐中间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非常抱歉,第49章 需要修改,我会尽快改完把他补齐的。 第52章 第52章   “宝宝,来多吃点肉。”才坐下,沈初瑶开始给谷清夹菜。谷清依言吃了。   “宝宝,来,吃鸡腿。”   谷清收下了。   “宝宝,这块红烧肉不错,尝尝。”说着沈初瑶给谷清夹菜。   谷清看着继鸡腿,肥肉之后的又一块肉,牙齿有些酸。他要再不阻止,可以想见这顿饭他得全吃肉。   他夹了记忆中沈初瑶爱吃的食物放到她碗里。沈初瑶安心了,美滋滋的开始吃菜。   另一边,谷清给沈初瑶夹完菜就开始吃饭,整个过程没看一眼桌上的菜,他只用看菜碟就够了。   他基本不挑食,但也有爱吃的菜,白玄基本会夹到,间或再加一些其他的菜,也不至于让谷清会养成挑食的毛病。   饭桌上,两人一人管吃一人管夹,两人谁都没说话。但就因为这样,才更显得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事实上,谷清已经习惯了。   开始的一两天还好,这几天之后,白玄完全包了他所有菜食,通常吃饭他都用不着夹菜了,看菜碟就行了。   吃过一口饭,谷清低头,正伸筷子才见碟里没菜了。让他也没想到的是,菜碟里没菜了他不去看桌上的菜,反去侧头看白玄。   一侧头,就见白玄也在看自己,碗里饭正吃着也停了下来。   怎么不吃?谷清叫他看得不明所以。想了想,第二次将筷子伸进餐桌夹菜,却是递到白玄唇边。   “吃吗?”他问。   恍惚间,白玄似乎弯了下嘴角,然后张嘴把菜含进嘴里。   谷清满意了,哪来什么事?   于是转头,终于想起自己夹菜去了。不由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太依赖白玄了?   话说十三是不是也该回来了?他真不想什么都用白玄了。洛十三回来好歹可以帮他打理日常生活。   正夹着菜往嘴里送,耳垂上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捏压感。谷清筷子正送进嘴里,一阵舒服的感觉咕噜噜涌上来,谷清舒服得眯起双眼,含糊的轻哼了下。   那感觉阵头一过,谷清把菜放进嘴里,看向不知为何突然碰自己的白玄。   “怎么了?”嚼咽下菜后,他问。   白玄收回手,笑着问:“要喝汤吗?”   谷清想了想,点头,没再问他碰自己的事。   白玄起身盛了桌上的菜汤,没管肉汤。盛了不多不少两勺,刚好足够用汤匙舀三次。   盛完却没递给谷清,直接拿过汤匙就喂了过去。谷清一脸习惯,心安理得地张口,咽下。   从刚才谷清喂白玄吃菜的时候,沈初瑶就在注意这边了,老实说,这副场景是她没有想到的。   如果说白玄给谷清夹菜,可能有强迫的成分,谷清接受也可能因为觉得为这事儿闹不值得,而且自己没什么损失还可以少些麻烦,于是会接受。他总是这样。   可强迫却无法解释为什么谷清也会回应他,夹菜都直接送嘴里,他对沈初瑶都没这样过。   其实这次进宫,沈初瑶是着急的。   不止因为许久未见谷清,还因为据说,谷清犯了宫闱,惹得这宫中之主大发雷霆,一怒之下把人扔去雨花楼了。   这雨花楼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和住在里面那几个老女人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所以要是这次再见不到谷清,沈初瑶都准备搬救兵直接闯宫了。   对于谷清惹怒白玄这件事,有人说,白玄听到消息时气得一掌拍碎了一座亭,有人说,他去找谷清时是带了一身杀气去的……   反正传出去的话版本种类不少,形容词也不少,也足够令世人深刻地体会到白玄的怒气之盛,谷清的下场之惨,不死已是万幸了。   可是旁边的两人,明明经历一场生杀之恨的事,谷清难道不该怨仇横生?而白玄,难道不该是余怒未消,雷霆将怒的样子?   看着谷清的样子,沈初瑶有些怀疑自己多年的决定。她一直想着为谷清找一个温柔贤惠,能把他照顾好的妻子,却从没有一刻认为过,或许给他找个夫君更适合。   沈初瑶看着两人看得入神,谷清回头便见她正一脸神情诡异地看着自己和白玄。   他伸手轻推了下发呆得正入神的人的脑袋,“女人,你怎么了?这么盯着你儿子?”说着眼儿一眨,眼波流转间,轻轻一笑,“莫不是瞧上了小生的美貌?”   白玄:“……”   沈初瑶:“……”   回过神来,沈初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第53章 第53章   谷清一边吃着,没忘给她夹菜了。倒是沈初瑶没再给他夹菜了。   一顿饭就这样渐渐吃完,三个人之间倒也合乐。   吃完饭,白玄有很多事要做,就先走了。沈初瑶则以难得见到谷清一次为由,拉着人要出门。出宫不允许,因为白玄没给谷清出宫令牌。   于是沈初瑶便要求谷清带她看看宫中景色。后面没准人跟着,只有阿远说谷清出门不多,还不认路,跟着也好防两个人迷路,才得以远远跟着,却不能听见两人的谈话。   两人并肩走着,沈初瑶还是问了。   “宝宝,对于白皇,你怎么看?”   谷清看着他娘,说:“他对我有感情,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那你呢?”   “我不讨厌他……”   “却也不爱他,对吧?”   谷清点头,他想如果他会喜欢白玄,他能喜欢他什么呢?   对于谷清的承认,沈初瑶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对于谷清,她太了解了,正因为了解,她很难不去怀疑,他这一生,真的能如自己所说的,能寻到一个自己爱的人吗?   他的感情,总是显得这么被动,沈初瑶想象不出他能主动地对一个人用心的样子。而白玄,却是逼着他去接受,去爱。   可惜,他并不适合谷清,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男人。而是因为谷清的骄傲。   “宝宝,你想离开吗?”沈初瑶突然问。   “如果宝宝想离开,我和你爹会帮你想办法的,白皇虽是九澜尊主,但若你真想走,凭我凤家,还是能想到办法的。”她说。   树荫下,一片阴影打在沈初瑶脸上,映出眼中的一片坚决。阴影之下,这张仍看得出美丽的脸,有些阴森。   谷清看的愣住了。   然后他张开双臂,将这个一脸认真,当着他二十三年娘亲的人紧紧拥住。   “不了,娘”他轻叹口气,隐在阴影中的嘴角翘了翘,他说:“不用了,你们的话,平安就好。”   “娘是认真的……”沈初瑶说。   “我知道,”   “但是,娘,白玄他对我其实不错,我只是有点不满,还有些不甘心而已。”   眼中不可察觉的落寞一闪而逝,却是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放开沈初瑶,看着她,说:“所以你和爹就别瞎操心了。”   谷清之前还想,为什么沈初瑶进宫了,他爹却没来。现在看来,应该是正忙着些什么事,不能来而已。   他别开头,有些遗憾地叹口气,“爹应该和您一块来呀,我都挺想他了,欠了我三碗长寿面是打算不还了吗?”   说完挨了沈初瑶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长寿面?想吃长寿面找你娘才对吧?”   谷清:“……”   他“呵呵呵”干笑地别开头,决定不再提长寿面。他娘做的长寿面,只怕他爹都不敢挑战三碗吧?   他伸手揽过沈初瑶的肩,往前走,一边转移沈初瑶焦着在长寿面上的注意力。   “娘,这宫中有种花植叫月时花,每逢月夜便会来出莹白的白色花朵,娘你要去看看吗?”他一边说着,这他娘看不到的角度一挥手,意思是:带路。   被两人无情遗忘在身后的阿远,一颗心湿漉漉的,流的不是血,是泪。他……他终于结束了自己被遗忘的生涯了~   ————   “我说过吧,我见人一面就走,不会打扰的。”   御书房门前,清润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紧接着,一人闲庭信步走了进来,随其后,就有一人跟了进来,却是另一番慌忙着急的姿态。   只见御书房殿前,一人着蓝衫高靴,华冠束发,端的是一副芝兰玉树,风流雅淑的好相貌,看着颇为可亲。   “臣弟羽凌,参见陛下。”   清润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殿中人并手横臂行了朝礼。   高台上,案桌前,方临上前,“陛下,您看这……”   “无事,退下吧!”正拿着奏折批改的人头也不抬地说了句。   批改完手中的奏折后,白玄才抬头看向殿中的蓝衫人,“免礼吧!”   说完又问:“听右相言,羽凌王想见孤皇,是有什么事吗?”   白羽收了礼,抬头看向高台,与那人对视。多少年了?他为尊,自己为王!   眼前仿佛划过一连串熟悉的画面,从雷州之主的认降,到宣布自己将往雷州为质,从这个人与雷主之女大婚,到母亲含泪将自己送上通往雷州的马车……再到这个人登基,自己被封王!   然而他是否该庆幸?就因为去往雷州为质,他才能成为众皇子中,除这个人以外,唯一活下来的人?   是该说,为君为尊之人,活该冷血无情?   那带回自己,又封了王,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呵……   “皇兄,咱们兄弟二人多久未见,难道一定要有事情才能来见你吗?”白羽笑得亲昵,只道:“二哥半个多月前娶了凤天阁主,江山得顾,又少一隐患,臣弟恭贺二哥!”   他才说完,不知怎的觉得白玄身上似乎笼上了一层黑气,正想着,就听白玄冷冰冰的说了句:“恭贺完就快走吧!” 第54章 第54章   白玄似乎是……生气了?刚才他说话确实也不那么动听,但这句话是真的冷冰冷冰的……   ……的   好不容易见到人,白羽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抗住了。他二哥刚才生气的点应该是……凤天阁主?   “二哥,不要这么无情嘛,好久不见,咱们不如一起下下棋怎么样?我也好顺道把泽源的情况汇报一下,反正每年都要有这么一次的,倒不如趁这次的机会把事儿办了。”   也不知是为这着“不要这么无情”,还是为着“趁这次机会把事儿办了”,然后可以一年不受骚扰,白玄应下了白羽的下棋邀约。   不过最可能的还是为了一年不用再见白羽,所以想让他把事情汇报完滚回泽源。天知道,这家伙真是白长了那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好皮相,实际上,其死缠烂打的功力以及脸皮之厚堪比流氓中的流氓。   ……所以,白玄很不想见到他。   得到首肯,白羽满意了,脸上都是笑眯眯的。   旁边,萧何晁因有急事,所以派来跟着,并怀有“绝对不准羽凌王去见陛下”命令的丞相府管家也是松了口气。   差点就被这人害死了……   正当白羽一脸笑意,白玄收了笔,正吩咐方临去备棋具之时,御书房门外,又响起一道声音——   “帝后娘娘驾到——”   *********   九澜之上,有一种花,名月时,在夏季会开出白色的花朵。这种花本身形状是较为普通的,和很多花一样,有专属自己的颜色,一朵花长了一片又一片花瓣。   但这种花却只有月光出现时才会开花,月光之下,夜色之中,月时花枝将如被女巫施了魔法般,在月光下呼啦地绽放开来。如果一个直径十米的月时花圃周围再围了一圈水,在月光下,那想必将是一幅盛景。   可若在阳光下,月时不能绽放的时候——   “宝宝,你就想让娘来看这一片秃了的月时吗?”   在谷清一行三人面前的,那就是一片没有花朵,只有绿色花枝与绿色花叶的一片绿油油的——草。   隔着一圈水,谷清忍住抬手抹额的冲动。他竟忘了!   阿远也说过,月时花在月光出现的夜里才会开花。   阿远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只好提议:“不如我们去别处看看吧,御花园里还有其他地方都种了各种名花,这个季节,正是花开得热闹的时候,四处走走也是不错的。”   谷清也附和:“对啊,娘,您若想看月时,不妨在清云殿住一晚,我们晚上来看。现在先看看其他的,而且你和爹离开明月谷多年,所见趣闻趣事一定不少,也可以和我说一说呀!”   走了大半个时辰却只看到一片“草”的沈初瑶:“……”   好在最后三人还是寻了一处闲亭,一边休息,沈初瑶和谷清聊起了这些年云游在外的趣事。   **********   御书房里,随着门外一声响亮的“帝后娘娘驾到”,一个深红的身影走进御书房,门外,有一共八个宫女,一个宫仆守候。   雷姬儿走进大殿,朝着白玄端庄威仪站着一拜,“臣妾参见陛下!”   白玄只道:“免礼”,又问:“帝后前来,可是有事?”   白羽有些无语。   白羽记得,若他记得没错,刚才白玄问他的就是“羽凌王想见孤皇,是有什么事吗?”   ——吗?   ——呵呵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是吗?   只见仪态端庄,美丽大方的帝后娘娘不失礼仪地一笑,“陛下日理万机,事务繁多,臣妾想着做些茶点,让陛下放松的时候可以用一点。”说完,朝后看了一眼,立即有一宫女将茶点送了进来。   白玄对雷姬儿点头,却没看眼托了茶点的丫头,“帝后有心了,茶点交给方临,帝后去忙吧。”   只见白玄身后的黑衣护卫从宫女手中接过点心。   雷姬儿又站了一会儿,才道:“恳请陛下让姬儿多待一会儿,可好?”   白玄面色平淡地看她一眼,“帝后可还有事?”   “无事,只是姬儿许久未见陛下,有些想念,还请陛下应允。”   白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准。”说完又对方临道:“去备棋具。”   “是!”方临应下,端着点心先离开了御书房。   看到方临离开,一边白羽难得有些神色讪讪。   这位帝后娘娘作为他二哥众多后宫中的一员,已然许久未与夫君见过了,这好不容易能见一面,他还要去和人家下棋分散注意力,这让人家夫妻不能你侬我侬,卿卿我我,总觉得不太人道。   白羽想了想,还是出声,”二哥,既然皇嫂来了,臣弟就不打扰了,这棋改日再下也是一样。”   白玄点点头,“也好,泽源的事你和右相说就好,说完就回去吧,明年再来!”直白点就是,这次不下,以后就别来了。 第55章 第55章   白羽说到下棋一事时,雷姬儿完美的表情就有些破裂,头一转,已将目光放在了方才一直被忽略的人身上。   听到白玄的话时,她表情又稍变了变。不过,该说是受过皇室教育的人。脸色二变后,雷姬儿虽笑得有些僵硬,但到底稳住了。   又转过头对白玄道:“陛下与羽凌王有国事相商,姬儿驽钝,才提了要求,不如姬儿……改日再来,或者……”晚上您来虚华宫。   话没说完,就听白玄道:“无妨,只是下棋,帝后同去即可。”   白玄说完,起身走下高台,率先出了御书房。   身后,雷姬儿眼中阴鸷一闪而过。白羽一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样子,可嘴角却隐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   沈初瑶最后还是没有留在清云殿。   黄昏时分,谷清一直送她到了皇宫大门处。   到了门口,守门的侍卫礼貌周到地和他行了礼。   谷清相信,若他跨出大门一步,这些人立马就会不礼貌周到起来。   “宝宝,你爹和我近来就会离开宁都,我们不在,你身处后宫,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临走前,沈初瑶说。   谷清微皱下眉,却也没反对什么,只问:“什么时候?我去送你们。”   沈初瑶道:“最近,最多半月后。不过宝宝就别来了,我们会常回来的。”她摸着谷清的脸,笑了笑。   “回去吧。”她说,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马夫便径直“驾”了一声,赶着马车,在黄昏中绝尘而去。   时候不早。   回去时,谷清没急着回清云殿。只让阿远先回去,就说想一个人走走。   说是走走,却是漫无目的。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何处。天边的红日已彻底不见。   夕阳中,似有哭喊声传来。   御花园一处平地上,一宫仆站地上,双腿抖得几乎站不住,眼里一片水渍,紧张到好像随时会流出泪来。随着宫仆的全身抖动,宫仆头上的苹果也在抖,几乎从头上滑下来。   宫仆的对面,一名五六岁大的小孩正举着箭,瞄准宫仆——头上的苹果。   小孩一身锦衣绣袍,身后站了几个随侍,皆沉默不语,离小孩最近的随侍手中捧着箭盒。   “呜哇,您饶了小的把?”宫仆哭喊着。   “小的以后给您当牛做马呀,小殿下!”   “呜哇哇~太子殿下,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有两个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您行行好……”宫仆哀求着。   “噗嗤”   一片哀求哭喊声中,一道忍俊不禁的笑声传来,众人转头,就连心中暗数完毕,即将放箭的小孩也停了下来。   不远处,一身着红衣的青年扶着廊柱,脸上仍有丝丝笑意残余。   众人瞧见青年,眼中皆是突地一凛。唯有小孩将箭对准青年。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刚才,是你笑的吗?”小孩奶声奶气地喊,带着婴儿肥的脸让谷清觉得有些熟悉。   小孩身边,一随侍脚步朝小孩移了移,似乎想拉住他,但最后还是没这样。   无视掉小孩举起的弓与箭,谷清朝小孩走了过去。   一边走着一边说:“想问我是谁?那你又是谁?”很符合小孩思维的话。   很快,谷清在小孩的目光中走近,然后不轻不重的力道从小孩手中把弓箭拿过,然后在众人或紧张,或着急,或混乱的目光中,“唰”地对着对面宫仆头上的苹果,射去,一连射了三次,也抽了三次箭。   三箭完毕,苹果仍完好无损,除了上面多了三支箭。顶苹果的公仆似乎才反应过来,白眼一翻,长吐口气,彻底晕死过去。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谷清转头看向一边的小孩,轻轻一笑:“人家都说出了‘上有老,下有小’这种话了,你就放过他了嘛!”   才从震惊中回神的小孩听到,不由吼道:“你还好意思说本殿,他到底是被谁射晕的?”声音听着,竟也有几分威势。   谷清一脸好笑,“也还不笨嘛!牙齿伶俐的。”   白珩明:“……”   谷清之前笑,是看见那小宫仆明明摆出一副要哭的悲伤样子,这当然不好笑。可若是明明摆出这副样子,嘴里却喊着顺口溜一样的滑稽语调,就不怪人体会不到他的“悲伤”笑出来了。   想着,谷清又笑。   一边,众人已经闹了起来。   “太子殿下,我们快走吧!再不回去,娘娘该着急了。”   “清夫人大人有大量,殿下只是无知孩童,您别和他生气。”这话是对谷清说的。一众随侍都显得慌乱,好像很怕谷清会找白珩明一样。   但其实,以虚华宫的地位,完全不用害怕谷清。不过如此惧怕,应该是怕他用以前一样的手段,私下找他们麻烦罢。   “是啊是啊,殿下不懂事,你别介意!”   ……   一片慌乱中,先前为小孩捧箭盒的随侍扔了箭盒,喊了一声“殿下,得罪了”后,便抱着人跑了。   谷清:“……”   他看着就这么坏吗? 第56章 第56章   正当他哭笑不得时,被宫仆藏在怀里的小孩大力挣扎了起来。   宫仆怕摔着他,只好停下了脚步。   “喂,你这么厉害,若是以后我成了尊主,你给我当将军吧!”   夕阳中,小孩大声地喊。   谷清一愣,忽而又笑,“你就是帝后和陛下的孩子明儿吧?不好意思了,在下其实不太喜欢当将军。”   他脸上的笑容很淡,淡淡的笑意,似乎带了点迷离,映在夕阳中,很美。   明儿脱口而出:“那你给我当妃子吧!”   众人&谷清:“……”   抱着明儿的宫仆真怕小祖宗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在众人及明儿都没反应过来前,抱着人一下跑得没了影。才算结束了这场闹剧。   剩下几人也匆匆向谷清行了礼告退。   忽而想起什么,谷清拉住了一人,“月时花圃怎么走?”   谷清找到月时花圃时,夜幕已经降临。   漆黑的夜空中,一轮圆月高高地停在天上。银白色的月光给夜空罩了一层朦胧,也将这一片带着冷意的白洒向了大地。   银色的月光中,白天的一片绿色杂草就这样突然地变成白色,映着月光,花瓣散发着莹莹光芒。   莹白的花田中一抹白色几乎是隐在了其间。   若是少了那一片漫天花瓣中。铮铮的琴声,谷清想,他是发现不了的。   大片的花田中,莹白的花瓣在绽放的瞬间飞了漫天。莹白中,一人盘坐在其间,手指每一下划动,琴音随风而散。   谷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跳过外围的水圈,一步步向着花中的人而去。然后停在正在弹奏的人身旁。   一片白色中,眼前的人几乎与白色融为一体,可,又似乎那么清晰。   正弹奏的人突然停下了动作,琴声骤停。   “你来了?”白玄抬起头,说完从琴的前面站起身,拉过谷清的手。在谷清瞪大的眼中,放在唇边轻贴了下。   “清儿可为为夫弹一曲?”他这么说。   谷清看了眼被他托在手心的手,眼神略不自在。他问:“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白玄那一句“你来了?”和“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一样”,明显知道他会来。   白玄看他,玄黑沉静的眼让人感受到分外的安心。“孤皇知道。”   谷清依言来到长琴前坐下,却还是问了:“你派人跟踪我?”   白玄未答,只缓缓走到谷清身后。   等不到回答,谷清转头,目中恼色微现。   白玄在他身后跪坐下来,跪坐下来的他依旧比谷清高一点。他低头,谷清感觉到头顶的触碰。   有手从身后环来,将人整个抱进怀中。   谷清正要挣扎,就听头顶传来声音,“清儿,记得吗?我说过,你想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给你。唯独自由,孤皇是给不了你的。”   白玄身前,谷清轻轻眯起眸子。   头顶的人似无所觉,继续道:“所以,但凡所有可能的自由,孤皇都会给你。只要你还在这里,孤皇不会束缚你。”   只要你还在我的视线里,你就可以完全自由。   双眸闪过一瞬怔愣,谷清仰起头,躲开头顶的人,却与之对视。   白玄也看着他,“所以孤皇不会派人跟踪你,放心。”   谷清眨眼,只觉在这玄黑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可心口却暖呼呼的,仿佛可以将人融化了去。   他从不待见白玄,但从以前,他就从未否认,待在白玄身边,他很安心。   他扭过头,背对着白玄,却任性的往后一倒,直直倒进身后的怀抱,脑袋靠住白玄的肩。   “呐”,他忽然说,语气有些轻快,“白玄?你说,我想要的,你都给,是这样吗?”   “清儿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谷清浅笑,扬手环住他的颈项,头后仰,眼中笑意点点。一身红纱随风而舞,有些迷人,也有些嗜血。   “可以。”   “哦——”月光下,红衣裹身的人轻轻侧过头,靠着身后人的肩,一双水眸直直望进白玄眼中,笑容变得很恶劣。   “那……要你的命呢?”   白玄侧头,正好看着肩上的人,和那带着纯净,却又有些邪气的笑脸,眼神闪了闪。   谷清道:“你说的,只要我跟你,你能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他轻笑着顿了下,“但,要是你不能,那……”   话未说完,已被截断,“可以。”   谷清呆了一瞬,眉间似带疑惑,仿佛没有听懂。   月光下,红衣若妖的人似乎不解地问,“嗯?什么?”   问完,却别开了眼神,唇齿无意识咬合。   你,到底想怎样?   “孤皇说,可以给你。”又一声。   疑惑没有了,谷清低了眼睑,浓密的眼睫遮去了眼中的一切,他念了句:“是吗?”   脸上,有什么在轻触,抚动着。   “没事的!”有人这么说,“别哭!”   谷清转身,同样跪坐在地上,与白玄面对面。   一边手伸向后颈,再收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枚银色的簪子。   银色的长簪很漂亮,在月光下泛着漂亮的光泽。   他抬头,看向白玄的眼,本是想看出他的动摇,却把自己看愣了。   平静得毫无波澜的眼中,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只有叫人熟悉的纵容和宠溺。   谷清轻笑一声,眼却是冷的。   “怎么?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他举起手中的银簪,让白玄看到“这个,”他说,“你今日晨时为我结上的,用来结束你的一切,我以为不错,你觉得呢?”   白玄看着他,不语。   谷清捏着簪子的手微紧。   眉头一皱一放,表情忽然柔和,声音轻而柔,低哄:“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真的要答应?”   白玄看他一眼,眼中情绪不明,没说话,闭上了眼。   “噌——”   银白的发簪尖端闪着锋利的光,直取那暴露在空气中毫无掩藏的喉咙,杀气毕现。   “嗤——”   皮肤一寸处,闪亮的簪尖停下。   “……”   空气中,有簪子落地的清脆声响响起。   白玄睁眼时,几乎是同时,怀中一沉。   “真是的,败给你了~”怀中的人一声轻叹,全身好像没了骨头,全软了,唯有双臂张开,揽住自己的颈项。   身前的衣襟,有微微的湿润感传来。白玄皱了皱眉。   “我要杀你,你还要我吗?”深深埋进胸膛发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谷清觉得自己乱了,心很乱,脑子也很乱。   等到意识清醒,人已经被按躺在地上,唇上有什么在肆虐。   征愣一瞬,揽着身上人的手收紧,微张唇,主动缠了上去。   很长一段时间后,这个吻才结束在两人ai昧的喘息中。   白玄拉下谷清挡在眼处的手,十指交扣。   “你不会!”他看着谷清的眼。   你不会杀我,而你也不会知道,刚才的自己多像一个发脾气的孩子,不是要杀人,更像要逃跑。   而我,终于将你困进了我的牢笼。   我的夫人! 第57章 第57章   月光下,花田中,莹白的花瓣飞了满天,梦境般的天地间,有琴声悠扬浅荡,优美而令人心驰。   忽而,琴声之中,有浅声低唱,忽然歌声戛然而止,不多时,换成声声破碎而压抑的浅吟。   华丽的大殿中,白亮晶石砌成的墙壁折射着点点星芒。   华丽的王座下方,一人身披黑袍而立,苍老的声音从黑袍内传出,“是时候,把殿下接回来了。”   下方,十一个黑袍人分站两行。   一个黑袍内有声音传出:“在那人手下夺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十长老,此事,你且小心行事。”   黑袍人队列后方,一人只道:“是,阴门主!”   宁国   一觉醒来后,谷清该干嘛还干嘛。早上睡到白玄下早朝,起床后先洗漱好,然后不吵不闹地任由白玄给自己梳头穿衣,然后吃早饭,吃完早饭白玄离开清云殿,谷清开始翻账本和凤天阁各堂主呈上来的各种类似文件的文案。   洛十三早上就回来了,带来了新的账本。   谷清看会儿账本,间或喝口茶歇息片刻后又继续看。这认真的样子就连阿远每次送好茶出去后也要感叹一声:“不愧是夫人!”   可这“不愧”的心无旁骛,专心认真的模样,却深深刺痛了九澜之尊玄帝的心。   他的夫人与他新婚燕尔,正常情况下难道不该总想着与他相亲相爱,却抱着一堆账本翻得那般起劲作甚?这样和以前有区别吗?   事实上不只是他,就连他身后的方临也无语了。只是内容比起白玄稍有不同。   因为他的无语对象里多了一个白玄。   天可怜见,自从早饭后陛下从清云殿离开,他就没安分过。进了御书房拿起奏折开始,几乎每隔一盏茶问一句“多长时间了”。   方临的无语几乎溢于言表,无可遮掩了。   然后这位便直接抹了那“几乎”二字,将他的大不敬之无语给逼出来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白玄坐下不过一个时辰,便放了一干折子,而后言简意赅:“摆驾,回清云殿!”   谷清和白玄的事,方临知道一点,谷清如今的态度,他算第一个知道的。他跟了白玄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跟的。   白玄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他一路上也没少脑补,清云殿中,谷清看到突然回来的白玄会有什么反应。当然,两个爷们儿想的也就是一般人家里头,疼爱丈夫的妻子会做的事。   比如谷清此刻一定正一改往日懒散无状的模样,正悉心打扮换衣,让宫仆规置清云殿,想着给白玄一个惊喜。   又比如谷清此刻定拉着御厨,用心学习做饭,不是都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吗?呃……虽然,事实上他已经抓住了,但抓得紧一点,这位一定不会介意的。   ……   可是——   五分钟前   白玄领着早先带着出门的一众宫仆,精神抖擞地回到清云殿,才进殿门,正遇上谷清的另一个贴身侍从走过来,侍从原来还是白玄亲手指给谷清的,记得是唤阿远。   白玄看到阿远,把人唤了过来:“夫人在哪儿?”   阿远是个小官侍,来清云殿之前,也才进宫不过半年,可饶是如此,他对于白玄的传闻也听过不少,这位有多恐怖就不说了,但关于这位对待国事态度之慎重事例他也听过不少。   他甚至听人说,这位待国事如待己身,如无特殊,基本每日早朝后到晚上/前都在御书房过的。   可今日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这是……   阿远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一边的方临方护卫又问了一句:“夫人是不是正和御厨学做吃食?”   “哈啊?”阿远一脸不解,这关御厨什么事?但他摸了摸头还是纠正道:“公子正在书房,小的刚给他送了茶盏。”   方临却又突然一脸了然:“原来夫人正研究曲谱呢。”   白玄脸色不变,脚步却已匆忙踏出半步,挥了下手示意阿远可以走了,便急往书房去了。   阿远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离开,才嘀咕:“研究曲谱做什么?夫人正看账本呢!”   可惜,急着离开的人没听见,于是才出现了以下一幕。   白玄敲响书房门后不久,便听里头传来懒懒一声“进来”。书房外,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都软了半截儿。   然后他两手推开门便大步走了进去,看着里头的场景,他的心凉了半截儿。   窗边桌案前,那被人捧在手心,仔细研读的本本外壳上那俩明晃晃的大字,不是“账本”是什么?   更糟心的是,那捧着“账本”的人,眼神专一心无旁骛,翻了一整页才想起书房内似乎进来了一个人。   才一边阅着账本一边道:“什么事?”   眼都没抬。   方临无语着,瞅瞅自己不好相与的上司,又瞅瞅认真专心的人儿,明智地选择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谷清看了几行账目,却仍没等到进房的人出声,终于皱眉抬起头,正看见进门不远处的白玄。   他舒展了眉,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白玄沉默半晌,才走向谷清。   他绕过桌案,上了矮榻,在谷清不解的目光中将人抱了住。   “清儿,唤我夫君。”他说。   谷清面皮立时一抽,一句“想占我便宜?没门儿!”正要出口,就觉耳上凉凉的被什么轻贴了下,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清儿,我想你了。”   谷清张开嘴,却只侧头亲昵地吻了下身前人的侧脸,安心地将自己靠进他怀中。   虽然事实与想象不大一样。   情到深处,水到渠成。书房内,一室春光,他得到了更大的满足。   待到结束,已到了下午。   清洗以后,又得方临记着两人未用午膳,叫人重新送了膳食过来。   大热的天儿,谷清只着了白色的薄衫,束身襟口贴着锁骨而下,不动的时候只看着此人便觉干净而美好,却在扭头与白玄交谈时,不经意拉开了脖间领口,衣领轻拉开处,白皙的皮肤映着浅红色的印记,分外地引人遐思。   或许是不在乎,也或许压根没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谷清毫无所觉地只让白玄给自己盛了汤,喝了起来。   白玄被这人使唤得理直气壮,也不生气,反而轻捏了捏他的手,轻抚着。他倒情愿这人能问他要求更多。   他笑了声:“这九澜,怕也只有清儿敢这般对孤皇了。”一边说着,一边盛了汤递到谷清手中,不忘嘱咐:“别喝太多,不然怎么吃饭?”   谷清轻哼一声,果然喝了两口便放下了汤碗,没将最后一点下了肚。   拿了筷子正要吃饭,却被洛十三抓住了一只手。   “公子!”   洛十三的声音有些失控,握着谷清手腕的力道也有些大。   谷清不防,筷子落出手中。   他微皱了眉,“十三,你干什么?”   白玄同时更是冷了声:“大胆!”话落,旁边方临也冲上前来,只叫谷清忙喝住了。   洛十三却只紧咬着牙,抓着谷清的手,眼睛盯紧了已经还原了的领口。   谷清感觉洛十三的力道明显大了几分,眉皱得更紧,他扫了洛十三一眼,“十三,放手!”   洛十三多了解他?只听声音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咬着牙,还是放开了他。直起上身却道:“十三无状,请公子恕罪。若无事,十三先行告退,不打扰公子了。”   谷清揉着手腕,看他一眼,也看出他不对劲,便只道:“去吧,不过晚些时候记得来找我。”   洛十三转身,白玄已拿过谷清被捏的手,拆了腕上束了衣袖的腕带。   谷清无奈完这边又开始无奈这边,虽没将手从白玄手中抽回,却仍嫌弃他紧张过头,他又不是瓷做的,十三这一下虽挺疼,却总不至于让他碎了去。   让白玄看了两眼,便将手收了回来。   白玄却是看他一眼,眼神怪异,却没多说其他,只道:“没事倒好,若有事,你那侍从确实无状,不该再留。”   他这样子,绝说不上高兴。   谷清都差不多习惯了他对自己身边的所有不安定的紧张,知道唯独此事不能和他吵。只平静道:“他大概有什么心事,说开就好了。我身边带出来的人,十三已算是很规矩的了。”   白玄明显憋着气,面色不善。   谷清当没看见,用他的筷子塞了块油腻肥滑的肉到他嘴里,又就着筷子就夹了一块瘦些精肉片放自己嘴里,慢悠悠嚼了起来。   嚼完才似怨似嗔地说了句:“夫君,清儿今年已二十有三,你能别总拿我当小孩儿养吗?”   说完,便心安理得举着这顺来的筷子换了个干净位置继续吃饭,留玄帝陛下一人独坐桌前干瞪眼。可见,那一声“夫君”喊得再勾魂,却改变不了它一点也不真诚的事实。   白玄知道,可看着他,却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作者又回来了。*^_^* 第58章 第58章   吃完饭,时间离傍晚只差一点,谷清没回书房,拿了本书就拉着白玄到院里乘凉。   说是乘凉,却在白玄上了躺椅的时候,看也不看另一张躺椅,趴到白玄身上去了,又不说热了。   一边,阿远和方临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这,这,这……   他们在清云殿待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了,多少奇怪的事都见识过了。   可这么刺激的还是头一遭呢。   玄帝陛下对此人一直以来照顾得那是巴不得事事亲为,这早已是无上荣宠。   现在可好,这人竟敢把陛下当垫子使了!   嗷嗷嗷!陛下您倒吱一声啊!阿远激动得脑袋都快冒血了。   方临则更关心另一样,夫人,这大庭广众之下的……   不过反正都是看不过眼的。   实际上,除了两人,院中还有几个另外的小厮,谷清也不觉有他。   只舒服地将头靠在自己放在白玄胸口的手上,翻起了书来。   一片树荫下,不时有微风吹来。每一丝气流都微醺着人,让人渐渐忘了思考。   一刻钟后,躺椅附近响起“嗒”的一声。   原本看书的人,不知何时闭了眼,呼吸轻缓,手中书本掉到地上也不自知。黑发铺散,直到腰身,因为微卷的原因,更显得凌乱而随意。   胸膛起伏间,下面的人已有察觉。   白玄低头,却只看得见发顶的旋,一边方临上前,放轻了音量,“陛下,夫人睡着了,您看……”   话没说完,白玄便挥了下手:“无事,你下去吧。”想了下,又道:“让其他人也下去。”   片刻后,比方才更安静的院中,白玄用手轻抚着身上人的发,一下又一下。   这和以前,还是不一样的,不是吗?他想。   比起清云殿的平和,不知不觉中,后宫的其他殿院正渐渐掀起一阵风雨。   御花园中,阳光下,阿若一边裁剪花枝放进花篮,一边和旁边的其他姐妹聊天。   女官不在,所有人都一副放松的样子。园内,照顾花草的人有,打扫残枝烂叶的人有,受了自家主子命令,来裁剪花枝回去的人亦有。   阿若是长情殿中,文妃娘娘的侍女,最近园中花草开得正好,文妃娘娘有心,让她采些花枝回去放在殿中。   殿中摆上插花后,是会显得更别致,更有味道的,加上文妃娘娘手艺极好,是宫中其他美人,娘娘学不来的。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通常娘娘插好花,就算为了这别致的风景,陛下也会到长情殿住几日。   陛下言语不多,但殿中的人都能明显看出,每次陛下来长情殿,娘娘心情总会开朗上几分,看着都觉得人比花娇了。   如此,说陛下是为了娘娘才来的话,也不算说得过了。   阿若想着,更加用心地挑选每一朵更娇艳漂亮的花,单纯的脸上满是笑容。   今年,陛下来长情殿的日子也该近了呀。   对于阿若的开心和欣喜,阿良却不以为然。她一边熟练地修剪花枝一边道:“阿若,你说,这平时里你都待在你家娘娘身边,叫你多和下面的人打听消息,你还不乐意。告诉你吧!你最好让你家娘娘放弃吧,今年陛下怕是不会去长情殿了。”   这下可好,本就松泛的气氛,有了阿良一句话,便让众人一下子更加活泛起来。不只阿若,众人也都看了过来。只是旁人和阿若却也有些不同,比起阿若消息不通,其他人是,该听说的听说了,不该听说的,也隐约有些小道消息。   阿若正想问阿良怎么回事,就听一边洒水的小石子说:“是啦!陛下最近可忙了,听说可有一段时间没去其他殿了。”   刚说完就有人问:“是因为那事吗?据说每十年一次的众皇会晤。”   阿良心急,没忍住砸了根花枝在说话者身上,砸完继续修炼花枝,一边不忘道了声:“你怎么也没听说?这只是一个原因了,最重要的原因是……”阿良四下张望下后,压低了声儿对众人道:“最重要的原因是西宫中的那位!”   被砸的人疑惑:“那位?”   旁边一人也急了,“对,那位!西宫那殿中的新夫人!”   “怎么可能?”阿若道,“你们可是说清夫人?那有什么可怕?他能吓住下面的人,难道也能吓住陛下不成?你们想多了吧?”   阿若似觉这想法新奇好笑,边说着还笑了起来。   说完,却被众人齐齐甩了个鄙视的眼神,众人齐声:“是你想多了!”   阿若:“……”   小石子又说:“你们是不知道。我听我一个在清云殿当差的兄弟说了,陛下已连着几日,天天去清云殿了,一日也没落下,还说昨天陛下几乎是一整天都在清云殿呢。”   阿良道:“早听说了,陛下现在可是直把那位夫人宠上了天。还听说前段时间,那位是从东宫哪位妃嫔那儿领了个舞女回去……”阿良顿下,算跳过了中间的一段话了,又说:“陛下也没把人怎么着。”   这话要是让“那位夫人”给听见了,她就完了。   谷清一定会说,是伤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自己疼的。   可惜,会这么想的也只有他一个他一个而已。   早在阿良说“领了个舞女回去时”,周围的人就心领神会了,那事明面上玄帝给压下去了,私底下却还有人议论的。   扫地的小桌子也说:“可不是?陛下这样作为,东西宫的那几位,倒不晓得会怎么想了。”   “就是,就是。”   ……   听着这些个宫中秘辛,阿若脸色一片青白,这后宫之中,嫔妃美人上千,若是正常来算,一位娘娘是几年也见不到陛下一面的,自家娘娘也算有些方法,才得幸一年能得陛下来见一次。   若这些个儿人说的是真的,那娘娘……娘娘可怎么办才好?   这样想着,阿若再不能安心裁剪花枝,只随便裁了几枝便提着花篮朝长情殿奔去了。   留得阿良等人一脸疑惑。   长情殿在西宫,可从御花园奔过去却是要经过东宫的。   阿若心中急切,也是忘了看路,不防便与一人撞上了。   阿若重心没稳住,跌倒在地,花篮也落了下来,掉了一地花枝。   阿若正急得想质问对面的人怎么回事,却听得对面一声着急的“帝后娘娘”。   “帝后娘娘,您没事儿吧?”   “帝后娘娘您怎么样?”   ……   一声一声的“帝后娘娘”传来,阿若只觉头昏眼花。质问的话自不敢再提,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多时,只听头顶传来一声质问,“你是哪个殿的人,竟敢顶撞帝后娘娘,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命。”阿若急得以头抢地,不多时便头破血流。才听得头上传来一道阴狠的声音:“把人处理了吧,本宫不想再见到她。”   阿若眼前一阵发黑,几欲昏死,话说成这样,她是活不成了。   这深宫大院之中,可不就是这样吗?   有些人,一句话便可以叫人身死,有些人,却是如蝼蚁,别人叫你死,你就不能活。   气血上涌间,阿若猛抬起头,却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额头的血划过眼皮,却仍用带血的眼盯着不远处居高临下,一身华贵服裳的人。不用想她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恐怖如勾魂厉鬼。   可她,就是想用这副模样,叫这视人命如蝼蚁的人心神不宁!   却是意外频出,阿若此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世上,竟是有让厉鬼也吓不退的人。   只在她抬头直瞪向那女人时,那人或有一瞬讶然,而后却是轻笑,娇颜玉容,似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乱棍打死”   四个字,便定了她的下场。   阿若脑中再无其他,只余那如钉在板上的四个字,和身后渐远的脚步声。   一众宫仆簇拥,小孩儿走了几步,不知为何脑中忽闪一人红色的身影。于是伸手拉住母亲。   明儿问:“母后,那个宫娥一定要死吗?可以不杀她吗?”   雷姬儿停下脚步,目光微讶,低头正见一张与那人酷似的脸容。不由便柔了目光。   “为什么,会想留她?”雷姬儿问。   明儿苦思,半晌才道:“她都成那样了,就放过她了嘛!”   “可是觉得她可怜?”雷姬儿又问。   “嗯!”   雷姬儿不知道自己膝下之子为何会有如此想法。但她知道,他不能有这种想法。   只道:“明儿,你要记住,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君王,以后,绝不许再有这种妇人之仁的想法。”   说完,不理明儿欲言又止,看向一边的随侍女官:“近来,都是哪些人在照顾太子,人该换了!”   “母后,明儿不要换人!”   雷姬儿不理,转身继续走,却是差点又被人撞上。   再一看,却是早前派出去的人。   小宫仆急道:“小人参见帝后。”   雷姬儿脸色绷得有些紧,问:“陛下怎么说?”   宫仆更低了头,“小的,小的没能见到陛下,只有御行官说,说陛下有事,今晚就不来虚华宫。”   “贱人!”雷姬儿咬牙,周围的人都低了头,不敢抬起。   “陛下是又去那贱人那儿了,是不是?”雷姬儿问,随行的人皆不敢多言。   有些事,其实大家是都心照不宣,帝后也未必不知道。   却不料,雷姬儿面色更狠,“好好好!本以为那贱人不过是个摆设,今日竟也用不知哪种狐媚之术,勾引了陛下,本宫倒等着瞧,不过一个男人,能有什么办法让陛下真的倾心于他!”   一旁,随侍女官小心翼翼道:“娘娘说的是!陛下不过是觉得新鲜,相信用不了多久,陛下对那个男妃便会弃若敝屣了。”   雷姬儿的表情终于放松不少。   她一挥手,让身前宫仆退下,很快,又恢复了庄重端庄的仪态。仿佛从前的失态不曾存在。   雷姬儿继续向前走,一边走着一边问:“燕儿那儿可来了消息?”   随侍女官一噤,燕儿是派去柳妃那里的人,现在雪娇殿中唤作香儿。   “回禀娘娘,雪娇殿中,仍是管理森严,无从……”   女官的话未说完,周围人多口杂,不便多言。   雷姬儿道:“无妨……反正,来日方长——”   雪娇殿中,柳妃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一边,宫女香儿忙上前递了一块手绢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还是每晚21:00(๑⌃ٹ⌃) 第59章 第59章   “娘娘,您有孕在身,可要好好保重身体。”香儿说。   柳妃接过手绢。   香儿是近来她从下面提拔上来的侍女,心思伶俐,长得也聪明可巧。   虽是这么说,这也是有了上次的事情她才发现这个宫侍的。   上次,陛下新娶的男夫人在雪娇殿得了一个舞女,致使龙颜大怒。亏得香儿竟不知怎么也能投巧想了个办法将一众御林卫唬弄过去,雪娇殿才免遭了一劫。   她见此女颇有办法,才将她从洒扫工作上提了上来。   可要说上次那事,柳妃几乎又想摔东西。那个谁不是什么阁主吗?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累得她出钱出力不说,最后还遭罪。   听说最近还很得圣宠,倒真是玩得一手欲擒故纵的好手段!都是连她都差点信了他。   柳妃几乎绞烂了手中手绢,越想,脸色越发扭曲起来。   一旁,香儿眼尖,看她那情态,似乎知道她想的什么,立刻倒了杯茶递到她手边,道:“娘娘请喝茶。”   柳妃听到声音,才清醒过来。   香儿递出茶,道:“娘娘可是在想新夫人的事?”   未及柳妃出言,又说:“这夫人也真是,得了您的好处,不帮着您不说,现今儿的反倒让陛下这样在意他。”   香儿似愤怒,虽多嘴了,却是将话说到柳妃心坎上,柳妃也不斥人。   柳妃喝了口茶,冷哼一声:“本宫的好处,是那么好得的吗?”   香儿配合一笑:“娘娘想怎么办?”   柳妃这才稍犹豫,这要是宫中随意一人,使个办法便行,哪怕陛下再宠她,也总有办法叫他万劫不复。   可这人,身份实在特殊,怕是用不到陛下,他自己就先杀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柳妃忽觉想通了。此人势大,是个不好招惹的角色。   要说起来,但凡这宫中的人,不管嫔妃美人,谁忽然得了陛下青眼,宠幸两天又有什么?这个清夫人,除了是男人,和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   何况其人势大,她何苦为了那点小小事情与此人为敌?倒不如将人拉过来……   可……好像也不太行。   他之前拒绝过东宫帝后,的确不大可能会和她一起,可……若他打算自己另起一家呢?   这情况,并非没可能!不管他如今心态如何,是否对陛下上心,可陛下是九澜之上站在顶尖的人物,难保这人能止得住心。   女人都是自私的,若有可能,谁不想独占一人恩宠,而爱上了男人的男人,还不是一样?   到时,他若要与帝后作对,也不放过自己,也不是没可能。   如此一想……   “此事得从长计议”柳妃道。   *******   傍晚,虚华宫中,一随侍女官匆匆进了宫中,将一张纸条交给雷姬儿。   雷姬儿接过纸条,打开。   片刻后,亲手将纸条送到烛焰上烧尽。   随侍女官上前,附到她耳边说了什么。   雷姬儿忽而一笑,点了点头。   大殿之中,烛火猛闪了一下,高大的殿堂阴暗一瞬。   ************   谷清再见到柳妃,是已时隔一个月后的下午。据阿远说,如今的宫中,已飞满了各种关于他的流言——白玄这一个多月全住清云殿了。   对于柳妃,自从见过这个人后,谷清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而如今再一次来找他,却是不知道为了哪个原因了。   说来倒巧,上一次谷清见到柳妃,是去参加她殿中的小宴,这一次两人再见,却是偶遇。   虽然任谁也想不明白,怀着金贵皇子皇孙的她怎么有时间来了练武场。   练武场中,谷清手中的弓已射了几十次。他对舞枪弄剑的事一般没兴趣,今儿会来这是因为他一连在屋里待了半个月,少见的这么紧凑的翻完了那平时该是一个半月才完成得了的账本。   这宫中的日子,过短了,那是不一样的体验,过久了,是能让人无聊的,光是坐久骨头都泛酸水。   谷清是闲得骨头泛酸的人之一,闲极无聊才奔到练武场练习自己在武力中最拿手的射箭磨时间。   白玄那厮说了,过些日子就把出宫腰牌给他,他也决定了,过些日子,那厮要再不把腰牌给他,他就自己拿。   至于方法……哼!这世上最多的就是方法!   扬弓猛射出一箭,谷清脸色不愠不火,箭尖儿还是生着比之前慢悠悠瞄住了射的多穿过箭靶一截。   有汗水从鬓角滑下,谷清收了弓向武场旁边的歇息处走去。   他接过阿远给他倒的温茶,才喝上一口,就余光看见了前拥后簇,撑着腰杆朝这边儿来的柳妃。   亏得他镇定了,刚入口的差没给一口喷出来。   茶咽下了,那女人也几乎到他近前了。   只道:“夫人好兴致!” 第60章 第60章   扭头又见那穿了一靶子心,还没拔下的箭,又说:“瞧这箭射的,怕是那闻名四方的方江军见了,也得叹声自愧不如”。   典型的没话找话。   谷清没搭理这句,只好心情似的让阿远给他倒杯茶。   柳妃坐下方才继续道:“夫人虽是箭术了得,可有陛下在清云殿,却怎么还来练武场消磨时间?”   和女子八卦似的话家常,谷清最是不擅长。听了柳妃的话不会觉得亲切,只会觉得她话太多。   他自然知道柳妃出门不易,若出了门,便不会是为了找人聊闲话。便直接帮她直接过了这一套前奏。   “娘娘有孕在身,出行多有不便。来找在下可是有事?”   这才制止了柳妃无意义的问话。   柳妃一笑,“近来,夫人受盛宠隆恩,可夫人当是清楚的,也该是能理解的。陛下不比旁人,后宫姐妹众多,雨露均沾已是不易,倒不知,陛下可说过还想在清云殿待多久?”   谷清:“……”   柳妃这话,便是谷清也只能叹一声佩服。佩服这话的愚蠢,同时佩服敢用这么愚蠢的话来试探他的人。   雨露均沾?呵——别欺负他初来乍到,又不是女子,不懂女子想法而对后宫一切一事无知,他或许对后宫知道得真的不多,可至少有一事,这后宫中就没一个人是想和白玄雨露均沾的。   不过,亏得柳妃这一试探,谷清便明白了,她这是在判,判两人联手的几率。   浅抿了口茶,谷清再次直接帮她把话头挑出来。   他只平常似的道:“曾经,帝后来过清云殿。”   进展太快,柳妃被他话题忽转,反应不及,倒有些不明所以。   谷清又道:“她问的是在下是否愿助她。”   “我拒绝了”,他稍顿了下,“我的理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会帮她,也不会帮人与她对付,但若有人犯我,便是两说了。”   未及柳妃反应,他转头对她道:“今日这话,在下也送予娘娘。若娘娘无事,恕在下不多奉陪了。”   说完,也不待柳妃多言,便又起身练箭去了。   他身后,待得柳妃反应过来后,几乎没控制住脸上的扭曲。   这,这到底是她来找他谈事,还是他来找她谈事?她一句还没说呢,他全说完了!   幸得侍女香儿提醒,她才忍住,只似无事般离开了武场。   却是才出武场,香儿便一脸气愤:“这个什么清夫人,真是可恶,竟敢如此对娘娘……娘娘您怎么说也是怀了小皇子的!”   孩子现在就是柳妃的一切,提到孩子就是踩了柳妃的命脉。   她果然,毫不思索,脸色再也控制不住。   “姓谷的,咱们走着瞧!”   ******   柳妃来一趟,除了多说几句话,饮了一杯茶,对谷清毫无影响。   倒是他自己,难得认真练了回箭,不知为何突然上了瘾似的,前所未有的对此事热衷起来。之后一连两天,都不嫌累地在练武场射箭,一待就是一整天,第三天更是直接待到傍晚太阳完全落了山才回去。回到清云殿就只干了几件事,吃饭,洗漱,然后睡觉。他不比白玄武功高强,体力也没那么好,白日里图畅快,晚上却容易累。   直到第四天,白玄终于忍不住了。   下午提早半天离开御书房,直接朝练武场来了。   到了练武场,还未站定,远远便见场中一人挽弓搭箭,拉放之间,动作利落。   正是谷清。   白玄还是耐心等他尽兴了。   好一会儿后,谷清才将长弓放下。原本集中的注意力散开,一眼便看见武场最前面不知何时到来的人。   “你怎么来了?”走到白玄身边,他边倒了杯茶后,一边问。   白玄看他脸上还有汗水,便揽腰把人拉到腿上,给他擦汗。   谷清抿口茶冲他一笑,“嗯,真贤惠。”   白玄:“……”   他给他擦完汗,又拉过他的手细致揉捏,一边以内力灌输。   温而厚的内力透进皮肤肌理,熨烫着筋骨,一身疲惫被很好的舒缓,谷清舒服得直哼哼唧唧趴在他肩上都不想动了。   他舒服地眯着眼,轻声喟叹:“阿玄,我一直觉得我定力很好,阿爹阿娘自小就对我极好了,我都没被养坏,可我现在觉得,要是养我的人是你,我一准成了二世祖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白玄知他说话一贯不正经,侧头轻吻他的唇角,只道:“清儿既是夫人,宠着也是应该的。”   又道:“累不累?练了一天了,回去了?”   谷清这才从他肩上离开,“不急,天色还早,我还得练会儿呢。”   说罢就要从他身上起来,白玄把人按住,道:“清儿箭术了得,一人玩却多少无趣,不妨与为夫赌一局如何?”   谷清“嗯……”了一声,“赌什么?”   “若为夫赢了,以后清儿再怎么玩,日落以前便不能再逗留。”   他话才说完,谷清眼睛盯着他,双眼明亮,“我要是赢了,今晚让我上你!”   众人:“……”   白玄还以为自己够流氓了,岂料谷清比他还流氓,这事他虽想着,却也没说出来。谷清却说得毫无顾忌。   还,还……   他轻咳一声,“清儿还有这想法。”   谷清幽幽扫他一眼,“我以为你应该早知道了。”   白玄:“……”   谷清自顾转头将场中箭靶看一眼,道:“怎么赌?若只射箭靶/靶心,大概分不出胜负。”   这是自然的,整个练武场就一字排开一列的箭靶,没什么障碍,对两人而言都没什么难度。   谷清忽然想起前世有一种古老的游戏,射猎。   射猎比的可不只箭术,也比对环境的感知能力,还有其他东西,其间种种比起纯射箭可有意思多了。   谷清拉着白玄,目光烁烁,“阿玄,我们来比骑射如何?”   宁国是没有皇家猎场的,要打猎,就得出宫。谷清想到这一层时,心情越加不一样了,他只把比赛规则和白玄说了,然后又把所需物事说了。   白玄一听完,立刻便知道他在期待什么。眼睛微眯了眯,觑着他。   谷清舒服地笑着,也看他。   最后白玄还是答应了。但有要求,他道:“清儿的建议很有意思,我们不如多叫上几个人一起?”   谷清挑眉,“不要。惊动太多人就不好玩了。”   白玄一手把人抱着,许诺:“绝不惊动旁人,出行都换便服。”   然后两人果然都换了便服,一个侍卫都没带。可——   “方百里,玉南倾见过陛下,夫人!”   谷清瞧着那俩大宁出了名的将军,嘴角轻抽。   白玄一挥手,吩咐二人:“出了这道宫门,不要再叫陛下,只称老爷即可,夫人可以继续叫!”   又得谷清眼神不善扫了一眼,白玄浅咳一声,只道:“走罢。”言罢御马先行。   因为时间已经不那么早了,几人便选了一处最近的山林。   七月的天,天光明媚,阳光正好。 第61章 第61章   在宁都的后宫,谷清成了一个越发特殊的存在。   一个男人盛宠近半年,不仅后宫,就连朝堂上也终于有人忍不住将此事向玄帝提了出来,其中呼声最高者,为国学院长周浣生为最。半年之久雪娇殿的柳妃怀孕,临盆之期将到。   前殿,又有阿远的声音传来。   “公子,今日可还出门?”   正举着热水浇茶的谷清动作未停。直到听到门口处的开门声,才道:“今天外面雪还大吗?”   “雪最大的就是这几天了,今年也不例外,公子想出去看看吗?”阿远问。   谷清将手中热水浇在茶具上,将水浇完了才抬头,从特意开的窗口向外看。   透过窗口,可以看见窗外皑皑白雪,和纷扬白雪中已粉蕊轻吐的梅。   他停了停,摇了摇头。   不知怎的,竟觉得这半年如恍惚般便过了。让人反应不及。   他招来阿远坐下,给他递杯热茶,阿远知他一向说一不二,半句话没有,坐下接了茶,只觉身前暖炉热气驱了身上寒气,热茶放在手中,冻红的手也多了几分知觉。   谷清递他一杯热茶,又自己拿起一杯。他一边喝着,想着什么。   辟如宁都的芙蓉馆,辟如丞相府的萧何晁,辟如大相国寺的戒尘,或者已有半年不曾踏足的凤天阁……   许久未见,倒是想念得紧了。日子过得不知不觉,突然一看,却已过了这么久了。   开春吧,他想,开了春后,他得回去看看。   谷清回前殿时已是下午,因为据说,今日的清云殿来了位不太一样的客人。   这位客人便是本应待在雪娇殿待产的柳妃。   谷清有些头疼。   可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即将为白玄的后宫添下这么多年来的第二位皇子的柳妃近日风头不小。柳妃丝毫不觉谷清的头疼,少见地不那么护着她自怀孕后尊贵的肚子,大方挺着愣大一个肚子在前殿前后转了一圈,也在谷清眼前转了一圈后,才施施然落了座。   这下可好,谷清心中对她有了七分数,虽一早就知这是个躁进的人,他还是不解她为何没等到产下孩子再来清云殿炫耀。不多语,叫阿远给她端了热茶。他还真服了她端着个肚子也敢走过那么远一段雪路过来的行为。   柳妃喝口热茶,忽而笑起来,看着谦逊,却掩不住眼中得意,道:“听他们说,近来,朝堂上可热闹了,不知清夫人可有听闻?”   朝廷近来的热闹……朝廷中近来只有一个热闹。   谷清单淡然喝口茶,才道:“不知,不过,也不想知。后宫中人禁止谈论朝廷,在下自然不知。”   他说完放下手中茶碗,仅垂及臂的白衣金链随着动作轻晃。   柳妃坐在下座头一个位置,与他离不远。轻易能将他的一举一动看个清楚。   不由一哼,“难怪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所幸声音不大,蚊子样的声音,旁人都没听见。   哼完才笑说:“夫人倒是知规守礼,可偏巧了,这热闹可是好瞧得很,据说是后宫中事。”   语气意味不明得很。   “哦,是吗?”谷清道,也不在乎语气敷衍。   柳妃脸色即刻不好了。现在的宫中,还有几人敢这么对她?就是住在虚华宫的帝后,前些日子,还给她送了些补品。不管怎么,也算那个女人向自己低头了。   这个人……这个人除了会讨人欢心,还有什么用?   她这话亏得没说出来,不然定要叫清云殿的一众人能笑得倒地不起。谷清虽敷衍,可相对来说,他这态度已算不错了,对得起她这个孕妇了。而且,要说讨人欢心,这片儿地方,最不会讨人欢心的不就是他?   柳妃因被敷衍,又碍如今身份,不想发作坏了形象,只好又灌两口热茶,才略舒心。   舒完心又去找虐。   谷清见她脸上又漂起的笑,不走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受虐狂。   却不想,这智商媲美单细胞的人,也难得聪明了一回。   她说:“夫人莫怪,不过呢,这事到底是有许多人在说了,本宫现今儿一天都能听好几个人说到此事。”   “这大概是亲自差了人去自己面前说的,图个高兴。”谷清腹诽。   “陛下乃九澜的陛下,其子嗣尤为重要,陛下能在清云殿住半年,难不成他还能住一辈子?就算他愿意住一辈子,这九澜难不成也能让他与夫人一辈子?朝廷上的各重臣们难道又能应允?夫人别忘了,你终究是个男人!”   “不劳娘娘操心。”谷清淡然抿口茶,谁也没能看见他眼底那片阴鸷。   他道:“在下想起还有事未处理,娘娘请回。”   言毕,起身进了内殿。   身后柳妃冷冷一哼,便是阿远的声音传来了,“公子累了,娘娘请回!”   可变故来得竟这样快。   谷清一只脚踩才踏进内殿,就听见前面痛苦的呻/吟,似是柳妃。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作者决定了,还是改回晚上21:00更新吧,唉!昨儿本来打算蹭玄学,所以决定两点发文,今天才知道,玄学岂是我等小老百姓蹭得上的?所以作者决定,随缘啦!*^_^*所以时间改回来了,这忽改忽回的,实在抱歉得很! 第62章 第62章   不及多想,谷清迅速奔到前殿,一眼便见门口处,柳妃痛苦地扶着门框,而身上,已有红色血液流出。   阿远已经吓蒙了,脸色白得吓人,他惊恐地盯着一脸痛苦的柳妃。   “阿远,去叫太医!”谷清眉头皱得有些狠,朝阿远喊了一声。阿远这才如梦初醒,“哦哦”点着头,推开一边的丫鬟便没命地往外跑。   谷清拉开已经慌了神,一个劲哭喊着“娘娘”的丫鬟,想把柳妃抱进屋里。   谁知丫鬟推他一把,哭得更厉害:“用不着你假好心,是你!一定是你害娘娘流产的!”   无缘无故,是不是纠流产还不一定呢!   她挡在前面,谷清也碰不到人,柳妃身下血更多了,人也几乎要昏过去的样子。   “让开!”谷清不理她一手指着自己,又是一副恨恨的样子。只声音比之平日的清列温润,冷了不知多少倍。丫鬟愣了下,乖乖让开了。   谷清这才把柳妃抱起进内殿。   清云殿中其他侍仆已闻声赶来。   谷清放下人,来不及让他们有惊慌失措的机会。一边吩咐,“生产有什么东西要准备?有知道的快些去准备,做得好的通通有赏,若是柳妃娘娘在这儿出了事,清云殿一个也逃不过了!”   柳妃的情况,绝不那么简单!明明该是临盆日期,却流产了,光是血量,就可以造成一尸两命。   谷清让洛十三去了太医院,不管怎样,洛十三会轻功,先带个人来稳住情况再说。洛十三领命而去。   内殿外,众人慌忙奔走。没人看见柳妃的丫鬟走到前殿柳妃来清云殿时坐的位置。   桌上,还有一杯喝剩的茶未收走。   内殿中,柳妃叫喊得厉害。可谷清不会医,对孕妇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妃身下,血水已染红了大片床铺。   谷清上前一探鼻息,能感觉到她气息渐弱。   他不知道孕妇这种情况感觉如何,不过他受不得疼。想起似乎有人说过,女人比男人更受得疼。如果真是这样,那痛得气息都弱了,想必定是如地狱般的感觉。   他看了看柳妃的肚子,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试着按照古法掐了她的人中穴,刺激人的话说得格外生涩。   “你不想要孩子了?没了他,你如何与帝后斗,如何与本阁斗?”   “你也不想想,你要是闭了眼,你还能再见陛下吗?还是,你想将他让给我了?呵……那我可先谢谢你了?”   ……   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刺激下,柳妃终于又睁开眼,痛苦瞪着谷清,“你……你休想……陛下……后宫,是我的!”   谷清看着她,语带讽意:“那便坚持住!白玄就要过来了,太医也快来了!想与本阁抢人,死人可办不到!”   柳妃瞪着他的眼睛都成了铜铃,痛得突了筋的脸狰狞着。却不晓得哪来的力气,一把抓过谷清的手往嘴里放!   她一口咬在谷清手上,确实不痛叫了,却几乎将谷清的手咬下来一块肉。   谷清的脸瞬间白得如纸,毫无血色。   洛十三赶来,正看见这一幕。   他一甩手中只差口吐白沫的太医,几步上前只差给柳妃一掌拍去。   幸得谷清痛苦间仍感觉到是他,咬牙虚道:“十三,太医。”   另一只手已痛掐得也流了血。   洛十三看他极痛苦,只好赶紧顺着他冲回去将太医提过来,外面便是这时候热闹起来的。   但谷清已无更多心力再听外头声音了。   白玄进来时,洛十三刚好掐着柳妃的下巴,谷清将手拿出来。那一手鲜红的血比这屋里任何的红都要刺眼。   谷清没发觉白玄已经来了,只见洛十三盯着他手的眼中杀意毕现,逼他退下,又将位置让给太医。   谁知才抬脚,一个腿软差点没摔地上,是叫人扶住了才没摔倒。身侧有淡淡冰冷的气息传来,谷清不用看也晓得是谁。   他痛得厉害,不想抬头,只站稳了轻推白玄一把,皱眉只哼一句:“太医很快就来了,你先在这里陪着她。”   言罢又吩咐一边的洛十三:“十三,陪我去上药。”   他手上血流了一手,这还不是刀割的,是硬生生用牙咬的,他痛得眼泪花子都冒出来了,是生理性的,但洛十三不敢再耽搁,扶着人就往外走。   谷清头也不回出了内殿,没看见白玄双目一瞬布满阴狠地盯着柳妃。   柳妃最后还是流产了。   毕竟是皇子,事态严重,清云殿作为事发地点,很快被围了起来。   谷清也就是配合地把当日殿中发生的所有事如实说了一遍,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虽说事情是在清云殿发生的,可也没实际证据证明是他动的手,碍于身份,尚能保证行动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一次这种时候发文,亲爱的们请多指教*^_^* 第63章 第63章   柳妃流产,玄帝多年来唯二有的一个孩子没了,这是一件大事,宫里不安定,朝廷上更不安定。还有不少人借题发挥,说犯人就在清云殿,虽这么说,矛头却明着指向谷清。   这个是必然,以前,是后宫和朝廷都把这片地当空气,因为无所谓;后来是后宫先无法再忽视这一块地,因为白玄,现在后宫和朝廷都无法再忽视,后宫为了玄帝,朝廷为了所谓的香火延续。   可半年来,谷清这是真正的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所以这一次,可说是难得逮到一次致命机会,怎么有人就此放过?   所以对于雪娇殿的柳妃,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论真的关心还是假的关心,不论好心还是恶意,大家总归是关心的。撇开各自心里那块儿不清不楚的心思,总归能体现体现同胞爱。   却是玄帝这个受害者,不去关心体恤才流产,现今整日哭得梨花带雨的柳妃,却日日都来清云殿,一日不落惦记着谷清这头号嫌疑犯手上那伤,每天亲自上药。   一切如旧,清云殿里,也不过多了外面那一圈御林卫。   房间里,谷清任白玄帮他上药,看他脸色比初时好了不少,却仍有些阴沉。   他笑说:“我若真是那害柳妃的人,你岂不白关心我了?”   白玄皱眉。谷清心中玩味,好奇他会说什么。只一瞬间,心中自己也有不少猜测,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你不会!”语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因为没想到,也因为不会想到,所以在听到时,谷清有些感动。正要说话,伤处忽遭一把狠捏。心中感动瞬间荡然无存。   谷清暴起,“既然说不会,你掐我作甚!”   他一般难得生气,只有两种情况,在白玄面前,或者遭到伤痛,理智才会马上变流水,迅速就能流走。   白玄一哼,“知道痛?会痛还让人咬?”谷清这样痛不得,那天却让人咬得几乎撕下来一块肉,竟也能忍住清醒没一掌扇开柳妃,可他忍住了,白玄却不行。   白玄因为知道他敏感,受点伤都怕他疼,所以平日里护着拦着就怕他会受哪怕一丁点儿伤,他倒好,平日里是好好的没事,忽然一次受伤就叫人咬那么深一个伤口,白玄看着憋屈又担心,日日里担心他痛得不行,可又想吼他,怎么不晓得躲?   想着,不由又狠狠捏了他一把,直见他叫痛,才收了手。   然后果断遭人掐了脖子。   谷清怒吼:“你他娘有完没完?那情况下我能拉开她我早拉开了!”可若是真拉开了,那就不是只流产就能解决的事。   谷清再狠,却从来只在计策谋略上不手软,对于真正杀人流血,他做不到。   白玄却只记得那日他流了满手的血和白得见不到血色的脸,如果不是对着谷清,他很想说:“没关系。”   根本无所谓。   他可以手刃天下,却唯独对这一人宠到心尖,见不得他受半点伤害,他如此护着他,旁人又有什么资格伤害他?   所以,根本无所谓!   谷清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紧紧搂住腰,白玄将额头抵着他胸口,口里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儿。   谷清顿了下,轻抿下唇,伸手回抱住人,把脑袋靠到他身上,不说话了。   好久,两人谁都没有分开。   白玄感觉如何谷清不知道,可谷清却暖和得几乎要睡着了。   可也只是“要”,就在他最后一点意识要被淹没时,门忽然开了,一队御林卫穿过云帘就这么不打招呼闯了进来。   谷清就这么醒了。   领头的将军正是方百里,可能没想到白玄也在,也没想到两人会是这种姿势,有些微慌了。   能让一个身经百战的铁血男儿这般慌乱,两人自然不是靠在一起那么简单。谷清是直接面对面坐在白玄腿上的,他又是一贯懒洋洋的样子,身体没骨头似的枕着白玄的肩,这场景除了两人没扒了衣服,都可以说是香艳了。   白玄身为一国之君,平日里在臣子面前,要威严有威严,要模样有模样,公事私事从来泾渭分明。可如今既是在自家家里,也就没必要那么规矩严谨了。   他依旧坐着搂着谷清的腰,直接问方百里:“方爱卿有事?”   方百里见状,只好尽量低头,避开眼前景象,一边硬着头皮说明来意:“回禀陛下,方才有一丫鬟来报,柳妃娘娘是因为食了药才流产的。而且——”他抬头看了谷清一眼,“经太医查证,那药正是在娘娘在清云殿喝的那杯茶里查出来的。”   这下意思明了了。   谷清一边听着,依旧懒散地打着哈欠,靠着白玄,眼睛有些迷糊了。   方百里忍不住厉声说完最后一句话:“臣下请求彻底搜查清云殿。”   配合殿内应景的十几个御林卫,便知道这场搜查,首当其冲的便是这寝殿。   谷清又打一哈欠,明显困的,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方百里看白玄,原本以为这场搜查不会得到应允,谁知玄帝只安抚地碰了碰谷清,给他调了个姿势好睡觉,甩了两个字:“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忽然想起来,亲爱的们,❁.*・゚圣诞快乐🎄! 第64章 第64章   玄帝发话,不管方百里有否犹豫,也耽搁不起。   一群人迅速在房间里翻找起来,虽没弄乱或打翻什么,却没放过内殿中任何一个角落。   镜子后面,柜子里,枕头下……   自己房中有什么没什么,谷清还是清楚的。   不消片刻,所有人又都站了回来。却什么也没搜出。方百里脸上也有些窘迫。虽然没人说,但大家都知道为什么先查的是谷清。   白玄身前,谷清脸靠在他颈边,已闭眼睡了。白玄伸手给他拢了拢肩上衣服,声音不大,语气平淡:“搜完就走吧。”他嘴角轻轻一挑,“方将军想必心中有数,即使你们心中有多惶恐,可实际上,清儿不会因这一次而怪罪你们。但是机会只有一次,这种事情,孤皇不想再看见。”他挥了挥手,“出去吧。”   方百里这才领了人,恭敬垂首,却没人出声便离开了。几乎没人注意到御林卫中,一人眼中一闪而逝的疑惑。   白玄低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人,轻搂着人改坐为躺,倒回榻上。   最后整个清云殿是被搜了个遍的。除了开始谷清的寝殿,其他地方是玄帝强令方百里搜的。   不为什么,只为彻底堵住所有人的嘴,横竖最不该的地方都碰了,不差这点。   结果自然没有什么叫人流产的药。有了这个事实,又有白玄,任外面闹得再凶,明面上也没人敢真对谷清怎么样。   玄帝的威严是不容置疑的。别说没有直接证据,就是有,他若偏要护人,下面的人也只能任其为之,甚至到最后还得帮着他制造假象改造事实。   这也正是为什么早有人对谷清身受独宠之事不满,却也只是闹得雷声大雨点小,而又为什么所有人不得不死逮着柳妃在清云殿流产一事大作文章。   直接点说,这怕是他们唯一有可能的机会。   众人以为这对谷清已算是极好的情况,若没意外,只要时间足够,一切总归会风平浪静。   这事情,私底下大概谁都看不过眼,尤其对于玄帝的偏心。   却谁都没想到,最看不过眼的却还是当事人。   谷清一觉醒来已是黄昏。他才一动,白玄就醒了。   谷清看一眼少了御林卫的房间,第一句话是“他们走了?”   第二句话是:“此事疑点重重,一眼望去形同一张满是窟窿的幕布,肇事者计谋拙劣,真相简直不堪一击,我帮你彻查此事。”   他轻挑着眉眼,眼线上撩,神情是毫无掩饰的高傲和轻蔑。   白玄看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不在意事情是谁做的,但这件事是在清云殿发生的,若不查清楚,最后这个罪名一定会扣到谷清头上,就算没人说,谷清也绝不会接受这仿佛施舍的风平浪静。   只可惜,到最后,不管谷清接不接受,都来不及了,因为时间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谷清被劫了,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这下不只宫中乱了,白玄也乱了。接到方临急急赶来通告时,他甚至以为听错了。   可方临之后的话却持续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劫走夫人的人都很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晚上21:00还有两章的。别忘记了>3<。 第65章 第65章   “他们似乎……会法力”   高位上,白玄死死盯住他半晌。   法力,万年前,自仙魔一役后,这九澜,便不再存在什么有法力的人了。   说什么法力,这说法简直可称作荒诞。   人族能成为九澜之上的霸主,正因为他们已是九澜之上有智慧生物中实力最强的存在。   自上古混沌初开,人族,就是不会法力的,因得仙主庇护,才得以不同。   而如果有人会法力,那只预示着两件事:乱,以及人族地位岌岌可危。   所以说,会法力的人,是不该存在也不能存在的。倘若有谁有法力,那么他将面临的,会是整个大陆判下的死刑。   倘若白玄没有亲眼看过谷清身上的怪异,对于这荒诞的说法,他自是也不能相信。   可现在他不得不信。   这将不再只是他与谷清两个人的事了。   顷刻暴怒后,他迅速镇定下来,只说了一句话,“密令天玄查明此事,五天内,孤皇要最准确的结果。”   谷清被劫一事,迅速传遍朝中上下以及整个后宫。   但具体被谁人所劫,意欲何为,除了当时在场的人以及玄帝,便无人知道了。   人们只见玄帝每日一下朝便一头扎进御书房,脸色一日赛一日的冷。   谷清再有意识时,已经不记得过了多久。   “雨停了,我们便继续赶路吧!”   “那是当然,眼下众皇会晤在即,外面乱得很,需及早回去才行。”   谷清微睁开眼,眼前火光晃动,火旁坐了两个着了黑衣的人。想了想,他又将眼闭上。   本来是想从两人的交谈中多了解些消息,但那两人说了那两句就不再说了。   谷清手脚被绑缚,闭眼后没听见动静,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地方又变了个样。   他一醒来就被发现了。   “官人醒了?”头顶响起的是一个女声。   未及他反应,就听有脚步声急急向外而去。   头顶女声仍未消失。   “官人可要饮水?或要进食?”   谷清抬头,见一个打扮普通的女子对自己笑。可那晚将他带走的人里没有女人。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这是客栈……”   “吱呀”,门突然被推开,声音打断了女子的话。五六个黑衣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些人才是将谷清劫了的人。看见这些人,他不说话了。   可来人却很惊醒。   一人吩咐他床前的女人,“快去准备吃的。”   说话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女子应声去了。又有一人倒了水率先朝谷清走来,其他人围在周围。   “喝点水吧。”男子将水递到谷清面前。就要将他扶起,被谷清推开了。   他自己坐起来,瞪着身前的水,觉得有些古怪。这年头,绑架犯都这样和蔼可亲吗?   他接过水,没有喝,只将几人用眼扫了一圈,“你们是谁?为什么绑架我?”   谷清的眼神倒还算平静,说不上善意不善意。   众人原本惊喜的样子一愣。   还是递水谷清的人应对及时。   “我等对阁主并无恶意,至于绑架一事,说来话长,阁主可先歇息,待吃过东西后,在下一定如实相告。”   这人倒温润的样子,看着也不像有恶意。不只他,其他人也是。   谷清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辰,只觉确实口渴,于是点点头,将手中水喝了。   才喝完,那几人中唯一十五六岁的少年立刻来接杯子。殷勤程度连谷清也不太适应了。不由想,这绑人的该不是他什么时候碰巧救过的吧?   正想着,少年声气愉悦地朝他问:“殿下可还要水?”   少年才说完立刻被旁边的人急急拖走了。   谷清却抓住了重点,“殿下?”他看向旁边温润的男子,道:“兄台,这又是如何?”   男子一笑,“此事说来话长。”   谷清:“……”   御书房中,众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脖子总有时刻会断掉的感觉。   “众爱卿如此大张旗鼓来找孤皇,有事就说吧。”白玄开口,语气平静。可那更加凌厉的寒气铺天盖地卷来,一众大臣更加努力想隐形。   巨大的压迫感下,难得有人为众人挡了这暴风口。说的却是那引爆关键的禁点。   “回陛下,前些日子说茶中有产药的丫鬟无故死了,而且那作为证物的茶也被盗了。柳妃娘娘流产一事,如今已无法再查下去。臣以为,这必是某些人用的计谋。望陛下以宁国为重,莫要被那妖人耍的计谋骗了。”   方百里一句话中,一口一个计谋,一个妖人,外加一个“骗”,如此一番话,带了脑的都听得出他指的是什么。   众人都知道,清夫人被人劫走了。   柳妃一案,人证物证皆将矛头指向清云殿,便是没能从这里搜出证据,谷清罪名虽没能坐实,又有玄帝守护,只要有时间,一切总会平静下去。   可千不该万不该,意外来得太不巧,指证的证人死了,作为证物的茶没了,最大嫌疑人却偏偏被劫,失踪了。还没有人知道原因,就连劫人者谁,也无一人知晓,实在蹊跷。 第66章 第66章   “原来方将军要说的就是这个,那爱卿你们呢?你们也是来劝孤皇莫被妖人诓骗?”座上,白玄幽幽一笑。   气氛似乎得了松弛,众人皆松了口气,面面相觑后渐渐活跃起来。   “陛下,臣下以为,清夫人定是畏罪潜逃。”   “陛下,这人前不被劫,后不被劫,却偏在这时候,且确有人证物证证明,流产之事是这谷清所为,就算不是,想必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   殿中,众臣皆慷慨陈词,一个不落,说的全是“谷清是害了柳妃后畏罪潜逃,陛下应将人寻回,按法查办,杀头以慰天下人”之意。   谁都没有注意,玄帝手下触碰的案桌已出现的密麻裂痕。   “孤皇记得,当初不是各位逼着喊着孤皇将人娶回来?各位爱卿既如此清楚谷清本性为邪,也知道他手握凤天阁,来去皇宫如出入家门,那为何当初那样坚持?”   众人只觉心头寒意顿生。   “各位怕是不知吧?当初孤皇为留他在皇宫,可是好好锁了各项防线的,那防线至今未撤,他当初就走不了为何如今能走了?”   “你们一口一个仁义,一口一个为国,你们当真以为孤皇看不懂你们那点心思?”白玄语气尖锐,“是不是只有孤皇将人娶了却放在宫中当作从不存在,不理不管,他却要受制于孤皇,为宁国奉献一切你们才满足?”   此言一出,众人仿佛浑身爬满了虱子,皆不自在起来。   白玄却不管,冷哼一声:“柳妃之事孤皇定会查清,谁是主谋,孤皇也很好奇。另,各位若有时间就管好自己,夫人之事孤皇自有定夺,若再有人敢对此事乱嚼舌根,杀无赦!”   众人还想说什么,白玄身形一闪,人已至门口,身后一桌硬木轰然便成了粉。   清云殿中,方临已率一队暗卫等候。   白玄一进殿,方临便先身迎上。   白玄面色寒峻,只有一句话。   “查,把行踪找出来,在那之前,一定要跟紧人,管他是神是魔,都得把人给孤皇完完整整还回来!”   ******   池宵的一句说来话长,那是真的长。   长到他用了一个下午只给谷清说了一个事实:一切没得商量,你必须和我们走。   谷清身为一个被绑架者,果断炸了。不过表面还是很平静的。   但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也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池宵手上嗖一下冒了一团火,明亮逼人。   谷清站在旁边都能感觉到灼人的热气。   这场景真是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他还没开口,池宵就说话了,“你没看错,这就是法术。不只是我,其他几个人也会。”   说完态度一变,恭敬道:“还望阁主不要挣扎,与我等回去复命。”   ……   身为一名凡人,谷清自然没得选,只能任人带着迅速离开了宁都。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但除了强行带走一事,几人对谷清竟恭敬得异常。一如他们那声若叫旁人听了足够掉脑袋的“殿下”一样恭敬。   就像池宵说的,几个人都会法力,似乎还都不低。但几人好歹顾及了谷清,每隔一段路会稍休息下。   转眼,几人即将进入大云之国。   只要谷清能惊动大云之国内凤天阁分部人,他就有办法离开,哪怕这五人底细不清。   “吃东西吧。”一串鱼放到眼前。   谷清半句话没有,接过鱼吃起来。   池宵才走,鱼彦又来了。鱼彦是五人中最小的一个,十五岁,是个话痨。尤其喜欢痨谷清。   见得多了,谷清也习惯了,该干嘛干嘛,只当耳边多了只苍蝇。   直到手中啃了两口的鱼被抢走。   谷清的反应只是撩了撩的眼皮,反正绑架嘛,刀没架上脖子就是最好的待遇。   可才不过几秒,一条被挑完刺的鱼又递了过来。   鱼彦眨眼,“我可会挑鱼刺了,现在可以吃了。”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谷清想想还是接过了鱼。   又想想,道:“谢了。”   鱼彦有些惊讶,继而羞涩一笑:“是池长老让我来的。”   谷清也有些惊讶,却没细问,只说:“那也谢你。”   吃过东西,谷清就着一地软草,躺倒就睡。   才躺下,池宵就又来了。其他人都背对这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明天就进大云之国了。”池宵说。   谷清闭着眼,动都没动。   “阁主不能这样子进去。”池宵直接表明意思了,估计猜到了再说什么谷清也不会理的。   “请阁主……”   “你烦不烦?”谷清忽一下坐了起来,语气幽冷,“你要是真关心我的意见,那就什么也不许做。你要只是表面请示一下,那要干嘛干嘛!反正我打不过你们。”   池宵脸色惨白惨白的,过了一会儿还是只说只帮谷清换身衣服。原本是该易容的,虽然几人有信心将人带走,可谷清势力太大。进了大云之,十家地盘保准有三家是他的地头,他们此行不宜过于显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谷清任他手脚娴熟替自己换了衣服,之后照样没话,倒头就是睡。 第67章 第67章   第二天,一行人便进了大云之。   进了大云之,又是连着五六日天的赶路。不过这还好些,没是又给谷清弄晕了没日没夜地赶,好歹找了辆马车没日没夜地赶。   在累死两匹悍马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大云之的皇都。   马车在一处街上停了下来。   “快到凤岭了,大长老说了会派人来接应,今日我们便在此休息。”池宵说,又看谷清:“阁主舟车劳顿多日,可好好休息两日。”   谷清被扣在车内五六日,一两天还好,五天下来,脸都是黑的。   池宵说完,他动身就往车外走。   才走到门口又被拉住,回过头,鱼彦正将一顶白色纱帽扣他头上。扣完就闪了。   池宵温和道:“戴着这个方便些。”   “啧”谷清咬牙,猛一捶车壁,终是没摘下来。   才一下车,谷清就被踩了一脚。再一抬眼,只看见满满的人头。   “众皇会晤日子不远了,今年的举办地点就在大云之国,人难免多些,殿下小心些。”鱼彦才一下车,对着满街的人就双目冒喜。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吃人。   不过很快他又一把牵住谷清的手挤进人流,与几人隔得不远是一家客栈。   谷清浑身都是冒着阴气的。   几人迅速打发了伙计,还是由鱼彦带谷清上了楼。   “放手!”一进门,谷清就甩开了鱼彦,掀了纱帽,径自走到窗边。   “阁主,怎么又生气了?”鱼彦慢吞吞蹭过去,声音有些委屈。   谷清几乎叫他气笑了。   两人正对峙着,门开了。这下不只鱼彦,其余几人也到齐了。   谷清这次没客气,手边桌上的杯子全砸了出去。   “滚出去!”   这一吼,嗓子都哑了一瞬,面色涨红,双眼发赤。   除了池宵以外的人都退了出去。   “你也滚!”谷清说。   其实只留了一个有能力将自己隐成不存在的人,待不待这儿谷清没多大介意。可他就是要找茬啊!   以往这种命令池宵一般会照做,今天却没有。   谷清冷哼一声,将头转向窗外。   街上全是人,但凡看得见的客栈、酒家、酒楼也是生意爆棚。这全是因为,十年一次的九澜众皇会晤要开始了。   每十年,九澜之上都会有一次众皇会晤,地点一般在宁国,雷州及大云之/之间轮序转换。众皇会晤,是老百姓难得一见众皇的机会,也因为比赛内容之丰富,每次的会晤总有各国人朝比赛地点聚集,热闹是必然的。   这会晤,今年偏偏是在大云之国。   “不该是这样的。”   不知何时,池宵走了过来。   “九澜之上,本不该是这样的。”他语气有些疯狂。   谷清皱眉,一转头,才发现他不只语气疯狂,就连盯着街上的目光也疯狂。   谷清转回头,依旧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九澜不需要那么多王。”   “为什么这么说?”   眉头不知怎的抽跳了下,谷清再次转头,目光也有些灼人了。   池宵却不再说了,一张嘴闭紧了就像没张过似的。   最后谷清还是没再问下去。绕过池宵就往床上一躺,闭了眼,一事无知。   不久,房内就响起了开关门的声音。   谷清再度睁开眼,脑中仅剩四个字,众皇会晤。 第68章 第68章   后宫的事被强压下,眼看着众皇会晤时期越来越近。   宁国皇宫中却整日覆盖着强烈冷气压。   玄帝作为大云之帝尊是不能缺席众皇会晤的,所有人都知道,却无人敢向玄帝进言。   高大宽敞的阁楼中,气氛沉重得叫人喘不过气来。本就有些阴暗的屋子显得更加阴沉。   陈旧的地板经岁月的沉淀已变得痕迹斑驳,此刻上面几乎以“堆积”方式摆放的书籍几乎将地皮铺了一层。   旁边没有书的空地上,足有九人跪在地板上。   十天了   白玄眼睛将人挨个扫了一遍,最后在那一排人前面最年老的老人身上停下。   老人头发苍白,脸上皱纹满布。   “孤皇要的东西,查到了吗?”白玄问。   十天,这已是原定时间的两倍。自天玄成立以来,这是效率最差了一次。   老人抬起头,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身后一个新入阁的少年立即起身,来不及绕路,便直接踩着一定凌乱铺放的书籍。   少年来到同样摆满书长桌上,却没有看一眼,只到书桌后打开后面的抽屉,再起来时,手里多了几张纸。   少年快步走过来,双手将纸呈到白玄眼前。   白玄拿过纸,纸张是新的,纸上字迹尚且新鲜,看样子是最近才写上去的。   见白玄拿过纸张,老人道:“陛下,上古大战已有万年之久,记录的书籍流传至今,早已失落得所剩无几。老朽及这帮奴才翻阅了所有可用的书,能找到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但,想必,陛下想要的消息,应该都有了。”   等不及离开,白玄便仔细翻看起来。   却看纸上写的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越看白玄脸色便越发难看,直到将纸张翻完,却没见一句看得懂意思的句子。   他冷冷看着老人,“这,便是你说的孤皇要的消息?”   老人跪在地上,轻缓地摇了摇头,“是,但只是一部分。前半部分因为消息驳杂,时间不多,来不及整理,老朽便直接禀呈陛下了。”   白玄眼中戾气已几乎遮不住,“说!”   阁楼内,苍老的声音回响,带着古老的味道,沉入人心。   “万年前,天下众生灵之间发生了一次大战。战况之惨烈前所未有,史称上古大战。但少有人知的是,这场战火原本只是仙魔两族之间的战争。   有书《仙魔记》记录,最后一任魔主性情暴戾,一统魔域九窟。而后来与仙族大战,也不过是由一件小事引起的。   然而事实未必是如此。   传闻,某日魔主远行,路上忽见一少年,徒手劈了一头狼。心中不知怎的想,却抢了少年的狼,任少年说是给病重友人用的,也不还。后来才知道,少年便是仙族的仙君。就因为这事,仙魔两族从此结下了大梁子,渐渐便成了战争。”   事情说到这里,不管是不是废话,阁楼内的气氛总算放松不少。白玄虽急,却也得耐心将事情来龙去脉听完。   老人感慨一声:“世人都道仙魔一役,便是由这么芝麻大小的事引起的。可在老朽看来,这倒更像一笔说不清的鸳鸯账。”   白玄抬手揉了揉眉心,呼一口气,道:“怎么说?”   老人又道:“有书《白霖》记载,魔主曾有一次远行归来后,大肆搜刮四方少年,有合眼的,便大肆宠幸,这些被其宠幸的少年皆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同那遇到的少年多少有点相似之处,因着为魔君行此事者乃当日见过少年之人,故得以知此。   但,又有言,后来某日,仙君行天兆,巡游四方,受四方观瞻,有魔域人见仙君,才道是:‘君上寻四方少年,却不想,这年轻俊美的仙君才是真正与少年最相像之人!’于是上报。”   “魔主果然去寻了仙君,一眼看出仙君与少年虽貌不同,可眉眼之间□□气息,俨然一般无二,又有仙君亲口承认,便从此确认了。   自此魔主便不再寻四方少年可了。   那魔主心仪仙君便是不争之实了。”   老人一顿,道:“又有一个前人皆知的传闻,仙族仙君同万兽之主是两情相悦的一对。虽不知是否是如此,可两人的情谊,却是早在魔主与仙君相识之前。   万兽之主便是这天地之间的另一位神主,又称万兽凤主。在仙魔大战时便有万兽凤主倾族之力助仙君,两位神主合力,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一时力压魔主。   据说,仙魔大战之前,仙族仙君曾莫名失踪足有一月,杳无音信,无人知其所踪。一月后仙君归来,却是携了一身滔天怒火,以至于不顾一切引仙兵大战魔族。   万兽凤主见仙君顶了天罚也要不顾一切与魔主一战,于是便领了族人助仙君。天下三主大战,这才将战火引至了天下。”   “原本,这仙族与魔族是实力相当,万兽凤主实力与两族是要差上一些的。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于是,仙君有了凤主助力,大败魔族便是理所应当。可自天地开合以来,这世间本就是仙魔相互制衡,如今魔族将灭,本就是不该存在的结局。而最后,魔主虽有近一半族人被灭,却突然悟了极道,一时,其人之强大史上无一。   魔主得了极道之力,阻了仙君和万兽之主不够,还有将两族全灭之势。下场便是最后的上古战火。”   “最终,魔主如愿灭了仙族,擒了仙君,魔主只要再灭神兽一族,目的便会达成了。届时,魔主便可手握天下。   但最后,魔主还是没能灭了万兽一族。这一场战争,本就是魔主心仪仙君,将仙君冒犯才惹出来的战争。仙君不愿连累兽族,便以死相挟,后来,魔主答应仙君,若他肯净化了万兽仙力,便放过万兽一族。 第69章 第69章   仙君净化了万兽仙力,却无论如何净化不了万兽凤主,凤主作为天地间一主,其力自是此间之人无法净化的,除非魂灭,否则绝无净化可能。   仙君当然知道,可不净化,凤主就只能一死。   可他不知道的是。魔主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放过凤主。魔主果然很快找上凤主。凤主一直想将仙君救出,遇上魔主必不会手软。但魔主的极道力量,他此前抗衡不了,此后也绝无可能对抗。   最终还是仙君先全灭魔族,再与和凤主厮杀的魔主同归于尽,这场同归于尽是动用了本魂万世仙元的,魔主于是消失了一干二净,而仙君,也再无重生的可能。   仙君的死让凤主如受重创,后来也消弥了踪迹,无人知其踪迹。   三主没了,天地无主,人族趁势迅速崛起,成了天下之主,将天下分为九州,始称九澜。   可巧的是,当时人族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却将一事忽略,仙君废不了凤主之力,自然废不了凤族之力,当时的人只知凤主失踪了,却没注意凤族的存在。”   老人缓一口气,“当今九澜,若还有法力存在,那就只可能是凤凰一族。”   “凤族之后多矜娇,上古时神凤就难于生养存活,繁衍一直是凤族的一大问题。万年前恐也是因为人数无多,才没有人族争夺九州主权,如今万年之后,也不知是何种光景。若当真如此,九澜——堪忧啊!”   老人一叹气,道:“若夫人当真与神凤遗族有关,陛下!老朽恳请陛下莫将九澜亿万人性命视如儿戏啊!”   白玄一手已紧紧掐进桌案。   他知道谷清姓凤,却不知多年前宁国一个小小凤家会与凤族扯上关系。   正混乱着,外面忽然有打斗声传来。   约摸片刻,两个激烈缠斗的身影冲进阁楼。   春行一眼瞟见白玄,一爪将守官拍来后直接飞到闪身飞至白玄不远处。守官一急,正要跟上去拦,又叫随后而来的一紫衣人拦下。只来得及急呼了一声“陛下!”   鬼九和守官打得激烈,一边喊叫:“春行你冷静着点,别忘了我们只是来送消息的,阁主还等着我们呢!”   春行似没听到,但一身绿衣无风而动后,还是没做什么。少年静立了一会儿。   忽然手腕翻动,一个灵活旋转间,三支青镖已飞了出去。   “大云之凤岭,公子现在那里。”   春行说完,不等白玄说什么,已经到了殿外。   鬼九连忙一掌扇开守官,赶紧跟上,语气颇有些无奈:“小春行,你这个管家怎么比我这个堂主还急?”   白玄扔掉手中青镖,想到什么,吩咐守官:“传旨御行官,准备前往大云之。”   说完,又看一眼手中纸张,便将一室狼藉抛之脑后,离开了阁楼。   *********   在客栈中,谷清得了十天以来颇为难得不被人烦的半日。难得有一个早晨神清气爽。就连鱼彦来送早饭,他态度也好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 第70章 第70章   鱼彦讨好这么久,难得得他一个笑脸,一顿饭吃下来,笑脸就没断过。   吃完饭谷清喝茶,鱼彦就一个劲盯着他看。   这眼神,没有更直白的了。谷清顺着往自己身上看看,除了衣服“有点乱”以外并没有问题。   鱼彦笑嘻嘻的把他牵走了。   谷清本来是因为不想找他们帮自己打理,所以昨晚是和衣睡的,可哪想衣服还是乱了。   鱼彦只有15岁,却很耐心,帮他把衣服解了重穿,穿完又直接把人拉到镜前坐下,仔细束发。   “阁主真是什么也不会呀!”   谷清一张老脸,难得的红了。   鱼彦难得见好就收,一边打理头发一边转了话题。   “听池长老说,大长老们还要一,二日才来,时间还早。若是阁主愿意听小彦的,小彦就陪阁主出去看看怎么样?”鱼彦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谷清一愣,而后挑眉,“你就不怕我逃了?”   “那,那你倒好好跟着我呀!”鱼彦急了,手一急扯到谷清的一束头发,头皮直扯得谷清疼。   鱼彦赶紧放松。忽然又想到什么,一改先前的底气不足,孩子气地得意扬声:“有了!阁主如今还没打开心脉,也不会武功,肯定跑不过小彦的。”   谷清:“……”莫名其妙。   总归,在小彦确定了谷清绝对跑不过他之后,他快速帮谷清打你好一切,给谷清扣了一顶纱帽后,两人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门了。   谷清的心思,从出门那刻就彻底活跃起来了。   为了不让小彦察觉异样,他露了点心思上的小雀跃,语言上是一如既往的尽量话少。   小彦紧紧牵着他,到了外面就要上马车。叫谷清拉住了。   “走路吧,我想到处看看。”   小彦有些犹豫了,“虽然是早上,但人还是不少,万一撞到……公子可怎么好?”   “不是有你吗?”谷清在白纱后浅笑。带着如洛阳在身边时一样的自信。   鱼彦有些反应不及。等反应过来谷清已经让车夫开了。   两人就这么遛达了一上午。   这个时节,吃的,喝的,玩的花样一点不少。鱼彦不过十五六岁,看着一茬又一茬的稀奇玩意儿,愣是没动心,动了心也只扫一眼就过去了。   谷清看着都觉得不忍。这种情况要是换了他家里那几个,都未必有这定力。   经过一个围了不少人的擂台时,谷清还是拉着人停了下来。鱼彦似乎对这个擂台游戏很感兴趣样子,虽然他也没明白他一个会法力的怎么会对武行感兴趣。   鱼彦惊喜又疑惑地看向他。   “你对这个兴趣吧?看看再走。”   谷清说着,不由分说拉着人挤进人群。   擂台比赛规则其实简单。说得更另类些就像街头杂耍,只不过杂耍是主办方自己耍,这个是路人上台耍,杂耍是卖艺,这个是比武,杂耍看了给钱,这个上台也给钱,但赢了有奖品。   还别说,这主办方出手还挺阔,多的不说,拿到第三名,这次出来转一圈儿的费用就有了。   两个人挤到前面的时候,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刚好上台。对手是一个衣着简陋的少年,少年穿着云兽国很有标志的虎皮制的兽衣,上身结实紧绷,若单看上身,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少年。   擂鼓响起,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呼喝声,声音一阵高过一阵的。   周围一阵紧张,谷清却越发轻松了。   以至于没把鱼彦当个孩子,就和他聊了起来。   “你说,谁会赢?”   小彦紧绷着一张脸,反倒没之前的放松了。   他正经摇头,吐了三个字:“不好说。”   谷清唇角动了动,好险没笑出来,你个青春期的孩子装什么假正经?   旁边一人听见两人的话,也插了一句,“两位公子还真别说。看见台上那穿兽皮小子了吧?那个呀,可是个硬家伙。”   谷清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说?”   得此一问,旁边那人也来了劲。   “这小子,云兽国来的!那云兽国什么地方啊?光靠一副肉体凡胎,铁打似的筋骨,也能在九澜挣一片天下的国。更何况听说,这小子还是个什么勇者。”   谷清好奇,“照你这么说,他在这里已经是有几天了的?”   “是呀,三天啦!一次没败过呢!”   谷清一笑:“那还真有些看头。”   鱼彦牵着谷清的手紧了紧。   不多时,大胡子大汉果然被摔下了台。   谷清看得好笑,他对云兽国人的勇猛早有听闻,当然也有在那里的生意,因此也十分清楚和熟悉这些人秉持只靠武力和身体生活的弊端。   偏偏他们还那么倔强又偏执,永远坚持自己最原始的认可。   台上裁判大声宣布了胜利者的名字。   “擂台大赛第三十二局,乌卡·钥胜!”   同时自人群招揽下一个参赛者。   “还有谁,要挑战这个第一名的?”   人群再次一片哄闹,所有人眼睛雷达似的扫射四周,生怕错过下一名参赛人的出现。   小彦是有些蠢蠢欲动的。谷清知道他防自己防得厉害,也就没劝他。   忽然空着的手被攥了起来,配以一声猥琐的:“美人~” 第71章 第71章   谷清头都懒得转,单手用力将那攥着自己的手一扭。不料被躲了去。   竟还是个会练过的。   这么大动静,小彦当然察觉了,扬掌就朝那调戏谷清的人拍去。   这一掌直把正挑眉毛的蠢人砸飞。直在这哄闹的人群中豁出了一条道。   小彦抓着谷清,一手指了那人骂道:“好个无赖,敢动我家公子!”   原本注意力全放在擂台上的人纷纷被惊动,朝这边看来。   不想那人在挨了小彦一掌后,竟还有力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看着谷清更加猥琐地笑:“原来是公子,小爷看人藏得这样好,还以为是哪家的俏小姐。”说着收了那猥琐的嘴脸,当着众人面儿朝谷清一拱手:“冒犯了呀~公子。”   他一拱礼,谷清却在看清此人模样后愣了下,这不是……   “放肆!”   小彦一声急呼,人已冲上去和那人扭打,可人是被拦住了,一截弯曲回旋匕首还是朝着谷清而来。   匕首速度很快,谷清连一个回合也没躲过去,就这么干脆地被掀了纱帽。   帽子朝后掉去,谷清的发也散了下来。   四周静得只剩呼吸声。   谷清甚无所谓地朝小彦点点头:“小彦,走了。”说完自己先转了身,人群立刻让出了一条道。   鱼彦走前不忘对那呆头呆脑的人狠甩一脚,把人掀在了地上才快步跟上谷清。   直到两人没了踪影之前,周围呈现的是一片寂静,只有那被踢得鼻血横飞,横趴在地上的人艰难地哼哼:“小凤清~”   谷清小时候在凤家,安静文雅,乖巧怜人,和家里同辈那一票成天招猫逗狗,钻洞爬墙的人很不一样。   一般来说,这种听话乖巧的小孩在一群闹腾的孩子群里属于“不合群”一类,小孩子不合群的,在小孩群里一般都会挨欺负。   但谷清是谁啊?他就算长得软和,爬墙不会,打架不会,也一样有本事把一群小鬼教训得服服帖帖,看着他连整幺蛾子的想法也不敢有。   可记忆中却有那么一个小表哥,每次看见谷清都要来招他一回,尽管每次招惹完谷清下场一定又凄又惨也不放弃。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位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而且次次都撞得头破血流。   这种童年要搁别人那儿,绝对是要心理阴影的。可这小孩不但没有心理阴影,还在吃了谷清多年苦头后,临别时抱着谷清大哭了一场。   无奈这许多年小孩恶人扮得太圆满,时别多年两人再见,谷清还是忍不住骂一句:“妈的,混球!”   中午,小彦怕又有什么事,想带谷清回客栈,叫谷清无情拒绝。   “那间客栈很多吃的都带鱼腥味儿,叫人难受得紧,在外面找家酒楼饭馆凑合一顿得了。”谷清说完,拉着小彦挑最近的一家酒楼晃了进去。   这个时节,周围大小饭馆酒楼全挤满了人,两人去的这家也就大堂里还有那么几个座位。   谷清挑了仅剩的一个靠窗位置。一顿饭下来省心又省力。   吃过饭,谷清又想继续溜达,小彦饭后离开了不超过一分钟不知上哪又找来一顶纱帽。   酒楼门口处,透过重重纱层,谷清又见到了才教训没过多久的凤齐。   凤齐身后跟了两人,一改早晨的猥琐样,一柄长剑饰身,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这次不掀帽子他也将谷清认出来了,还明目张胆拦了路。   “凤清~”凤齐唤,愣是摆出讨债样。   不必说,周围人又让出了一圈地。   小彦绷着一张脸,说了一句“公子且等我片刻”,便势头锋利地冲了上去。   换作一般情况,谷清是会拉住小彦,无视拦路人离开的。可现今,他倒希望凤齐能和小彦多过两招。   可事实上,就算小彦没动法力,只用了拳脚功夫,凤齐也就只勉强能和他打个平手。武功好是好,可是不够,于是谷清盼着小彦能多送他两个鞋底子。   小彦一面和凤齐打,又要注意谷清这边,便有些不着力,谷清总觉得他在武力上并不是那么高深,凤齐又带了两个人,两人见形势难分上下,便加了进来,哪想凤齐干脆把自己换了下来。   凤齐再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凤清,你得了啊!几年不见,你就能说不认识我么?我再怎么说也是你表哥!”   谷清干脆将挡在两人中间的纱掀至帽沿,倚在门框框上看他。   “你找我有事?”   凤齐靠近两步,“多年不见找你叙个旧。”   “可我看你这架势怎么像拦道打劫?”   谷清说完,凤齐一挥手,就要叫那俩人停手。叫谷清拦住了。   “你别叫他们停下。”   “为什么?”   不只凤齐,小彦也不可置信地看他。   小彦急道:“公子别逼小彦,否则小彦自有办法带你回去,”说着眼神忽而一冷:“只不过这一条街的人就不能留了。”   凤齐皱眉,“阿清你怎么回事?”   谷清摇头,注意力却重新放到小彦身上,他不得他做更多思虑。   小彦这才收了眼中暗色,但与两人对招却越来越狠,招式全往命门去了。 第72章 第72章   凤齐脸色也不好,直问谷清:“阿清你怎么回事这小子不是你的侍仆吗?怎么敢这么和你说话……”   谷清只扫他一眼,“别说了,不是说一家人吗?还不让你的人停下!”   说完放下纱层朝外走,一边从怀中摸了一枚银簪从小彦看不到的角度硬塞给凤齐。   “帮我把这个给宁国玄帝,要快!”   双唇瓮动间,人已越过凤齐,在不远处朝小彦语声淡淡道:“都是熟人,我们回去吧。”   说完,不等小彦停手,便自顾大步离去。   其实谷清身上是有两样信物的。一个是方才给了凤齐的银簪,那是白玄寻了九澜技名天下的匠人给他做的,九澜之上,仅此一枚;另一个便是阁主令。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选择找白玄,而没有直接传令凤天。他是爱白玄的,但他以前并不依赖。   经此一遭,谷清没再去别的地方,又和小彦回了下榻客栈。   一路上,小彦没再上来牵谷清的手,只一直跟在他身后,话也不多了。   直到谷清要进房间时,他才问:“阁主是不是生气了?”   他低着头,模样委屈。   要不是实力悬殊,谷清真想把人扇飞。   谁有他委屈?   晚上池宵又来了。   “听小彦说,白天你们出去了?”   谷清坐在窗边看夜景,眼皮儿也没动回了一个字,“嗯。”   这副样子,就差没说“我是出去了,你想怎么样吧?”   池宵也没怎么样。就给他倒了杯水,又递了点心,就出去了。   听到门响,谷清才收回目光看了桌上的点心茶水,“怎么突然就变了?”   目光中带着点点冷色。   *********   白玄到大云之已是几天后。   大云之派来接待的人是一位侯爷,据说是大云之陛下的生死至交,不过居的是一闲职,空有爵位,却基本不用干活。   凤齐是主动向陛下请命来接待玄帝的。   九澜玄帝之威严,凤齐儿时在宁都倒没听过,也不曾见过传说中的二王爷。只后来玄帝一战成名,再到登基一统九澜,更是威震四方,便更加不敢有亲近的想法。   但以前都是幻想着此人的可怕,虽知道,但心里未必有多惶恐。今日真正见到真人,他才真正体会到其人之恐怖。   这人的恐怖并非来自其人故作威严的残暴,或是横眉怒目的凶狠,而是气势上的不怒自威,浑然天成,让人不由便心生颤抖,不敢忤触。   凤齐同一干人跪地迎接,心里直发颤时没忍住埋怨,凤清啊凤清,你确定要我找的是这位吗?   才想着就听一不那么威严的声音道:“请侯爷带路。”   凤齐这才起身。   玄帝近身处站了一黑衣护卫,也是一张冷脸,但有了玄帝在一旁对比,凤齐反而觉得那护卫亲切多了。   护卫又一次说:“请侯爷带路。”   凤齐侧身摆手,“帝尊陛下,请随臣来。”   因玄帝身份尊贵,于是/是安排了行宫中最舒服地一处房间。   凤齐将人带到房间,刚想适当表达一下大云之国的对玄帝陛下的尊敬与热情时,一个字都还没说,就被制止了。   “多谢侯爷招待,但近日陛下舟车劳顿,便不多留侯爷了。”进了殿门,方临就把凤齐拦住了。   他语气倒客气,可配上那张脸,看着真不是那么回事。   凤齐急了。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请命接待玄帝?明明是朝中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见方临态度坚决,凤齐豁出去了般一咬牙,“在下有些事同陛下说,请陛下听小侯一言。”   凤齐的声音由于情绪,放得很高,听着就有一种“有急事”的味儿,一般情况,不论地位多高,就算真的舟车劳顿,也起码会有听一听的想法。   谁知这位玄帝别说听了,连说话的想法都没有。任由护卫将凤齐拒绝。   “阿清啊阿清,你真的没找错人吗?千万别找错啊!”   凤齐心中一片凄凉加凄惨,大鼓敲得“咚咚咚”,催命似的,鼓声一浪盖过一浪。   “陛下,有故人托凤齐将一物交与陛下!”尽管心头分外不安,凤齐还是做了最后的挣扎。   原本他已不抱希望,以为多喊一句也改变不了什么,谁知里间却响起一一声沉稳有力的:“进来!”   这声“进来”,凤齐总觉得自己听出了不平静。   里间,凤齐只见到玄帝的一个背影。   高大的背影威压四方,可不知为何却多了一种压抑的感觉,在这威严的人身上,压抑这种负面情绪是很突兀而怪异的。   凤齐硬着头皮将簪子递到白玄身前。   凤齐不敢看白玄的脸色,只觉得里间气氛一瞬间就变了。   白玄接过银簪,气势越加迫人,可看着银簪的眼里却是浓得腻人的柔情。   明明看着簪子的眼是这样温柔细腻,可转到凤齐身上时却变得极其骇人。   “他在哪儿?” 第73章 第73章   方临当初受命跟着谷清,但也只跟到大云之,被那几人下套,一下子便把人跟丢了。   凤齐差点没被吓得跪地磕头,大脑都有些不利索,“谁,谁在哪儿?”   他还有时间磨蹭,白玄脑中绷了   许久已是极限的弦却是早断了。   “清儿,谷清他在哪里?”   白玄说完,浑身气势越加迫人,手上已是不自觉凝了气,凤齐的处境不可谓不危险。   凤齐也没想到会这样,一着急,也顾不上他所言谷清与自己所知凤清是否同一人,道:“陛下息怒,凤清几日前被人带走了,我叫人跟踪,但他们速度太快,只在凤岭附近找到了点线索。”   之后,凤齐又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了白玄,又说明了簪子是谷清亲手给他的以及他与谷清的关系后,才终于被批准离开这煞气横飞的地方。   凤齐走后,白玄才说:“去查!”   方临道:“此事是否告知凤天阁?”   白玄眉头紧皱,不知想的什么,但很快还是道:“把消息给他们,除此之外不可宣扬。”   晚上,雨下了一夜。   一早,谷清推开窗,便见一片清新,一片缭绕的雾气中,是仙境一般的地儿。   谷清便望着这一片仙境发起呆来。   “公子,请移步洗漱。”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搅了一片清净,他厌烦般皱眉。   半晌还是依言起身。   做完一切,池宵犹豫着。   谷清自己倒了水喝着,并不理会。   “公子,” 池宵犹豫道,“几日前大长老在闭关,故而没能去接您。但大长老昨日已出关,今日会来见您,而后是……请公子稍配合些罢。”   谷清这才放了茶杯,终于冷笑出声,“十三,本阁几时,轮得到你来教训?”   池宵一凛,抿了抿唇,有些气愤,“十三不敢!只是公子本是万金之躯,怎么任人族折辱自己?甚至都回来凤岭多日,还想着些不该想的人!”   谷清轻叹口气,“你错了,这与阿玄并无甚干系,凤族的绑架也无所谓,可是十三,你想怎么告诉我,你凤族长老的身份?看起来,你并不是近日才承了这个位置的吧?”   “……”   凤族,便是绑架谷清的元凶。凤族如今族人不超过二千,与九澜上亿万人相比,真是不怎么样,但问题就在,这千人,都非人,乃是上古便不该存在的人。   凤族横空出世,据洛阳说的,谷清将见到的,便是那一手管理了凤族的人。   谷清好奇,这样有法力的人本该于上古消失个干净,如今怎么会再现九澜,而他作为一个人,这群明显看不起人族的人怎么就把他奉为了上宾。   更奇妙的是,他似乎是从很久以前就被盯上了。   所以,且先不论这些人是如何强大,他们从小便不经同意介入他的生活,现在又来一次绑架,他就不能原谅。他也说了,他不是什么大善人。   “哈哈,天气真不错啊!”   一声苍老却有力的笑声传来,将谷清的思路打断。他转头,才见身旁不知何时坐了一个老头。   说是老头,却颇仙风道骨的样儿。   谷清忽然便想起明月谷的酒鬼师傅,看看人家,一把年纪却活得仙风道骨,自家那个,一年有几天能酒醒就不错了。   一身白衣的老人笑容和蔼亲顺,让人不自觉心生亲近。   谷清也放下了满脸沉思,问:“老人家,您怎么会在这里?”   老人颇爽朗一笑,“老朽不能在这里吗?”   “不是,”谷清用手遮着光看天,道:“此处乃凤族地界,您一把年纪,既能出现在这里,想来该是这里的什么人吧?”   老人又是笑一声,而后直言:“殿下聪慧。”   谷清这才扭头看他,“你就是大长老?”   老人又点点头,“正是老朽。”   谷清扭回头,“我很好奇,凤族四处抓人,是要做什么?”   老人依旧目光和蔼,眼中几分看耍脾气孩子的怜爱和无奈,纠正道:“并未四处抓人,拢共也就是将殿下带回凤岭。”   “所以说,你们将我“带回来的”,想好什么时候让我回去了吗?”   ……   一阵寂静后,大长老再次问:“殿下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将你带来这里吗?”   谷清闭着眼感受阳光,道:“愿闻其详。”   大长老点点头,缓缓道:“万年前,仙君净化世间万灵神力,这便是世人所不知道的万灵仙力消失的原因……”   一番回味与讲诉,大长老将凤族如今仍存于世的原因告诉凤清。谷清一脸平静地听着,他本就不易产生感情,凤族曾经历灭世之战,此后可称是苟延残喘地活下来这样一个似乎悲剧的故事,也未能在他心里激起一丝涟漪。   大长老对此也只是一笑而过,何况他的语气里,更多的是回味,并听不出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在论坛看到一贴,据说“假更”会得亲爱的们厌弃。   所以这里我就说一下,但凡是2:00,或2:00点左右的更新,各位千万别在意,那并不是更文,作者更新平时都在九点嗒❁′v`。 第74章 第74章   大长老继续道:“殿下好奇为何长老们要将殿下带回来,可殿下本是我族尊殿,凤族,才是殿下的所归。”   “万年前,上古一役后,天下纷乱,人族大势所趋,人族作为天下主宰不过是既定的事实。凤族为避其锋芒,便寻了一处秘地隐世,但,在寻找到合适的秘地之前,凤族曾有过一段漂泊的日子,便是那时,有少数族人走失。”   谷清瞬间想到凤家,表情有些微妙。   大长老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道:“凤家确实是凤族后人,但,却是那部分流落的人与人族的后代了。经万年时光,就算是有凤族血脉,也淡得近乎于无,能有传承的,实属罕见,但便是这样,也是凤族中最弱的。”   谷清:“……”   他正无语着,大长老却话锋一转,“虽然凤家确实不再有法力传承,但作为凤的后人,这经万年淡化的血脉,也不是毫无优点的。”   “上古,仙君同魔主同归于尽后,吾族凤主便离开了,消匿踪迹。但实际上,先凤主在离开前,曾给吾族留下一枚蛋卵,虽不知是如何得来的,但确乎是先凤主的血脉无疑。   先凤主消失,凤族无族长,小殿下又还只是卵形,吾等便望着殿下赶紧出世。”   谷清听得那一声“殿下”,又听那一枚蛋,心情颇微妙。   大长老只继续道:“凤子降生,吾族便不至无主。殿下的出世,是所有凤族的期望,所有人都在等着殿下出世的那一天。”   “可是,终于没有等来,小殿下始终无法降世,凤卵更是从来没有过一点反应。”   “凤族之子的确难于生养,但蛋卵不能孵化之事却是从来没有的,若不能孵化,只可能有一种情况——”   谷清心头一寒,脑中浮现两个字:死卵!   大长老叹口气,道:“可,吾等总认为,先凤主不可能将一无生机凤卵留予吾族。事实也确实如此。”   大长老又看一眼谷清,目光中几多怜爱。   谷清情绪仍平静得很,不论从他所知的二十几世纪科学论,还是这九澜之千奇百怪来说,他都确乎是哺乳生物无疑,能与个蛋有甚干系?别说这还是一枚一万年前的蛋。   大长老却道:“吾等用尽秘法,也未能将凤卵孵化,凤卵对凤族任何一人皆无半点反应,明明……明明先凤主在时,凤卵确实与先凤主玩闹过的。”   谷清又问:“这既是凤岭凤族之事,又与凤家有何干系?”   谷清是清楚的,凤家相传几代,在人族也算得一个大宗族,可是一个宗族于一个国家来说太小了,于明显不将人族放在眼里的高傲神凤来说,更是微不足道。   “唔……”大长老沉吟一声,道:“人与凤的后人,经万年,血脉早已淡化,这是事实,但这淡化的血脉,也有他的作用。”   “吾等用了几千年来寻找可能使凤卵孵化的方法,从凤族,再到九澜人族,等了几千年也寻了几千年,终于有一天,凤卵才有了反应。却是对一个纯血的人族。”大长老忽然皱了眉,倒不是因为凤族凤卵竟对一人族有了反应,他道:“该是人族,她和人是一样的。”   “凤卵有了反应,这对吾等而言,乃天之喜讯无疑,吾等……等了万年啊!”大长老看着谷清的眼竟有些湿润。   枯老的手不自禁举起,似要触碰谷清,却停在了半空。   如此一人,谷清有些不忍心。他不自觉别开眼,道:“然后呢?”声音不自觉轻了许多。   老人放下手,点点头,回忆道:“凤卵对此人有反应,有很多次。吾等便想将此人带回凤族,请她照顾小殿下。”大长老道:“她若能让凤卵孵化,吾族自是不会亏待她。”   “可人族不愿,她道,若要她让小殿下诞生,小殿下便只是她的孩子,不是什么凤族,也不是殿下了。能抚养凤卵的,只有她一人,吾族强迫不得,一时上下两难。”   “再后来,吾等才知道她已是嫁做人妇之人了,丈夫正是人凤之后人。人凤之后血脉虽淡化了,但胜在温和,更何况那人族的丈夫不仅是人凤之后,他的父亲,是一纯血凤族,母亲才是人凤之后代,其血脉含凤血却又不烈,对凤卵是最好的。此二人,绝对是世间最适合照顾凤卵之人。”   “因为那人族的丈夫是与我凤族有关系之人,他们这才答应为我凤族照顾凤卵。”老人说到这里,眼神依旧平稳,表情也很正常,可谷清分明看到他脸上泛起的红晕。   谷清眉眼轻撩,瞟他一眼。想也知道,那夫妻俩为何就同意照顾那所谓凤卵了,和凤族有关系就答应了?怕正因为与凤族有些干系,才正好被一群上司威胁吧?   老人被他看得不自然,别开脸轻咳了声。 第75章 第75章   “那人族终是答应了抚养凤卵了,但还是有条件的,凤卵是吾族殿下,但也得是她的孩子,孩子出生后需由她亲手养带,凤族亦不得插手。再后来,事情谈妥。因为凤卵乃以那人族血肉亲养才可,吾等便将凤卵植放到人族体内成长,便如人族怀孕。可哪想,这一养,便是百年。”   谷清道:“人的一生,也不过百年。”   大长老道:“为了让人族将殿下诞下,吾族在其怀了殿下几年后便施以秘法,为其延长了千年寿命。”   “百余年之后,小殿下诞下,那人族亦得偿所愿将殿下养在膝下二十余年,如今,吾族殿下,是时候回来了。”   大长老这一句话,是看着谷清说的。   谷清轻轻动了动唇,没说话,只看着头顶的天,似在发呆。   大长老的解释非常好,可谷清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他躺在坡地上,看了好久的天,然后似乎是乏了,不顾身旁还有人,便闭上了眼睛,呼吸轻缓。   这一躺,又是许久。   这个事情,本与谷清无甚干系的,这本该是由另一个人来决定的事。   谷清躺得许久。   直到脸上传来轻浅的抚触。   额角碎发被轻轻整理。   等到脸上动静停了。谷清才道:“如今,我已与人族玄帝对天地立誓,成亲了。”   话锋一转,他忽道:“曾经,我并不愿与他成亲,且为此事与他作过斗争。”   大长老语带愧疚:“吾等作为臣子,未能及时助殿下脱困,是吾等的罪过,求殿下责罚!”   谷清睁眼,轻摇头:“非也!我并非是在怪罪,准确来说,是好奇,你们是在忙着什么,以至于没有时间阻止他?对凤族来说,这很容易吧?”   谷清浅浅笑着,扭头看大长老:“你们,在准备什么?”   大长老语塞半刻,终是道:“殿下会知道的。可眼下殿下需得尽早登基才好。”   他不说,谷清并未逼他,只是道:“我当不了凤主的。”   “殿下!”大长老原本和蔼的样子突然一脸不可置信,仿佛天塌下来了似的。   谷清看着他,认真道:“万年情意非虚,你们于我之恩,亦重于泰山,可就算这样,我也当不了凤主。我志不在此,只会误人子弟,尔等,不若另寻一人罢。”   大长老长声一叹:“殿下,何必妄自菲薄!”   谷清只摇头,“长老,我心慕之人在人族,天生对权利也没有太大感知,此生最中意之事不过行商,若凤族便认定我为主,那便只能入凤天阁。阿清,有负诸位重望。”   他话说得太绝,一时间,大长老便没有回话。   又过半晌,大长老才又道:“此事非一念之间可确定的,殿下不妨再仔细想想,在此之前,先容吾等为殿下解开封印,通了灵脉才好。”   “灵脉?”   灵脉一事,谷清曾听鱼彦说过一次,但并未细究,只大概猜到与法力有关了。   大长老果然道:“只待解开封印……”他停了下,又继续道:“殿下便可恢复法力。”   谷清并未一下子决断,倒是问:“若通了灵脉,我还能回宁国吗?”法力于谷清而言是有诱惑力的,但若九澜上忽然出现法力,他八成会被当成怪物,说不定还会引来杀身祸事。   这么一想,谷清又不想了。   正待出言,大长老却道:“殿下若真不愿为凤主,自然可以走。解开封印后,殿下若不想在人族面前暴露法力也是可以隐藏的。不解开封印反而时时有破开的危险,若殿下心性受到过分刺激,则更有可能,如不能妥善处理,将会酿成大祸。”   谷清想到什么,眉头忽而皱起。于是点头。   大长老便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便为殿下破开锁心红痣,解开封印如何?”   时间显得仓促了,但谷清也急。只有早点完事,再对他们给出明确拒绝,他才能早些离开。   若算得不错,在大云之的众皇会晤已经开始了。   在谷清的左脚脚踝上,天生有一点红痣,鲜红如血。   他从小就知道,只是看多了,便不大在意。他真正注意到,是因为白玄一次问起,他也说不清,便说是胎记。本来就是娘胎里带的,这么说也没错。他其实并不在意,但白玄却似乎很喜欢触碰。 第76章 第76章   自从知晓凤族绑架自己的理由后,谷清对这些“元凶”态度就没那么恶劣了。但面对他们时,谷清还是不自觉有些谨慎。   说到底,大长老说的“从前”,他确实没有记忆,而他对九澜却实实在在记忆不少。   早上吃过早饭,便有一群人来了。   说是奉大长老之命而来。   这一说谷清便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了。因为他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便只道:“你们自便。”   几人便在谷清屋内忙了起来,最主要在浴池与门外之间来来往往。   半个时辰后就有人开找谷清了。   “请殿下沐浴。”为首的人对谷清道。   在谷清的想象中,打通灵脉大抵就是打坐似的往那一坐,再有一个人从背后疏通全身经脉,林林总总一下大概便成了。   用沐浴来打通灵脉,真是闻所未闻。   但又看她们不似在开玩笑,谷清也便依言起身了。   而事实上,这沐浴这沐浴也确实不是通灵脉的方法,若要沐浴那也一定不是单纯的沐浴。   刚一进屋,谷清便闻到屋内迎面扑来的淡淡清香味,香而不浓,甜而不腻。   偌大一个浴池在旁却无人用。在池子旁放了一个沐浴桶,桶内正可见热雾缭绕,桶旁正有两人往水里洒什么。   谷清才一站定,便有人上前,只道:“请让吾等为殿下除去衣物。”   这种私密事,谷清其实早已不习惯其他人帮自己了。好久了,都是同一个人在帮他做这些事,还生不让旁人碰他。   更别说还是两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和白玄在一起许久了,谷清第一次清醒意识到自己的改变。   名为“白玄”的毒呵!   “不,你们出去,我自己来。”他道。   那两人相视一眼,并未退开,只道:“这怎么可以?殿下,还是让吾等帮殿下吧。”两人说着就朝他伸出手。一女孩还道:“小殿下无需害羞,若以吾族年龄算,殿下今年可还没满十岁呢!”   谷清:“……”   两人手已触到他的衣服,谷清当下后退一步,脸色也冷了,“我说最后一次,出去!”   两人终于是出去了。   谷清又看着身后跟着的两个以及桶旁的两个,道:“你们也出去。”   四人皆面露难色,尤其桶旁的两人。   还是池宵道:“殿下有所不知,这药浴很多药是要一边泡一边放的,自己一个人绝对做不到,何况药物份量多少,用何种……”   “你一个人行吗?”谷清直接断了他的话。   池宵愣了下后,点头。   谷清懒得再说,只道:“那便你来!”   四人应声离去,谷清才张开手站着任池宵解开他身上的衣物。   池宵动作一如既往地熟练,神情也似平静,唯有弯下腰时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一泡,便直到了两个时辰后,水换了两次,谷清也睡了几轮了。   等到从水中起来换好衣服,外面已经有人在等了。池宵在旁说这是要带他去秘地。   对于他们,谷清心中确实是还有些谨慎的,可到了这地步也没必要了。   有清风自裸/露的脚踝吹过,谷清还有几分从水里起来的迷糊不清醒,踏出一步才察觉池宵也跟着了。   他停了下,对他道:“忙两个时辰你也该累了,接下来我可以,你去休息吧!”   他这话肯定得很,半是劝告半是命令,池宵如做洛阳时便要拒绝他,谷清淡淡扫他一眼,“这是命令!”   说罢与前来接他的人走了。池宵自然没有继续跟着。   谷清跟着几人弯弯曲曲走了一段路后,走过一段有人守卫的小径,在路两旁的人的行礼声中,跟着几人进了一个山洞。   走进洞,放眼望去,山洞的洞壁全部泛着流光,入眼就是一片亮晶晶。如此光亮而堂皇的地方,再次无情而强势地颠覆了谷清对“秘地”的认知。   山洞不小,却也不是特别大,一眼就能将洞内情景揽尽。   所以谷清自然也看见了洞内早已等着的三人。   洞的正中央,一个天然岩层台上,一个直径近两米的白玉圆台镶嵌在正中,白玉圆台相对于天然岩层稍高一截。   洞内三人正站在天然岩层台上,为首的正是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的老人,其后是两个着了黑服的人,一女一男。女子看着倒是温柔贤淑,面相温和。是个美人。男子倒亦是一副好相貌,身姿颇高大了,他站姿颇庄重,却也遮掩不了一身邪肆的气质,凤族大都带着正直的仙人气质,这是谷清自来到凤岭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一身邪气的人。   不知怎的,谷清总觉得这气质带邪的黑衣男子似乎对自己意见颇大。 第77章 第77章   踩着满地覆过脚背的浓雾,轻薄云烟缭绕中,谷清越过一进洞便守在洞不再往内的几人,直直走了进去。   洞内三人先向他见了礼。   “恭迎殿下!”   如此大礼,谷清也就在宁宫里听过,不过对着他们那一声恭敬的“参见夫人”,谷清曾一度听得肺腑郁结,往往随意打发了了事,哪管那许多?   可如今情境,似乎并不是能随意打发的。   谷清回忆着白玄平日受一众良臣参拜时会用的言语,稍调了个适合自己的,道了声:“起来吧!”   他是做不来白玄的天然威严的,于是便更显得温良亲和些了。   大长老放下手朝他道:“殿下,请随老朽来。”   谷清依言上前,轻薄衣摆不经意会划过裸/露的脚踝。   谷清上了天然岩层台,大长老又让他裸脚上了白玉圆台。   踩上去的一瞬,脚底一阵冰冷沁冷,谷清方知,这莹白玉台竟是向外散着冷气的。其上浅浅白雾缭绕却是冷烟。   谷清来到中心,大长老又道:“请殿下坐下。”   谷清并不懂他们要怎样做,也不知具体该如何,便盘腿坐下,问:“如此可行?”   老人欣然点头:“正是如此。”   老人目光带着认可与和蔼,谷清不经意看得一愣,一阵熟悉的感涌上心头。   那感觉极莫名,来得快去得也快。   未及他回神,三人已裸足上了玉台。行至他身旁,两黑衣人分别在他左右两侧同样盘腿坐下,与他离了两臂距离,大长老在他身后,他并看不清情况。   大长老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请殿下将两手平开。”   谷清依言,两手平开两侧,两黑衣人各自抬臂与他掌心相对,距离正是两臂。   大长老和蔼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接下来便是吾等的事情了,殿下可放宽心,保持心宁神净。”   气氛有些凝重,谷清只道:“有劳。”便闭了眼等待着结束。   谷清以为,通灵脉就是打开体内封闭的心脉,这样坐下来的,大抵身上闪一阵光,头顶百会处再冒一阵白烟就可以结束了。   可是,天下是哪有白吃的午餐,自然也没有随手便可得的一身法力,不经历一身磨炼锻造,不经历浴火,如何能重生?   热流自胸口而起,浸润过每一根筋脉,直到蔓延过全身。全身都被热流熨帖的感觉,不得不说,很舒服。但,这只是开始。   当一股热流寻到左脚脚踝的一点胭红时,涌遍全身的热流开始向那点胭红所处的位置涌去。   灼烧的烫感来得毫无预兆,这这灼烫在背后被两手一震时迅速加剧并达到极致。   疼痛来得毫无预兆,叫人无法承受,一瞬间,谷清几乎晕过去。   但还没来得及晕过去,大火便自脚上一点迅速烧起,又将人整个吞没。   只一瞬,便如灰飞烟灭。   若只灰飞烟灭或许还好些,怕的是这灰飞烟灭之感绵绵无绝期。   谷清从开始一瞬的想砍掉那只抑制不住痛感的脚,到后来几欲身死魂消,皆不能如愿,只能任那烈火烧遍每一寸体肤。   巨痛让人连昏睡都做不到。疼痛在叫嚣,理智在疯狂。   在常人身上一般的疼痛,在谷清身上会被无数倍放大,更何况是这等烈焰烧身。   旁边几人终于发现谷清异状。   九长老虞灵不由皱了眉头,“大长老,这可怎么办?”   若谷清撑不过这疼痛,真的就身死魂消了。   大长老两手迅速从谷清两颈侧打下,下移双肩,到肩胛,再到腰背,手如影闪,动作快得看不清。   苍老却明亮的眼中亮光一闪,那眼迅速又沉静得看不到一丝波动,他道:“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脚上能量终于满溢,谷清只觉似有什么直朝头顶冲上,下一瞬,有什么爆体而出,一声震撼天地的巨响在耳边响起,巨大的疼痛渐渐褪下。   眼眸半睁间,他似看见有人跌倒在地。   眼眸慢慢合上,他想:“白玄,你在哪?我好疼啊!”   彼时,凤岭的人只听一声巨响,四方山地仿佛狠狠晃动,远方似有红光以一处为圆心向四方震荡开来,威压摄人。   白玄在大云之,只觉得一瞬听见了谁的呼唤。   猛然抬头,却只闻四方鼓声。   “清儿”   一声轻似呢喃的声音响起,散于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ノ❤ 第78章 第78章   池宵赶到时,月无殇正抱着一个血人自一片废墟中走出,虞灵和老人跟在后面。   三人面上不一而同是极度复杂的神情。   但池宵已无心关注这些了,他看着月无殇怀中的血人,再也迈不开一步。   月无殇抱着人来到他面前,脸上已不见神情复杂,他皱眉看着池宵:“阿池,你怎么来了?”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为什么。   池宵看着他怀中气息微弱的人,好半晌发不出声音。   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人啊!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池宵对月无殇伸出手,声音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二长老,请将殿下给我吧!”   月无殇依旧皱眉,任他神情痛苦,也并不放人,只说:“自有人会照顾他,你来作甚?”   池宵终于将目光转向他,“殿下是池宵从小照顾大的,没有人比我更适合!”   月无殇轻眯起眼,“阿池……”   “交给十长老吧!”   后面,大长老终于说话了。   月无殇扭头不善地看他,“老头!本座可不用听你的话!”   大长老看他一眼,只叹口气,“殿下虽已脱离危险,可身弱体虚,再受不起波折,孰轻孰重,二长老还请自行判断吧!”   ……   两人对视半晌,月无殇轻嗤一声,还是把人给了池宵。   大长老又道:“虞长老和十长老一同去吧!”   池宵抱着谷清,虞灵跟在旁边,三人踏空离去,迅速便不见了身影。   朝着那已看不到身影的方向,月无殇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苦笑一声:“阿池,他到底有什么好?能得你这样上心?”   大长老一捋胡须,难得一叹:“殿下,便是殿下,又有什么不好?”   月无殇一听,终于不死盯着几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他讽刺一声:“那你这老头是不是终于有望忘掉那个人了?”   大长老:“……”   这不懂尊敬老人的,这能是一回事吗?   月无殇又叹一句:“阿池就是太小心,不然凭他,想找什么样的人不行?偏偏看上这么一个看不见他好的人!”   大长老似没听到,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沉稳庄严的模样:“传令下去,命诸位长老前来圣殿相商要事。”   一旁方才赶来的人领了命令,速速离去。   ********   众皇会晤在九澜大陆上每十年一次,受人族重视。   会晤既是诸国之间的交流,同时也是比拼,宁国作为第一国更是当仁不让。   整个会晤总体可以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便是各国武者,勇者之间的对垒,然后是各国军队的战事演练,并非各练各的,反而是两军交战,因各国偶有私下恩怨,这便是最好的打击报复的机会,在帝尊没登基之前,每次的众皇会晤可不正是一个小型战场?   会晤的另一部分没这么暴力,但因为内容之丰富,反而更受欢迎些,第二部 分便是各国第一学府之间的较量,琴棋书画,学识高低,歌舞展现,尽善尽美。   今日是众皇会晤开始的第二日,众皇会晤开场的三日是开晤祭。第一日:帝尊亲临,众皇朝拜,示下,表达敬意,启鼓   第二日:启祭告天,以鼓上舞启祭   第三日:开晤!   此刻,偌大的会场中,一只足够几人在其上舞动的大鼓置于会场中央,鼓上,一抹红色的身影舞动,随着舞步声声踩在鼓上,阵阵鼓声震荡四方,响彻天地,只见一片气势如鸿。   渐渐的,红色的身影动作越来越快,舞步加剧,鼓点也越来越密集。众人只觉心中涌出一阵敬畏,皆不由眼看舞者目不转睛。   黑发飘舞,红衣飘动,舞姿惊艳,气势狂傲!位于天地之间的红色,震撼着每个人的心!   古老的歌声回荡,神秘而其韵无穷。   “天~启~”   一声呼喝传荡四方。舞停了,鼓停了,歌声消散,天地间,只剩一片肃静。 第79章 第79章   大云之凤岭,难得遇到了个坏天气,乌云压顶,使得岭中四方皆蒙上了一层阴。   池宵抱着人匆匆回了云殿。   墙壁的莹莹白光映照在殿中,一片冷玉柔光中,只映得那一身血的人更加凄惨可怜。   一旁,虞灵催他将人放到床上,手催一阵冷焰尽数挥洒,一身血衣才变得干净了。   沉睡的人眉头紧皱,始终放不开,似做着什么噩梦。   同一时间,其他长老赶到了圣殿。   大长老开门见山,“我想,各长老应该已接到消息,殿下的灵脉已经打通,现在只需让殿下继任凤主之位便可以了。”   “但殿下曾与老朽说过,灵脉打通后,他要回宁国。”   此言一出,原本稳坐殿内两旁的众长老皆哗然。   “不是吧?殿下怎么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   “殿下糊涂!殿下将成为凤主,一统凤族,若他非要回人族,说明对人族有感情了,那件事是做不成了?”   ……   “堂堂凤主,岂能如此任性?”二长老一哼。   大长老抬手下压示意,众人才看向他。   “殿下自幼在人族长大,有感情不足为奇。他自有意识以来就与凤族无多接触,心里不多亲近也可以理解,但有一点是绝无可能更改的,殿下,乃吾族之主!”   “那大长老想怎么办?”二长老语带讽意。   大长老一捋胡须,似乎斟酌。   二长老又一笑,“诸位长老还犹豫什么?他既是我凤族凤主,就不该对人族有留念,不该有的东西,忘掉就好了。”二长老盯着大长老:“您说呢?”   殿内,似有风声沙沙作响。   长老们心里都知道要怎么做,只是缺少一个将众人心声说出来的人罢了。   大长老又捋了捋胡子,一双苍老的眼望着前方。   一声“就这样吧!”出口前,已被人打断。   “不行!”   少年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众人的目光齐齐看过去。   “五长老何出此言?”   鱼彦道:“长老们可以想想,殿下是吾等以绑架方式请来,如今凤族又要擅自消除他的记忆。绑架就算了,若再消除记忆,若有一日得知,只怕对凤族再难生情了。”   二长老只道:“五长老未免想得多了,殿下既失去了记忆,如何得知自己失忆?”   “一般来说是这样,可他并非孑然一身,他在九澜,有诸多牵挂,若有一日旁人助他想起怎么办?这种事,并非没有先例?”   有了鱼彦的话,原本蠢蠢欲动的众长老安分下来。   鱼彦又道:“况且,若有一日殿下亲临九澜,却忽然想起一切,那时候只怕吾等皆不好交代。”   此言一出,众人终于不能安然稳坐。   大长老沉吟一声,“如此,是得另做打算。”   二长老冷笑看着一众人。   鱼彦只道:“吾等不妨多给殿下些时间,若殿下愿为我凤主,如此便是皆大欢喜……”   二长老冷眼看他,“若他不愿,执意要回九澜呢?吾等/等了上万年,如今正是大势,若他不愿,我凤族,将何去何从?!”   鱼彦一哼,“那时,再使他忘掉一切便是。若真如此,鱼彦便亲自炼药,二长老可放心?”   二长老脸色稍缓,忽而却笑得邪气:“阿彦,你不若直接炼药,有你炼的药,吾等却是放心的,何必再浪费时间?”   鱼彦别开头,不愿看他,只道:“二长老眼中便只有十长老,却不考虑他人。我炼药也要时间,便等殿下考虑,等他自愿,又有什么不行?若他,若他能自愿留下来,岂不更好?”   最后一句话说得,却很没有底气。   最后还是大长老挥手定了,“五长老,炼药之事便交由你来办了。众长老散了吧!”   ——   燎原烈火中,火焰一遍遍炙烤。被烈火包围的人被一遍遍侵扰。   “烫~好烫~”   火焰灼人,以至于无处可逃。   绝望在蔓延。   绝望中,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像。那人一身黑服,位于火中却毫不畏惧。   他穿过火圈来到位于烈火中心的谷清面前,红色的火似乎不那么灼人了。   那人将深陷火中的人环抱,道:“想要不难受,那就让这些火消失怎么样?”   已开始迷糊地人愣愣地,“火,消失?”   “嗯,只要清儿愿意,这些火便不能再伤到你。”   谷清轻呼口气,闭眼靠着那人,心念动作间,四周果然没了灼热。   额头被冰凉的什么轻贴了下,谷清想说什么,却又忘了该说什么。不及多想,身体一阵疲累涌上。终于到了筋疲力尽。   懒得再想,倚着那人便睡了过去。他睡得很放心。   恍惚之中,耳边似有人在说:“已经不那么烫了……”   然后似乎又有一阵脚步声。 第80章 第80章   三天后   谷清缓缓睁眼,一片朦胧中,只见上方一个黑影晃动。   全身不知为何疲惫到一点力气也无,谷清以手挡住闯进眼里的光,声音带了鼻音,有些软软的:“唔,阿玄~”   床边的人似乎愣了下,才出声:“殿下感觉可好些了?”   这是……   谷清也是一愣,记忆如潮涌来。才知道自己是睡昏头了,白玄,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床边,是池宵难掩疲惫的脸。一旁,侍女打扮的女孩上前一步,道:“殿下您可算醒了,那天您被带回来时模样奄奄一息,池长老不放心,便守了您三天三夜。”   闻言,谷清看了看池宵。   当初还在大云之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池宵,其实就是洛十三,照顾了他那么多年,陪了他那么久的洛阳。若不是世间难找出第二个除那个人以外如此懂自己的人,他怕还不敢认为,这个连脸都没有一丝共同特征的人,会是那个正直率性的家伙。   真正洛阳,应该说池宵,比当初的样子,更加的优秀,谷清应该为他高兴,但他笑不出来。   当池宵唤他“殿下”而不是“公子”时,谷清便只觉得怪异。就好像曾经那许多年的情谊不过是他的一个任务,没有任务,就不会有谷清身边的洛阳,那个洛阳,那个他视之手足的人,只是一个从来不曾存于世间的人。   “我们聊聊吧。”他说。   池宵微怔,但很快了然。   谷清又道:“你让他们出去吧!”   池宵明白地让房内其他人出去了。   谷清撑起上身靠在床上,想了想后,问:“十三?”   池宵眼神动了动,恢复一把原来的声音,“殿下。”   谷清只道:“你还唤我公子吧。”   他略一思索又抬头,“十三,你能告诉我,这么多年,你跟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吗?”   池宵目光艰难一瞬,但很快恢复。   “是任务。”他说。   谷清抿唇,垂了眸,嘴角依然扬起,“那……你有在意过吗?那些过往?”   “在意!”池宵忽然忍无可忍般一把抓住忽然的手,在谷清惊诧的目光中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公子……池宵照顾您十七年,每一分情感都不曾虚假,跟在您身边,也不全是因为任务,只是公子……从不懂十三的心。”   池宵笑得有些苦涩,“我若知道你不是反感男人,只是有些迟钝,又怎会只守着您?又怎会给玄帝机会?”   喷在后颈的热气有些痒痒的,谷清原本心中悲戚,此刻已经乱做一团。   原本是想和池宵说清楚了,谁知道就扯到了这里。一时间只觉得抱了个大火炉,烫得慌。   池宵却不觉,只继续道:“公子,从前是玄帝逼迫,而今,您重回凤族,贵为凤族殿下,无需再有顾虑,若您答应,池宵愿陪公子一生一……公子?”   谷清脑中黑线倒挂,一使劲竟也推开了池宵。   他咳了一声,松了松嗓子,“十三,你可能误会我和他了。我对白玄,是真爱。不论我是人族是凤族,我都不会改变对他的情感。”   这番话若叫白玄听见,可不知要怎样高兴才好。   池宵却听得脸色发白。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谷清,“他……他对你是很好,可是他做得到的我也能给你,为什么那么执着?”   谷清道:“我一开始会答应他确实是因为他对我很好,但后来就不止是这样了,这种感觉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才说完,身体忽然动不了了。   池宵笑得有些怪异。   “十三”谷清叫他。   池宵俯身,轻吻住他的眼,半晌起身,在谷清重新睁眼前道:“不论公子感情是真是假,你和他,都是不可能的。”   谷清睁眼时,池宵已不见,只剩缕缕黑气在空气中飘摇。   ————   池宵离开房间,直到了殿外花园中才停下来。   鱼彦刚进来就看见了他,见他面色不对,便拦住了他。   “让开!”回应挺激烈。   鱼彦却笑得孩子似的,“我是看你脸色不对才打算关心你,你怎么好意思吼我?”   池宵冷眼,“你要是太闲,可以去炼药。”   鱼彦看了看殿中方向,眼中柔和一瞬,道:“你和殿下摊牌了?”   “与你无关!”   “哦~殿下不要你?”   “……滚!”   池宵卷着怒气离开,鱼彦回头正见一个背影。   转头,鱼彦又看了一眼阳光下莹玉泛光的小殿,站了一会,终是转身离开了。 第81章 第81章   第二天。谷清便完全恢复了力气,不仅如此,还全身充满力量似的。   身体无恙,谷清决定辞别。   自从通了灵脉后,这是谷清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模样。不经意竟也是一愣。   面孔还是原来的样子,变化不大,但眼睛却成了红色,还有……他脚上这是什么?   在左脚脚踝处,红色凤羽似的花自一点破开,藤似的直将脚腕几乎缠了一圈,只在几乎与那一点原本是红痣的稍远处才到了尾端。   但正是这半缠不缠的样子,让脚的主人脑中生生冒出了一个词:妖异!   眼睛自脚上醒目妖娆的红色移开再次落到镜中脚腕处,自下而上——   头发好长——   ……   在去辞别前,谷清不得不先指导一群人把自己重新捯饬了一遍。脚腕无所谓,鞋一穿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于是只待剪了一头碍事的长发,回到从前的长短,便只除了一双眼珠,也没什么别扭了,就算有,他也感觉不到。   再见到大长老,是在二人第一次见面的那片山坡上。   历史惊人的相似,不同的是,谷清这次心情不错,人也比上次精神。   谷清来的时间太微妙,使得他的态度不言自明。   大长老保持盘腿的姿势睁眼,目光直指谷清,“殿下何必着急离开?多住几日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殿下才回来没几日,族中族人都想再留殿下多住一段时间。”   谷清走到老人身旁坐下,他曲了一条腿,神情虽闲适却带着些歉意,“阿清并非不愿在凤岭多待,也并非不愿多留几日,只是那日离开得仓促,惹下的一点麻烦尚未处理,身边的人亦不知实情,我若不早些回去,他们怕是不知会怎样忙活了。”   大长老哈哈一笑,“殿下果然重情重义。如此,吾等也不便耽误殿下了。只是殿下不妨再多等两三日,一来您才通灵脉,宜多休养两日,二来,过几天族中弟子因现下众皇会晤一事需得前往大云之,殿下不若与他们同行,也好作个伴?”   天空中,棉花似的云大朵大朵,大概是凤岭太高了,又或者是云压得很低,云朵似乎是从人头上掠过的,看着分外安静闲适。   谷清同意了大长老的说法。但他想法和老人的不一样,他现今还不能熟练的运用法力,御风回去是不可能的,要用走得走到猴年马月才出的了凤岭,若换其他人好歹还有一身灵元傍身,他就只能用走的。如此,倒不如等其他弟子一道,也好趁这两天好好练习法力。   ——   自从接到玄帝传来的消息后,春行和鬼九再次奔往凤岭。   两个人想在山中搜寻一个人是不现实的,搜一片山岭,就是两人耗尽元灵也做不到。   于是三天前上岭遇到带了一队人马的方临时,春行果断提议合作,方临固然能力强,可若说脑子好用,还是春行更胜一筹。   双方合作,人多了,行动也变得容易很多。   可是不管人再怎么多,几乎把凤岭翻完了,也没发现丁点踪迹。凤岭之外,就是一座城,是大云之国的人。   三人一致认为,那凤族是绝不会跑到人族国度居住的。   而要说有哪更有可能是他们的去向,那便是脚下这片凤岭。   凤岭这一片地,生得钟灵毓秀,绿水青山,加以碧树蓝天,虽不是梧桐满山,却也灵气逼人,格外符合凤族的居住地标准。   可这一片都搜遍了,也没见半个人影,却说不通。   “该死!”   黑衣护卫一拳砸在树上,瞪着的眼睛似有火星喷出。   “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找不到人,要是吃人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绿衣少年闻言,淡淡瞟他一眼。   紫衣的人“啧”了一声,情绪也是一点就炸,“我说你会不会说话?”   一向寡言少语的方临竟难得回怼他一句:“这是我说不吃他们就不做的么?”   鬼九冷笑一声:“他们敢吃么?凤族怎么了?啰哩吧嗦一堆事!让我知道他们在哪,一把火烧了他们老巢!”   事情熬到这个地步,没有谁的情绪还稳定。三人都不是易失控的,却都显得不淡定。   少年虽没说话,可那贯以柔和的面目也敛了起来,只剩面皮紧绷,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已许久不曾放开。少年原本一言不发坐在旁边,却听到鬼九话的瞬间眼神动了动。   “烧?烧山……”少年轻轻地呢喃,忽然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啦!烧山!我们的对手不起一般人,而是有法力的凤族。之所以连蛛丝马迹也寻不到,不是没有痕迹,而是他们下了禁制!既然我们找不到人,那我们就让他们自己出来!”   他说完,一转头,只见旁边两人都不可置信似的看着他。   鬼九犹豫着道,“小春行,我知道你担心阁主,但凤族在此地只是我们的猜测……这么一大片岭子,若烧了,有人出来还好说,若是没人,这可不是小事。而且,这地界还是在大云之。”   春行却只无所谓地一哼,“是啊,这可是在大云之。那群凤族哪儿都不去就来他大云之!”他一声冷笑:“他们倒是来找我!大云之地界里出了这等妖怪他们都不知道,现在还绑了公子,我倒正要讨个说法,看他们如何交代!”   那时几人都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正是他们口中“妖怪”的头头。   鬼九知道他的性格,绝对说干就干,此刻更是激不得,只好不反驳。却也没肯定认可。这一片山占地方圆百里,烧山岂是那么容易的?   方临也想说什么,却被春行直接打断:“你们不烧,我烧!有什么后果我担着就是!”他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方临闪身便已至他身前,截了他的去路,“你冷静点!”他沉静地说。   春行毫不避视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像不冷静吗?”   方临眼都没眨,“像!”   —— 第82章 第82章   方临忽然显得很冷静,他道:“你可以先说说你怎么想的,若真确定了,就一起做,你刚才说的话,不负责!”   两人又对峙一会儿。春行自知打不过他,一时又忘了自己其实更擅于用药,拿他没奈何,便直憋得满脸气愤。   最后还是又坐下来,不再说话,也不看两人。   待片刻后,满脸愤色消失,脸色已恢复了平静。   他方才说话了,“你们都知道,凤族十有八九便在这一片凤岭的某个地方。凤族既会法力,便不可常理视之,上古曾有一法禁,叫禁制,能掩藏一个地方,非知情者无法入内。你们可发觉?我们似是找遍了这片山,可似乎谁也没有进到过这片岭的内部。”   春行似乎平静地说完,众人下意识细细回想,他们这么多天以来,总觉得好像寻遍了凤岭,可似乎真没人到过外沿的更深处。   春行又道:“不论是禁制还是结界,人族要想找到,几乎不可能,便只能令其外出!”   方临思忖着道:“可他们就是出来了,我们也救不了人。”实力的差距,岂止是烧不烧山的事?   “不会。”春行只道:“若烧了他们的地方,他们会做的该是择个日子将我们祭山。并不会立刻杀掉,我们还能被送进去。”   众人:“……”   进去是进去了,那也要出得来才行啊!   春行岂会不知?可他却不管,只道:“这岭,我断不会烧错,被抓了确实九死一生,可公子就说过,有时候,不赌岂能有机会求胜?你们若不愿同去的,便趁早退开,我下午之前会开始!”   鬼九认真道:“吾便舍命陪君子。”   方临淡淡看了少年一眼,从始至终,唯见一副坚决的模样。眼中虽似平静,心中却已是不由掀起了几丈波澜,自跟着玄帝之后,已很少有人能叫他惊讶和佩服了。   他起身,走向一旁的部下。   “人分两支,一支前往向陛下禀明情况,一支下山等待接应,最多半月后,若我们还没出来,你们也撤回去!”   全部二十人齐道一声“是!”   再一晃眼,已不见了人。   谷清和大长老说明以后便离开了。   多日的郁结消除,谷清看着这凤岭,也觉得景色怡人了。   而实际上,凤岭可不止景色怡人。都说凤族之人多矜娇,眼光岂止是高?凤岭若不是仙境一般的地方,又怎能入他们的眼?   山水怡人,天光明朗,四处尽是缥缈的雾气。又因为精心打理过,便是山中一处水塘,也有精致石凳作桥,水中种的,尽是外观美好的奇花异草,养的,尽是奇鱼锦鲤,一派深谷幽径,高山流水,空中不时有人乘风而过,景象何此生动灵性,美不胜收?   谷清沿着崎岖的山间小道走下,来到山腰斜坡一棵树下,树看着似有些年头了,一树似银杏的扇状黄叶,不时掉落下来的。谷清一步跃到一根横长树干上躺着就不动了。   这处未有山石遮荫,一处斜下来的平坡上就长了这么一棵树,反倒成了一道奇景。   谷清便这么躺在上面,一脚横躺,一脚曲膝,任由穿过树叶的斑驳光影打在脸上,身上。   许是他躺得太静,从树下经过的人也没察觉还有旁人在。   两个声音由远及近,毫无掩饰。   “众皇会晤已经开始几天了,这边要什么时候动手?”   “快了,尔回去告诉云主,与其操心这边,不如先把大云之那边准备好。” 第83章 第83章   两个声音听着都很陌生。   两人后面又说了什么,到了树下却戛然而止。   谷清正想怎么不说了?扭头,正对上一张阴森的脸。   谷清和月无殇见过一面,此人似乎对自己有莫名敌意,因为是一个和其他凤族很不同的人,谷清对他有些印象。   此人虽似对他意见不小,他却不至于小气。   族中长老他也只见过三个,连着池宵共是四个,却也是不知其排位的,便都一齐唤一声“长老。”   谷清随意却也不失得体地冲月无殇一礼,唤了一声“长老”。脸上却毫无被抓包的羞愧,他自认,这是个意外!   月无殇他脸色阴沉地看着谷清,样子倒不是责备,而是一种对人不对事的不友善,对于谷清听到两人谈话,他似乎并不那么在意。   “殿下怎么在这儿?”他问。   那一脸谷清都几乎以为自己是欠他多少钱了。   谷清自树上跃下,直接忽略了他的黑脸,直言道:“这里风水甚好,我在这儿晒晒太阳。”   谷清自认,有时候讨厌一个人,可能就只是天生八字不合,何必好奇?   旁边那人见到谷清从树上下来,愣了愣,不敢再看,似乎是受了一惊,转头问月无殇:“这,这位是?”   月无殇不知怎的脸上阴气散了不少,对那人道:“我族殿下。”   谷清浅浅一笑,“在下谷清。”   男子表现得比此前还要惊慌,慌忙冲谷清行了一礼,态度甚至恭敬得有些夸张:“云澜见过殿下!”   谷清被他这一礼弄得愣了下。云澜这态度可不就和见到了顶头上司的上司似的认真谨慎?可他已通灵脉,自然一眼看得出此人并非凤族。若是凤族还好说,可若不是,却怎么也是唤他殿下?   他又回以一浅笑:“先生无需多礼。”   男子只道:“殿下年纪轻轻,却一揽凤族大权,贵为凤族新凤主,叫人心生钦佩。”目光中果真满是真切真实的惊艳和敬佩。   谷清无奈纠正,“我族大权当由凤主掌管,现今当由大长老管理,我不过有个名号,哪值得先生钦佩?”   正说到这里,月无殇忽打断二人:“吾与云公子有事,便不打扰殿下晒太阳了,殿下请继续!”   说完人先转身走了,名叫云澜的那人这才朝谷清笑笑,转身跟上。   回到树上,谷清微忖,他记得,大云之国的现太子,也叫云澜。   晚上回到院中,才一进院便闻到饭菜飘香。这其实不合理,往常他没回来之前,一般没人会摆食物。   然而一进屋中,确实见到一桌子饭菜,还全是照着他的口味来的。   谷清到凤岭的第一天就知道,凤族也是吃东西的,只是食物相对于人族,显得更清淡。虽然吃着的确可口,可再好吃的东西,与从小习惯的食物不同,吃多了一样会腻。这些食物对于土生土长的凤族来说百吃不厌,谷清却更习惯米饭的味道。   可凤岭哪来的米饭鱼肉食物?   “公子,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谷清转身,正见消失了两天的池宵。   池宵手中一个菜碟,“最后一道菜。”他说。   自那日池宵告白,谷清是没再见着他,要是见着了,一时真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但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回到从前。池宵或许不知道,他对他,从来不只主人对护卫。   谷清出声:“你怎么来了?”   “公子……还在生气?”   “没,我哪有那么多气来生?”   “那我们进去说。”   两人进了屋,池宵先给谷清倒了杯酒。   “今日这顿饭,池宵是想和公子道歉的。”   “那天是我糊涂,就算心喜公子,也该想到,公子若不是对玄帝真心,莫说一个囚禁,便是刀架上脖子也不会违心答应他。”   池宵有些失落,“听说再过两三日,公子便要离开凤岭,可池宵,却再不能跟着公子了,此一别,再见不知将过几时几年。池宵……想再最后照顾公子几日。”   这样的伎俩,若谷清此时能有面对常人时一半的清醒,又怎会中招?说到底,这份兄长一样的情谊,经过十七年的沉淀,终究叫他无法轻言放弃了。   “殿下已经决定了,三天后离开凤岭。”   “众长老已经决定,抹去殿下的记忆。”   “想来想去,最适合下手的人就是你了。而且如果你能让殿下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将会有意料不到的惊喜。这是药。”   ……   饭桌上,谷清一口口将饭食吃下,然后,闭眼倒下。 第84章 第84章   月色沉默。   夜,漆黑得看不清人的五指。   烛光下,白玄手上摊开几张信纸,却许久不曾翻动。脑中,不是信上文字内容,全是一人的模样,那美好惑人的面容始终透着淡然,可这淡然中,仍可见几许冷傲绝然。   “呵”   书桌前的人忽而一声轻笑,唇角浅浅勾起,目光柔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放下信纸,伸手入怀,在手触及一仍透着淡淡冰凉的事物时,眸中越发柔软。   然而却是毫无预兆地,心口如忽一下被剜掉一大块似的,空虚得恐怖。   唇角笑意就这么生生僵掉了,握着簪子的手不由用了力。眸中只剩一片冰冷。   烛光轻颤,屋内有冷风穿屋而过。   痛苦的声音透着能将一切穿透的狠绝:   “清儿,你可一定要等着孤皇!”   ——   丹房里,鱼彦收手。   丹炉上缕缕黑烟上飘——一炉丹就这么废了。   直到一道声音在屋内响起:“孩子,你不想这么做吧?”   鱼彦一愣,回头正见不远处的老人。   “大长老怎么会来丹房?”他问。问完才反应过来要行礼。   却见大长老挥了挥手。   大长老来到桌旁坐下,道:“现在夜深了,不用这么拘礼。”   鱼彦犹豫了下,才跟着走到桌旁。站了一会儿,他终是问了:“殿下虽是万兽皇族血脉,但凤主并不一定要皇族。吾等何必执着于他?”   “唔……”   大长老沉吟一声,抬手捋了捋胡子,眼睛只看着那丹炉顶上还在升起的黑烟,许久,缓缓道:“孩子,你还不懂,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什么凤主一定要是殿下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旁边空气一阵轻微震荡,再一看,一个黑色的身影已出现在旁边。   月无殇似是不觉两人存在,径自走到桌旁,拿起杯子自己倒水。   直到杯中水将满,他才终于顿下动作,问:“小燕子,你给阿池的药,应该没别的作用吧?”   透着邪气的脸上,细看之下已现一丝凌厉。   鱼彦却是轻轻挑起一抹笑,并不看他,自己也倒杯水,道:“对殿下绝没有伤害!”   月无殇顿了顿,眼睛轻缩了缩,“……是吗?”   鱼彦只将水一饮而尽,仰头,正好遮住眼眸。   ——孟婆汤,忘前尘   ——相思引,一眼钟情   只待清晨来临时,当闭上的眼再次睁开,他将深深爱上那个他第一眼看见的人。   ——如果要忘,我会让你从此忘个干净。   ——   几人一坐,便直到天光大亮。   当阳光透过窗口照进来时,鱼彦起身。   “时辰到了。”   ——   午时,阳光正好。   高台上,两道身影打得不可开交。两道凌厉的灵气飞得满天满台,光是看,便叫人眼花缭乱。   众皇会晤开场至今已有小半月,武斗部分已进行近半。如今还能站到台上的,都是实力较为突出的人,实力最低的也是“武斗”,众人的兴致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降低,反而越发高涨,不论是观众,还是参赛的武者。   众皇会晤是极精彩的,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玄帝陛下日渐趋冷的脸色。处于下面的人还好些,可高楼上与玄帝靠得近的人便是雷主,也渐渐有些熬不住。   雷姬儿却知道的,自从那人失踪后,这人的脸色就再也没放松过,近几日,更是越发严重了。   看着眼前覆了寒冰的容颜,雷姬儿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85章 第85章   ——   这是哪?   你是谁?   我……是谁?   为什么我觉得你……那么熟悉——   ……   “阿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花园中,一道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快走两步,拉近和前面人的距离后,将人拉住问。   “殿下,你忘了?今天是与众长老见面的重要日子。”   “长老们都在等了,我们快些走吧?”   池宵顺手将身旁人不经意弄乱的衣襟整理了下,轻声劝道。   “啊~长老”凤清轻轻说了一句,红色的眸子轻轻看了看旁边,又迅速转回来。   “我忘了,那走吧。阿池。”他看着池宵道。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可池宵仍是看见了他眼中的一丝不安。   “公子”池宵说道,“没事的,池宵会一直陪着你,长老们也很好。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放心,好吗?”   凤清浅浅地将他望着,看着那透着柔和的眼还在望着他,心口冲动挥之不去。   他轻垂下眸子。   五天,从他见到这个人,已过了五天,而他喜欢上他,也已有了五天。   那感情来得莫名得很。他明明认不得这个人是谁,也记不起他们是否有什么过往,可看到他的第一眼,他便觉得心口是如此悸动而迫不及待。   他觉得那便是喜欢。   凤清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又为何而存在,便好似那天地间的一方青石,就这么出现了,毫无来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他们告诉他,他叫凤清,是凤族的新凤主。   他们还说,他并非没有记忆,也并非没有过往,他只是忘记了而已。   这些——   他都不信!   但他相信阿池,他喜欢阿池,也信任他——   阿池是真的懂他。阿池知道他喜欢什么,也知道他讨厌什么。而他又那么喜欢他,就是被骗了,凤清觉得自己也是愿意的。   轻风,自眸子轻垂的眼角吹过,抹去眸中淡薄的迷茫,红眸自此变得明亮清晰。   “阿池,”   他轻唤一声,倾身上前,重新看着眼前的人。指尖轻缠身前人胸前的薄蓝衣带,他只盈盈浅笑,“阿池,你可是在勾引我?”   池宵正望着他,却听他忽然这么一句,再看眼下,红眸妖娆,盈了一汪深情,真真是要把人逼疯!   “殿下!”   他猛一把将人揽进怀中。脚底一阵轻风生起,惊扰了一地花瓣。   等凤清反应过来时,两人已飞出原地,直朝远方破空而去。   凤清叫他护在怀中,还有一些愣。这状况是不是哪儿不太对?   他抬眼看着上方的人,只见上面的人两眼专注地盯着前方。   唇角不由便轻轻扬起。   算了!反正,来日方长——   待两人到了万风堂,众长老果然早早便已等着了。   凤清见到众长老,已没了此前见到人时的拘束。   入殿后,池宵在第十长老的位置站下便不能再陪他往前了。   他便一人穿过众人,来到前方。   长了一把白胡子的大长老将他引至前方座位上坐下,然后,带头行了礼。   十二人的队伍声音算不上多大,却也在殿中层层回荡,颇有激荡人心的气势。   行完礼,大长老才道:“今日请殿下来,吾等便是想让殿下在登基之前先与众长老见一面,且,若殿下愿意,便由十长老陪在殿下身边,照顾殿下,同时引导殿下学会使用焰法。”   凤清眼睛在下方一众人掠了一遍,最后在末处一人身上停下。   他这目光真是直白而毫不掩饰,池宵也看了看他。   凤清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目光未从他身上移开,便道:“好呀,就这么办!”语气之间,愉悦之意也是毫不掩饰。   这句“就这么办”,指的自然是大长老后面那句话。   “不行!”   他的话才说完,殿前便有一道声音响起,惊了众人。   众人齐齐看向与大长老战同排的二长老。   大长老眸中泛起微冷,“二长老!”   语声虽缓,语气却微重,其中不乏警告之意。   月无殇不理会,只直直看着凤清道:“族中有专业的焰法导师,殿下若需要,只管去派就是,十长老也有自己的任务,您何必非得用他?”   那一刻,凤清似乎明白了什么。曲指掩住唇角一缕笑意,他心道:“阿池啊阿池,你可真是个小妖精!”   大长老正要说什么,叫他扬手止了。   凤清只朝月无殇浅浅一笑:“长老如此反对,可是对十长老有意见?”   月无殇不知他为什么这么说,却听得满心荒诞,他挑眉一哼:“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自此章起,主角名字换回凤清。 第86章 第86章   凤清却笑得越发地深了,“那便是对我有意见?”   “!”   月无殇一双眼死死将他瞪着。   半晌,从牙缝挤出两个字:“不敢!”   凤清唇角笑意淡下,眼睫轻扬,露出其下清淡的眸色,“那便这么定了!”   一锤定音,不可忤触!   事情到了这份儿上,月无殇若还不同意就只有明着抢人了。可这法子怎么看都不成吧?   他眸光泛起厉色,冷哼:“那便望殿下认真学习,可别是借此机会想些旁的心思!”   “……嗯?”凤清微愣,微带疑惑的目光再次转向月无殇,他虽确有旁的心思,可一个自他失忆后都没见过的长老是怎么知晓的?   他的目光又落到月无殇身上,月无殇却不看他了。只抿唇不语,一副憋屈样儿。   大长老又对凤清行了一礼,“殿下,该说的事情臣等皆已说完,殿下可还有何吩咐?”   凤清这才回头,不再多想,他道:“没事了,便这样吧!”   ……   “殿下,小心!”   一声惊呼响起,谷清被人揽腰拉过。再一抬头,不远处一棵树正遭一把火烧得火光冲天。   “殿下在想什么?练功还走神,伤着怎么办?”池宵脸色有些难看。   谷清笑笑,手上却在近在咫尺的脸上揉了一把,“阿池这么紧张做什么?那点火伤不到人的。”   说完又一挥手,原本烧得正旺的火连火星子都见不着了。   偏生如此了还不安分,就着那被揽腰的动作,脚尖一动,就带着身前的人一起跌到地上抱作一团。   池宵抬头,就这么看着那满脸写着“无辜”的人。   那似无辜的人轻歪了下头。   凤清想,他喜欢这个人,很喜欢。但他并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可以接受自己。但,他至少不会讨厌自己。所以,先告诉他吧,自己的意思,要是他不答应,嗯……他总有办法让他同样爱上自己。   于是——   “我喜欢你,阿池”   凤清说完,趁身下人愣住之际低头迅速吻了下他的额头。再一抬头,饶有兴致看着下方人的反应。   ……很好——   所以说,风流这东西,绝对是天生的!   见池宵没有反抗,凤清于是将抬起的头又缓缓下移,目标却不再是额头了。一边细细观察着下方人的表情变化。   这么观察当然不是因为怕遭到拒绝,而是享受心爱之人表情变化的模样。   可是为什么他在调戏人,却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他没注意到,在他疑惑的时候,自己的所有反应已被人尽收眼底。不管是玩闹的表情,调戏人时的模样。   这些凤清是不会注意到的,随着脸与脸的距离越来越近,池宵的表情也没多大变化,最欣慰的是看不出排斥,凤清于是干脆地想将距离缩短为零。   眼看就要吻到,旁边传来一声音堪将二人打断。   “你们在干嘛!”   凤清起身,眉头轻拧,回头只见一人脸色阴森。   “你们在干什么?”脸色阴森的人复读机一样。   凤清一见此人也是脸色不善,更别提刚被人打扰了好事。他理直气壮:“接,吻!”   ……   据凤清所知,目前整个凤岭,地位最高的就是他。响当然月无殇找麻烦也不能找他,于是便见月无殇果然把头转向他的共犯。   “阿池,你跟我走!”   月无殇说着就去拉池宵。   可池宵还没说话,凤清先不满,伸手拦了他的去路,随口敷衍道:“阿池正陪我学习焰法呢,你若有事,便在这儿说吧?”   月无殇看着身前修长纤细的手臂,眼神越加阴郁。倒不是愤怒,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手,怎么就长在了这么个混玩意儿身上!   他眼神动了动,虽说这人身份确实不凡,但给他挑挑几根筋,断几根骨应该没事吧?虽然他还不能使出法力,但好歹也通了灵脉,反正死不了,对吧?   月无殇阴森森地想着,手上燃起一把黑炎。   全凤族的人都知道,主杀主战的二长老月无殇是族中最不能得罪的人。   黑凤天性阴暗,而月无殇当属其中之最。   月无殇还有另一个名声,那就是眼界极高,换句话来说,若得罪他的是个能在他眼里当得起“美人”二字,那他对此人的耐心相对就多些了。   然而此刻,月无殇手上黑炎火灼人,火芯更是黑得发紫,但凡长了眼睛的就看得出他是动真格的,从那一脸阴气也可以看出他不会手下留情的事实。   毕竟,再有耐心,作为情敌双方来说,那点耐心实在杯水车薪。   凤清却似毫无所觉,脚步未移一下,漂亮的眼睛在月无殇脸上转了一圈,存心引雷,“长老看着年纪不大,怎么总是一脸阴沉?大长老一把白胡子了还成天笑呵呵的呢~”   “……”月无殇   池宵在身后轻咳一声,“二长老已经五百岁了。”   凤清:“……”   凤清也不知道自己这雷引没引到点子上,但月无殇手上的黑炎明显更旺盛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想过写一回公子和小彦的番外,小彦和凤卵可是在小时候相处过的。但现在想来,还是得再等等。正文要紧,番外就下次再找机会吧!(ღ˘⌣˘ღ) 第87章 第87章   池宵叫凤清挡在身后,他虽然比凤清高一点,可因为角度问题,听得见两人的对话却看不到两人的对峙。   所以也看不见凤清手上,一把更加灼人的烈焰正欢快地跃动。红色的火色,至精至纯到透明的火体,全都显示着红炎至高的地位与实力。   红炎的主人脸上依旧是浅浅无害的笑意,可这样的笑意却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邪气而挑衅。同时,透着妖冶和美丽。   月无殇手掌黑炎,平时泰山崩于眼前也能安然自处的脸上,此刻尽是不可置信。红炎,红炎……   那日为这人通灵脉时,他和几个长老就看出来了,这人的实力,绝对差不了!   可没想到,竟然会是红炎……   月无殇眼神复杂地看了凤清一会儿,一挥手,手上黑炎已收了起来。   他一开始想对凤清动手是因为知道凤清法力运用不精,可现在看来,他这是法力运用不精?   至纯业火面前,谁敢放肆?   这一刻,月无殇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人,是凤族的新主,凤族的统治者。   凤族,对于族中凤主是绝对地臣服,听从,以及奉若神明!   这一点,就是月无殇也不能例外。   在池宵看不到的角度,凤清一把晃掉手上的焰。月无殇的臣服,他看见了。   火灭之后,凤清没事人一样朝月无殇笑着招呼,“长老,不好意思啦,阿池果然不能和你走,他得教我练功呢。你找其他人吧。”   “……”   月无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演得跟真的似的!   凤清失忆之事,并未宣扬,就连众长老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凤清愿意留在凤族。如今整个凤族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四个人,大长老,五长老,月无殇和照顾凤清的池宵。   所以月无殇很清楚凤清为什么这么在意池宵,可他现在都怀疑了,这到底是谁在耍谁啊?   月无殇行礼告退,心里盘算着去找鱼彦,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让凤清不喜欢池宵。   果然,情敌还是情敌。就对手算是天道,也不能原谅。   转身才走几步,就见一人行色匆忙赶过来,因那人没能收住脚步,两人就这么撞上了。   月无殇刚吃了个闷亏,有口还不能言,格外憋屈,转身就叫人撞了。这心情怎一个黑暗了得?   他眼神阴嗖嗖看着那正捂着额头的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澜。   云澜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撞了个绝对不能撞的主,额头上顶个包,心中也是哀戚戚。连忙告罪道歉。   正说话之际,却不经意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凤清,登时歉也顾不上道了,那阴神也不怕了,怕凤清走开了似的赶紧拉了月无殇赶上来。   月无殇被他拉了一分钟,脸色比茅坑还臭。当下抱臂观之,那架势完全是:你要是说不出什么重要的事来,就等着成为九澜第一悲剧人物吧!   云澜却只急着和凤清说话,“见过殿下!”   他一脸急色,凤清却是一脸莫名。   凤清看看眼前冲自己行礼的人,又将询问的目光转向池宵。   池宵看着那一瞬懵懂迷茫的脸,心柔似水。   “这是大云之的太子。”池宵对他介绍。   凤清更疑惑,这么多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在凤岭见到没有法力的人。而对于池宵口中的大云之,却是一个更加陌生的词汇。   池宵目中闪过心疼,细心解释:“就是人族大云之国的太子。”   凤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是回头先叫云澜起来了。   又看云澜脸色匆急,问了一句:“公子可是有事?”   云澜起身,道:“确有一事,望殿下集众长老详谈。” 第88章 第88章   一晃又是六日。   众皇会晤经过半月,正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按往年的时间来看,武斗赛事也渐渐到了尾声,接下来的一个半月,是学府对决。   所有人都关注着众皇会晤,包括聚集到大云之的所有的皇,因为这不只是比赛,也是一个国,实力的体现,是威严,亦是震慑。   夜,在暗涌。   两日前,帝尊有令:“千百年来,众皇会晤始终为吾人族所传承,展示吾人族之强大与史前辉煌。然,时日过久亦耽误民营生计,弊端横生。   故,孤皇决定,众皇会晤各国学府对决保留棋技舞艺,其余对决不再保留。钦此!”   原剩一个半月的比赛减至半月,一时间,四下哗然!   ——   “自上古大战之后,大陆分割为九州,始称九澜大陆。上古大战众仙众魔消陨,万兽遭仙君净化了法力,人族便成了大陆实力最强横的智慧种族,一统九澜。   在经历了许久的混战之后,九州被人族分据成上百个国。其中以宁国,雷州,大云之,花鸟国,云兽国实力强盛。   但八年前,宁国联合雷州与其他三国一战,花鸟国和云兽国虽未灭国,但国力深受重创,少百年不可复,唯大云之勉强维持。   雷州与宁国以和亲之由,结百年之好,雷州力挺宁国成为九澜第一国,宁国新任国主玄帝于七年前登基,成为九澜之首,一统九澜。   这,便是人族。   可人族不知道的是,上古大战,仙君净化万兽,却因天道之力而未能净化万兽凤主及其一族。故而,如今的大陆之上,其实仍有神族存在,那便是凤族。   所以若已强者为尊而论,大陆当是凤族的天下!”   凤清听到这里,打断池宵:“既然凤族是唯一存下来的神族,为何万年前不是凤族成为天下之主,反而叫人族作了主?”   池宵轻声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吾族的确实力远胜人族,毕竟他们并无仙根,只以天地之灵气修炼,自上古以来便是如此。相较于吾族来说,人,简直不堪一击。”他一顿,道:“但凤族自上古便有一弱点,凤族之繁衍极其艰难,上百凤族难有一卵产下,产下的也很难养活,所以凤族哪怕实力强盛,经历上古一战后死伤惨重,经历万年休养,族中人也仅有不足千数,人族虽实力不及,但万年前,凤族为避灭族之灾,便隐匿踪迹。仅有少数几人意外流落人族。也是隐匿了身份。”   池宵只道:“殿下不必担心,凤族经万年休养,如今也已大势将至,岂能再任人族一统九澜?”   “……”   凤清见他目中战意铮铮,心里有些计较没有说出口,其实,如今这般模样……挺好。   凤清在旁边听池宵解释时,身为人族大云之国太子的云澜正和众长老商量着如何一统九澜。   “眼下,各方准备皆已就位,只待下达命令,便可一次性除掉人族众皇,只待出兵收服各国,九澜便可手到擒来。然,两日前,玄帝不知为何,似乎欲提前结束会晤,若我们想在会晤一次解决众皇,已没时间再等。”   凤清听得云澜此番灭族大计,不由微哂。拉了下池宵袖口,“这位太子,应该是人族吧?”   池宵道:“嗯,正是大云之太子云澜。”   凤清看了看云澜,“可他怎么……”   池宵显得很耐心,他道:“此事倒有些复杂了。凤族避世万年,但与九澜并未完全脱节,九澜之上有一个国家其实非人族同族。”   “大云之?”   “是。”   凤清指背轻点下巴支撑着,道:“照你这样说,大云之的人其实不是人,可这太子不正是人吗?”   “他的确是人,但并非完全是,他是有凤族血统的。上古少数凤族流落人族,与人族结合得后代,大云之便是其中最主要的一部分,近年来他们体内凤族血脉淡化得几乎没有,但万年来,大云之一直受凤族庇护,说是凤族的人也没错。”   凤清只道:“原来如此。”   回头,才发觉满座的人全盯着自己瞧,而且似乎已经瞧得有一会儿了。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吵了。   凤清淡定地将众人看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首座大长老身上,“有事吗?”   大长老这才捋一把白胡须,道:“敢问殿下对此事有何看法?”   凤清犯难——他方才几乎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只好又问:“何事?”   五长老鱼彦提醒:“人族玄帝提早结束众皇会晤一事。”   凤清以为,他们大概要他说的,并不是这个,可众目睽睽之下,他旁听半晌,总也不好意思什么也说不出来。   于是只好略一作思索状,道:“其人此举……颇有深意。”   在座十几人,唯有几人看出来这严谨表相下的……敷衍。   大长老便是其中之一,但却又问了一句:“殿下以为,有何深意?”   凤清只好又思索,然后肯定拍板:“他有急事!”   众人:“……”   不得不说,他虽是敷衍,推断得却是准的。只是,却还不是在座人想听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觉这文还有很长呢,急什么?慢慢来吧。*^_^* 第89章 第89章   大长老捋捋胡须,换了个话题。   “殿下乃是我族圣尊,当早日继任凤主尊位,一统我凤族,殿下以为呢?”   凤清听池宵说过继任之事,他倒并不排斥,他总不会永远无所事事,继任凤主,自然也是一种选择。   只是仍有些不解:“大长老日理万机,如今一样统领凤族,凤族也是事顺人和,况且……以吾如今状况登基,是否太过仓促?”   大长老却是哈哈一笑,“殿下此言差矣,凤族之中,长老便是长老,老朽此前也不过是代理,然,从身份上来说,是无论如何也取代不了凤主的。老朽且问,殿下的功法,如今修到几重了?”   大长老说到功法,笑容有些暧昧,似乎是知道什么的。   凤清其实从醒来的第一天,便对所有焰法运用自如了,说不清为什么,但本能上便有感觉指引他去操纵。   只是他没说而已。   一来他想以此为借口接近池宵,二来,他以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凤族并不急需战斗力,就是需要暂时也轮不到他。仅此而已。   可大长老却似乎知道什么。凤清明明是被池宵告知他才通灵脉没几日,所以才和池宵假装不会焰法的。   凤清只道:“继任与否,与我功法几重又有甚干系?”   大长老道:“并无甚干系,只是想告诉殿下,殿下作为吾族殿下,便是不记得了,神体也可证明一切。吾族凤主之位空缺至今已有万年之久,再也耽误不起,还请殿下不要有所顾虑,尽早继任凤主之位!”   如此,凤清便也不多说了。   经众长老商议,继任大典定在三日后。   因继任时间过于匆忙,大长老安排众人散会去各忙各的了,于是,叫云澜火急火燎上报的众皇会晤将快速结束之事就这么暂时被搁到一边。   云澜对这个事是一点也看不懂的,别的不说,这世上哪还有人是被求着当王还不乐意的?这位殿下回到凤岭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如今还仍未继任凤主?有些事,可等不起!   众人相继离开时,鱼彦故意落了后,而走在他旁侧的,正是满腹疑问加牢骚的,却又不敢说出口的云澜。   鱼彦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你是不是想问,殿下为何还未继位?”   云澜不由看他一眼,记忆中,这位少年长老性情孤高冷傲得很,他来凤岭这么多次,有时候遇见了都没说上一句话,今日怎么竟主动来和他说话?   不过想归想,云澜还是赶紧道:“请长老指点迷津。”   鱼彦果然开口,却是自顾继续道:“你是不是还想问,长老们为何在此紧要关头反而先着急殿下的继位大典?”   云澜:“……”   云澜憋足一口气,要不是这个人是个长老,还是地位颇高的五长老,他……他……   云澜终是未想出他能做什么,只能憋闷地听鱼彦说了。   鱼彦目光冷傲,只有在触及一处时才看得出些柔和,那个人,原来也会这么笑?   强迫自己转开目光,他面无表情道:“不管你有什么疑惑,殿下的事都不是你能猜度的。至于大云之那边,众长老自有定夺,大长老口谕,请殿下稍后到无炎洞来,有事商议。另,此事不许露了口风,不管对谁!”   一个“谁”字,他咬得颇重。鱼彦将话说完,不再逗留,快步离开了。   才离开万风堂,凤清便找理由和池宵腻歪去了。一路拉着人说想在凤岭四处看看,让池宵给他带路。   池宵对于这变相的调情耍闹,很是受用。他看着身侧人动人的测颜,心中还有些不真实。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在凤清离开后,刚从万风堂散会的众人又在凤岭无炎洞齐聚了。这一聚,便直到了夕阳落山。 第90章 第90章   傍晚,凤清拉着池宵去看极峰看夕阳,正遇上云澜领着十几人御风要出凤岭。   云澜看到凤清,脸色不知为何尴尬得很。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了招呼,“见过殿下!”   凤清本来对他们没兴趣的,可云澜的表情实在勉强,好像做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被抓包一样。凤清于是多问了一句:“太子殿下这是干什么去?天色近晚了,不等明日再走?”   云澜干笑:“殿下有所不知,云澜在凤岭待的时间过长,可大云之还有不少事务等着处理。”   他这么说,凤清也不多闹,只道:“如此,便不耽误太子殿下了。”   待一行人离开,凤清又拉着池宵往极峰去了。   夕阳下,整个凤岭被覆了一层红晕,极峰是凤岭几大高山之一,站在上面可将大部分景物揽入眼中,更是壮观。只见淡红的云雾中,入眼之处有如梦幻。   凤清人前还有几分正经,此时懒洋洋趴在池宵身上。池宵枕着一臂躺在地上,任他为所欲为。其实他可以主动些,那样凤清会更高兴。但这样也是不错的。   夕阳中,懒散到手指头都懒得动的人身体肆意地舒展,双眼懒懒眯了条缝,神情懒洋洋的。可就这惫懒放松地模样,也一样迷人醉心。   池宵看着便只觉口干舌燥,禁不住抬手在如绸的脸上轻轻划过,然后划上眉毛,眼睛……直将五官细致描摹一遍。   脸上酥酥麻麻地一阵,凤清轻笑着歪了下头,脸上的手却不依不饶。   忽然池宵猛翻了个身,将身上的人压在了下面。原本描摹五官的手指轻拨开他额前细碎的几缕发,一手轻轻抚上这想念已久的面庞。   凤清不躲不闪,依旧朝他懒洋洋地笑。   夕阳下,青年低头,如愿吻上那柔软的双唇,然后立刻得到了回应。   唇舌相缠的一刻,池宵得了他此生的圆满。   然后……   没有然后——   凤清想了池宵太多天,自打醒来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就想了。可如今得偿所愿,却没得到心中想要的感觉。在主动伸舌勾缠住梦想的人的下一刻,强烈的排斥自心中腾起,待反应过来,已一把将身上人推开。   池宵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凤清坐起身,一手捂住唇。   还是池宵先反应过来,他微不可察皱了下眉,未叫凤清看到,“殿下可是哪儿不好?”   凤清抬头,正见他满眼的担忧。   “我没事,阿池莫担心。”他说。   又犹豫一下,凤清还是说了,“阿池,我似乎记得什么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池宵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堪堪维持住了平静的表面。尽管如此,眼中还是泄露了几许动摇。   若你想起来了,我该怎么面对你?   若你想起来了,我该怎么做?   ……你千万不要想起来啊!   凤清与他距离仅咫尺,但天色有些暗了,又心绪不稳,并不能将那几许动摇看分明。   池宵勉强扯了下嘴角,声音放得很轻:“殿下,想起什么了?”   凤清没听出他语气的异样,待感觉平复些,才思索着道:“并不特别清楚,只有一瞬间,呃……也没有内容,就是感觉……”   凤清一说,池宵便明白了。明白之后,胸口涌上的是无尽的酸涩。   凤清并没有真记起什么,他却无法感觉到半分喜悦。   为什么……为什么?你都失忆成这样了,却还是忘不了他么?   明明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池宵没有哭,可他的表情却像在哭泣。他猛一伸手,将身前的人拉至怀中,用尽全力抱住,力气大得不在两人之间留一丝缝隙。   凤清想起方才,有些愧疚,心知自己是伤了他。却没看见自己肩上人眼中的痛苦渐渐被恨意取代。有多爱,有多痛,就有多恨!   如果到了这种程度你还忘不了他,如果忘掉所有你还忘不了他,那就让他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让那一段叫你刻骨铭心至此的过往成为一个梦,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激动!ℰ⋆‿⋆ℰ 第91章 第91章   晚上,凤清躺在床上想事,但由于精神力不集中,事情没想明白,倒把自己想睡着了。   所以他并不知道,之后的时间,池宵并未在房内。   凤清自打醒来,便在自己寝殿旁准备了又一个寝殿,是给池宵的。   ——   “池长老,殿下怎么样了?”   明亮而白雾弥漫的洞中,俨然是两道身影。大长老闭目盘腿而坐,而原本应在凤清房中的池宵,此刻便在洞中。   “殿下已经睡了。大长老找池宵过来,是有何事?”   “尔当明了。”   ……   老人睁开眼,苍老的双眼射出犀利而极具压迫感的光,若凤清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原来那和蔼可亲的老人,也会拥有这样的目光,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渊,有着无尽的算计。   大长老一声感慨:“殿下如今极重视你了!”   似乎只是简单一声感慨。   “这当然也是老朽和众长老将殿下托于你的原因。那么,照顾殿下多日,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池宵摇头,“并无。”   ……   一阵寂静,大长老并未说什么,只有一双眼看着池宵,静静等待。   而池宵,也在等待。   等着话题继续往下,或者一道让自己离开的命令。   可他没等到,因为等不了。   “此次与人族一战,池宵请愿参战,请大长老应允!”目中杀意蹦现,再无掩饰。   大长老等到想要的,不再沉默。他很清楚啊,这人的杀气为何而生,也很清楚,受过那样发酵过后的杀气会有多锋利。   他很清楚为何会有如此情况,这本就是计划的一环。   不过,制造池宵的杀气与怨恨,可不是为了多一个战士。   大长老只是笑,“凤族调兵遣将之事是二长老司职,此事,池长老不该找老朽。”   “可池宵正在照顾公……殿下,怎能任意擅离职守?”   这当然不是主要的原因,而是一个提示。其实只要他愿意去找月无殇,他怎么也会同意的。   可他并不愿找二长老,因为还不起这个情,而且专门和大长老说的原因主要也不是为了得到首肯,而是他照顾凤清,这本就是战斗的一环,他的作用是左右凤清。若他要转向战场,计划有变,大长老操控全局,不能不知情,池宵也不可不得他同意。   大长老又沉默了。   半刻钟后,给出回答,“不行。”   老人的声音很沉很稳,毫无转圜余地。   他道:“至少眼下不可,眼下,殿下最信任的人,是池长老,若想让殿下偏离人族,信任吾族,安心继位,就必须有能让他信任的人在他身边。”   大长老顿了下,“但这并不是说,你一直不能离开,以后是可以的,那个时候不会太久了。但如今殿下未登基,白日,云澜的话池长老该听到了,时间不多了,可从殿下的态度看来,他似乎不支持开战啊——”若要开战,不能无主,凤族天性凉薄,除了伴侣,只对凤主在乎,以及信奉。若无凤主,凤族甚至不会有种族观念,估计更多会各奔东西,各自生活。忽而此事,不论是无主,还是凤主的否定,皆不可成!   大长老语气微妙,池宵懂他的意思。   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池宵,也左右不了殿下的决定,他只是忘了,可他并非是糊涂。”   “这是自然。”大长老对此事却是很认可,若凤清会轻易被动摇,他又如何当得这独一无二的尊位? 第92章 第92章   “所以池长老还要陪着殿下!”   池宵以为,大长老会提醒他,让他多让凤清与凤族亲近呢。这本来也是之前说好的,可这段时间却是他沉迷了,忘了凤族。   来之前他就想了,自己会被提示警醒。   但世界还真是意外频出!   “自今日起,尔无需再顾及凤族,尔只要让殿下对你更在乎就好。”大长老这么说。   洞内,忽然有些冷。   “这却为何?”   大长老沉叹一声,“尔总会知道。”   大长老此言,便是此次谈话的结尾。   池宵回去时,时辰还不算太晚。   ——三日后   因为登基大典,凤清被迫半夜就起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又叫人折腾了一遍。他觉得这真像新嫁娘上花轿的前一夜,梳洗穿戴无一不细致。   等到折腾完,一个早晨就这么没了。好在接下来就等正午登基礼,之后祭完祖,登基礼也就成了。   正午,骄阳如火。阳光普照,光线透过云层,层层折射。凤岭百里方圆,高峰低谷,沟壑平地,薄雾弥漫四方,凤岭最高的山峰周围,漫山遍野的人欢呼不断;峰体周围的空中,云雾飘动,蓝天艳阳,四处飘了人,或是浑身似火,双翼轻振的美丽生物,鸣声清脆而动人。   高高的天空中,白云成梯而下,云梯于于半空截断,轻微弯曲的云梯两侧,是清一色黑衣的守卫,两列人顺梯浮空,直至梯顶平台靠前。   所有族人难得齐聚,所有人都在展现他们的热情与诚恳,对于这位等了万年的凤主。   在这一片喜悦而丰富的天空中,两彩凤远远振羽而来,绝美华丽的身驱占了大片天空,有女白衣动人,彩带飞舞,整长长两列,一火红的身影于那人凤之间娓娓而来,红袍飘动,长发如墨,额间一竖朱印,更添风采。   那人便一步步,脚踏虚空而来,直踩上云梯,步步往上。   云梯的尽头,大长老手托一柄权杖,权杖象征着尊位。一人高的权杖,自下而上越来越粗,威严非常。   凤清直步至云梯顶的平台。   待行至平台中地,苍老的声音响彻四方,“行礼——”   声音响彻四方,所有人与凤朝着高台低垂了头。明明简洁的动作,却肃穆而神圣。   苍老的声音又唱:“今,吾族第十代族长继位,为神凤一族凤主!”   “授,灵杖!”   一身红衣的人伸出双手,老人将托住的权杖单手高举,下一刻,一束红光自天空穿过云层而下,落在一身红衣的人身上,完全笼罩。与此同时,权杖上端一枚朱红宝石一改此前灰暗,明亮通透而泛光,一束细小红光发出,正融入一身红衣的人的眉心。   俄而,声音再次响彻四方,不是大长老,而是所有人与凤:“凤主在上!”   大长老放下手,缓而稳行至凤清身前近处,双手将权杖交予那手中。   自此,礼成!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幕。   包括因纵火烧了半条凤岭,被抓来关着,正等候发落的几人。 第93章 第93章   灵藤牢内,鬼九哽了哽喉咙,终于忍不住了,“我看那人怎么那么像阁主?”   方临更直接,“夫人他……真是不简单。”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着为什么这个他们要救的人反而成了绑架犯的统领者。   还是鬼九忽然想起来,“既然阁主都成他们凤主了,那咱们是不是不用忙活了?”   此言一出,当下获得两枚鄙视的目光,废话!用你说!   不得不说,这么一圈儿折腾下来,三人脑细胞都死得差不多了,如今只是表现得傻愣些,那是轻的。   悬了两个月的心落回肚里,三人都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但同时也确实是松了口气。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远方,众人已经调转方向往神坛的方向去了。   祭祖也是一大重要程序。   在凤岭的中心禁地,巨大的蓝色池子前,耸立着整整九座神像,每一座都有百人堆积大小,其中有人形,也有凤凰原形,那便是洪荒初起时至今的九位凤主。   据大长老说,待登基典礼之后,凤清也将有一座。   凤清孑然而立,站在入口第一座人身石像前。按顺序,这便是他的上一代凤主了。石像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面容端的是俊美无涛,头上一顶树冠,嘴角可见隐约笑意。   竟是意外的叫人倍感亲切。   凤清知道自己是这个人带回凤族的,看着石像,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在他眼里,这座神像与其他神像并无任何特殊。   在大长老的指引下,凤清来到最里的第一座神像面前,持了一支香拜过,然后将香插到神像前的香坛中。   挨个把九座神像见过,又被叫饮了凤池水,再见天地自然。待将所有程序走过,日头已偏了西,又是一日时间结束的宣告。   因为今日日子特殊,所以直到夜幕降临,今日的凤岭直到月上树梢,仍旧热闹得紧,所有人皆一片沸腾。   可这热闹是并不属于外来人的。   关押犯人的山壁上,有三个身影静坐灵藤牢内观想,在这样一个夜黑风寒的时候,这陌生的地方若还有些优点,那便只能是这里充沛的灵气了,这里的灵气充沛而干净,对修炼助力可是不小。   直到一人的出现。   “三位别来无恙啊!”   鬼九最先睁开眼,第一眼便与来人对了个正眼。灵藤外,一人浮空而立,蓝衣飒飒。   自从已经知道这些人可能不是敌人,鬼九表现挺淡定,“阁下是?”   外面人样貌出色,蓝衣简服,气质儒雅平和,并不会让人无由生厌。   方临也睁了眼。   “在下池宵,凤族第十长老,如今负责照顾殿下。”池宵笑得挺和气。   鬼九本来挺淡然,可听到这句话后再也淡然不了了。   “喂,你,你,你说的殿下是不是白日里那个?”   “白日里那个”太有标识性,但凡带点儿脑儿就听得出鬼九指的谁。池宵于是道:“正是。”   鬼九形象也不要了,老天有眼,他终于用不着在这鬼地方呆了。   他从地上站起,“这位公子,能否请公子为我们通传,我们认识你家殿下。”这明显是忘了现下处境了。   可忘记的却似乎不只是他。   池宵一笑,“我知道。”   他对前半句作了回答,却未理会后半句。   鬼九差点没把两行泪激动出来,“兄弟,老……老夫的后半生就交给你了!”   池宵闻言,只轻笑一声:“听说,凤岭外边那把火,是你们放的?”   一边,方临微皱了眉,他起身,一张冷脸不变,可还是看得出歉意,“那火,的确是我们放的。可的确并非故意,我们确实有急事,望公子不计前嫌,替我们请一下夫……你们殿下。”   方临本来是要说“夫人”,可到底及时住口了没叫出来。不然到时就别想着人给不给叫了,关心一下人家会不会让你见到明日太阳比较现实。   可是还是晚了。   但凡换一个人来,结果虽注定夭折,但也不会折得这么快。   池宵恨极了凤清的那段过往,恨极那个给了凤清那段过往的人,这一声“夫人”,于他便是那把剜在心口的毒匕首。   只一瞬,他仿佛换了个人,语带嘲意,“你们想见殿下?这怕不能,殿下何等身份,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更何况,还是三个烧山的犯人?”   鬼九一愣。   方临目光微冷。   只有春行,从始至终从未睁开眼,仿若没听到动静。   池宵道:“别生气,殿下确实不来,也不会来。可你们还是有机会见到他的。”他笑得古怪,“只是,见与不见又有什么不同呢?纵火犯就是纵火犯!呵!”   字字锥心! 第94章 第94章   鬼九和方临怎么看不出来他的怪异?两人顿时敛了声。   春行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竟是眼风锐利直扫池宵。   “十三哥,演够了么?”   方临和鬼九一愣。   方临一时没反应过来。可鬼九与春行因为凤清与凤天阁,接触得多,两人称得上熟,而据他所知,春行叫过“十三哥”的,只有一人。可是,那人和眼前的人,哪有半点相似?莫说脸容,就连气质,也没一点相似的。   春行面无表情地一哼,“就你身上那点馊味儿,隔一段闻着就晓得是你。”   池宵也不否认,“不愧是殿下一手带出来的。脑袋就是转得快!”   除了春行,剩下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面对“熟人”,春行依旧冷着脸,“你既不肯帮我们请公子,这一趟总不会就为了来这儿冷嘲热讽一顿吧?若真是,那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确实不是,”池宵忽然平静了,“我只是想来告诉各位,别再打殿下的主意,也别想着他能念力旧情救下你们,不管是你们,还是那个人!”   春行却冷笑,“你可白跟着公子多年!公子他便是不念旧情,也必会救下我们!”   “呵!如果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如果如今在他眼里你们只是三个犯人呢?”   鬼九狠狠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池宵却不说了,他只道:“别想太多,只待明日正午一过,尔等从此再管不了阳间事,担心殿下更不必。他是凤族君上,他会很好!”   池宵说完,满意地大笑离去。张狂刺耳的笑声响彻夜空。   ……   鬼九赤红了眼,胸口起伏得厉害。   灵藤牢内,许久没有声响。   不是因为池宵地转变,也不担心明日会被以命祭山,只是不相信,他们,终究是来晚了?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事实吧?一个残酷而叫人无力的事实。不记得了没关系,可他们终究无法将那人带回去。   让人绝望的实力差距,残酷的事实,才是最让人心灰意冷的。如今,只有无声,也只能无声。   春行其实并非第一次遇见困难,可他确实第一次面对如此看不到希望的困难。   可若是那个人在,他会怎么办?   是奋起,寻找那一丝或许真的不存在的困难,还是认输?等待裁决?   “呵!”认输?那个人会吗?   “我们此行,任务要失败了。”少年忽然说道。   另二人看着他。   少年轻眯了眯眼,夜色中,明亮的双目仿佛有流光,“我们救不了公子了。   但有人能救他。”   他这么说。   另两人恍如除去阴霾后,承受了日光。   是的,他们救不了,但有人能救!   少年站了起来,“还不到认输的时候!”   只要不是非得将人带回去,三人要离开,也并非毫无办法。而如果能离开,他们所了解的情报,绝非毫无用处!   ——上古有一个说法,龙是种很强大的生物,但他们的强大却不是因为神力,而是因为他们的智慧。 第95章 第95章   原本僵死的气氛如有暖气注入,得到了些许缓和。   鬼九猛地扑向春行,大狗一样蹭,“小春行,知道你聪明,快想个招让我们能离开。”   方临一度认为,春行只十七岁。这年龄不算小,可是依然嫩,但现在也得承认了,他脑子就是好使,要出去还得看他。于是目光也自然而然看着春行。   春行话都说出来了,自然不指望一个变态不正经,和一个面瘫。不过还是很留面子地和他们讨论了。   “我们破不开这个藤牢。唯一的机会就是明日的血祭。可到时候一定会有守卫,而且守卫都是凤族,一个手指头也能辗死我们。”   他顿了顿,“于是只能智取。”   春行说完,再没下文。   方临鬼九看着他,鬼九抽着嘴角,看着他都觉得心尖儿有些颤,“那,小春行,咱们如何智取?”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像春行说的,人凤实力差距悬殊,他们这一身修行面对那些人,与没有修为又有何区别?要想求助,利用或者和守卫耍心眼,面对这样一群油盐不进,只想着杀你的人,想在他们身上找到生的希望,那真是比大海上找条缝还难。   只见春行动了动唇,鬼九心里有些紧张。   “赌一把,见机行事。”春行说得挺平静。   ……   鬼九听得一点也不平静。与春行的话一起落地的,是鬼九头顶上几个砸得浜铛儿响的大字:   天 要 亡 我!   方临得到此结论,依然淡定,忽然想起什么朝春行道:“你倒大方,拿命来赌。”   春行垂眸,这确实大方,一场豪赌,赌的是命。   可——   “公子也玩赌,可他从不见输。”春行轻轻挑了嘴角,笑得很淡,那看着他的人只觉得心被狠晃了下。   只听他道:“公子从不输,是因为但凡输局,他从不赌。而我,也不会输。”   那样的话,那样的一句“也不会输”,充满了自信和与不容抗拒,是那样耀眼。   方临记起了曾经在临安见识过的一幕。那时凤清也是赌。那样的赌技,带着自信与气势。在他的映象里,凤清玩赌,也有输的时候,并非如春行所言从不会输,但只有一点,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他!   他曾目睹一次,当时他看着那人钱袋中鼓鼓囊囊,又看一群手下钱袋老实凄凉,便抱着侥幸想,他往后还输就好了。   当时那些士兵大概也是盼着那人能继续输的,但最后却集体输得分文无剩,落得个提前支取月钱的下场。   现在想来,才觉是自己肤浅了。   ……   一夜,就这么溜走了。   当黎明到来时,那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这是凤清新登基的第一天。   圣殿中,十二位长老皆着一样的白袍,白袍宽大,显得身形巍然。长长的两列,皆朝着一个方向。   “君上,臣下以为,君上已登基,是时候准备征战人族了。”三长老道。   七长老道:“人族众皇会晤所剩时间不多,臣以为,三长老所言极是!”   二长老月无殇站出来,正要说话,被凤清扬手制止。   他虽一早知道他们有这心思,也知道因云澜说玄帝欲提前结束众皇会晤一事,他们必不会等得太久。可这才第一日便提了出来,是否过于匆忙?   “众长老共同管理凤族多年,应该也最清楚什么是对凤族好的,而什么事不好的,有此一议,想必也有过思虑的。可本君看来,人凤之间,已万年光景不曾有过瓜葛,两族间更谈不上什么恩怨情仇,所谓征战人族,却是莫名。”   如此,便是拒绝了。   “君上此言差异!”三长老道,“区区人族,怎敢统治天下?”   三长老神色忿忿,这神情凤清格外熟悉了。凤族的人,似乎都不大瞧得起人族。   他对人族并无任何映象,不曾晓得那是怎样一个存在,再看凤族的反应,心里说不得有几分好奇。   然他却莫名并不讨厌这个种族,甚至听见他们说人族,心底里还会有一点莫名的柔软。他从没在凤族体会过这种感觉。在凤族待得越久,他反而越觉得自己是没有“从前”的。他们都说他是凤族的殿下,在这里长大。可他却从未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有过一丝熟悉,要说还能有谁让他感觉到不一样,那便是池宵。   三长老又道:“君上莫是小孩性子,见不得血!人族之间也未见得有多干净,当年之后,他们自己,还不是打得血流成河,伏尸万里,才分出了如今百国?”   这分明是说凤清不懂事了,他需得拿出算得“懂事”的决断! 第96章 第96章   凤清也不怒,他岂会不知众长老为何想征战人族?   正如三长老所言:“区区人族,怎敢统治天下?”   凤族之傲然几乎是本性。池宵曾和他说过,为这一战,凤族准备太久了。所以他并不盼着自己能三言两语让他们认同自己。   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他打心底不乐意也没耐心和他们说理,诱哄。   “凤族出世万年之久,人族便是统治天下了,他们也无法把手伸到凤岭来,更干涉不了凤族!凤族便是与人族争得了天下,族中无人,又有什么用?众长老别忘了,如今凤族最大的问题不是地位,而是繁衍。征战之事,不要再提!”   凤清说罢,众长老安静片刻。   殿中,气氛沉闷。   大长老到底还是站了出来。   “君上有所不知,人族之间善杀善伐。如今,乃是人族不知吾族存在,但若将来他们知晓了,必以我凤族为敌,不除不快。吾族当先下手为强!”   凤清静了片刻,才问其他人:“众长老亦是如此看法?”   众人齐齐应声。   凤清敛了敛神色,仍旧淡然得很。   “诸位长老为凤族担忧思虑了。”   众人神色一凝。   凤清似不觉,只继续道:“虽是这么说,可吾族乃上古神凤一氏,仙根未除,早已是这九澜之上众凡之间难以企及的存在。人族或许残酷,若有一日知吾族存在,或许难容,但便是难容,他们也得有能力。可如今,一切不过猜想,若吾族只因一个猜想,便血屠九澜,到底不占理。又以天道论,如今的九澜,仙魔两族已殁,吾族作为万兽凤主一裔,自当维护九澜之上的平衡,怎能还主动去破坏?”   未及有人说话,凤清已自王座起身,转身,“但若人族当真敢有灭除吾族之意,本君定血洗九澜,叫他们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声掷地而若有声!鲜红的背影透着睥睨天下的狂傲与不容置疑的气势。不容有丝毫反驳!   众长老面面相觑,终是垂首臣服。   “愿吾尊永存!吾族万代千秋!”   ——   正午,凤清习惯性和池宵两人四处游晃。   自空中俯瞰,这万里河山显得壮观而磅礴大气!   于是,八方之景尽收眼底,难免也会有些不入眼的景色。   如此一片和谐美好的河山中,那一点不美好的暴虐是那样惹眼而突兀。   凤清看见那三个套了枷锁的身影时,他们恰好只在他眼中停留了三秒,而后三人就和两个守卫一起消失了。   凤清知道他们这是出了结界了,那个地方正好是结界入口。   池宵看他停住,便解释,“几日前,凤岭外境被一把火烧了大片,毁损严重,那三个人族便是肇事者。按规矩,得让那三人以血祭天才叫完事。看样子该是今日。”   凤清看他一眼,“以血祭天?”   “嗯,此事正好由我管的,不过是杀人取血的脏事,只待过了正午便结束了,君上无需在意,我们走吧。” 第97章 第97章   凤清一转脚步,随口一问:“他们一定要死?”   池宵道:“若按族规,自然逃不了,只……若君上想留他们一命,自然不可违抗。”   凤清停下,道:“那咱们去看看。”   池宵应声:“是!”   低头瞬间,眼中有流光一闪而逝。   ——   直到出了结界,三人也没能找到机会。   三人的脖子和手上套了枷锁,前后更有人守着,逃脱不了,只能被押着往山下走,进了一处山林。   直到大约一处山腰,那走在前面的人道:“就这儿吧。”   于是几人停了下来。   天空中,太阳逐渐升到顶空。   鬼九看了春行一眼,意思明显,你想到法子没呀?   春行看了看身上束缚的灵藤,又不经意似的看了那两个跟着的人一眼,心中一阵诡异感升腾。   按说,从目前为止的一切迹象看来,这所谓以血祭天不是什么大事,否则也不会叫了两个人随便带到山上解决了。可是,就是这样一件小事,这两个执行的人却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态度板正得简直找不到一点破绽。   这确实诡异。春行在凤天阁中出入多年,替凤清管理过一些事,见过不少人,事,但是,别管你多认真的的人,多认真的活儿,不说开小差,偶尔也会有和同伴聊个天或有那么一丝的出格。   可跟着他们的这两个人,自打把他们带出来,当真是认真且严肃得多余的话也没一句。行尸走肉一样。   以至于这么半天了,春行也没能找到一点机会,于是便只能等。   眼看日头渐高,时间越来越少,他也没见慌。现在想着,如此上诡异之事,不正是最好的破绽吗?   方临还好,日头渐高了也没见有什么动摇。鬼九虽似乎急切,可行色姿态间,却透出几分随性。   他们最后什么破绽也没等来,倒等来了一阵打斗声。   凤清才出结界,便迎上一把破风而来的剑,实在猝不及防了些。幸得池宵把他往后揽了一把,那剑才堪堪停在他肩上一寸,而后再没机会,便让池宵挡了回去。   此时再看,周围已围了一圈人。蒙面持刀,目光凶狠紧盯着两人。   凤清扫了一眼,有些惊讶,这些人竟是凤族。他头也没回,“阿池你行吗?”   那几个掩了面的人一愣,池宵从凤清身后结界现身,在他耳边轻笑一声:“交给我吧!”   凤清眸中浮现几分笑意,轻点下头,慢腾腾踱出包围圈,踏空而去。   身后,打斗声起,连带周围空气都有了几分炽意。   凤清并不理会,倒是叫下方的惨状惊了一把。   池宵和他说凤岭外境被烧得严重的时候,他便知道是烧得严重,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毫不夸张地,凤岭外境这一片几乎全烧了,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一点绿,只有一片黑,再近些便是烧秃了,带着焦黑的树杆。   他甚至能直接看见那三个人族在山腰处光秃秃树林中的身影。凤岭之上凤族虽生活在内境,几乎不与外境接触,可一片山上相互影响,何况损毁如此严重,若不出所料,不过几日,这弊端便将纷纷显出来了。   凤清四处看了一圈,才落在山腰处的地面。他想试试能不能修复这片山境,但不想让池宵知道自己功法精进的程度。换言之,人还没黏够呢,岂能让他离开?   距离百米处,那押着人祭血的两人察觉凤清,便齐齐行了礼,眼看日头正要升到正上方。   “人族,尔等为何毁损凤岭?”   凤清几步移形,不足片刻,人已到了几人近前。   三人便这么愣住了,心口沸水一样扑腾扑腾地,春行抿紧唇,舌间两字险些脱口。   “呃”凤清愣了一瞬,只觉得三个人的眼神说不出的怪异。   将死之人,为何会是这种眼神?   “你们……”   身后,啸声乍起,疾而迅,让人没有任何一丝反应的余地。   春行猛扑向凤清,想将人推开,但动作仍慢了一步。   凤清听着身后轻响,征愣一瞬,忽而想到什么,急急想转身。   但不能。身后的人便这样扑倒在他背上,将他扣住了。   于是只能转头。右肩上,俨然是池宵苍白而冷汗淋漓的脸。   “君上”   池宵的声音有些颤,显然伤得厉害。   凤清急得冲他发狠,“放开!”   池宵脸上浮起苦笑,终是将人放开。   凤清转身将人扶入怀中,不可避免便看到正位于他背上心口位置的金箭。   池宵颤着手抚上他的眼,“君上,别看……” 第98章 第98章   凤清眼中却只见那一片蓝色上泛黑的湿润,心神一阵慌,只急得揽着他握住他的手,“别说话!”   前方,已追身而至的几个黑衣人停在距离几人仅百米处。   凤清再抬头,眼中寒光乍起。   “你等我几分钟。”欲将怀中人放开。   池宵虽受一箭但仍能判断身后的情况。他当凤清对付不过,越发用力抱着人不愿放手。   “君上,你走吧!”   凤清担心伤着他,没能用力。百米之处,只待位于中处一黑衣人摆手一挥,五六个人就这么发狠挥剑冲了过来。   凤清眉头紧皱,轻缓但决绝地将池宵剥离,“你等我。”   他说完,一身红光大放,起身,每行一步,所踏之处土地以至于焦黑入里。挥手间,炽烈的焰光朝前扇去,几乎至前的一群人生生被扇离。   池宵目中闪过掩饰不住的震惊,不是因为那随手一挥便能将人挥出百米的力道,而是因为那炽烈鲜艳的红。   只移步间,凤清已至百米外。   他视线轻移,慢慢看着几人从地上爬起,在自己周围围成一圈。   “给你们一次机会,告诉本君谁叫你们来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近乎于风轻云淡。   可就是在这样的风轻云淡中,一个持剑冲向他的人便这样肉眼可见的化作粉尘散入空气中,仿佛不是一个人,只是一阵被吹散的灰。不过片刻,连人带魂,消弥无踪。   如此平静,如此恐怖!   平静又过几秒,剩下几人有些不稳定。被围在中间的人耐心却宣布告罄。   “既然不想说,那就别再说了。”   红光为刃,飞簌变化。眨眼间,几人颈处皆出现一道刃口,只见鲜红的液体流出,先是缓慢流滑,再然后,便如裂口般喷涌而出,飞洒了漫天的鲜红。   凤清移步而出,神情平淡,只当眼中冷光乍现时,那血已流尽的几具尸体便如烟而灭,再不见一丝痕迹。   现场四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四人中并未有一人认为这人是个好捏的柿子,可当亲眼见到,还是瞠目结舌了。   其实池宵有句话说得不错,春行不愧是凤清一手带出来的。   这种情况下,这种时刻,在所有人还呆愣着时,他已抓住了时机。   束在手上的灵藤枷锁并没有藤牢那样牢靠紧实,一施力还是能断开。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春行已手持青镖架上池宵的脖子,把人带到鬼九方临身边。   那两人甚至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也齐齐断了灵藤,护在他身前。   凤清已经回来了,与几人距离不远。   春行敢用青镖挟在池宵脖子上,就知道凤清和那二人不敢乱来。虽不知为何,但他很确定,凤清很看重池宵,至少此刻,怕叫他往自己身上戳两个血窟窿,他也会干。而那二人听凤清的,自然不敢乱来。   凤清显然□□行的行为惊讶了下,愣了一瞬。   不论以前的凤清,还是现在的凤清,春行心里都是尊敬的。所以他很客气。   “公子,我等三人并不求什么,只求能安然离开这里。烧山乃是无心之失,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介意。”   凤清看他一眼,“把他还我吧。”他的声音透着随意,可春行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他咬咬牙,声音保持住平静,“若公子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恕春行难以从命。我知道公子法力高强,然,若不能活,哪怕灰飞烟灭,也要拉个人陪葬。”   凤清看着那把距离池宵脖颈不过分毫的青镖,忽而轻轻笑了出来,一双眼珠泛起红光,分外嗜血。   他点头,“我不动你们,把他还我吧,他伤得很重,经不得折腾。”   春行想放,可不知为何,他觉得不能放!若放了……   他不怕死,但他怕死在这个人手中。   他尽量把声音放得温和,小心不去刺激这人已破裂得近乎四分五裂的温和。“我们不会伤他,此处已在山腰,我们下山便放人,公子只需给我们半个时辰,可好?”   凤清垂眸,正掩住目中一瞬凶煞。   春行小心催促:“半个时辰并不长,他手上确实很重,我们可以等,他却未必能,公子以为呢?”   “……好”   一声“好”字,三人都松了口气,不敢再耽搁,挟着池宵便小心朝山下移。   鱼彦是在春行三人离开后不久赶到的。 第99章 第99章   “君上,臣下酒驾来迟,求君上责罚。”   鱼彦站到凤清近前时,凤清正站着想什么。   听到鱼彦声音,才似醒过神来。   池宵被带走,他是担心的,但冷静下来就没那么担心了。只待半个时辰后把池宵追回来,再去了那支金箭之后便没事了,凤族愈合能力很好。他也不怕那几个人族反悔,只怕池宵受苦受累。   他多少有些懊恼,要是自己一开始没让阿池一人面对那些人,直接出手该多好。何况,那些人似乎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五长老,你可知九澜大陆上有谁与凤岭有过节?”他问。   “过节?”鱼彦问,“君上可是在想今日刺杀的人的来历?”   “嗯。”   “这个……吾族向来在九澜行踪隐秘,知道的人且不多,有过节的更不可能。”   凤清道:“那凤族同族呢?仇视凤岭的可有?”   鱼彦想也不想,“九澜之上,凤族便是一族,而君上作为凤族君上,那便不只是凤岭之上的君上,九澜之上,凡凤族当以君上为尊,又怎会有凤岭上与凤岭外的分别?”   他又想了想,“当然也不排除有个别与凤族不亲,于是枝节横生。”   凤清道:“……今日的刺客,是有法力的。”   鱼彦一听,单膝长长跪下,垂首,“让君上受惊了!”   “本君倒还好,但阿池受伤了,我得去接他。”凤清说着看了身旁那两个原本押人血祭的弟子,“现在过多久了?”   其中一人立刻道:“回君上,半个时辰已不远。”   “这样啊……”凤清如此说,又想到什么,问鱼彦,“五长老,你身上可带了伤药,给我一些。”   鱼彦依言递了一瓶丹药给他,顺口问:“十长老受伤了,可还好?其实凤族虽强大,但并非不死之身,这毕竟有违天道。所以有些东西是能伤了凤族的,而有些东西对凤族来说也是致命的。比如,用红莲火淬炼出来的金箭……”   凤清手中药瓶举着,正好奇地拔出瓶塞想看看是什么药,可瓶塞还没□□,一瓶药就这么掉到地上,骨碌碌滚了开去。   鱼彦一惊,“君上怎么了?”   凤清有些呆愣地转向他,轻咽一口口水,“伤阿池的,就是一支金箭。”   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凤清抽身便朝山下掠去,动作带起一片草灰。   ——   “有消息了吗?”   一进大殿,凤清看都没看候在一边的长老,直奔鱼彦而去。   一天前,凤清得知池宵中的是致命伤后便一路朝山下追去。   可谁也没想到,他一路顺山而下,直到山脚,也没见到一个人影。池宵被金箭射中,伤口靠近心脏,几乎是致命伤,而再拖下去,就可以把“几乎”二字去掉了。   凤清来来回回把那条路找了好几遍,这一日,更是让人搜遍凤岭这一片,甚至凤岭附近人族活动的村子。   鱼彦是负责安排查找的人,此刻一脸灰败。   “君上,鱼彦无能!我们的人找遍所有地方也没把人找出来。而且——”   他顿了顿,在凤清凌厉的目光中终究把话说完,“十长老受伤的血迹也是在离山腰没多远就断了。”   凤清目光越发带冷,“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能上哪儿?”   “找!继续找!一定要把人找出来,五长老你去备药,二长老……”   “君上”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凤清看向大长老,眼里还残留着阴冷的光。   “臣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十长老身受重伤,按说是走不远的。再怎么也不可能找遍所有地方也翻不到人,但若有人有心藏之,找不到也就不意外了。”   凤清抿紧唇,他岂会不懂大长老的意思?“可我们找了那么多地方,就连大云之国也没有放过,三个人族,能把人藏到这种程度?这么费力,又有什么好处?”   大长老明显不赞同,“君上此言差矣,十长老再怎么也不可能自己藏起来,可若不是藏起来,又为何失踪?且君上有所不知,在人族之中,凤岭其实并非一处荒山,而是一名为阴阳门的驻地,那三人来历本身就是蹊跷的。”   红色的眸中有红光流转,凤清看一眼老人,“长老以为如何?”   大长老神色一凝,忽而躬身一拜,“唯君上马首是瞻!”   众长老紧随其后,一齐垂首:“唯君上马首是瞻!”   凤清越过众人直上王座,脸上不再紧绷,反而挑起了浅浅一抹笑,眼波轻晃间,邪气横生。   “我们去吧阿池接回来吧!”   所有人都觉得,若池宵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他们的计划得“超额”完成了。到时,光占领九澜只怕是不够。 第100章 第100章   凤清抵达大云之皇宫时,是在深夜了。深红之中,只余一片灯火通明,除此以外,人声也难寻。   为方便行事,云主云起将他们安顿在一个宫内住下。   眼下,众皇会晤只剩几日了。   抵达皇宫的第二日,云起如常参加会晤。凤清听三个长老作具体安排,讨论。   讨论的整个过程,凤清看着几人把明显已设计好的计划拿出来和自己“讨论”。   凤清知道他们的计划是早准备好了的,也就是需要自己一个点头,之后只待人员就位,便可行动。   他听了小半便不欲再听,这小半他能听出个大体,攻陷人族,他们要从众皇会晤下手,从古至今,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法屡试不爽。   他无心管这些,只最要紧的是要找到池宵。他有想过,若池宵没了怎么办?若池宵真因人族没了……   “你们按自己的想法做吧,我都同意。”   说完这一句,凤清离开了书房。   出了书房,凤清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   ——   凤清再次见到方临时,他正在“工作”。他蹲在云起安顿凤清一行人的殿墙向里看,本来不该被发现的,可惜他要调查的人太特殊,就算他的动作再不易察觉,也架不住凤族变态的观察力。   方临之前并不知道住这里的是凤族,所以察觉自己被发现时他惊讶了一瞬,在看清凤清的脸后,他只张着嘴就这么呆在墙上。   凤清看到他,明显也是没有想到的,只是一转头便与他打了个对眼。凤清先一愣,下一刻,怒从心头起!   若非方临多年锻炼出来的本能,立刻便闪身没了影,岂能从他眼底逃开?   凤清看他没了影,身形一动,人已升到空中。方临速度再快,若无周遭的高墙瓦砾挡着,如何及得过他?   果然,凤清御风到半空,便看见了后面宫墙上飞闪的身影,他想都不想便身形一闪,整个人只如离弦的箭般破空而去。   不过一刻钟,凤清已远超在方临前头。   他在一处檐上落下,右手红炎灼灼,便只等着方临撞上来。   方临见形势不妙,急急刹住脚,正好在与凤清隔了一个屋顶花园的地方停了下来。   凤清眯了下眼,很好,没有撞上来。   “你,把阿池还我!”目光直指不远处的人,一双红眸艳丽得惊心动魄。   方临忍不住皱了眉。此刻的凤清,让他想起了当日杀人的那个杀神。   他张了张嘴,“夫人”   凤清未听懂他这声“夫人”是什么意思,只是固执地重复,“告诉我,阿池在哪里?”右手的红焰颜色又浓了几分,灼灼焰火,逼得一身长发长衫无风舞动。   方临紧紧看着他,他能明显感觉得到,前方的气息越来越危险了。   他偏了下头,显得有些许无奈,“君上,君上是否误会了什么?在下并未将洛……池公子藏起来。”   “你说谎!”   “方临不敢!那日,我们和君上约定下山放人,我们到了山脚以后,也确实将人置于山下大石旁了。”   凤清冷冷看着他,“你口口声声说没把人带走,那你告诉本君,尔等三人与我约定半个时辰去两人带回,可为何我不足半个时辰去找人,山上山下,却一个人也不见?而又为什么,阿池并未依约等在山下?”   方临皱起了眉头。   终于,他长出口气,目光透着认输的无可奈何。   “君上想找池公子,便随在下来吧!”   方临说完,迅速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这边的情况。   不再浪费时间,方临迅速朝宫外的方向去了,与凤清擦肩而过时,不忘示意他跟上。   凤齐原本走过宫墙下,不经意抬头,便见两个影子迅速闪过,可再一看时,又什么也没有了。   方临带着凤清直朝皇宫外宁国暂居的行宫去了。两人速度极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方临将他带到行宫中一处分殿。   冷冰冰的宫殿内,空无一人。   “请君上在此等候。”   方临说完,便要朝殿外而去。凤清出声将他拦住,“你去找阿池?本君与你同去。”   “君上”方临硬是停下,“请君上等候片刻,在下去去就回。”   凤清冷冷看着他,“我不信你!”   “君上怕在下逃了?”   凤清只看着他,不语。   方临苦笑,“方临不敢欺骗君上,但还是请君上稍等片刻,待我家主子来了,才好说放不放人。”   凤清眯了眯眸子,忽而一声冷笑,“你家主子?哼,也好,既然你要等他,那便用你这条命来为他续时,可好?”   自打凤清知道是这三人带走池宵,让他着急难受的,他便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三人。便是将人找回来了,他就是找借口,也断不会放三人安然。   右手红莲灵焰跳动,凤清伸手直朝方临而去。   方临看着他,竟不躲,长身跪下,任由那灼热艳红的手伸向自己。   凤清缓缓将手伸向方临颈处,眼看就要抵上去。手肘忽然被什么打中,一阵刺痛,凤清脸色一白,便这样收住了手,放掉了到嘴的肉。   抬头,正见一人缓缓而来。   来人身形颀长,高高的个子,容貌乃是上上乘的好看,着了一身宽大龙纹玄袍,每一步,都带有无尽的气势朝人威逼而来,叫人无可忽视。   凤清呆呆地看着,看着——   他并不被那人的气势折服,虽然他认可;他不为那人的脸容着迷,虽然他欣赏。可为什么,他会移不开眼?   滴答,滴答……有液体滚落到地上的声音。   干净的面容,早已一片湿润,珠似的的泪水大颗大颗滚出眼眶。   却说不清一句,为什么?   眼看着那人便这样靠近,步履坚定。凤清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   似没看见那满脸的湿润,那人于几步处堪堪停住。   “公子这是要对我的侍卫做什么?” 第101章 第101章   如梦初醒,凤清轻眨下眼,眼中最后滚下两滴泪珠。他随意用袖子擦了把脸,泪水擦尽后,仍是一脸不善,好像方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他脸色带冷,“敢请你便是他的主子,他几日前带走了我的人,你让他速速将人还我!”   白玄拧了下眉,低头看方临。方临察觉,扭头看他,而后微不可察点了下头。   见他不说话,凤清已有些不耐烦,“你若不给,也行,只休怪我不客气!”   白玄又将眼转向他,再无犹豫,抬脚走向殿内,“公子请随我来。”   凤清看一眼他往殿内而去的背影,轻哼一声,随步跟上。   穿过前殿,行至内殿,白玄仍然朝里走。凤清跟着踏进内殿,行了几步,才忽觉手脚无端发软,头脑也开始昏沉。   再一眨眼,前方的人已转过身来。   凤清闭眼前,只听得耳边一声亲昵的:   “清儿,欢迎回来”   原本已向地上摔去的身体被拦腰接住,锁进一个怀抱。   众皇会晤进行至今,比拼进行得如火如荼。   因为有玄帝坐镇,秩序比着往年好上许多,所以这一次的会晤众国之间□□味淡了许多,赛间更让人有了享受的感觉。   为此,因为玄帝强令省了许多不特别重点的内容时,大家还挺遗憾。   可也只是遗憾而已。   玄帝任九澜至尊不过七年,且不知是业务不熟还是天相威严,从会晤初期直至尾声,一张脸冷如寒冰,据说光是靠近,都能叫人打心底发寒。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陛下往年并不这样。他往年虽也不爱笑,冷脸也是家常便饭,但那温差与如今隔的,可不止一两个度。   眼看会晤只有不过几日便要结束,众人一边持续激情,一边很认命地等着会晤咽气。   可到了这种时候,玄帝陛下不知又怎么了,一令撒下,又要将那些原本删减的部分补回来了!   消息传出,迅速散入四宫,免不了又是一番动荡。   大云之绛云殿中,一干人等眼皮乱跳。   “这是怎么回事?”   玄帝突出此举,鱼彦有些不安。眼下,凤清又不知去了何处,已有一日未归。   凤族对付人族,可说是轻而易举,可又岂会有人知道?堂堂凤族竟会忌惮着一个人尊!   凤族并不怕玄帝本领有多强大,可有些东西,并非是实力上的问题。   说到底,九澜最强大的,是天道!   人族帝尊乃天命加身的千古帝王命理,这又有几人知道?   凤族对付人族,确实轻而易举,可若凤族还有一人命理能与此人对抗,便只一人而已!   月无殇脸色虽沉,心态却还好,“玄帝不过改变一下会晤时间,这倒正好成全了吾等。吾族行动一向隐秘而不易察觉,吾等已经准备了这么多,便是如今他发觉我们要做什么,他能做的,不过是看着人族灭亡罢了!”   鱼彦道却仍沉着脸。   “君上……已一日没回来了!”他说,已咬紧了牙。   月无殇微皱了眉,“你想说什么?”   鱼彦皱眉,过了一会才放松。他轻出口气,还是摇摇头,“但愿,是我多想了。”   月无殇道:“他又不是小孩子,出去走走能出什么事?”   鱼彦没说话。   四长老曲流殇略一沉吟,“既然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就不需要再等下去了。凤族虽不惧与人族一战,可吾族已经不起再一次折腾,能没事还是没事的好。”   月无殇道:“最好是在人族,以及众皇反应过来前下手。只待君上回来,就可以动手!”   说完又问鱼彦:“三长老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嗯”鱼彦说,“就等这边事成,各方就可以行动了。”   要战胜人族,光解决众皇怎么够?就算解决了众皇,凤族与各国之间也还是得有一战。但情况会对凤族好上太多。   凤族再强,人数却一直都是硬伤,凤族之全部战士五百人,加上大云之。这看着是一个可称之为恐怖的局势,可若真和人族上亿人硬战,不见得真那么简单!   其间还有宁国和雷州……凤族,确实经不起再一次折腾。   所有人都在等着凤清回来。   可直到人族晚饭时分,凤清也不见人。   到了这个程度,众人终于不能安坐。   “若不然,我还是叫人暗中找寻一下?”云起道。   众人一合计,觉得可行。   “不要叫人察觉。”月无殇提醒。   其实若能回凤岭叫几个人来,就不用这么小心了。   云起赶紧应声,匆匆出了绛云殿。 第102章 第102章   “叫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行宫无极殿中,白玄问。   “回禀陛下,那几人与云主关系甚密,而且,云主似乎……在找夫人,今日傍晚时便有了异动。”   “还有呢?”   “……没了。”方临直直跪下,“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原本,玄帝是让他调查大云之深宫绛云殿的。可自从有了凤清这一前车之鉴,方临便不敢再贸然去观察探听。   于是便想从他处下手。可奇的是,云主不仅明令不许人靠近绛云殿,就连洒扫照顾的侍人仆从,也是聋哑人,无一例外。   玄帝看一眼跪着的人,道:“确认是凤族吗?”   这问的自然是绛云殿中住着的人。   “是!”   玄帝只道:“那便不怪你。起来吧!不过,虽不能调查,却要监督好,一旦有什么异动,速速来报。”   “遵命!”   玄帝起身,“此事交给别人去办,那边已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去和莫尤交接!”   说到这一句,玄帝眼中忽有戾气闪现。   方临却听得一愣,而后速速应道:“是!”   ……   凤清是被咬醒的。   眼睛还未睁开,便感觉到唇上一阵湿润冰凉,双唇上有什么在细细地轻舔噬咬,酥酥麻麻的。   “唔……”   他睁眼,眼前赫然是一张无限放大的脸。   他轻眨了下眼示意,可身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一手扣住他的下颔。力气不重,但很稳,只一个不留神,双唇被轻撬开,有什么自齿间滑入。   不顾凤清微皱起眉。口中的舌开始堪称大肆地搜刮,一圈后,开始卷缠上他,更加肆意地吸吮。   凤清眨眼,想把人推开,却不知为什么动都动不了。   “唔唔!”放开我!   哼了哼,却一点用也没有,上面的人不仅没有放弃的打算,反而变本加厉。   呼吸渐渐困难起来,原本瞪着的双目有无力浮现,眼皮轻颤下,终于轻轻合上。想做点什么,可脑袋还没运转,便只剩下一片空白。   “嗯”   舌尖一转,无意识地便回应了起来。   得到回应的吻越加激烈,后脑被托住,原本扣着下颔的手轻抚上面颊,揉进发间。   这一吻太久,凤清被放开时,喘得有些厉害。   他只微微睁开眼,上方人却见红眸中有点点水光闪动,那眼尾只随意轻轻一挑,眼角便不经意带上一抹慵懒散漫,只一眼,勾魂摄魄!   “清儿”   凤清回神之际,正见一人撑着床,上身俯着在他上面。这人,俨然便是那抓了池宵的人的主子。   凤清垂眸,不理白玄,自顾地扬手,动不了;脚,动不了。身体似是被什么束缚不能动,又似麻木般动弹不得分毫。   他微一抬眸,“你对我做了什么?”双眼盯着上方的人,语气微微没忍住有少许不悦泄露。   白玄看着他,忽然想起两人初识时,他的样子。   那时的他,目光也是这样陌生而疏远。不同的是,现在他,眼中多了一份恼怒。   在陌生人面前,他总是表现得完美而不动声色。外表全是温润谦和,可这谦和下却不知敛了多少锋芒利刺,真叫人惹都惹不得!   他知道的,他失忆了。   可就算知道,真正接受他面对陌生人的目光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伸手,轻抚上还有些怒红的面颊,情绪难耐而复杂,“也不是做了什么,但清儿法力高强,若不如此,如何留住你?”   言语之荒唐,凤清听着不由羞恼。这个人说的胡话!   “混蛋!”他低骂,唇咬得微紧。   白玄毫不受影响,低头在他颈间轻轻蹭着,“清儿,你睡了一天了,饿了么?吃点东西好不好?”   凤清仰着颈,不语,好一会才出声,语气已平复许多,他敷衍道:“你先给了解药。”   凤清此刻手脚皆动弹不得,他再厉害那也是砧板上的肉。吃东西,可没手没脚怎么吃?白玄提到,他便敷衍得毫无羞愧感,只想赶紧解了药。   凤清毫无压力地诓骗着他。却不想,白玄原本与他亲昵着,忽就愣住了。   凤清因为躺着所以看不见,可这不耽误白玄看得分明。   床上的人,并非安然躺着,而是手脚皆被束缚,粗砺的链子自两只手腕和一边脚腕延伸,黑色的链子爬了满床。   肩上锁骨处,腕粗的链子从胸口直穿入身后翼骨,狰狞的伤口因为掩在衣衫下,看着才轻松些。   可即便如此,衣襟上比别处更深的颜色还是分外刺眼。   这才是凤清用不了法力的原因。   一旦将骨中铁链取出,他的伤口便会自动愈合,恢复法力,所以这链子就得留着。   凤清不知实情,只知道醒来就动不了,体内又莫名感受不到一丝焰力,道是因为白玄给他吃了什么怪东西。   白玄不想他有法力,又不想他躺着难受,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清儿,不用解药,再过片刻你就能动了。然后乖乖把饭吃了,好吗?”   白玄再次低头贴住他的唇,垂下的眼睫正好将眼睛掩住。唯听见语声有些压抑。   他不愿看凤清受罪,可他更不愿他离开,于是能做的便是留着这坏他根骨的铁链,再让他依靠,给他安抚。他不会推脱自己的责任,也不是并不难受,所以小心到对他语气稍凶些也不舍得,哄孩子似的,语声几多柔软安抚,就怕他再多受一分委屈。   却不想,凤清此刻却只记得他是那藏了自己心爱之人的人的共犯。可这共犯,还没见面就抢了他的人,见第一面就一把迷香迷晕他。此刻语气却温柔亲昵得像对待多年的情人,亲密又甜腻,这还没把凤清哄乖了,先叫他把一身鸡皮疙瘩全抖落了出来。   凤清心头叫苦,只好转移他的注意力,“我饿了。”   反正等他饭菜上来,再不给他解药,难不成叫他躺着吃?   白玄轻轻吻在他额处,离开前补了一句,“不管你失去多少记忆,我会帮你记起。”   这是今日,凤清唯一放进心里的他说的话。   难不成,他竟与自己是旧识? 第103章 第103章   片刻后,白玄端了饭菜进来。   凤清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人瞧,就差没把几字贴脑门儿上了。不放开我是吧?   白玄进来,没先看他,只把托盘往旁边柜子放着,才转身要将人扶起来。凤清并不知晓,他就是一点不动也是可以的。   白玄怕动着链子,搓动好不容易为他止了疼的伤口,于是便一手揽腰一手穿过腿弯,将人整个抱起来调整姿势。   等他把人抱着靠床头坐好,再一看,凤清嘴巴直接张成了“O”状。   白玄是这么想的,清儿真可爱!   凤清是这么想的,妈的混蛋,又调戏我!   凤清本打定主意白玄不恢复他,就绝不动筷子的,就算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确实可以动了,只是仍旧感觉不到焰力。可一看白玄这架势立马龟缩了,起个身都不放人,这要不吃饭,岂不是故意给他机会折腾自己?   这才打定主意,吃!待吃完再想法子,还能怕了他?   于是推开身前的人打算起身。   一阵哗啦声伴着动作响起,同时还有肩上一瞬而起仿佛把人生生撕碎的感觉。   这一转身一动,沉重的铁链与血肉摩擦,受重力撕扯着本就破碎的皮肉。脸色耍地就白了,连一秒也未站住,凤清脚软到又直直跌回床上。   衣襟处又开始如泉般涌出血水,迅速便浸湿了大片衣衫。凤清已无力再理会,巨烈痛感让人连睁眼这样一个动作也难于维持。   肩上两处穴道被用力点下,才稍有缓解。   再抬头,不知何时已跌入一个怀抱。   唇边有什么递来,耳边有声音响起,“吃了它,吃了就不痛了。”   凤清微张唇,将唇边药丸含进口中,用力咽下,只求真的不会再痛了。   又过了一会儿,如潮涌的痛才渐渐退去。   见他脸色不那么痛苦了,白玄才出声,“可缓了些?”   那一刻,凤清觉得,他从未如此厌恶过一个人。   在不牵动伤口的情况下,他仰头看白玄,入眼便是仍皱着眉的脸,眼中的关切比真金还真。   却叫他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你!到底是谁?”   那一脸的恨色十分考验人,扯得人神经发疼,几乎叫人不能承受。   白玄闭上眼,像是不想看见那一脸的痛恨,又像是在思考。   凤清见他干脆闭眼不理人,脸色更难看。可他该说什么?责备他照顾不周?或是怪罪他给自己开了两个洞?   不!都不对!   白玄却在这时睁开了眼,只这一闭一睁的时段,就改变了什么。比如那因担忧而紧皱的眉已经舒展了,虽还有点褶子,却并不似方才那般担心的模样了。再比如漆黑的眼中已没了那样浓重的担忧和痛色。   似乎凤清于他来说,只是个不大要紧的人,如今被人开了两个洞。   改变,只需要一瞬间。   只一瞬间,两个人都发生了变化。   “孤皇是谁,很重要吗?”冷硬的语气。   凤清从反思中反应过来,心中已没了抱怨。他冷哼,“你抓我是想干什么?”   “这重要吗?”   凤清冷冷看着他,“你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言罢,毫不客气指使人,“把我放回去!”指的自然是将他放回床上。这一起一动不知又有多疼,他才不会傻得受这份罪。   白玄脸色有些古怪。   等片刻,他还是将人抱回床上坐着,没动到穿骨的链子。   凤清这会才发现,不止肩上,他手上脚上腕处也束了链子,只是没穿骨入体。   白玄用筷子将饭递到他眼前,直接命令,“张嘴!”   凤清脸色一沉,一把拍开递到嘴边的筷子,“不用你假好心!”其实他不吃东西也是可以的。   他这一拍,动作有些重,体内药效没过,也不是多疼,所以才只脸色白了点点。   白玄脸色有些难看。   重新又夹了饭递过去,“吃!”大有不吃没完的架势。   凤清微不耐烦,干脆“啊”一下张了嘴,等筷子送进嘴里。   开始就是这样了。可多吃了几口,凤清食髓知味,食物的味道很奇怪,但是意外的好吃。每一道菜都完全符合他的胃口。   脸色渐渐缓和,饭也吃得积极多了。   一顿饭下来,倒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吃完饭,白玄没再逗留,毫无留恋收了东西就走。凤清也没理他。   凤清觉得白玄这一离开,大概就不会再回来了。   而眼下,他手被铐住,脚被拴住,法力用不了,别说离开,就是要拔掉铁链,也非得有人帮着不可。   眼下时期如此紧张,他只能寄望鱼彦他们快些发现自己的所在。   叹了口气,凤清闭了眼,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夜,慢慢来临。   凤清再醒来,殿中已点上了蜡烛。   身上染血的衣服不知何时被换了。   作为囚徒,凤清颇有自知之明,看到的不说,听到的不问,至于那牢头,爱咋咋的,只要不影响自己,什么问题都没有。   一觉醒来,周围静悄悄的。凤清也不浪费力气闹腾,只再睡一觉,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可眼刚闭上,就叫人又扶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近日,连收三次小可爱们的回应鼓励,作者很开心。   虽然晚了点,但是,谢谢〔俄英女皇〕对的赞美,谢谢〔童童〕的地雷和霸王票,嘿嘿~写到这里就收到了这么多鼓励,当真有些意外了~ 第104章 第104章   眼未睁,唇边有什么热乎的东西递了上来,浓重的药味直往鼻子里冲。   凤清光闻到味儿,就一把把药往旁边推。   睁眼,果然看见之间才见过的脸。   “你流血多了身子虚,喝点药舒坦些。”   白玄面无表情说完,又舀了一勺药递过来。   凤清直觉不愿喝,那黑乎乎的一碗,闻着就一阵苦。   “用不着!你要真想让我舒坦些,就帮我除了这链子,不出一分钟我肯定舒坦!”凤清神情淡淡地挑衅。   白玄抿了下唇,没理,又把药递上来了些。凤清皱眉,脑袋直后移。   “我不喝药!”   “别闹,把药喝了。”   “不喝!”凤清一扬手,哪想直接就把白玄手里药碗掀飞了,一劳永逸。   白玄没想到他会这样坚持,就这样反应不及,叫一碗药全洒在床上。   他总算认识到,凤清不喝药的决心。   脸色不太好看,也不知为的什么。   凤清却一脸无所谓,背靠床头,眼无所谓地觑着他,气焰可谓非常之嚣张,若非这缠了满身的链子,还真叫人看不出他其实就是个被囚禁的。   白玄将他看了一会,终于妥协。   “来人”   只待喊了一声,便有人推门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白玄将床上薄被卷了下抱着交给来人,“去另取一床被子。”   来人迅速便退了出去。   凤清坐得无聊,便试着转转头,轻轻动动手,觉得小范围动作并不扯动伤口。   许是觉得好玩儿,他故意喊了声:“陛下”,他神色懒懒瞧着白玄,“若我没猜错,你是人族玄帝吧?”   那声“陛下”出口时,白玄正好转过身来。一下就愣住了。   这一声不一样的“陛下”,距离上一次听时,真的太久了。虽只是一瞬,白玄感觉回到了从前。   回到床边时,唇角不自觉携了抹笑意。   “若孤皇说,你猜错了呢?”   “不会的,你肯定是。”凤清半点犹豫都没有。   “你倒自信。”   床上的人懒懒一哼,“那是。九澜诸国中谁能是你这样,应该也只有人族之尊了,你又自称孤皇,他们唤你陛下,我该猜得八九不离十才对。”   白玄更想知道,“孤皇什么样?”   “……”   凤清肯定不会说。于是胡扯,“既然你是人尊,又抓我想干嘛?”   白玄不答,只笑,“知道孤皇乃人尊,又知道孤皇抓你,你不怕?”   “不怕,因为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而且你根本拦不住。”   凤清说得信誓旦旦。   他不知道人族有多强,但他们都说凤族比之人族,强得过分。   只是他不知道,眼前的人一直怀着攻打凤岭凤族的想法,为了这个,早已翻遍史册,熟知凤族的弱点。   外面传来敲门声,而后有人送了新被子进来,那人之后还有一人,手上托盘里放了一只碗。待走近,才知道是吃的。   将薄被换上,白玄又将食物取来。   这次凤清没拒绝,粘稠的粥含进嘴里,软滑软滑的。   白玄亲手喂的他。   凤清被照顾得心情很微妙。   要说这个人对他好吧,废了他的法力不说,还这么锁着他,说他对他不好,他如此尊贵的身份,却亲力亲为照顾他。   凤清瞅他一眼,“你这么对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玄脸色微变,他可不是有目的么?   他的夫人,该回家了!   “你失忆了?”他忽然道。   凤清看着他,有些犹豫,他怎会知道?   白玄又问:“好好的怎么会失忆?”   凤清在凤岭的那一段时间全部是谜,当初方临三人回来,知道的也就这么几件事。若是能知晓他失忆的原因,白玄总能帮他恢复。   那时,他是这样想的。   ……   说到失忆,凤清也有些迷糊了。其实,若非有池宵,如今不管凤族或是白玄,在他心中都是一回事。   “我……不知道……嗯,但阿池说我是不小心伤了脑袋,才失的忆。”凤清自己也说不清怎的就开口了。   白玄在一旁皱了眉,伤到脑袋?他让人查过,凤清脑袋上并无受伤痕迹。   这件事情,只要不是凤清,都能看得出这件事的蹊跷。   可凤清如今信任凤族,他不能这么直说。   他只问:“你信他的话?”   凤清反应极自然,“我自然信他。”   “为何?”   “我爱他。”没有矫情,没有掩饰,连犹豫一下都没有,渐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直击人心! 第105章 第105章   凤清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虽然他从未和我说过,但我觉得自己一定从以前就喜欢他了。”   ……   “呲咔”一声,有瓷器碎裂的声音。   “清儿,你爱的人,从来就不是他!”白玄的声音压得有些低,与其说是否认,不如说是警告。   凤清还有些遗憾地看着流了他一手的粥,一边毫无所觉反驳,“我爱的是他!”   白玄恨恨看着他,好容易憋住那胸口闷气,“为什么这么肯定?”   凤清点点头,“嗯,我醒来时谁也不认识,可在看见阿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喜欢他,好像……从前世就喜欢了。”   旁边,白玄脸都白了一层。   若池宵真的只是池宵,他还不至于这样,可他知道,池宵不仅是池宵,他还是洛阳,是陪了这个人十七年,照顾了他十七年的人。   白玄从未怀疑过凤清对他的情感。   可当他忘尽前尘所有,却唯独还能将一人留在心间,能如此肯定地说爱他!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寻找仿佛成了笑话!   在这个人心里,他是不是和他从来没有关联?   “把这些话收回去!”他再警告。   凤清不觉问题之大,更觉几多荒唐,“不收!”直接了当二字,他毫不避视白玄。   白玄冷冷看着他,却是半晌,也等不来他丝毫的退让或者否认,甚至不确定!   “呵!”气到极致,却是失笑。   白玄不明白,这个人……明明不可能对自己生情,可自己怎么就只因为那么一眼,就爱惨了他,而且就这么越陷越深?   黑色的眸子越发漆黑,甚至有种黑得发亮的错觉。   凤清终于不由轻咽了口口水。   眸子渐渐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一指芊白指着那站起来的人,要说什么,却被一把抓住手腕,到了唇边一句“你想干什么?”还未出口,就被狠狠吻住了。   然而这一次并不只是吻,“撕拉”   的一声声音响起,凤清不可置信瞪着眼前的人,一边挣扎得更加激烈。   可他终究没挣开。没有法力的他,根本不是白玄的对手。   白玄进入得很强硬,像是惩罚般,没有任何前戏,没有润滑扩张,紧闭的地方被生生撑开,毫无缓和的钝痛生生袭来,凤清疼得立时软了半截身子。   他两眼发花地靠在白玄怀中,再不记得不能让他碰的事,无力地接受强力的顶撞,肩上剜骨而入的长链有时被扯动,便是两处疼。   冷汗如雨淋下,直将头顶的发濡湿,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眼角有泪水沁出,一缕发落在侧脸,黑发贴在脸上,更衬得脸纸一样的白。   可就是这样也晕不过去,拥有比常人更敏感的神经,却有和常人一样的神经处承受力其实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强烈的疼痛让凤清坐稳都做不到,撞击一次比一次来得猛烈,意识渐消,在他毫无察觉的状况下,软而无力的身体不仅没有远离或害怕白玄,反而下意识倚贴进肇事者怀中,下意识地依赖。   疼痛终于还是到了极限。晕过去前,凤清脑海中无由闪过一个画面,大片的月时花中,一个模糊的人影融于其中,空气中,似有琴声铮铮。   等白玄退出时,凤清气息也只剩了几许微弱。   血色在浅素的床单上染了东一片西一片的,格外刺眼。   匆急赶来的老太医看着这一床惨相,几乎拍床抗旨喊不治了。   能把人折腾成这样,还治什么治?现在只需把身上的铁链拆了,流出来的血就可以让人断了气了。   但看玄帝那一脸犹存的杀气,到底连忙上手把脉。   玄帝下了死命令,人若有半分闪失,一群太医谁也逃不了。   方临闻讯赶来时,看到的便是奄奄一息的一个人。他以为是凤清反抗了白玄才遭此难,也觉得这手下重了些。   想了想,他尽量委婉表达,“明月谷夫人的管家来了,据他说,他找到了不用铁链也能压制凤族法力的药,本是想助陛下攻上凤岭,如今倒可以给夫人用。”   ……   “他心里的人是洛十三。”白玄忽然道。   玄帝忍耐力何其之强?如今他能对人把话说出来,大概心里是真憋得狠了。   可这话没头没尾,无厘头得很,方临看着他,发出一个“啊?”的音。   白玄并没有为方临解惑,包括这句话的意思,以及为什么会这么说。他转身朝外走,只吩咐:“让春行来帮他看看吧,他医术好。”   正在这边行宫忙得焦头烂额时,大云之宫内绛云殿又来了一个人。   “你们说什么?君上失踪了?”   这个档口,这个消息可以说就是噩耗。   鱼彦脸色很不好,“两天了,我们派人找过了整个皇城也没找到人。原本还以为他会不会先回了凤岭。”   “没有,他没回去!我没看见他!”   这一句话,算是打断了众人的念想。   “你说,你们找遍了皇城也没找着人?”   “嗯。君上若没回凤岭,会不会是担心我们磨蹭太久,怕等把人找回来命也没了,便亲自去找人了……”   “不会!他着急是真的可他绝不会自乱阵脚。”黑衣人想了想,却问:“听月长老说,玄帝又加时众皇会晤了?”   “嗯。”   黑衣人想起什么,忽然喃喃,“我想,我知道君上在哪儿了。” 第106章 第106章   凤清昏迷了一天也没醒。春行自从看到凤清身上的伤口,看白玄的眼睛都是带刀子的。   给凤清封脉止痛后,他便亲自给凤清擦身,喂水,喂药,要不是方临拦着,白玄估计得劈了他才能靠近床。   方临每次将他拉开,看他红肿的眼也难受,可还是不得不狠心,白玄状态不好,就算他是凤清的亲信,控制不住了也会杀了他。   白玄状态很不好,这大殿里的人都看得出来,却没一个人真正清楚他状态具体地不好到什么程度。凤清爱着别人……哪怕凤清和他说他不爱他,白玄都不会这么难于接受。   床上的人面色依旧苍白,明明该是最强大的人,却脆弱得好像随时会碎掉。   白玄只觉得无力,凤清爱着别人,死心塌地,他是该不择手段留住他,还是成全他,放他和别人双宿双栖?   ——可放他离开,他做得到吗?   ……   若做不到,他该怎么才能留住他?   ——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白玄不敢再看床上的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杀了他。然他还是忍不住想,这样他就永远是自己的了。   方临才进来,便感觉到满屋不正常的气息,空气中,杀气弥漫!   下意识地,他将赶紧看向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依然没有醒,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有些脆弱,好在胸口依然有起伏动作。   方临微微放心。   可这心刚放下,还没稳住,就被一道声音惊得又提了起来。   屋内,光线有些暗,床边的帘子下,玄帝的脸有些看不清。   “方护卫,你有事吗?”   玄帝的语气很平常,可方临却觉背上没来由的一凉,而后是脖子。   方临自认没做什么事犯了白玄的忌讳,若说有什么,那就是……   方临不再看凤清,他将视线转向白玄,停了一秒后低下。   方临低着头,埋着的脸上却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若他没看错,陛下脸上那不明显的神情是……提防?   方临知道玄帝对凤清感情至深,可他没想到,这个人竟有本事把九州近乎是人族的信仰逼到这种地步!   夫人……凤清……你到底做了什么不该的?   “方护卫?”床边的人在催促。   方临一惊,强自镇定,回道:“陛下,外面有人求见。”   白玄深吸了口气,再转过头时,看了一会儿,才伸手到床上,轻轻帮床上的人拨开额前细碎的乱发。   “什么人?”   “……不知身份。”   “不见!”白玄干脆说完话,拇指轻抚过床上人的侧颊,然后起身,却是要放下被拉开到两边的床帐。   方临有些犹豫,“那人似乎来自凤岭。”   白玄这才顿了下,“他可说了为了何事?”他问。   “并没有。”   又过片刻,白玄才点头,“知道了。”   “臣告退!”   方临得了回答便匆匆往外退,从始至终再不敢多看凤清一眼。   白玄离开后,春行才赶过来照看凤清,他拦不住白玄,于是在白玄离开之前都不会来,只待白玄离开才会来,因为不想看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章写成这样还是有些忐忑的,玄帝并不是没有不成熟的小孩子了,这样不成熟又不理智的想法……作者都想不出他气到了什么程度~   嗯嗯,亲爱的们尽量接受吧,爱之深,才有恨之切嘛~ 第107章 第107章   一天前   自从得知凤清在何处,鱼彦等人便改了等凤清回来再突袭大云之人族众皇的计划。   准备当晚便动手,一来时间紧促,不宜拖延,二来要赶紧把凤清救回来。   可就在这档儿口,凤岭传来消息,魔崖出事了!   原在各方的众长老皆被急急召令回去,情况所限,勉强留了两人在大云之。   凤岭魔崖是一处断崖,崖底深渊万丈。   这是一处从凤岭初始便存在的崖,本来没什么事,可谁都没想到,忽有一日,这处于仙领之地的地方,会有魔气散发出来,而且如此强烈。   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复苏了。   高岭之上,魔崖处,魔气正在溢出,亏得凤岭凤族守卫及时发现了,若再晚些时候……   大长老不得不召回在外的几位长老,先放下另一个计划。   魔崖上,尚只能见缕缕魔气自渊中飘上来,却是浓烈的黑。   大长老脸色凝重,竟然连他都看不出那是什么。   但这强烈的气息,让人如此熟悉而胆寒……远久的记忆被勾起……   一阵颤栗自心底升起,大长老立刻否认……那是不可能的!   但不管可不可能,都不能让下面的东西出世!   “众长老听令,动手!”   大长老一声令下,十位长老在魔崖口半空围作一圈,十道强烈焰力齐齐通往空中一处,齐聚,凝结,再融合。   直到一个圆形的晶莹焰团形成,众人齐齐使力,将巨大的焰团缓缓从半空移入魔渊。   那东西并未在万丈渊底,而是在魔渊中半截凌空。   焰团迅速靠近。   更强烈的魔气散发,复苏加速了!   再等不及缓冲,众长老齐齐用力拍下。   不等过多反抗,众长老二度使力,自半空扑下,全力打下,可便是这样,仍有些不着力。   九长老一脸汗水淋漓,急道:“大长老,杀不了!”   大长老明显也发现这个事实,停顿时刻,目光一沉,“上阵法!”   杀不了,就封印!   众人再度使力,二,三,五,七,九长老齐齐从人圈脱离,跃上半空,再使焰力,却不再凝成焰团,而是勾画一个纹路繁复的阵法。   古老的阵印现于半空,繁复的纹路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只待下方五人成功把那残魂压入万丈渊底,结阵的人齐齐跟上,一片黑暗中,只有四色的焰光莹芒淡淡。   只听大长老一声令下,“封!”   莹亮的阵印被拍下,直入地底。   恍惚间,众人仿佛听得自深渊地底传来一声极度怨恨的哀鸣。   ……   白玄来到前殿,便见一个一身白衫的人等在那里。   那人衣衫华贵,气质出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凤族鱼彦。   鱼彦也不啰嗦,只待白玄坐下,便直言,“还望玄帝陛下将吾族凤主归还!”   这一句话,信息量颇大,至少有两点明了:鱼彦确实是凤族,以及他是来要凤清的。   白玄气得笑起来,“尔可知此为何地就来找人?”   鱼彦不欲多话,只直接道:“君上失踪,吾等甚忧。明人不说暗话,吾等也不是无故为难陛下,只君上曾与陛下成亲,陛下又为君上几多牵挂,如今君上在这大云之皇城消失,却不给吾等消息,若非遭困,岂会如此?”   言辞之间,神情态度,皆透着自信,融于那天生的傲然中。这模样,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玄无意与其浪费时间,便只冷笑,“你既知道他与孤皇成亲了,还废什么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〇^-) 作者很有必要说一句,这个,绝对是宠文!绝对是宠文!   怕虐的姑娘们不用担心,看下去吧!不过公子确实会受一次很重的伤! 第108章 第108章   鱼彦目露恼色,“他也是吾族君上!”   话说完,鱼彦想到什么,又不恼了,他一脸纯真的笑容,“不若让君上自己选?看他是愿做陛下的妻,还是吾族君上?”   白玄手下梨花木桌被捏得变形。   鱼彦似无所觉,“陛下怕是不知吧?君上所爱之人是神凤”,他见白玄脸色黑沉沉,又道:“而尔等,可是藏了他所爱的人!”   最后一个“人”字说完,鱼彦就直直飞出大殿!   没人看见,白玄什么时候出的手。   包括鱼彦。   身体重重摔在门口殿前红木粗柱上,鱼彦没来得及惊讶,脖子已被掐住!   鱼彦冷冷看着眼前的人,冷冷一笑,体内焰力催动,一掌挥出……   ……   ……   看着被抓住的手,鱼彦满眼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   然而他已来不及震惊。白玄满眼黑沉沉的杀气,“咔嚓”一声,那只被捏着的手已已一个扭曲的弧度弯曲。   鱼彦到底只是一个少年,忍了几秒,脸色还是痛得扭曲。白玄眼中杀气却没丝毫减少,掐着那脖子的手劲越来越大。   “他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们来说道!”   鱼彦面色越发涨红,逐渐向青紫色发展。他不怕白玄扭断他的手,但若脖子被掐断,哪怕是凤族,也完了。   半神……这个人起码是半神!   鱼彦从没想到一个人族也能修炼到这种地步,所以他才打算在一切还没揭破之前来将凤清要回,他作为凤族,要个人不成问题。   可他还是低估了白玄对那人的感情,也低估了白玄的实力!   “你……你不能杀我……他不会放过你……”   白玄狠狠冷笑一声,“那孤皇便看看,他会不会放过我!”   他说完,反手夺过侍卫手上的剑就直劈下来,剑刃直带起一阵冷光。   “你不想恢复他吗?”   眼看刀锋雪亮。死亡面前,鱼彦还是却步了。   长剑于脸上一寸处停下,但锋利的气刃还是划破了额头皮肤。血红沁出,鱼彦瞪着悬于头顶的长剑,目中惊惧尚存。   “他还能恢复?”长剑依旧横着,持剑的人只笑得讥讽。   若只是失忆,自然可以恢复,那若是失心呢?不对,他的心,自己从未得到过,又谈何失心?   鱼彦趁机逃开,远离白玄。站在几米外,唇还有些微颤。人族玄帝,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人……孤皇是不可能给你们的。他既然能失忆一次,那再失忆一次又有何妨?这一次,孤皇会一直陪在他身边。”这应该是他能让的最大底限了,白玄想。   鱼彦默默看着。   打从一见面,玄帝就给了他太多惊讶,可那些惊讶都白玄的执念带给他的惊讶。   当初他给凤清用相思引,便是想一劳永逸,让他彻底忘掉人族,忘掉白玄,这样他们就可以和凤清培养感情,同时不用顾虑人族;让他爱上凤族,就可以彻底断了他与人族的羁绊,让他心系凤族。同时,他心里没了白玄,也能叫白玄自己死心。只要他放弃,凤清将再也没一丝可能记起从前。   可当亲耳听到白玄的话,他还是震惊了。   尽管才被人差点杀了,他还是没忍住讽刺出声,“没用的,就算忘掉了,他也不可能爱上别人的。”   相思引,没有解药。而且,白玄不可能有机会陪凤清了,鱼彦不可能说的。   过不了多久,九澜的江山就该易主了。   “你没有机会了,倒不如……倒不如将他归还吾族,这样大家都好!”   白玄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人,别再打他的主意,你们伤了他几分,孤皇会为他一一讨回来!”   说完便离开了。   鱼彦独自在院中站了许久。   虽然人凤一战不可避免,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宣战的会是白玄!   ……   白玄离开后,并未回住处,而是去了练武场。   内殿之中,凤清已经苏醒。 第109章 第109章   呆愣三秒后,记忆回到昏迷前那并不美好的时刻。凤清双眼逐渐布满阴鸷。   “公子,你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凤清。   这声音,似是在哪里听过……   凤清沉着眼转头,然后看见了一张少年的脸。   凤清目前接触过以及记得住的人并不多,但春行算其中一个,因为他劫走了池宵,耍了凤清。   “你……”   “公子?”   凤清眼神不善地看着少年,那人尊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那他呢?   “你们,把阿池藏哪去了?”他微眯眼,压抑着胸口的咆哮。   春行一愣,他知道凤清口中的阿池是洛阳,虽然不知为什么,凤清似乎很在意他。   虽不知凤清为什么这么问,但总能答。   春行道:“公子,池公子并未与我们一处。”   “可你们挟他下山,他便再没回来!”   春行知他定是误会了什么,急急解释:“公子有所不知,那日春行和九堂主有急事,所以下了山便匆匆离去了。人并不是我们处理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人去哪了,不过若无差错,该是在山下才对。”   凤清抿唇,这么问岂会有效果?谁都说没做,可那做了的人还能把事实贴脸上么?   为今之计,便只有等!   春行看他平静了些,便把差人准备的食物递上来。   凤清看他一眼,没接。   池宵没消息,他还被……   可恶!记起那事,凤清不由咬牙,他动了动,要躺回床上。   这一动,终于发觉锁骨往内竟不疼了,低头一看,才发觉体内铁链已褪。全身仅有脚踝上的链子还留着。   凤清红眸闪了闪,当下便催动体内焰力。   心口一团红焰燃起,全身血液带着灵力流遍全身。   未待焰力再持续,一阵强烈灼痛感自体内向外扩散,直至全身。然后,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焰力。   凤清心中莫名慌乱一瞬。   全身皮肤灼红,是被烧的。   春行急忙劝到,“公子,您现在不便于使用法力,别太乱来。”   “你们又做了什么?”凤清虚弱低吼。   春行想也不想就道:“姓白的不知上哪弄来药给公子服了,所以公子现在用不了法力。”   春行自然不会说,药是来自于自己这里。他不想被公子讨厌,而且药确实是那只棺材喂的。   凤清尽量平静地躺回床上,再气下去,他肯定会吐血。   “公子,您现在和人一样,所以还是吃些东西吧。”春行劝着,眼看着手上的粥在冷下来,他心里几乎急得想上前把人扶起来,强行喂下。他其实没和凤清说实话。   当初那个人把药给他时说过,吃了那个药,不是没有副作用的。凤清的身体不仅没了法力,甚至连常人都不如。没病没伤,但格外虚弱,经不得折腾。若没有解药,从此便只能这样。   凤清却只觉得烦,发生了这么多事,什么都烦。虽然他知道事情与少年无关,至少眼下的事情没有。   可他还是烦。   他不想迁怒于少年,可无奈于耳边声音一遍又一遍,当真扰人!   他如今真是不用吃东西就饱了,气饱了!   他深吸口气,从床上坐起,“你,出去!” 第110章 第110章   他双目冷意灼灼,瞪着少年。   春行当真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伤心好。高兴,因为凤清以如今的身体还能这么有精神,可他又难过,他的公子何曾这般狠目看着他?   少年在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凤天阁二把手,出门办事人人都得陪小心,可在这人面前,他是卖萌撒娇打滚求善待,样样来得。   凶?没关系,肯理人就行!   春行把粥碗往他面前一递,“公子,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不然等会儿姓白的来了,你没力气对付他怎么办?”   凤清总算听出了点猫腻,“他不是你们帝尊吗?你对他有意见?”   春行早知道白玄如今在凤清心里不是什么好人,当下撇清关系,“春行乃是明月谷的管家,是公子的人,跟他大宁皇室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对公子不好,春行自然对他有意见!”   凤清越听越疑惑,他看着春行,“你认识我?”   春行眼中一动,再将粥碗往凤清手边递,“公子与春行,并不止认识,粥该凉了,公子若信春行,便先吃些东西,春行慢慢与公子言说。”   凤清又看了看他,接过碗,用勺子喝了一口。   春行在一旁看着,不由忆起当初在明月谷的日子。   他缓缓靠近床,小心地不去惊动床上的人。   凤清一边吃东西,一边等他言说。他不一定会信他,但他愿意听他说。   他不记得所有,毫无印象。   他不知道该信谁,虽然任性地选择了听阿池的。但他不介意听别人说,哪怕他未必会信。   他等着,等着,然后就被抱住了。   怀中,少年孩子似的揪着他的前襟,是个和那个人不一样的抱法。怀中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少年的声音带着压抑,“公子,春行怎会不认识公子?春行是……”   “你们在干什么?”   忽然一声暴喝传来,把两人都打断了。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门口进来,来人脸色冷得看死人一样盯着两人。   春行还是从凤清怀中起来了,心中再次对白玄对凤清很不好的态度计较着。   此刻和白玄作对,凤清定不会好过。他自觉站到一边,心里开始盘算起把凤清带走的计划。   凤清听到声音,看也没看白玄,只用勺子缓缓搅着粥,也不介意已经冷了,就喝起来。   才喝了一口,碗就被掀翻了。   浴袍式开领长服叫人一把抓起,衣襟下毫无遮掩的露出大片胸膛。   “孤皇问,你们在干什么?”白玄声音发颤,怒的!   整个大殿,身处外殿的一众侍者皆噤语不言,连走动的人都没有,就怕被殃及鱼池。   凤清冷眼瞧着他,本不欲搭理,却忽然想起什么,眸中染上几许真切笑意,“你看见什么,我们就在做什么。”   清越染笑的男声,是整个无极殿中唯一的声音,清越动人,却叫人听得心头发寒。   白玄看到了什么?自从凤清说对池宵如见旧情人一般心恋至深,他便痛恨极旁人哪怕多看他一眼,若他再与别人像方才那般亲密接触,在他眼里岂不如二人交欢?   “如果你想死,孤皇不介意成全你!”   今日但凡床上的人换了一个,早已是化作飞灰消散了。   这是凤清不知道的。   凤清离他近,所以能将他眼中所有杀意看个清楚。他并不惧这怒火,可眼睛还是闪躲了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怕死,但他怕痛。真的很怕。   那面上一闪而过的怯意,白玄看见了。   他放开手中衣襟,又一看,才见凤清几乎裸了上半身。凤清全身上下就一件单袍,还是他给换的。   可即便知道,还是忍不住盛了怒气。   凤清看他似乎更生气了,忍不住心下嘟囔,这个人怎么这么爱生气?他做了那样的事,自己还没生气呢,他凭什么气?   忽然有什么扑向自己,脸上被砸的轻微刺痛,眼前就黑了一片。   耳边是白玄冷冷的声音,“你还不出去?”   然后便是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凤清这才记起春行一直在房内。   两把扒掉盖满住自己的衣服,凤清又能看见房间。   他看了眼被摔到自己身上的长袍,又看眼身上少了外袍的白玄,顿时有种想把长袍摔回他身上的冲动。   可他还没动作,白玄已弯身解了他脚上的锁链。   倒叫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白玄没再看他,只朝外面吩咐一声。不多时便有人搬了浴桶进来,然后加好水放下新拿的衣服又出去了。   凤清又把视线从白玄脸上转到那套明显是侍者的衣服上,又转到浴桶上。   白玄仍旧寒着一张脸,声音冷冰冰的,“进去!”   凤清低头看看自己,眉头皱了皱还是起身。   来到浴桶边,正解开腰上系带又忽然停了动作。凤清扭头看依旧站在床边的白玄,“你出去。”   白玄看他一眼,没理,继续站着。   凤清眼睛从他好像可以冒冷气的脸上幽幽一扫,手上开始动作,三两下又将已经解开的衣带系了回去。   白玄的脸终于不冒冷气了,冒黑气。 第111章 第111章   凤清当作没看见,简单整理了下衣服后毫无阻碍朝门口走去。   内袍宽松,每走一步衣摆都会轻轻散开,露出小腿。或许是作为凤族的原因,那腿上干净得没有腿毛,反而很白皙。只见每走一步,脚踝上妖冶漂亮的印记都会露出,每走一步,真好似舞娘的舞步,还更多出几分撩人。偏那人真是毫无自觉在走路。   才走出两三步,凤清就被一把抓过扔进浴桶。   “哗啦”一声水花飞溅满天。   凤清泡在桶里冷眼看着他。   白玄怒吼,“你还想招惹谁去?”   凤清依旧冷眼,“这和你有关系吗?”   白玄气极,心下忽就想一掌拍死这人。   白玄终于如了凤清的愿出去了,敛着一身烧心钻肺的怒气和杀意,他担心再待下去他真会杀了他。   后来还是凤清清洗完,才听一人在门口隔着门传达白玄突然离去时未说完的话,让凤清洗完穿好衣服出去见他。   即使隔着门,凤清还是听出来人声音里的颤抖。想来白玄大概气得不轻,不然怎么把人吓得这样。   当凤清把那套原是侍者的衣服左丢一件,右减一件穿上后,就变成了里边一件里衣,外边一件通身长衫,把腰带换成束带,勉强一弄,还算能凑合着看。   他也不介意,横竖又不是相亲去。   来到前殿,座上的人正是白玄。殿中站了一圈侍者。除了几个随侍,还有一个不知干什么的。   凤清脚步才站定,那个和侍者不一样的女官就朝他走过来,“公子,请随奴婢来。”   凤清莫名,“去哪儿?”   女官并不回答,只直接朝外走去。   从始至终,白玄未看凤清一眼也未说过一句话。   凤清目光在白玄和女官之间巡逡一圈,然后大步跟着女官走了。   ——   “给!这是今天的量!”   一堆衣服被丢到凤清脚边。   凤清扫了衣服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女官脸上,“什么意思?”   他起初还想女官是要带他去做什么,但不管要做什么,只要可以不看见白玄,不被那么困着,他觉得自己还是很乐意的。   于是跟着女官七拐八绕,在走过亭台楼阁,穿过绿水白桥后,最后停在这么个偏僻得像浣衣局的地方。然后女官就扔了一堆衣服给他。   清一色的龙纹玄袍,掺了几件白色缎丝中衣,要再有,那便是偶尔一件常服,衣纹华美精致,衣料昂贵不凡,看也知道衣服主人身份之高。而凤清则是站着都仿佛闻到了某人的味道。   “什么意思?这是你今天要洗的衣服,洗不完就别想吃饭!”   离开白玄视线的女官态度异常嚣张。   “告诉你!别摆少爷架子!不过是一个□□小倌,陛下宠你时,你兴许高人一等,如今陛下把你踢出来了,你就别再打什么歪主意了。看什么看?还不快动手?”   凤清脸上的表情,难得这么精彩。   既因为女官的话,也因为他实在想象无能,那个人是怎么想的能叫他来和一群姑娘们抢活儿干?   “不洗。”   凤清抱臂倚墙而立,眸色,神情一应清冷。“要我干活可以,另外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不是虐文,作者不写虐文,因为自己也受不了。所以这个绝对是宠文。   但是公子会受伤,很重的伤。然后就宠了~已经不远了(。>∀<。)耐心点呀,姑娘们! 第112章 第112章   凤清不是什么美得惨绝人寰的美人,但他绝对是个少见的美人,通身修养气质,岂是那些名伶小倌比得了的?换句话说,若非栽在白玄身上,他绝对是可以令待嫁少女们抢得头破血流的人。   金赛花年龄三十有二,是个嫁了两任丈夫又死了两任丈夫的寡妇,入宫十年。本以为早已看破红尘,对男人这种生物心如止水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看着那漫不经心的姿态和张狂清傲的俊脸,竟然脸红了!   凤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了半天也不见金赛花说话,还以为是又一个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的人。   于是淡淡扫了金赛花一眼,丢下一句“不用备我的晚饭”就要走。   金赛花急急拉住人,“等等!”   凤清看她。   “我……我……不是我不帮你换,只是陛下说了,只能让你干这个。而且等你学会了……还会给你换别的。”   凤清挑眉,“还有别的,都干什么?”   金赛花脸色发僵,“这……这个……”   凤清眼神一扫方才看见厨房的方向,故意道,“不会是做饭吧?”   然后金赛花竟然不好意思地点头了。   凤清几乎被气笑。他不觉得男人就不能洗衣服做饭,可光为白玄做,就是不能,别问为什么!   “你去告诉他!饭,我可以不吃,衣服我是不会洗的。做饭更不可能,若想吃□□,我倒可以成全他!”   说完,凤清挣开金赛花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   江水流动出声,轻风飒飒作响。   船内不时响起棋子落盘的声音,直到最后一子落下。   “久闻戒尘大师棋艺了得,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好说!”   戒尘一边整地,一边道:“能与萧右相对弈,小僧之幸,可是,右相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萧何晁笑笑,“瞒不过大师,在下约大师出来,确实并非只为了下棋,而是有一事望大师指点迷津。”   “丞相请讲!”   “此事乃在下一友人之事。他……”   萧何晁话没说完,戒尘已伸出一手打断。   戒尘摇摇头,“丞相之意,小僧了然,然,他的事,是个劫。”   是他的劫,也是九澜的劫。   萧何晁道:“大师知道在下所言为谁?”   将最后一子整地完毕,戒尘点头。忽然停顿,掐着手指默了默。   过会抬头,却道:“时辰已到!小僧该启程了。丞相,也早作准备吧!”   萧何晁听得满头雾水,“准备?”   戒尘点头,“玄帝陛下的旨意估计此刻已至尔府中。”   说完,戒尘便起身告辞。   桌上,棋子已被收将完毕,船内淡淡熏香缭绕,却生叫人心中苦涩难耐。   留在船中的人以指沾茶水划在棋盘上,不知不觉划成了两个字样。   萧何晁看了会,终是苦笑一声将水迹抹去。   ——   又是半日过去。   时至黄昏,又一日众皇会晤结束。本该是个放松的时刻,玄帝却似乎很繁忙。每次一回行宫便一头扎进书房,整日整日不见人影。   才回到行宫,白玄只交代一声就走了。   众人跪送。   待一行人走远,雷姬儿起身,又一挥手,脸上依旧是端庄的笑容。   “阿兰,本宫早前吩咐准备的点心,弄好了么?” 第113章 第113章   “回禀帝后,已经准备好了。”   “那差人去取来,陛下国务操劳,如今这种时段也不肯休息。本宫便给他送去吧!”   长宫女阿兰俯身,“是。”   雷姬儿先往书房去,待阿兰回来时,威仪凤驾正常好到书房门口。   刚要走近,便被御史公公王公公拦在身前。   “王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娘娘息怒。”王公公恭敬道,“陛下此刻正与人商讨事务,已吩咐奴婢,任何人不得打扰。不知帝后有何要事?不如晚点再来?”   雷姬儿看着书房门,静凝半晌,笑意盈面。两相对峙之后,终只吩咐,“陛下如此劳累,还望公公多提醒他休息了。本宫,这便回去了。”   一行人来的时候怎么样,回去该怎么样。   雷姬儿姿仪端庄大方,华贵重服下,指甲却几乎从手心抠下一块肉来。   若非父皇安插在那人身边的眼线来报,她怕也不会知道,那个连她也靠近不了的殿中,竟住着一个男宠!她估计也会以为,这人心中真的只有国家大事,而无儿女情长。   明明那个人不是被人劫走了吗?为什么他还会……   “娘娘!”   阿兰忽然惊叫,雷姬儿侧头。   阿兰来不及看她,伸手朝前方屋顶一指,“那人,好像是夫人!”   雷姬儿脸色更难看,人人都知道,凤清之名早已成了帝后的禁语。   可当她忍不住转回头,还是被吓了一跳。   自从来到这片行宫,凤清就变得分外渴睡。当然没有睡也能过,只一旦有机会,轻易便能睡去,而且时辰不定。   比如这次,他从早晨离开金赛花,到了屋顶一躺,醒来便已至黄昏,仍觉得不够睡。   正好他又不想回去,于是决定继续睡。   忽然身体一沉,手脚被困住,刚要睁眼,口鼻便被捂住,一阵香气扑鼻而来,便终于眼也睁不开了。   ——   “春行,你这个药……”   “闭嘴!”   春行看着为了研究而早已研碎成末的药丸,终于还是忍不住捻了点放在舌尖尝了下。方临看着几乎气死!   “你怎么什么药都往嘴里放?你不是说还没研究出解药吗?”   春行白他一眼,“废话什么?有解药我还尝他干嘛?”   一边咂巴咂巴嘴,却依然没头绪。   方临知道他研究一天了,心里想也不知道这样执着会不会走火入魔。   可这不想还好,一想越觉得有可能。便冒着尝毒爪的风险去拉人。   “今天就到这里,忙了这么久饿不饿?”   春行想得认真,没理他。   方临成功把人拉开了,也没挨上几爪,心里反而不痛快。要是可以,他真想吼一句,这到底谁是你男人?   不过到底只能咕哝一句,“人家给药的都说没解药,你到底还瞎鼓捣个啥?”   春行本来想得听入迷,听到这一句就被激活了似的。   他冷哼一声,“玄帝对公子不好,我后悔了,制出解药我就给公子服下,让公子恢复法力离开,谁要理他那德兴?”   方临抽着嘴角,“他们两人的事,呃……必有蹊跷,陛下还是很在乎夫人的,再说,你也研不出解药啊!你不是说那药的制材你一味也没见过吗?”   春行又一哼,“你与其劝我,怎么不去劝……呃”   “劝?”方临回头,正见春行脸色不太正常。   “怎么了?早叫你别乱吃……”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一把甩开了。春行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   “哗啦”   一瓢凉水泼下,凤清被凉得睁开眼。   “娘娘,他醒了。”   耳边是一女子的声音,凤清一眼看见正前方坐着一个凤冠华服的女子,旁边是两三个侍者打扮的女子。   而他,正被捆绑在十字架上,侧头还可以看见手上缠了好几圈的粗铁链。   回头,他看向那凤冠华服的女人,“你是谁?”   无缘无故就被人绑架,还绑到这么一个黑漆漆又昏暗的地方。   实际上,这地方不只黑,地处绝对隐蔽,就算是玄帝,轻易也找不到。   雷姬儿浅浅一笑,笑容美丽而温婉,“谷阁主,不过时别二三月,阁主怎么就忘了本宫是谁?”   雷姬儿起身走到他面前,脸上依旧在笑,“你是有些变了,可是——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她掐着凤清的下巴,尖锐的指甲直掐进肉里,沁出一串血珠。   凤清皱着眉,一声不吭,脸却生生白了一层。   雷姬儿满意了,抽回手,语气依然温婉。   “你说你,以前就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你既然都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一旁的宫女递过来一根鞭子,雷姬儿伸手接过,以鞭把挑起凤清下巴。   “你说,你一个男子,凭什么得帝尊如此恩宠?倒不如从此消失,别害了陛下!” 第114章 第114章   凤清知她不过外表平静,估计早没了理智,只冷眼看着,不作反应了。   雷姬儿却不满意,面色忽然就变得狰狞,后退一步,冷笑,“本宫倒要看看待会你是不是还能这般安然!”   手起鞭落间凤清胸口衣服已破开一道。   这一鞭下去,雷姬儿手中鞭子开关坏死一般,不间断就是十几重鞭抽下来。   凤清直把下唇咬破,不过转瞬,一身衣衫已被浸湿,额头上汗水大滴大滴往下滑。   如此异常,雷姬儿注意到了,冷笑一声。   汗水湿了眼睑,恍惚间,见似乎有两个侍女提着一只桶走近,雷姬儿将鞭子放进去,又拿出来,鞭子再次疯狂挥动。   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过破开的伤口上,无法形容的痛。   凤清终于无力哼出声,但临口又是一鞭,终于没了意识。   春行匆忙回到无极殿时,殿中侍官告诉他,凤清早上便被白玄叫人带走了。   原本不安的心更加不安起来。   春行又匆匆将那人所说凤清去的浣衣局跑一趟,也没见着人。   方临一直跟着他,对于他的行为很不解。   “你急着找夫人做什么?只要是在这行宫里,他就不会有事!”   “你懂个屁!”   春行心里越加不安,就算莫名其妙,可心里莫名慌成这样,让他如何当作什么事也没有?   “不行。今天不见到人我不安心。阿易,你帮我叫几个人一起!”   方临有些为难,“陛下知道你与夫人感情深厚,怕我徇私,一点兵权也没放给我。”他看着春行,一脸“你懂的”。   春行眯了下眼,“那他现在在哪?”   “……书房。”   此时已有些天黑了。   ……   间隔不过一刻有余,凤清再次被泼醒。   没等缓过气来,眼前的女人好像不会累,扬起鞭子又开始抽,脸上是发泄的快意。   凤清全身软成了一滩烂泥,每承受一下,都几乎要崩溃。   不管是否有用,他也想喊叫出来。可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硬木咬住,堵住了所有声音。   终于,雷姬儿似乎累了,一侍女上前劝道,“娘娘,时间还长,咱不妨歇会儿?”   雷姬儿这才把鞭子扔掉,正要转身,忽然想起什么,从一旁提盐水的宫女手上提过桶,转身将水尽数泼出。   凤清瞪着眼,几乎咬断口中硬木。   但终究没咬断就再次闭了眼。   若说此刻他最恨谁,那一定是白玄,若不是他,他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   春行赶到书房,是打伤门口的人闯进去的。   房内正说到重点处。白玄停下来,对于他的行为明显不悦。   “你来干什么?”   春行瞪着他,“公子不见了,你借我点人。”   白玄冷声道:“他现在毫无法力,能去哪儿?”   春行急得差点跳过去找他干架,你还知道他法力全无?   方临却正好赶到。白玄当他说不通,周围还有几个人巴巴等着。他朝方临喝叱,“还不把人带出去?”   春行看他压根不理人,转头赏了上来拉人的方临两爪子,朝白玄大吼:“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吼完不用人拉,自己朝外跑了。   宫外云来客栈,一人杵了一条长木杖走进来。   “小二,来碗素面。”   来人身高八尺有余,披斗篷长袍,圆大的帽子遮了脸,叫人看不清脸容。   喊完小二,便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从早上出门就没吃东西了!   等待的时间里,心下暗暗计算了下。算完满意了,因为时间正好可以吃碗面。 第115章 第115章   经历了两次被水泼醒之后,凤清再没被泼醒,因为再泼也没用了。   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只有微微一点痛感传来,然后渐渐的,最后一点痛感也消失了。   一片朦朦胧胧中,凤清看到一片奇怪的景象。   他看见一片星空下,闪亮耀眼的灯光,他知道,那叫霓虹灯。   他看见横跨半空的马路上,四个轮子的铁块来来往往呼啸而过,他知道,那叫汽车。   然后他看见一张慈祥的妇人的脸。   “妈——”他听见了有些哽咽的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仿佛来自多远久的远方。   妇人温柔地笑着,向他招手,“千景,过来,让姆妈看看——”   环境忽然变了。   夕阳下,山谷里,以及大片的蓝花楹。   高屋建瓴中,是谁的欢笑声。   然后又是一片黑暗。   耳边响起,是谁的呼喊。   “公子,公子你醒了?”   感觉一手被抓住,凤清奋力挣动眼皮,好几次,睁都睁不开,好像被什么绑缚了一样。   于是只能动了动被抓住的手——   毫无反应——   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动不了的手被一双更大的手托住,触到一片微凉的肌肤。   “清儿……”   听到这个声音,凤清僵了僵,奋力将手抽回来,却落在床上,再没抬起来过。   耳边有牙齿“咯咯”碰撞的声音,唯一能动的手拖着沉重的身体要向后移,脑袋无意识摇动。   不,不要过来——   动作牵着伤口,全身发了疯似的疼,凤清还是将自己塞到墙壁上,双腿蜷曲,死死抵着。   ——   知道本宫为什么这么恨你吗?   因为陛下!   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吗?   因为陛下!   知道你为什么必须死吗?   因为陛下!   ……   只要陛下还能见你,本宫就要你不得好死!   ——   忽然拼命颤抖的身体被谁抓住,是另一双手,温和而有力。   “清儿,还记得我是谁吗?”   陌生的声音,却带着令人安定的魔力。   凤清渐渐停下颤抖。   能动的手试探着循着声音摸去,最后缓缓在一片软滑上着陆。   先是一点点指尖,一会儿后才循着将整个手掌覆上去。然后轻轻滑动摩挲,直到将温和的整张脸摸完,凤清也没有将手收回,而是轻轻摩挲,抚摸着。   “你是谁?”   只听一个似乎遗憾的笑声响起,“清儿果然还是忘记我了!”   凤清跪起用膝盖走了两步,准确地贴进一个怀抱。他又轻柔地抚了抚手上的脸,然后轻轻伸手将人环颈抱住。动作轻得仿佛祈求,仿佛害怕惊扰了一个安宁美好的怀抱。   鼻尖轻蹭着身前人的耳朵,他轻声呢喃,“抱紧我。”故意放轻柔的嗓音仿佛最甜蜜的情话。   戒尘僵着双手终于笑不出来了。他小心地瞄了眼旁边脸色僵成了块铁板的人。   可看怀中脆弱的脸,终于硬着头皮轻轻将人拢在怀中。   “为什么要我?”为了赎罪,戒尘帮忙问了。   凤清环着他的手更紧,跪立的腿放松跪坐,更紧密地将自己贴进身前宽阔厚实的怀抱。   垫在肩上的脑袋又蹭了蹭。   “嗯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闻着很安心。”   换言之便是他久居佛门染上的香火气息让人安心,这是所有和尚的专利。   凤清继续用脸轻蹭着戒尘的脸,忽轻哼一声,环着人的手收回,跌跌绊绊摸到自己眼上的绷带就要用力扯下。   耳边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   戒尘急急拉住他的手,“你这是要做什么?”   却见怀中人仰起脸,脸上还带着淡淡的迷茫,“我想看看你的脸。”   所有人皆是一僵,好半晌无人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迷茫的人却小心地祈求,“你让我看看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了。”   如此虔诚,戒尘却差点笑着哭出来。   凤清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于是自作主张轻声道:“不说话算你答应了。”挣着手又要去扯绷带。   忽然一股力量将他拉出戒尘的怀抱,撞进一人怀里。   熟悉如噩梦的味道凤清在受刑时早已将之刻入骨髓。   本来乖巧温和的人突然就用力挣扎推拒起来。   “不要,不要碰我!不许碰我!啊……你放开……快放开……”   哭嚎的声音格外凄惨,可不管怎么哭也没有泪水,只有大量的血迅速将绷带染红。   尽管这样,身体还是被牢牢禁锢在这个一靠近就仿佛有些剧烈痛感的怀抱中。   “呜……不要……快放开,放开”   白玄死死将人禁锢在怀中,脸色却痛苦得像在受极刑。唯有一遍又一遍地安抚,一遍又一遍地祈求。   不要害怕我!   求求你!   戒尘的话犹然外耳。“他中了相思引!”   “前尘尽忘,一眼钟情!”   “是的。他并不是骗了你,更没有背叛,是你误会他了。”   歇斯底里的哭嚎,胡乱的拍打,但无论如何不能使凤清挣脱这个于他而言有如噩梦的怀抱。   “放开我,不要——”   ——不要怕我   “不许碰我,你放开——”   ——求求你   “救命,不要——”   ——不准不要我   “不要碰,你放开——”   ——会疯掉的   忽然脸上被用力咬了一口,凤清感受着喷在脸上的气息,猛地停住挣扎。可即便如此,被环抱的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不再哭嚎却忍不住轻喘着,低声呜咽,拼命压抑着恐惧的模样像极了可怜的小兽。   白玄不断轻吻着他的面容安抚示好,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柔哄着。   凤清挣脱不开,又怕他真会伤害自己,于是只能倚着他,任其作为,心里却无一刻放松,只盼着他赶紧放开。身体在快速地疲惫,却不敢放松。   这些,白玄都知道。却只能更耐心地哄,更努力让他安心。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因为他知道,他再也还不了他一双眼睛,身上伤好了,也还不了他一个根基没有受损的身体。他再也还不了他的法力,还不了他一个好的身体。   他爱他,更是欠他的。   两人一直僵持着,直到凤清再也坚持不住,累得没有力气在他怀中睡着。   春行在一边苦笑,终于是没说什么。   戒尘离开前递给白玄一张纸。   “我没有恢复他法力的解药,但要解相思引却不难,这是解法,用不用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觉得太夸张,公子受的伤绝不只那一顿鞭子。   作者可真是亲娘~如此下得去手~ 第116章 第116章   凤清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怀抱中。   身体立刻便僵硬了。   头顶很快传来一声轻唤,“清儿,你醒了?”   感觉气息靠近,凤清下意识又想往后退。   无奈白玄一只手就能将他完全稳住。白玄轻吻着他的额头,“清儿想吃东西吗?”   凤清被这猝不及防的亲密吓得急急将脑袋拉开。不过很快又被赶了上来。   凤清更僵了,整个人绷得像张待发的弓,紧绷绷的。   预期中的强行亲吻并未到来,只有发顶被贴住。   凤清才松了口气。   他觉得,这个人真的很莫名其妙。从始至终这个人都是。   只有自己,自己再也不如当初的平静了。如今只是与他相拥,都会颤抖,甚至觉得窒息。可他又很想……抱着这个人大哭一场。   莫明其妙的想法,他想。   身体忽然被放开了,完全的,然后有脚步声由近及远地响起。   白玄离开了。   嘴角下意识地扬了扬。   在十分钟左右的空歇时间里,凤清想了很多。   算时间,战争快开始了。   算来该不过两日光景,战的开端便是现今集结了众多国主的大云之。   投入的思考让感官迟钝不少,以至于有人靠近也没察觉。直到唇角被贴上一吻,才惊乍而起,熟悉的气息有如□□,极度不安的下场便是头晕目眩,体虚体乏。白玄果然没离开太久。   “清儿……大夫,快叫大夫!”   昏头倒身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凤清听到着急的喊声。   扒着身前的胸口,又想后退。但这点力气根本连让人看一眼的资本也没有。   直到一阵宁神的气息靠近。   “子清,给我看看你的手。”   和对白玄的排斥不同,凤清立刻便将没被废的左手送出,然后在一个温暖的大手搭上脉搏时义无反顾地用力抓紧,哪怕为此忍受了脸颊被另一人强行亲吻。   把完脉,戒尘试图将手抽回,但遭到激烈的反驳。拼命紧抓的手力气不过能捏将一个面团,可这纤弱到无力的手却让人不忍拒绝,尤其手的主人无意识的焦急却脆弱的表情,以及那句小小声的“不要”。   戒尘便任他握着,简单说明了下情况。“人没事,可毕竟……子清此刻身体还很虚弱,他又怕你,被刺激了而已。”   白玄看了看空中交握的两只手,又看看怀中已微微平静的人,无声点了点头。然后无视了戒尘的眼神示意,自顾帮怀中人理了理微乱的发。   戒尘无奈,只得顺他的意当了恶人,把抓着自己的手拉开。然后转身就快速离开了。   手被掰开,凤清又开始奋力挣扎,可却无力得很,只能挥着唯一能动的左手。   当左手终于抓到一只手时,他终于发狠,狠咬了身前一块软肉,声音带着呜咽。   “尼糊担!(你混蛋!)呜……”   ……   白玄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任由他咬着,等他咬累了,哭累了,终于只能任左手手指被相交扣住,倒在他怀中轻喘着。   白玄另一只手抚了抚那眼上湿红的绷带,又将他抱回床上坐着。   “我们先把绷带换了,然后再吃饭?”   知道不会有回答,白玄说完轻吻了下他的额头,便朝外喊了声。   换完药,凤清又回到肩胛被废的残废日子,白玄又重新开始给他喂饭。   凤清的态度却不同了,无论如何也不肯吃。   “为什么不吃?”   凤清难得呛他,“为什么要吃?”   “……”   最后两人意见中和,凤清小心地提了个和平提议,“我自己来。”   白玄立刻换了勺子握在他左手里,然后把饭菜给他摆好。   左手指甲缝里针孔刺痛得勺子也拿不稳,凤清不易察觉地轻吸口气,义无反顾地握紧,再伸出勺子。   动作慢些,但总算吃到了饭。   ……   这顿饭用了近半个时辰,整个过程凤清表情无比平静,比常人慢了两倍的动作也很平静。除了慢,没有人能从这一顿饭的任一动作中挑出任何错误。   可指甲缝中浸出的血是那样刺眼,额角滑下的冷汗是那样叫人心疼。   耳畔似有轻微吸气声,凤清伸出手,然后指尖触到一片湿润。   他犹豫了下,还是将手抚了上去,但未能如愿,因为被躲开了。左手被两只有力的大手包裹,轻轻磨蹭着手背和手心。凤清挣扎了下,没挣脱,只能僵手任人施为,身体僵硬得像石头。   “清儿,相信我,孤皇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再让人伤害你。”有些沙哑的嗓音。   凤清不但没放松,反而更僵硬了。   感觉到有气息在靠近,凤清不只手,整个人都在想往旁边移动,但身体却被稳在原处,直到有鼻息喷洒到脸上,凤清又从躁动变成极度僵硬,单手无意识紧抓身前人衣襟。   腰被环住,凤清越发僵硬,却无奈只能听身前人越发低沉的声音。紧绷的意识迅速消耗着早有些不支的体力。   “清儿你想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   凤清低下头,头抵着身前胸膛,轻喘着,这是身体疲惫的症状。   “你想知道,你以前是谁吗?”   凤清轻轻闭上眼。   “你是孤皇的妻,是孤皇的夫人!”   凤清唯一的反应便是用最后一点意识意图推开身前的人。   直到下巴被抬起,双唇被撬开,凤清终于清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唉!好气!一点都不想让陛下这么轻松度过此劫!   可是又不想让公子继续痛苦   ——只好这样啦! 第117章 第117章   只是身体依旧很疲惫。   左手的力气比之前更小,用尽力气也就能将外服拉起点褶子。于是唯一能表达意愿的便只有声音。   软软的哼声软绵绵的,与其说反抗,却更像撒娇,尾音上翘,便成了好听迷人的□□。无力的模样只会让人更加不想放手。   换气之间,凤清摇头拒绝,他真的好累,无可奈何地用手死命拍着白玄的脸。   可还是被吻住了。   白玄丝毫不介意拍在脸上的手,与其说是拍打,更像是挠痒。   凤清气愤用力挠了白玄后颈一把,绷着脸,白玄这才微微推开,等他说话。   “累,好累。”   “清儿睡自己的,不用管我。”说着又要吻上来。   凤清气急,一口咬在贴上来的唇上。其他地方他是伤不了白玄的,但唇肉皮薄,用力还是咬得破皮冒血。   本以为白玄会就此罢休,哪想他竟还凑上来,不依不饶。   凤清急得快哭了,单手无措使劲把贴上来的脸往后扒,可丁点用都没有,无措着无措着,竟真哭了。   无力的声音带着微泣,“让我睡会……求你”   听到后面两个字,手扒着的脑袋这才停下。   却还没完。   白玄一手稳住他的手心吻着,一边道:“清儿可听见我方才说了什么?”   “?”   白玄拉着他的手,头凑近,忍着没再做什么出格的,只用额头抵上他的,轻轻蹭着。“我再说一遍,清儿可好好听着?听清了就让你睡,嗯?”   凤清迷迷糊糊点头。   白玄又将先前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这次凤清终于听清了,但再累也睡不下了。   静了一会儿,他冷着颜笑了一声,“白玄,你有劲没劲?占我便宜很有意思么?”   “……”   他冷着颜,态度与此前的软和全然不同,带了刺似的净扎人。可收回到身侧的手却微微颤着。   可偏就这副冷硬却害怕的样子,真是让人想不心软都不行。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何况是他?白玄也没想让他直接接受。   他清楚他的倔强,明白他有多少的害怕和不安。   他以为他背叛了自己时,只想亲手给他套上枷锁,让他从此只为自己存在,可当看到他浑身伤痕累累,一丝气息也不再有时,才觉得那些都不重要。   所以他对戒尘是真心感激的,如果那日戒尘没有出现,怕再也不可能有人将他带回来了。   他不愿意他害怕,恐惧自己,所以想让他放心地依靠自己。   这做法别人看着是残忍,却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痛,这是好不容易才从阎王手中抢回来的人,心疼尚来不及,怎舍得让他难过?   可他必须把他带回来,哪怕让他不高兴。   空气再一次凝结住。自打醒来,凤清除了对香火气浓厚的戒尘亲近,对其他人都不友好,甚至不敢接近,尤其对白玄。自从离开凤岭与他见面,凤清从没觉得他面善过,也因为雷姬儿。他怕白玄,痛到骨子里的怕。   黑暗之中的安静,仿佛灾难前的风平浪静,凤清忍不住咬唇,渐渐不只是被藏起来的手,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牙齿颤得轻响。   安静是可怕的,他揪着被子,恐惧感似无尽般涌来,无情地将人淹没,不留一丝缝隙。   他无意识动了下唇,牙齿依旧在颤。   忽然耳边一声惊响乍起,“你要干什么?”   几乎是同时,下颔被捏住,本欲在舌头上咬合的牙齿被两指撬开,隔空了中间的舌头。   他是真下了狠劲,哪怕下颔被及时捏住,白玄的手也被咬得流血。   空气中的血腥味叫人后怕不已。白玄甚至不敢放开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又是一声惊吼,凤清彻底回神过来。牙齿被卡住,他用牙磨了磨白玄手指,示意他放手。   白玄被气得半死,一把把人推倒在床上,扑上来又亲又咬。不疼,只痒得凤清不安分扭躲,躲不开只能胡乱哼哼。   最后看他喘气了白玄才把人放开。   才被放开凤清便沉沉地睡着了。什么生气不满,早没了力气去纠结。   从内殿出来,白玄便看见早等在了外面的方临。   两人齐齐来到前殿。   “陛下,其他地方已经传来消息,近日各国边境皆有异动,这边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第118章 第118章   白玄想了想,才决定:“他们动手,大云之首当其冲,传密下去,各国主皆住进这里的行宫,同时严令诸守将到位。还有……那边可准备好了?”   “各国皆已严阵以待!”方临微眯起眼,“他们想趁机拦截各国前来的救兵,并轻易将诸国一网打尽,只怕料不到,那边才是主战场。”   白玄冷哼一声,吩咐:“动作迅速些,云起宫中那几人只怕早已等待不及!”   “是!”   ——   事情已有半月过去,阿兰也未曾听闻行宫中办丧事的消息。于是如实将情况报给了雷姬儿。   “娘娘,这人都死了有半月了,也没听见有办丧事,陛下寝宫也和往常一样,您说,会不会我们高估了夫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雷姬儿嗤笑一声,素颜苍白。旁人不解,他却了解那个人,天下能得到那份独宠的人,怎可以说是在他心中没有地位?   那是多少世人梦寐以求的,谁又能想到会落到一个男人身上?   不过,她也不奢望一个宫女能理解这些。   “除了没办丧事之外,你可还听到什么消息?”人死了为什么没办丧事,她也想知道啊!   阿兰想想道:“并没有,一切似乎同以前一样。”   她忍不住道:“陛下对外宣称您只是在面壁思过呢,而这几天,陛下也没对您怎么样,会不会……他真的只是让您面壁?您再怎么说也是九澜帝后,还是雷州公主,陛下怎可能真的……对您做什么?”   雷姬儿笑得无力,容颜更多憔悴,没了以往的锋利!   她只叹:“阿兰,枉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   ——他若出事,孤皇定让你陪葬!   ——你好自为之!   记忆窜入脑海。那个人说这些话时,何尝不清楚自己是九澜帝后,何尝不知道她是雷州公主!   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可去爱一个人,却是要穷尽己有。怪只怪,月老未能将我手中红线的另一半牵给你。   阿兰犹豫了下,还是问:“娘娘可知陛下要……要如何处置您,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呵!”雷姬儿又笑了,苍颜映着黑发,显得阴气森然,“不是如何处置我,还有你——”她神经质地用手指指朝阿兰,笑得更夸张,“那日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你说行宫内一切正常?不,不是!这只是他不想让你看到不正常而已,阿兰,你不会以为没被关着,你就安全了吧?你领没看出来?你还能活着只是你还有点用而已!”   “什,什么用?”   雷姬儿道:“你是本宫亲信,这么多年多少密信消息都要你来帮本宫传出去,所以只要你还在,父皇就不会怀疑本宫的性命安全了。”   雷姬儿朝阿兰步步逼近,“若没猜错,那日的另外几人,应该都出事了吧?”   阿兰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那日之后,确实没再见过那几人了!   忽然脑中闪过雷姬儿方才的话,不由得步步朝后退去,脑中寻思着对上雷姬儿自己有几层胜算。   可若叫人发现帝后是死在自己手中,自己只怕死得会更惨吧?   阿兰背贴着窗,眼睛紧盯着对面的门。   雷姬儿却在离她一米距离时停下。她讽刺一笑,“阿兰,放心吧,本宫不会杀你,因为就算你死了,陛下想造一个“阿兰”出来也没什么难的。”   阿兰这才微微放下心,她没有看见,雷姬儿身后手中正握着一只发簪。   有了定心丸,雷姬儿再靠近阿兰也不躲了。忽然她想起什么。   “娘娘,阿兰觉得有件事很怪啊!”   雷姬儿轻哼,“哪儿?”   阿兰煞有其事地皱眉,“阿兰觉得这个人会不会不是夫人?这便能解释为什么陛下不办丧事,甚至不难过了!”   雷姬儿这才来了兴致,“为什么说,不是谷清?”   阿兰道:“这个人和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啊,可夫人不是黑色的眼睛吗?而且,您难道忘了,这个人,似乎不认识咱们,可哪有人不见两三个月就不认识人的?”   雷姬儿静了会儿,又走回桌旁。想了想,她对阿兰道:“阿兰,或许我们都会没事。”   阿兰福了福身,“谨遵娘娘吩咐。”   雷姬儿撕下一片衣角,咬破了手指。血色与白布相映,格外鲜明。   谷清,不管是不是你,本宫都要你在九澜从此消失。   ……   窗外天空阴沉,一片晦暗,算算日子,如今已是四月近五月的时节。   而在大云之国,五月偏是个暴雨时节。   冷风自窗外灌进,带进一片湿润和冷凉。   临窗处两米高的铜镜前,一道身影矗立良久,已许久不曾有动静了。   直到身后门轻微的声音响起,凤清才如梦初醒,却没有转身,而是先看向了身前的铜镜。 第119章 第119章   ——什么都没有,或者说很黑。   绷带从指尖无声滑落,也没有顾上。他缓缓转身,听耳畔脚步声一步步靠近。   左手被拉起,脸颊有什么在轻轻磨蹭,热气扑洒在脸上,却怎么也驱不走周身的冰冷。   “怎么不好好躺着?”亲昵的语气,和平常一样的对话,却有些颤抖。   身体被什么包裹住,再然后叫人抱起离开。   离开了那片恐怖的黑暗,离开了让人透不过气的窒息之中。   凤清动了动,缓缓伸出两手抱紧身前人的脖子,将脑袋贴靠到身前人肩颈处,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身前的人似乎顿了顿,而后又紧了紧横抱的双手。   白玄将人放到床上,再将凤清身上披风收了收,将人裹紧抱在怀中。   “这里天气还不太好,怎么到处乱跑?冷不冷?”他问着,一边亲吻怀中人的脸庞。   凤清不似昨日刚苏醒时对他百般抵抗,也不和今日早晨一样对他耍心眼,只安静乖巧地躺在他怀中,不颤抖了也不害怕了。   白日里,戒尘已来过将他右手的绷带拆了,虽不知用了什么奇法,但凤清手上敲碎的骨头已经长合了,据说只要不受什么重量,吃饭拿筷不成问题。   白玄轻抚他的脸庞和后背,不断制造动静。丝毫不介意问话没有得到回答。   直到好久,怀中人依旧没有动静,连一个表情也没有,一动不动,眼睛处只有空洞而漆黑的眼眶,看不到丝毫生气。   白玄害怕了,却冷了声,“清儿,说话!”他越发急躁地蹭着怀中人的脸颊,拉回他的一只手小心地抓着脉搏,急切地感受着。   “凤清!说话!听见没有?”白玄厉声吼着。   直到他急得要喊人去叫戒尘了,凤清终于“看”向他。   空洞的双眼嵌在清瘦的脸上有些骇人。   然后凤清说话了,声音有些长久不发声的干涩。“你好吵!”他叹气。   无辜清白的模样,没有带着一丝的悲伤难过。   白玄没有说话,静静等着。   然后亲眼看着他前一秒脸上无关紧要,万事皆安,后一秒染上无尽的落寞与寂寥,但仅此而已,他没有哭诉也没有抱怨。   他艰难地笑了下,只问:“为什么?”   白玄只当他想知道真相,之前隐瞒就是怕他接受不了,如今他已发现了,也不用瞒了,说出来就好了。他本以为是这样,可张口才发现,讲述一个事实也很艰难,艰难到不知该怎么说。   好在凤清没等他说话就又开口,“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对于敌人来说,这关心是不是太过了。   白玄没有回答,只是又将人拥了回来,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他没有反抗,甚至笑容更真了些,不自觉带了点天真和懵懂,有些孩子气,却也不违和。“为什么?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如今还生死未卜呢。”   白玄咬牙,“你不喜欢他!”   他忽将凤清的头按进肩颈,歪头贴紧他的耳朵。语气有些狠地补充,“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没有抓他,他!不在这里!”   凤清不说话了,安静地靠在他肩处。   白玄有些后悔,脸贴着他的脸。   他以为自己这一狠是又把人吓着了,其实都是自己想太多了,凤清不说话只是质疑他的话,同时在思考,当时那个情况池宵除了被人带走,还能上哪儿去?   他忽然想起攻击他和池宵的黑衣人。   其实比起春行三人,那一群人不是更遭人怀疑吗?自己当时怎么如此糊涂认为与人族有关?   而糊涂的下场——   凤清忽略再次泛滥的疲惫推开白玄,语气有些急,“你快带人去找云起,还有他宫中凤族的好几个长老,快去!”   他态度突然,白玄都没反应过来。   只看着他说完又急得抓紧自己的衣服,“令牌,当初你有没有从我身上翻出一个令牌?把令牌带上他们不会伤害你,你叫他们回凤岭,就说是我的意思!”   白玄听到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早知那些神凤有与大陆一战的意思,可如今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些人要和人族开战,原因一目了然,可这个人开战的原因他之前一直没明白,如今才知道是为了池宵! 第120章 第120章   凤清急得热锅蚂蚁一样急急催着白玄盼他赶紧去,却不想他这个主谋着急,白玄这个被杀的对象反而不急。突然便将他一把摁倒在床上,压上来就是一顿吻,还专挑颈间敏感处。   凤清当即软了半边身子,这一软,白玄更用力。凤清话都说不利索了,哼哼唧唧把人往外推。可这力气,不夸张地说,真是比个女子还不如。   白玄由着他扒拉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一边不遗余力把人亲到脸色泛红,轻喘连连。   都这样了,凤清还没忘了要紧事。劝解的话已组织不出,只能胡乱喊着白玄的名字,染上情yu的声音没有拒绝力,反而更添几分煽情。   白玄存心欺负人似的,毫不放松,还专捡他敏感处撩拨,三下五除二把他裤子拉到小腿。自从上次凤清穿了一次简袍下床,白玄再没敢给他穿了。   一路吻下,凤清起先还哼着,直到一处,他不哼哼了,直接惨叫出声。   被白玄含住,凤清终于什么急事都忘了。手无措地抓着身下床单,仰起脖颈,一边喘着任白玄摆弄。   本以为会一直到结束,谁知心口忽然便疯了般绞痛,凤清白了脸,清醒不少。白玄感觉到他的变化,不由皱了眉,没等他说话,扬手便打出两道气刃甩向凤清指尖,割破的指尖迅速冒出鲜红的血,鲜血迅速染红了床单。凤清不仅没被割痛,反而心口绞痛迅速退去,快感再次涌了上来,毫不留情再次将他吞没,之后再没被打断。   直到要结束,全身酥软而难耐的人轻哼着已腿施力想后退,扶在双腿上的手似有所觉,不仅不放开,还加大了力度,同时口上更卖力。脖颈绷起,凤清仰头,不由便哭出声来。   释放过后,凤清体力已至极限。好在白玄没再做什么。亲手帮他整理衣服。   凤清一手置眼处,喘着气任他施为,最后感觉身上一重,有人趴到自己身上,才抬手撞了下身上的人。   白玄明白任性作为如他,体力至极限了还没睡倒为的是什么。   将很“折磨”一番他终于好心张了口,“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凤清听懂了,但有些征愣,并非不敢相信那些臣下会不听他的令,只是不能接受在即的大战。而一切罪魁祸首就是他。   他轻拍了白玄一下,声音还带些哑,同时力气很勉强,“你把解药给我吧,事情是我干的,该由我去阻止。”   感觉身上的人似乎僵了下凤清犹豫了下,“嗯……那个应该有解药吧?你给我吃的。”   “没有解药。”白玄轻声回答。   气氛又之前。   对于这个结果,凤清其实有过心理准备,要说为什么,那大概就是自然,上天真的喜欢捉弄人。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凤清也只能苦笑了。   “那你们怎么办?”   白玄抚着他的发,亲吻他的额角,“一切有我,别担心,人族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弱。”   凤清还想说什么,白玄直接吻住他的唇。   这次吻得不带任何qing yu,只是安抚性的吻,一吻结束,凤清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第121章 第121章   凤清这次睡了一天。戒尘说过,他虽治愈了他身上的伤,可身体根基在那里,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只能考虑帮他换副身架。为今之计便只能好好养着。以他如今的状态,累得越狠,睡眠时间会越久。   凤清又是在白玄怀中醒来的,他才清醒,白玄就有了动静。   凤清看不见,但还是忍不住问:“什么时辰了?”这个时期白玄不可能不忙,但要真忙,又陪着他,那他还有时间睡脸休息吗?   凤清虽想着他若累倒自己或许便能想法子离开,可也不至于如此不人道。   白玄自床上起身,床也跟着有了动静。“未时了。”他说。   凤清不太an xin,又问:“我们现在何处?”   算时间,凤族应该已经有所动作了,可这四周是如此安宁,听不到一点动静,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白玄反倒镇静得多,将人抱进怀中才道:“还在无极殿,放心,这里很安全。”   凤清不担心自己安不安全,只担心他安不安全。   他的眼睛已经让人换药并重新缚上绷带。   白玄见他不问了,便问:“饿不饿,今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凤清想了想,“你让人先帮我备些水吧。”   白玄一愣,而后一笑,故意问:“要干什么?”   “……沐浴”   于是吃饭的时间就推迟了。   ……   ……   让凤清恼火的是,侍者备好水了白玄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凤清只好提醒,“你出去。”   白玄却更直接,一手捞住他的爪子三下五除二就帮他除了衣物,然后把毫无抵抗力的人抱走。   直到看凤清气得不行,才说:“我走了,你一个人擦不了背。”   凤清把脸转向他,“以前我就可以,现在也行。”他很坚持,“你出去。”   没有回答,只有耳畔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又过了两分钟,凤清明显感觉到水涨高了一截,尤其水还晃着,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忍无可忍,凤清干脆起身,哪想正撞在白玄身上。白玄顺势便把人揽腰拥住。   凤清咬牙,“你放开!”   白玄应道,“洗完就放开。”一边两人打横抱着沉入水中。   下意识地,凤清一把抓住他的肩。   坐下后,白玄便只松松揽住他的腰,用的是凤清可以挣脱的力道,其他地方也没有任何禁锢,凤清随时能起来。白玄边拿起澡巾开始帮他细细擦洗。真的只是擦洗。   凤清叫他换成骑坐的姿势坐在他身上,背抵着身后曲起的一边膝盖,也不好再动。但多少觉得别扭,便收回一只手抓住他擦洗的手,“嗯,你洗自己的吧,这些我自己可以。”这是同意擦背提议了。   白玄仍然没同意,又将他的手按回自己肩上,“你的手还不能沾水,我来。”   凤清十个手指无一幸免都有一个刃口,正是昨天割的,如今十个指尖都缠了绷带。   说到底,两个男人,既是同性,也没有失贞一说,凤清也不说什么了,扶着他的肩任其作为。   可他不说什么,不代表白玄不想做什么。美人在怀,哪有干看着的道理?   从颈项自上而下,待白玄擦到凤清腰侧时,他身体已经软了一半,下身也已起了反应。   然而从始至终,白玄不过是正经的擦洗动作,未有一点出格。   可凤清却清楚,自己从前哪有这样敏感?想也知道自己被耍了。   扶着白玄的手有些不稳,若不是强撑着,只怕该软到他身上去了。   他慌着抓住侧腰上的手,声音已然沙哑,“下面我自……嗯呃……自己来就好了。”   白玄却扔开手中澡巾,手自腰侧滑至他的后腰,单指自上而下一划。   “啊”   事过突然,仿佛有强力电流穿体而过,凤清全身一软,双手失力,直接匍匐到白玄胸前贴着他。若非白玄加大力道抱紧他,他该滑入水中了。   凤清没想到他如此直接,不等揭穿便自己揭了面具。   没待反应,白玄已轻笑一声将人吻住,一手滑至后面,试图进入他的身体。   凤清的记忆中,白玄碰过他一次。   那是个噩梦。   凤清明显僵了下,不论如何不愿再做。但未及他有动作,白玄便抚上他的背,安抚,“上次是我糊涂,这次保证不疼。”   抚触加安抚,凤清只停了一瞬,错失机会,便叫白玄得了手。   这一次,果然不疼。凤清净伏在白玄怀中轻吟求饶了。   中途心口绞痛发作一次,白玄驾轻就熟地划开他的指尖,任鲜血染红一桶的水。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解释一下,陛下似乎总在问公子“饿不饿”这个问题。这其实不是充情节,而是本应如此。公子能醒着的时间不多,醒了就得吃东西。 第122章 第122章   ……   这是凤清第一次面对戒尘时如此平静。   在白玄用尽办法将人圈在怀中的情况下。凤清依然不太有安全感,见到戒尘虽不像从前那般渴望,但还是会想去靠近。不过白玄不让,只让他抓着自己,凤清也还算能接受——在白玄把人看住的情况下。   戒尘给他把完脉,白玄便将他的手拉回怀里揣着。   一边问:“怎么样?”   戒尘有些走神,他看着也难受。他明明那么强大,可又真的那么脆弱,一点伤痛也能叫他伤神。   呵!可自己明明知道,却还是眼睁睁看着……   这是报应吗?   白玄怀中,凤清想靠近戒尘一些,但有白玄控着,而他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便扒着白玄衣襟睡了过去。   花园内,轻风拂动,百花绽放,姹紫嫣红。天空中,白羽鸟飞过,鸟鸣动人。   怀中人黑发随风轻舞,素衫因风飞扬浮动,有些苍白的脸容上,眼睛处指宽的白绫布条层层缠缚,沉睡的人胸前可见轻微起伏。   “子清如今恢复了不少,可以进行下一步了。”戒尘道。   白玄看了眼怀中宁和的睡颜,又移开目光,有些犹豫,“他承受得住吗?”   戒尘点点头,“可以。你已经帮他去了部分相思引,他的记忆会渐渐恢复,到时,池宵便不再是他的软肋了。”   这固然好,凤清恢复记忆,成为只属于他的妻,这对白玄来说很有诱惑力。   戒尘了然一笑,又问:“子清如今已恢复许多,剩下的相思引,你是想现在驱除,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   眼下,人与凤的战争正越打越烈,一发不可收拾。   这场战争无可避免,没有人能阻止。   ——   大云之突如其来的叛变令几乎所有人措手不及,而今已派人将众皇聚集的行宫围了个蚊蝇不进,水泄不通。   帝尊陛下又不知怎的正好将正处在大云之的所有国主和皇亲请到他暂住的行宫,且又不知怎的,“正好”有诸多战士将行宫护着,同样水泄不通,甚至比外面围的还严重。明明大云之的人没有动手,可每日还是见外墙一片狼藉。   此一役,若不败,白玄将更进一层收服九澜。   行宫中的心存侥幸者暂时不会知道,若不是各国边境展开出人意料的大战,如今的行宫或许会被一个本应该在万年前就消失的种族以令所有人震惊的方式,一举杀个片甲不留。 第123章 第123章   白羽十分震惊。   第一次看到城外而立的一排人时,或者说一排凤,他都还不敢完全相信,上古凤族竟会出现在九澜大陆。   这是开战的第十天。   敌人数量并不多,十个凤族,后面则是几千人族兵将。   半月前,这些人族兵将原本不过是守在城墙外,并没有发动攻击,似乎只是在等待着什么。   所以最初人族的主动进攻显然在他们的意料之外。而人族竟然是严阵以待这也在他们意料之外。   开战不过半日,眼看一群敌军的几千人被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凤族便来了援兵,还不是人,而是懂法力,与人族实力差距巨大的凤族。   哪怕事先有过诸多准备,面对整十个凤族势要一举灭城,拿下此关的攻势,难免吃力。   白羽并不知道他远在大云之的皇兄到底怎么想的。   自帝尊驾临大云之之前,就一直有消息传到羽凌泽源,告诉他一些奇怪的话,包括如何对付上古神凤,凤族的弱点,需要哪些兵器……后来他受命抵达宁国边关时,才知道这边的边境防御工事都早已准备好,兵器也已全部备好,且全全针对凤族,防护也是从城内城墙,再到城外护城河。   那段时间他就忙得什么似的,几乎一日内白羽就能收到三次他皇兄的传信。   可到白玄下令开战后,他就只收到一封信,便是下令朝边关异动者开战,并非常明确地表示即日起,他老人家不会再写一封信,也不会再传达一个指令,他自行指挥战斗,且,九澜除宁国外,诸国皆发生了同样的战事,若有什么重要消息,也由他自行裁决。   这根本等同于将整个九澜交给了他。   起先。白羽甚至以为白玄在恶作剧,甚至以为白玄终于准备收拾他这个对自己帝尊位虎视眈眈多年的弟弟。   可怀疑的同时也不由想,若这能是真的,便再好不过了。   于是,开战了,白羽也终于知道,如今他手中的权力,真如九澜帝尊一般。   可他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开战十天,九澜人族同凤族战场共三个:宁国白羽,雷州元帅,余下百国由丞相萧何晁带领。   凤族大概自负,派出的人都不多,然而白羽却是燃烧了大脑来打仗。   皇兄的初体布局和准备为人族带来了胜利的可能,但实战却也要面临很严重的局面。尤其那些凤族动不动一挥手就烧了一片人,不然就放火焚城。   白羽为了解决这些碍眼的凤族,没少伤脑筋。   痛苦地捂住头。白羽缩在元帅主位上,他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凤族来战的消息了!   根据白玄所说,凤族的法力也看各人天赋,和人族的修炼有些相似。有的凤族天赋好些,有的则相对弱小。   凤族焰法共有黑,蓝,紫,绿四种焰光。其中黑焰最强,而绿焰最弱。据说还有一种焰法,但只在很久以前出现过了,倒不用担心。   他很庆幸与他对战的人,最高不过是紫焰,而没有出现过蓝,黑两种焰力。   而昨天,最后一名凤族已经被他不惜毁了一条河给弄倒了。   冷静下来以后,其实昨日听到那最后一个凤族倒下的消息时他就该冷静,可惜他深受其害,无论如何等到第二日午时,不见再有凤族来叫阵,才真正放下心来。   待放下心来,他才开始考虑起自己谋划了多年的事。   说实话,要说时机成熟,如今,九澜兵权在握,只要他的皇兄,现任帝尊再也没有办法开口将兵权收回,太子还小,而他作为宁国唯一够资格继承皇位的人,继承皇位,收服九澜,不过是手到擒来的……   “报——”   一声中气十足的传报声传来,白羽思绪被打断,他特意整理了下表情,不想叫人看出自己几乎遮掩不住的喜悦。   “进来!”   一名兵将急从外面大步匆匆步进来,脚踩在地上“镗镗镗”的一连串急促声,“禀告元帅,外面又来了二十名凤族,正在城外叫阵,我们……元帅?您怎么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白羽,就是那个一心谋权篡位,甚至不惜想把公子娶回去的家伙~^o^不知亲们还记得否? 第124章 第124章   时间过得很快。九澜四处一片狼藉,唯有大云之行宫无极殿,帝尊陛下日日纵欢,兴致甚高。   凤清如今每日都要被白玄动手动脚,至少一次。   他醒着的时间不多,每次做完,已差不多开始疲惫,白玄不接受他的拒绝,却也并不过分,只待他累便让他休息。所以每次做完,睡一个白昼刚刚好。再醒来,不知是日是夜,又被捉着做一次才算完。他虽每每神识迷糊,但从第一次做到现在,也能察觉到心口那每至极致时便不可抑制的绞痛正一次次减轻。   而他对与白玄做这事,也越发放纵随他了。   开始的时候,他最先会想到池宵,他心里装着池宵,不想这样。可躲不过,白玄对他每一处敏感几乎可说了若指掌,他更是没什么力气,每每只能任其行事,初时是拒绝的,待完事,却已满脸□□泪水,再在他怀中安然睡去。   长此以往,他已不排斥白玄。   不过近日,又生了变故。   他心口绞痛已在渐渐减轻。可以前他只在和白玄做的时候疼,现在却是他一靠近便会疼。   因为这个,他和白玄大有缓和的关系又开始疏远。   每次白玄一旦靠近,他下意识会挪位置,越远越好。   他态度才转变一天,白玄就察觉到了。   “清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白玄似是放下手中的碗。   凤清不知该怎么说。   他又往另一边床沿移了下,想了想,试问:“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白玄莫名,“什么奇怪的东西?”   凤清一顿,又坐了了会,才试着朝他近一点。便这一下,心口痛感明显清晰。脸色一变,他又向床的另一边移开。可床大约两米宽度,不管怎么动还是离白玄太近。   可白玄不愿远离,他只能忍着。   他微抿唇,“靠近你,我很疼。”   白玄一听,也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问:“多久了?”   凤清开始反常是从昨日开始的,之前他离他很近,若他有什么不适,他不可能察觉不出,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果然   “一天多了”   凤清说着,又朝另一边床沿动了动。   白玄嘴角衔上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又在求证:“哪里疼?”   “心口很疼,和那种时候很像,嗯……对戒尘不会。”   白玄几乎疯狂,他想将这个人抱住,狠狠抱住。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他的速度很快,迅速到另一个床边将人抱紧,等凤清反应过来,脸已经白了,冷汗大颗大颗自额头冒出。他无力地靠在白玄身上,有些无措。   白玄轻扶住他的颈项在他额上印下轻吻,“清儿,把手伸出来。”凤清甚至感受得到他身上的喜悦情绪。   凤清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十个手指都要被割烂了,如今已摸不出哪里是没伤口的。   他想都没想,将手藏到身后,一边试图挣开白玄。无奈,他这点力气于白玄,如蚍蜉撼树般无力,白玄轻易便能困下他,一手环腰他便挣脱不开分毫。   这可真是屈辱。   白玄轻轻安抚着人,硬将他的两手拿回身前来拆掉绷带。凤清侧头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另一手扒着他的肩膀,身形止不住轻颤。   绷带下的五指,真是一处好的也没有,细长的伤口布满指尖,只需轻轻挤压,便能将指尖皮□□隙看个清楚。   白玄处理完一只手,将手轻搁到一旁,把凤清抱得更紧些,又将另一只手拉下来。   凤清心里骂混蛋,但还是将脸整个埋在他颈间轻蹭着。   两手放完血,渐渐地心口绞痛便消了,只剩指尖轻微刺痛。   凤清缓了过来,怨恨白玄非割他肉,便不想从他身上起来,无赖捡了个舒适的人形靠垫。   白玄是个称职的靠垫,不但没怨言,还给他调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搂着人,任他舒服。   半个月来,凤清放血不少,他体质虚弱,就算平常吃了很多补血食物,如今放了血,还是面如白纸。   白玄心中已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想起戒尘之前说的话,他开始犹豫,是否真不该急,而是先缓一段时间。   凤清身体状况由不得他胡来。可又说来,凤清如今的状态不上不下,若不动手,他岂非动手前都要远离他?   凤清现今到了什么程度,他心里没底。   想着,趁人还清醒,他便想问问。   可他还没说,凤清就先开口了,“为什么你割破我的手指就能止下我心口疼?这绞痛似乎只针对你。”压着他肩颈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带些怨气。   白玄自娶凤清那日到后来,凤清从未对他表达过爱语,一句也无,他始终不敢确定这人对他的心思若何。但今日,他万分确定了,这个人不只是人,心也是他的。   中相思引的人会忘却,会对睁眼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动情,而且此生便只会对这一人动心。   但若相思引未解,还对旁人动情,心口绞痛便如受刑。   这人心思总藏得太深,而如今,他终于藏无可藏。   他说过,这疼痛,只针对他。   凤清等了会儿,白玄只一个劲捋动他的头发,要么抚上他的脸,不由有些恼火。   开门见山便说了,“唔嗯,以后不要靠近我,我其实很怕疼。”   白玄其实也在考虑,却当真骑虎难下。便想着等会再问戒尘一次。   他轻吻住凤清唇角安抚,没说答不答应。   可看他这态度凤清就知道他不想答应。   他当然没说,他其实也不想他离得远远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在凤清记不得的曾经,白玄说过,他的清儿是一个对感情很迟钝的人。   可不管为什么,凤清以为,就算他不愿白玄离得远远的,两益相权,他不想疼。   白玄迂着问:“你失忆这么久,可曾有记起过什么?”   凤清想想,摇头,“没有,大概当初伤得重,我什么印象也没有。”他顿下,语气带了丝落寞,“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不曾有过曾经?”若是有,便是伤得再重,怎会忘得这般干净? 第125章 第125章   白玄抱着人的手紧了紧。   他不知道没有曾经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他的不安。   好像世间的一叶浮萍,凭空而来,迷茫无措,任风操控其行,不可自主,面对着陌生而未知的环境,人,与事,剩下的便只有不安。   白玄曾为凤清只因为池宵便下令向人族开战觉得荒唐,现在却明明白白知道他的感受。他虽不愿,但池宵那时于他并不只是所爱之人,更是他在这世间唯一可信任,可接触的,如他在这世间的唯一一般,丢了,怎能不急?   他如今,只觉得心疼。   他将人搂得更紧,轻笑,“清儿如何会没有曾经?清儿的曾经,很好。”   凤清叫他抱得舒服,轻叹一声。   有些事,总是身在其中时会轻易就被迷惑,欺骗,可当脱离其中,清醒过来,才发现,事实不过就是那样了。   凤清有些渴望他的力量了——   白玄却想不通。凤清身上的相思引在一点点被引出,从他可以接受自己,心口绞痛有减轻这些事实来看,戒尘给的方法是正确的,可他为何还是没有恢复记忆,还是一点也没有。   他不介意凤清能否恢复记忆,哪怕有过记忆缺失,只要自己还记得,一切都没关系。白玄只担心他会不安。   可眼下,人凤之战已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   凤清睡着后,戒尘又来看凤清。   一番检查后,他很明确地告诉白玄,凤清身上相思引已解得差不多,以后不用再割手指了。   说着又用银针定了凤清几处穴道,把残余药物逼到手腕,割破手腕放血。   事毕,戒尘笑得莫名,“看来凤族还真出了个了不起的药祭。”   白玄冷眼看着他,仿佛看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脸糟心。凤族出了个有出息的药祭,你瞎高兴个什么劲?   不过还是得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戒尘解释,“相思引原本是凤族先人所制,药是没有解药的,但若能将融于体内的药物排除,自然也能恢复。可如今子清对那什么池长老虽不再情痴,却依然没有恢复记忆,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子清中的相思引,是被人重新改制过的。”   戒尘未言,这相思引当初是何人制作出来的。   白玄面无表情,只道:“这等秘辛,你倒是清楚得很。”   “清儿的记忆可还能恢复?”他问。   戒尘脸色一沉,“子清体内药物已除,若还不能恢复,那可能就这样了。或许以后会慢慢恢复,或许永远不会。”   白玄静默片刻,才问:“你也没有办法?”   戒尘无言,只轻晃头。   床上的人睡梦香甜,呼吸轻而匀。   白玄目光从戒尘身上移过来,眼里心里便只剩了这么一个人。   他俯身,轻吻住那柔软的双唇,轻柔攫取。半晌抬头,一手自那额角发间轻抚而过,眼中是无可动摇的坚定。   没事的,若记不得,便重新开始,不论多少次,我都会让你安心。   为夫……   他,是他的夫,他永远会让他安心。   忘记了,就重来,他会陪着他。   ——   九澜汕月关口,天空黑压低沉,浓厚的乌云铺了一层天,远远看不到边。   千军万马立于关口,十里关口,黑压压的一片。大军之前,一人稳坐于马上,墨绿的衣衫被风吹得飘动,长发随风而舞。   前方几里处,狭窄的谷口弯曲黑暗,远远看去,自入口向里便只剩一片漆黑。看不见的深处,仿佛藏着正蠢蠢欲动的恶魔。   花鸟国无羌看了看前方身姿沉稳的人,忍不住出声,“大人,剩下的人都逃进这谷口了,您看,我们要不要动手?”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实在不负花鸟国曾为九澜五国之一的名声,只是这声音颇嫩了些。   萧何晁始终盯着漆黑的谷口,缓声道:“不急,再等等!”   风,在吹,可闻却并不强烈地翻飞着,十万大军中,旗帜高高扬起,不断翻动,空气中,仿佛有兵器相交地铿锵声响,为这肃穆的气氛更添几分严峻。   待风声一过,连带遮掩了这平静表面之下的暗潮汹涌,蓄势待发。 第126章 第126章   忽然,天空中原本平静的乌云翻涌腾飞起来,低沉的天空中,万里黑云之上,仿佛有巨龙在腾飞搅动。一道白亮的光透射过乌云,光线折射出来,无规则的光线占了大片天空。   ——霹咔   远处黑漆漆的谷口中,一阵或紫或蓝的光闪烁,光亮直达上方谷口,光团虽忽大忽小,却在一片黑暗中格外的显眼。   战,已开始了!   马背上,萧何晁扬手一挥,天地仿佛震荡一瞬,不大却气势十足的声音响彻四方大军,“铁骑军”   身后,足有千人的铁甲士兵立于马背,待声一落,铁骑整齐轻踏,声势便足以令人心神一凝,只待前方人一个“上”字出口,千人铁骑驭马冲上,一时间啼声如雷,伴着战士激昂的吼声,冲向了几里处已开战的山谷。   天空,乌云翻涌,雷鸣电闪间,萧何晁再次挥手,“弓箭手,准备!”   下一刻,身后举着一排护盾的的部队立刻散开,亮出其后已搭弓上弦,等待着的一排人。   不下百人的一排将士挽弓搭弦,弦上,皆有一支金色的箭,箭尖金光闪动。   下一刻,原本安静的谷口有痛苦惨叫传来,马背上,萧何晁缓缓举起了右手。   天空中,又是一声惊雷。   一枚自谷口呼啸着冲往天空的白光轰然炸开,在天空中绽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原本举着的右手往前一放,“放箭!”   冰冷的字眼从口中吐出,下一秒,千道金光朝谷口飞去,金色箭穿空而去,风声倒逆间,箭尖闪着金色幽冷的光。   谷口传来比方才更惨烈的呼声。   ——   夜,清凉如水。   床上的人儿已经沉沉睡去。床沿,白玄坐于床侧,眼睛一遍遍将那缚了绷带的脸细细描摹,心里柔成了一汪水。   直到门外敲门声传来,才打断了这份宁静。白玄回神,只道:“进来。”   门打开,方临从外面进来,快步而无声地来到白玄面前,什么都没说,只双手地上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   白玄拿起信纸,看一眼,点头。   他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变化,只平声道:“可以准备了。”   方临只恭敬行一礼,低声道:“是。”应完,目不暇视,依旧无声而快步地出去了。离开前又将门带上。   方临才刚离开,一道身影自漆红圆木之后闪出。   黑影看了看亮着的房间,又看了看方临离开的方向,犹豫一秒跟了上去。   前方,方临似乎毫无所觉。   直到路过一处假山,身形猝不及防一闪,没了影。   黑影赶紧快跑几步赶上,却还是跟丢了。   忽然脖子感受到一阵冰冷。黑影这才停止寻找的动作,只道:“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方临收起了剑,伸手一拉,一个转身把人带进旁边刚好可容纳两个人的假山洞内。   面对着面,方临声线柔和几分,依旧面无表情,“你跟着我作甚?”   少年一点没有跟踪被抓包的羞愧,懒懒一哼:“我乐意,不用为什么。”   方临原本平静的眼神表现出无奈。   春行低头缓慢整理着手上软绸绑缚着的窄袖,只淡淡道:“那边,赢了?”   方临一愣,方才反应过来他指的白羽,雷州及萧何晁那边的战况,点了点头,点完头发现他没看见,于是“嗯”了一声。   春行整理完一只手,又换另一只,依旧低着头。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我们是不是安全了?大家都可以离开了吧?”   方临这才皱起了眉,:“还不行,那边确实是胜了,但凤岭还在,大云之虽只剩了个空壳,但也是个麻烦。”   “所以?”   “……”   春行抬起了头,淡淡看着他,“玄帝打算进攻凤岭对吧?”   他目光虽淡然,确实透着绝对的笃定。   可此事涉及机密,方临实在不好同他多说。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平静似的看着春行,眼底深处掩藏着一丝懊恼。   话怎么就被套出来了!   春行也不等他承认,只直接表示:“带上我。”   方临再次皱起眉,当下就要否定。   却听少年道:“我可以帮到你们很多,带上我,不会错!”   毫不退让的目光下,方临迟疑了。他并不怀疑凤天阁二把手的实力。   而且有了春行的细致与聪明,这次任务绝对会容易不少。   可是——   “很危险”方临说,双眼掩在阴影下,不知在想着什么。   按照现状来看,凤岭大部分凤族应该都派出去了。但即便如此,凤岭之上至少还有几百凤族。   尽管此次玄帝计划周密,但是哪怕有一丝纰漏,没了计谋的优势,人族对上凤族,鸿沟一样的实力差距,就会显现,所有人,必死无疑。   春行轻轻一笑,只道:“危险怎么了?你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   方临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凶狠,一双眼死死盯着身前不过一寸处的少年。   少年丝毫不为所动,只似平时一样,脸上挂着淡淡平和的笑。   好半晌,方临手猛一伸,将人拉进怀中紧紧抱住,低头寻着那软而薄的唇瓣,疯狂地吻起来。   少年顺势环住人,回吻。   站位颠倒,少年被反转推到山壁上。   夜,清凉如水,却并不清冷。夜色中,有轻吟声似痛苦似甜蜜回响了许久。   假山内一番颠鸾倒凤,无人察觉一道相对娇小的身影匆匆从假山后离开,脚步蹒跚跌撞。   作者有话要说:   呃——作者也是今天才发现的,27,28往后几章竟然一直都不能看——   失策啊失策!作者会尽快想办法,到时候就能看了。那几章和后面有一章有很大的联系的。记得去看哟! 第127章 第127章   凤清醒来时,正被一人抱着,身上暖暖的,有温暖将人整个罩住了。   他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感受着阳光和煦。   “你带我出来的?”也不问抱着自己的人名,便问了这一句。   头顶却果然传来白玄的声音,“嗯,舒服吗?”   此时的太阳应该是很温和的,照得人很舒服却并不灼烈。浑身便只觉得温暖。   凤清点头,轻挣开他扶抱自己的手,自己摸索着站了起来。   □□的脚下触及一片柔软,冰冰凉凉的,像是草地一样的地方。   阳光洒遍周身,他犹豫一下,试着抬起脚朝前踏了一步。直到脚掌触到同样的冰凉柔软,紧张悬起的心才放下,又抬起另一只脚。   脚掌踩实,他微不可察地轻呼了口气,又走两步。   正抬脚要走第三步,就被人从身后牢牢抱住了。肩上稍一沉,耳侧有轻柔冰凉的触感传来。   即便与这人发生过那么多次的亲密接触,对于忽然而来的如此亲近,他还是忍不住轻偏了偏头。但也没能躲开,颈项被一手轻而稳地扶住,耳朵上再次传来触感。   “清儿”耳边传来轻柔低缓的呼唤,“其实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   凤清便知道他已将自己的心思看透。他轻摇下头,只两个字,去足够稳,“不行。”   看不见的未知,身体仿佛还余存的疼痛,让他不敢再一个人,甚至不敢面对戒尘和白玄以外的人。   戒尘并非能时时伴着他,他便不敢离开白玄,在屋外更是如此。可害怕又怎样,如果再也看不见,他自认没有理由让白玄一直陪着自己,照顾自己。   他只道:“不管如何,让我试一试。”   以他的性情,便是记忆恢复,知道自己与身后人的关系,也知道,自己于他,并非毫无用处,他也不会就这么依赖着他。   白玄不答允或不允,只将他抱着,吻着,无一丝放松。   凤清被他吻得全身发软,羞恼之际反脚踢了他一下,“你放开!”   白玄这才安分,却还是抱着他,语气几多缱绻温情,有点不像他。   “清儿,我的清儿……”   “如果我回来得晚了,你可得耐心些等着我,若你敢找别人,不管是谁,我就杀了他。”   凤清听他在耳边低语,言辞胡乱,毫无逻辑,便不理会。只扬手推了推他的胸口,“你放开,我饿了。”   白玄这才将人放开,却又拉起他的手,凤清挣了下没挣开,又见白玄只是牵着自己,便由他牵着慢慢走了。   白玄于身前拉着他,他只用跟着他走,虽不清方向,也看不见路上有什么,却一路顺畅。   两人一人牵引,一人顺从,走得很慢。一路,谁都没有说话,周围格外的宁静。   好一会儿,两人似乎上了一处三台的石阶,白玄才道:“到了。”又问:“累吗?”   凤清心情愉悦,唇角无意识扬着,又一摇头,“不累。”   才说完,身体忽然腾空而起,腿弯背部被托住,是个横躺的姿势。他事先不觉,不由惊呼出声。   两手一慌,扒上白玄两肩。   心还未定,不远处传来几声忍俊不禁的低笑。   大脑一瞬空白,唇角笑意消失无踪,只剩半张血色褪尽,惨白如纸的脸。他死死抓住白玄的衣襟,脑袋埋进他怀里,再不愿抬起。   白玄明显感觉到怀中躯体的颤抖,心中仿佛哽了石头般难受,他紧了紧抱住他的双臂,将他抱得更紧,不住安慰,“没事,没事的,清儿,他们不会伤害你,别怕,别怕。”   凤清只紧靠着他,不说话。   他不说话,白玄不知他能否适应。又稍等一会儿,还是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紧抓自己衣襟的手忽然动了动,抓得更紧,“不……不用,别让他们走!”   慢慢地,紧抓衣襟的手缓缓贴着衣服滑到肩上颈处,紧紧环住自己,怀中的头抬起稍许。   又过一会儿,紧紧环住颈项的手也开始放松,只有怀中的人颤得更厉害。   “你,你放开我吧,这样……不好……”紧抿的唇松开,轻似呢喃的声音带着颤音。   又顿一瞬,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轻吸口气,彻底松开环着颈项的手。   白玄低头在他额上轻吻,同样低声:“清儿什么样都好看。”   言罢,并不把人放开,只走了几步,在哪里坐了下来。   周围的人没再出过声,渐渐的,便安静得好像仍是只有两人。   凤清坐在白玄怀中,虽已尽力放松,可事实上还是紧紧靠着人。待冷静下来后,终于觉得不自在。   原本惨白的面色染上淡淡的红晕,倒回了些许血色。   他轻推白玄一把,“嗯……你,放我下来吧。”   白玄低头一口咬在他鼻尖,牙齿轻磨了磨,直把人逼得轻哼出声,才用额头蹭着他,只道:“坐哪里不是坐?这里不是更舒服?”   凤清已是疲乏了,没有精神和他贫。脸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蹭掉鼻尖的湿润。   犹豫了下,稍加施力,腿移个位置踩到冰凉的地上,两手扶着白玄就要起来。 第128章 第128章   身前白玄似乎是叹了口气,而后伸手在他腰上某处捏了一把。身子一软,才撑起的身体猝不及防又坐倒回去。   凤清猛一扭头,转到白玄的方向才忽觉自己是看不见的,停顿一瞬,薄唇动了动就要发狠。   身体却再度腾空。   很快又被放下,却是被放到一处凳上。   凤清口中一句话没说出,又憋了回去。   头顶被轻而稳地触碰,白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就在你旁边,别怕。”   凤清一顿,点了点头。又想了想,一手抬高勾住白玄的脖子,仰起脸,将人拉低了点,另一只手确认白玄的唇,拉长颈项贴了上去。   唇瓣相贴,蜻蜓点水,干净的,不带任何情yu的。过了几秒,他放开了白玄,又道:“谢谢你。”   上方,被一手勾颈,一手扶肩的白玄似乎顿了下,然后大手轻抚在他侧脸,拇指轻抚眼下,只语气似乎遗憾,又似抱怨道:“我其实更想听另外三个字。”   凤清微一愣,“哪三个?”   白玄却不出声了,又扶了下他的颊,凤清听他吩咐了声:“上菜。”面上的手随之消失。   凤清伸手抓之不及,只得作罢。   转个身,坐到桌前。   吃饭的时候,凤清拒绝了白玄的喂饭,还坚持要自己夹菜。   第一个被允了,第二个却怎么也没能让白玄应了。   白玄全然照顾地负责给他布菜,装菜的碟子却在他有一次试图不顾白玄,自己夹菜时被移得远远的。   听着碟子被移动的声音,凤清咬牙切齿,再把旁边的菜夹起放嘴里时,发狠嚼得上下牙齿相撞发出咔咔的响声。   忽然,响声戛然而止。   白玄回头,只见原本正吃着饭的人脑袋枕着手臂就这么靠在桌上睡着了。还剩大半米饭的碗和筷子搁在旁边,不怎么整齐地摆着。   始终站在两人旁边的五人中有一人上前,低叫了声:“陛下”   白玄放下筷子,伸手抹下熟睡人嘴角的米饭,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眼睛从缠缚白绫的脸上移开时,已是另一副威严峻冷的模样。   “从今以后,你们就跟在夫人身边照顾他。”   五人目不暇视,整齐跪地垂首,“是!”   “万不可让他出事,记住,他活着你们便安全,他若出事,你们也别想活!”   “是!”   说话间,一人自远方走近,一身棕色的僧服,外罩颜色更深的jia sha。   戒尘走近,目光先落在熟睡的人身上,才又转到白玄脸上,神情颇有些无奈,问:“又睡着了?”   白玄应声,“嗯”   戒尘目光又转向旁边五人,他一眼便看出此五人皆武力不凡,只有一人稍弱些,却也是个机灵的。   他瞬间明白什么,轻笑一声,“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他。”   等了许久,才听白玄道:“他这辈子一定是我的!但在孤皇回来前,也得有人照顾他,才好叫孤皇放心!”   戒尘听了,不置他言,只笑着摇了摇头。   才停下便见白玄正盯着自己,目光认真,那深沉的眼中,不再是无上的威严,而是带了真诚地祈愿。此刻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尊,只是一名信徒。   他朝戒尘双手合十行了一记佛礼,戒尘看着他,眼中闪过惊讶。   不过只有一瞬,他竖掌身前,“阿尼陀佛!”   白玄认真看着他,“大师,在我回来前,能否请大师代我照顾清儿?”他僵硬一瞬,“他对你最放心,而你,也能照顾好他。”   戒尘不答可以或不可以,只道:“为何不将他交予凤氏夫妇?子清虽忘了,但相对而言,要接受他们应该不会太难。”   白玄放下便皱了眉,“如今九澜四处战火纷乱,那二人也不知跑往了何处,再者,孤皇要的是清儿余下一生安宁无余,那二人怎么看也不似会照顾得好人的!”   戒尘摇摇头,只道:“你要明白,不论你回不回来,都无人敢把子清怎样,你倒不担心,你若不回来,子清恢复记忆了怎么办?受伤吃苦虽让他痛,但这世间怕再无一种痛苦能叫他比失去挚爱更痛了。”   ——   白玄才将凤清送回房间,便听侍卫急急来报:“帝后不见了!”   ……   房内,男人捏着信纸,目光在纸上缓缓滑动。   随着时间每一秒的行进,男人捏纸的力道越来越大,直到看到最后一个符号,原本平整的纸已被捏皱。   几乎皱成一团的纸被用力捏在掌中后,房内便再无动静了。男人静坐在椅上,似在思考什么。   房内,两个侍女静立,模样恭敬规矩得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除了呼吸,便和屋内其他摆饰毫无区别。   忽然,男人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来人,准备一下,是时候,去拜访拜访朕的好姑爷了!” 第129章 第129章   屋外,天色尚早。   白玄低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人,嘴角浮着极浅,但明显的笑意。两手将人揽靠在胸口,他转身平躺,闭上眼睛。   床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床头被角被浅浅掖起。   午后安静的时光有着催眠的味道。如果少了外面一连串扰人的脚步声,白玄或许就睡着了。   门外,来人脚步声虽急,敲门时声音却还算轻缓适中。   “陛下,有人求见!”   屋内,白玄睁眼,半晌,说了一句,“不是说了,孤皇今日不见人吗?”   宫侍的声音有些慌乱了,“可,可此人自称是夫人的娘亲,还带了夫人的信物,称不见夫人决不罢休。”   又是半晌,屋内才又响起声音,“让他们等着。”   ——   白玄到前殿,果然见到沈初瑶和凤霖。   凤霖动作极缓地剥了橘子,再慢慢掰得一片片的放进沈初瑶嘴里。   凤三爷算来该是人至中年的年纪,可脸上却不见一点皱纹,头上不见一丝白发,举止虽缓慢,却优雅耐看,温文尔雅的样子,不知情者看了大概也会错当成二十几岁的翩翩佳公子。可实际算来,白玄还得称他一声“国丈”。   白玄面无表情走进来,一路对殿中二人视而不见。   殿中其他人见他,齐齐行礼:“奴婢/奴才参见陛下。”   白玄目无暇视行至殿中前方坐下,吩咐:“都下去。”   待所有侍奉的宫侍离开,自从白玄进殿就在关注他的沈初瑶一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直接朝白玄道:“宝宝呢?他在哪?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凤霖虽没说话,却也同样看着他。   白玄冲沈初瑶应声:“清儿正在睡觉,孤皇便没有叫醒他。”说完,他便直接转向沈初瑶旁边的凤霖,“你们来时,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他目光直接肯定,毫无迟疑。凤霖脸上不自然一瞬,躲开他的目光。屋内另两人看着他脸上明显的犹豫和纠结,默默无语。   这么简单就把自己卖了。   白玄又道:“你们进来这行宫,那边的人都交代了你们什么?”   凤霖立刻便点了头,然后缓慢道:“凤族长老们确实叫我来看看阿清,看他怎么样了?嗯,”他表情闪躲一下,“然后看看能不能把他带出去。”   说完他终于再次把目光转向白玄,“阿清他……没事吧?”   白玄“嗯”了一声,语气忽然强势起来,“但你们暂时不能见他。”   和凤霖不一样,沈初瑶声音陡然便高了几个度,一挽袖子,两手扶腰,“不能见?凭什么?”   凤霖看她一副要冲上去和白玄干一架的模样,连忙把人拉住,安置回座位,安抚:“冷静,瑶瑶,冷静。”   沈初瑶哼了一声,不再动。   他才起身转身对白玄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你也有自己的考量,可你还是让我们见一见他吧,”他犹豫了下,道:“听说阿清来找你时灵脉已打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否则怎么留得住他?”   白玄听得此言,原本平静的神情稍变,声音也冷了不少,“为了留住清儿,孤皇确实做了什么。”   凤三爷温和的脸也皱起了眉。   白玄只道:“很快,你们就可以见到他,但绝不是现在。来人,送客!”   他才说完,沈初瑶冷冷一哼,“我和相公怎么说也是宝宝的爹娘,你这样对我们,真的好吗?”   白玄淡淡道:“国丈和夫人若能证明自己来此的目的清白,与外面凤族无关,孤皇自然可将两位留下。”   座位上,沈初瑶想到什么,一撇头,又一哼,不说话了。   白玄见两人无话,便不再理,起身离开了。   才出殿门,又见宫侍来报:“陛下,雷主带着人,说,说要求见陛下。”   白玄只抬头看了看已渐渐向西的日头,不知想着什么,原本无波动的目光柔和一瞬,叹口气,语气透着浓浓的无奈,“看来是来不及了呀!”   再低头时,又变成了冷面的帝尊,于空气中消散的那一句仿佛只是众人幻听了。   “让他进来吧!”白玄道。   凤岭   殿中气氛阴沉,凤族十二位长老,除去三个出战的,皆在殿中。   没有一人说话。   输了……五百名凤族就这么输了,开战至今,无一生还。   凤与人的实力差距,原本大如鸿沟,所有人都以为,最多不过百个凤族便可战胜人族,重新颠覆大陆的格局。可如今……大半的凤族!凤族休养万年才留下来的人族!   殿中的气氛还在持续阴沉,却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   一人急匆匆步入殿内,“长老,护卫在凤岭外抓到一名人族!”   原本沉默无言的众长老立刻激动起来,三长老一把拍桌而起,“人族?直接杀了!你们还来报什么报?”   四长老眉头皱得死紧,静思片刻,扬手制止,“慢!这种时候还有人上凤岭?怕是那人族玄帝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先把人留下来!或许能问出点什么?”   三长老满脸怒色,“要真是他的人,会让你看见?”   众人又是气愤又是争吵,一时间,殿内争吵声不止。唯有一头白发的老人未说话。   众人吵闹一阵,终于发现一边没有言语的大长老,渐渐便安静下来,都看着老人。三长老脸红脖子粗,却还是恭敬道:“大长老,那人族能不能留,请大长老定夺!”   其余人也道:“请大长老定夺!”   老人闭目片刻,睁眼,“留!”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的评论,作者看见,都会及时回复的。偶尔可能不能及时看到,但看到的都会回复。(ˊ˘ˋ*)♡ 第130章 第130章   雷主是来讨公道的。   女儿嫁给玄帝作帝后,受尽千般冷落和委屈,如今还下落不明,怎么看都是做丈夫的责任。   雷主自然要来讨公道的。   白玄却不大愿意和他说这些。雷姬儿逃得掉,那也算是她的运气。   今日的玄帝,脾气不太好。   是真的不好。   所以这场谈话,最终演变成了对垒局面,若非有一干侍卫挡着,雷主少不得要受次重伤,回去养几个月。   玄帝从宣华殿回来,最后在无极殿内殿门口立了许久。   直到外头有星辉洒落,月上梢头,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玄帝最后看一眼内殿房门,然后转过头,“准备好了吗?”   “是!”   ……   ……   “那么,走吧!”   夜,已近深了。整个大云之皇都一片很宁静。   大云之皇都郊外,一支百人队伍整装待发。所有人,清一色的黑衣,但并未蒙面。   远方似有马蹄声阵阵传来。不多时,两个身影御马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风吹着树叶,发出簌簌声响。地上,落叶被震动,从一处飘到另一处。   远处的两匹马,一马在前,马上的人黑衣紧服,虽是和众人一般的衣料,样式却略有不同。然,不论是衣料还是样式,都无损穿衣人一身震慑天地的气势。后面一匹马跟在前面马左侧后方一点,从始至终与前面的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待得两人在队伍方阵前停下,所有人不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整齐划一单膝扣地,一拳扣肩。虽无声,却叫人清楚感受到那阵凛然与威势。   夜空中,星辉点点,月光如水。   有力而沉稳的声音响起,小小打破了夜的寂静,“出发!”   这一夜,凤清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披了大红的嫁衣,被人引进高大的殿堂。   礼官的唱礼声中,那人牵了红绸与他对拜。鲜红的盖头下,只见一双大手擒着红绸,干净的手与红绸映成两色。   梦醒后,再不见那一眼喜气鲜红,也不见那挺拔的身影,唯余心口一阵莫名悲戚未散尽。   “清儿,你醒了?”   耳边响起声音,刚从梦中醒来的人习惯性点点头,点完就愣住了。   “你……”   脑袋偏向方才响起声音的一侧,“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儿的意思,我不能在这里么?”   戒尘似乎在笑,温和的声音听得出笑意。   凤清微恼,眉头轻蹙起来。   这个人在这里才不正常好吗?那个人从不会让其他人轻易靠近这个房间,尤其不会让这个人。   “嗯……”他挣了挣,从床上坐起。扭头,欲言又止。   凤清又有些恼,面对那个人时,他一向都是想要什么就说,从来不会觉着麻烦到他,或不好意思,换了个人就别扭了。   真不好!   他想。   “先生在此,他在哪里?”他问。   这个“他”,自然指白玄。   “他出去了,让你等他回来。”戒尘依旧说得很温和,语气很淡然。   “这样吗?”凤清问一声,声音却低低的,更似在自语。   “在他回来前,让我照顾你。清儿想要做什么?”戒尘又问,声音正好打断凤清即将陷入的沉思。   凤清又将头转向他,“谢谢先生,先生知道他出去多久了?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清儿很舍不得他吗?”   “……唔”   “清儿”   “嗯?”   “以后,便由我来照顾你,可好?”   “……为什么?”   ……   戒尘并没有回答他的为什么。   也不待戒尘说,他又说了,“为什么由你来照顾我?我并不需要人照顾。世上看不见的人绝不止我一个,可他们都能自己活下来。”   房内,安静半晌,然后有人低低“嗯”了一声,是戒尘。   戒尘肯定了他,他并没有说,你和他们并不一样。   然而凤清却的确和一般看不见的人不一样。因为他们伤的,只是一双眼,而他伤的,是整个人。他累不起。   听到他的“嗯”,凤清却不见开心,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   “先生”他道,“我一直想问先生,是否能为我恢复法力?”   ——   戒尘又沉默了。   凤清微蹙眉,以为他怕自己恢复法力后逃跑……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白玄说过,没有解药!   “清儿,他没和你说过吗?”   ……   “没有解药,也恢复不了。”   ……   得到答案,凤清有些失望,可却不似想象的那般失望。   没有白玄陪着,凤清还是尝试出门,戒尘陪着他,牵着他的手给他引路。   凤清握着手中大掌,只觉得这只手和以前那只不一样,想着,想着,就多走了几步。   但这多走的几步,也不过是出了殿门,上了门口不远处的石桥,都是四下无人的地方。   上了石桥,凤清便停下了。   戒尘握着那手,感受着那手心沁出来的汗湿。身旁的人,已显得有些僵硬。仔细观察,能看出他心中的挣扎。   眼看那红润的唇被咬住,抵住的牙齿在渐渐扣紧。戒尘叹口气,终是出声:“清儿,回去吧!”   握住那手的手又紧了紧。   深陷挣扎的人一愣,喉间轻滑了下。握着戒尘的手也更紧些。   “不……再走两步。”说着抬脚要往前。   戒尘眼沉了沉,终于上前将人拢进怀中。   “孩子!回去吧!”   凤清在他怀中挣了挣,没挣开。或许太紧张,他比平时更容易累,此时已有些无力。   手扒着身前的人,借了点力站稳。他勉强扯了下唇角,“先生,没事……”   没说出几个字声音便被打断,“你确实没事,你只是需要休息!你这么害怕,还非得逼迫自己,情况不仅不会变好,只会越来越遭!”   感受到怀中的人瑟瑟发抖,戒尘眼中闪过痛色,声音终于还是放轻,“你只是心里太累,需要休息。跟我回去,好吗?”   “……”   凤清失力靠着他,发了狠咬住自己的唇。   没用!怎么会这么没用!   他虽不说,戒尘却感受得到他心中所想!心中的压抑和痛苦怎会少?   当初……他还那么小,万年光景,他已这么大了——   他没能陪着他出声长大,如今还是只能看着他痛苦挣扎。   ……没用!   ……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清儿”   戒尘一手将人抱着,额头与他抵着,“清儿,别咬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两人双双跌到地上,凤清靠着他,莫名觉得鼻子分外酸涩。可双眼却流不出一滴泪。   难过之后,又是疲累,一个早晨了,他该睡了。   若没有那声陌生的声音,他就睡了。   “大师,很是悠闲哪!”   声音从戒尘背后传来,戒尘一愣,凤清却是全身僵硬,前后不过一秒钟的时间。 第131章 第131章   再听那脚步声竟越来越靠近,凤清收紧抓着戒尘的手。   戒尘抬头,见他脸已白得纸似的,额头湿漉漉冒着冷汗,全身僵得像块石头。   戒尘急急将他搂紧,一手不断在他背上抚动,“别怕,别怕!”   话毕,身后一群人已至身前。   戒尘目中闪过冷光,抬首又恢复了一片平静无波。   他将来人从脚看到头,而后轻笑一声,“雷主陛下今日怎会有闲到无极殿这边来?小僧未明事实,未曾恭迎,实在失敬!”   雷主与他对视一眼,忍不住将眼落在他怀中的人身上。   从他的角度,仅能看见那人的一个极小侧面,可那一身白色纱袍加身,跪坐于地,长袍衣摆轻铺满地,便只是一个眼缠白绫的侧面,便足够纤尘不染,看着有如九天之上落入凡尘的仙。   这一点,在那人从地上站起后更得了验证。   戒尘将人扶起来,尽量让他靠紧自己。   “雷主陛下难得来一趟,小僧本应好生招待,奈何实在有急事,这孩子身体不好,现在正犯着伤,小僧便不留雷主陛下了。告辞!”   戒尘说着,温声对凤清问了一句:“走得动么?”   却不听有回应。   这一下没走成,就听雷主道:“这位小姐是谁?之前却没见过,先生何不引见一番?”   那原就僵硬的人更僵了,不为那声“小姐”,而是因为那一声“引见”。   戒尘又笑一声,并不解释其他,只道:“他是玄帝陛下的夫人,因为身体不好,故而鲜少出门,雷主不曾见过并不奇怪的。”   凤清听闻玄帝之名,脸色稍软,又轻轻朝说话的戒尘靠近几分。   那一声“玄帝陛下的夫人”一出,雷将眼神果然敛了不少,却仍是忍不住将人又看一眼。心中只觉此人纤美娇弱,若是可能,哪怕是他,也想将人好好疼上一番。   忽然脑中有什么闪过,雷将又问一句:“帝尊没出去吗?”他是浅浅笑着的。可那笑容映着如今情况处境,却莫名显得有些促狭。   戒尘从容一笑,“陛下确实出去了,不过已出去有一段时间,应该就快回来了。”   雷将笑着,“哦”了一声。   戒尘并不纠结,朝他礼貌点点头,“小僧失陪。”   他往前走了一步,果然,凤清也小心跟着他动。   才一进内殿,凤清脚一软,直直朝地上跌落,好在戒尘眼疾手快把人接住了。   凤清靠着他,脑袋轻轻动了下,便直靠上他肩头,睡了过去。   戒尘把人安置回床上,在床沿坐了下来。   床上的人,眼缚着白绫,却仍看得出睡颜安详。   手指轻滑过那额角,划过白绫,直至侧颜……手下的温度,很真实。   当初他出世时,他正绝望着,甚至一度不愿承认那个人没了。   于是亲手以自己与那人的精血,创造了这个孩子。   他默认了他是下一代凤主的事实,并在将他带回凤族后便离开了。   他来到世间,开始了无尽的寻找。直至走遍了大千世界,他都没有找到,甚至他终于发现,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寻找着什么,又在为了什么而坚持着,执着着。   那个人曾说,凡界有一样东西,极其的玄妙。   此物,人皆谓之“佛”。   再后来,当他在一个庙宇中念了几百年的佛经,食了几百年的佛斋后,他终于顿悟,原来自己一直要寻找的,是一个归宿。   心的归宿。   再后来,他偶也会想起,那曾经被自己抛下的小家伙。   近万年时光,他应该长大了吧?不知道他的眉眼,是否与那人有几分相像呢?   自从修了佛,他除了开始的几百年,后来更多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庙念经,因为他不会老。   后来,他听闻宁国大相国寺,闻名天下,门中弟子佛法高深,他便想着,来这里住一段时间,也是不错的。   可他才来大相国寺,几日后的一个夜晚,天空气象异常怪异,雷雨交加,电闪雷鸣间,血气冲天!   掐指一算,方知九澜灾劫降临世间。   那时,他还不知道,那带来灾劫的孩子会是他。   万年之久,他以为他早已被众长老亲手抚育,长大成人了。   可实际上,他却是才刚刚出生,受了百余年血肉亲养,才好容易来到这世间。这个事情,他甚至是如今才知道的!   若非他灵脉已开,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浑身血气受损四溢,他还不能寻到他体内那熟悉的血气,他还当他是那命理怪异,将给九澜带来又一次灭世灾劫的人。   这一劫,是九澜的劫,也是他的劫。   原本不知他是那小家伙时,他就知道这个事实。那时他其实也并不讨厌他,他是一个性格,气场都叫人无法讨厌的人。   这一点,在他十五岁时他见他的第一面就知道了。   可就算不讨厌他,他也仍是认为,那是他的命劫,他只能面对。   只,当看见他满身血染,身体残破的模样时,他才知道心痛。   他给了他生命,却抛弃他万年不闻不问,他算出他身有命劫,却只引了玄帝来,为九澜苍生挡了一劫,唯看着他在命里独自挣扎。   如今,他忘了前尘,法力全无,唯一副身躯也残破至斯,根基大动……   他,却不知如何能像一个父亲一样,为他解决,承担。   他连补偿都做不到——   仙尘……万年前我救不了你,如今我连我们的孩子都护不好……   你若还在这世间有灵,吾愿折尽余生所有,换他一生平安喜乐!   戒尘平静看着他,心中所思,却只剩绝望来回应。   他看了许久,想着,同时也在等着。   玄帝前去凤岭已经一夜又一个晨时。   正如他所说,此役,不论凤族胜,还是玄帝胜,凤清都不会出事,再不行,还有他!   玄帝此去,其实并非完全没有胜率,玄帝既敢抛下凤清,也要前往同凤族一役,那他心中定是有信心获胜的。   就戒尘来说,他也说不清自己真正希望哪方赢。   他既希望白玄赢,因为他的清儿还是把心交给了这个人,凤族天性其实凉薄,他们很难对一个人产生感情,但若真把心交出去了,此生,便再难自己忘掉了。   可他又不盼着凤族输,因为此役,若玄帝胜,凤族,族危矣!   当然,若凤族胜,凤族再不愿留人,以清儿的权力,要留一个人并不难。   现在,便只等着凤族来……或是玄帝凯旋了。   末宁俯身,额头与沉睡的人额头相抵,轻蹭了蹭,“清儿,好好睡,待你醒来,一切也该结束了。”   ——然而   凤岭一役,人族败,玄帝,殁!   报信的人一身狼狈地奔进无极殿,血水浸了一身,一句滴洒,血脚印踩了一路。   彼时末宁才从内殿出来,堪堪把人留在前殿,并替凤清接收了消息。   玄帝一行人根本没能进入凤族内境,凤族不知为何竟如知晓玄帝的行动般等在那里,人族才进凤岭,就被拦住了。   半夜的追逐之后,人族被逼上魔崖。   然后,失踪了的帝后出现了,和凤族一起。   凤族的大长老亲自出手,将所有人灼灭于魔崖上,强烈焰光照亮了整个魔崖,帝后也自己跳下魔崖,所有人族,无一生还!   报信者把消息说完,脑袋垂下,眼还睁着,却再无半毫生气。   末宁久久没反应过来,两手还抓着报信人的肩,身体渐渐颤抖起来!   折天……   是谁给你的胆子!   身后,声响传来。   末宁缓缓回头,内殿门口,一只手紧紧抠在门框上,门脚,一角衣摆露出墙外。   末宁闪身便进了内殿,墙上,原本该是在床上熟睡的人正倚靠在墙上。   那人缓缓转头,似疑惑,又似呆愣。   “大师,你说,为什么我这里会痛?”   那一只白净的手,覆在胸口,慢慢收紧,攥住那处衣衫,直至指尖泛白,却好似再也放不开。   凤清忽然想起,那日,那人道:“我其实更想听另外三个字。”   那时,他是真不知晓他想听哪三个字,本想着我又不是你肚里蛔虫,怎会知道你想听哪三个字?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三个字,就算他不是他肚里蛔虫,也是能知道的。   可如今,他便是知道了,又说给谁去听? 第132章 第132章   九澜玄帝,殁了。   消息如有风助般迅速传遍九澜,不过第二日,雷州便已兵临宁国大关,宁国噩耗不断,未料此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大云之因此前与凤族同战九澜,满国兵将死伤无数,如今只剩一个空壳摇摇欲坠,雷州攻打宁国的消息散开之后,大云之周围诸邻国纷纷起兵,各凭实力,分据大云之。   九澜帝尊没了,便意味着九澜暂时已无统治者。九澜将重新原定帝尊以及各大国,或者——唯一的大国。   其中,不论帝尊之位还是第一大国,雷州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其他诸国只想趁此机会,凭己身本事,多吞并几个弱国,扩张地盘,充实实力。   一时之间,诸国奋起,九澜,自此,天下大乱!   沈初瑶是三天后到的。   凤清守在无极殿中,三天,几乎滴米未进,全是末宁用法力强逼着他吞咽,才勉强喝下两碗粥没吐出来。   原本羸弱的身体更加虚弱。   末宁又不敢渡法力给他,他如今的身体,受不住那样的刺激。   只若这世间还有仙族,或许还有可能。   沈初瑶进来时,凤清保持着半日前的姿势坐在床前,似无所觉。   那坐在床沿的人,脸色苍白,身影消瘦,沈初瑶甚至会错觉,只需再轻轻碰一下,那脆弱的身躯和灵魂便会如瓷般破碎。   沈初瑶两手扶着门框,眼眶通红,再没有勇气再向前踏出一步。   她才没在多长时间?她的孩子就变成了这样。   她知道的,她知道……可就算知道,却无能安然对待。   她终于还是进来了,她必须进来!   “宝宝,我是阿娘,还记得吗?”   ——   没有反应。   床边的人,仿佛成了雕像,唯一不同的是,还有点呼吸。   末宁说过,他极怕与旁人接触,可沈初瑶还是没控制住,她从身后把人抱住,泪水决堤。   这原本怕极了人的人却一动不动,依旧没半分反应。   沈初瑶才知道,他已经不畏惧与人接触了。   “宝宝,相信阿娘,你会好起来的。”   ——   凤清看不见,但他能感受。   这个房间,这张床上,有无尽的那人的味道,以及两人的回忆。   随着时间流走,他总感觉自己离那人越来越近了,好几次,总感觉伸手就能碰到。   脑中走马灯似的全是他曾看到过的他的模样,以及一句又一句记忆中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忽然,脑中有一阵柔和的热度进入,所有画面声音消失不见,唯余一片空白。   热度渐渐从大脑蔓延至全身,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被按摩,舒适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   而他大概真的睡着了。不然怎么会看见眼前奇怪的人?这样的人看着便超凡脱俗,他自认从未在凡间见过。   青年模样的美男子笑得温和又随性,“哦呀,哦呀,小家伙,是你啊?”   白色的仙宫楼宇前,男子坐在一处圆形石桌旁,一身白色的衣衫几乎与周遭白色的云雾揉在一起。   凤清能看见他,凤清想着自己果然是在做梦。   “你是谁?”他问,然后听见清脆的童音响起,似十一,二岁孩子发出的声音。   凤清震惊了。他故意又问了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   这下终于确认了,这果然是他的声音。   男子冲他招了下手,“来。”   凤清将他上下一打量,觉得可以亲近,依言靠近他。   男子将他看了一会儿,才道:“孩子,你忘了不少东西啊!”   凤清平静地看着他,不惊讶也无疑惑,只在心里轻哼一声,“用你说!”   他才在心里哼完,男子笑容显出几分纵容的无可奈何,凤清终于微微露出惊讶的模样,他莫不是知道我想的什么?   男子笑了,“本君岂会不知你想的什么?”   “……”   却无解释,男子只伸出一手食指,手抬起之际,指尖有一点白光闪现,淡淡的光芒柔和而温暖。   男子便将那食指点在凤清眉心处。   一边叹道:“阿宁那家伙,终还是让你来到这世间,其实逝者已矣……又何必给自己寻烦恼。”最后一声,竟叹出几分苦涩。   “不过,你既已是来了这世间,又是有我一半精血育养出来的,我便不会不管你……”   凤清愣愣地看着他,只觉脑中似有一扇被死死封紧的门打开,然后,有什么东西如潮涌出,前仆后继。   那一瞬,他记起了所有。   同时也记起了,那被他遗忘了一瞬的噩耗。 第133章 第133章   “你叫什么名字?”   ……   “你见过我,两天前……”   ……   “小混蛋,咬得真狠!”   ……   有什么东西自眼中滑下,收也收不住,湿热的液体滑过脸颊,却像划开了心口。   “你不用谢孤皇,你是孤皇诏令九澜明媒聘下的妻,照顾你本就是我的责任。”   ……   “清儿,我们成亲吧!”   月光下,花田中,一抹白影卓绝,得闻那人一声轻叹,“清儿想要的,孤皇都会给你。”   清晨,他总为他梳发,轻笑一声,“清儿可满意?”   他也为他合衣,却每每穿完自己再□□一番……   曾经曾经,忘掉的曾经……他忘了,却从来都不曾否认过这段曾经啊!   凤清此生,真的不知道悲伤是什么感觉,这次却一次尝了个够。   他只知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绵延婉转地对自己唤一声“清儿”,轻叹一声,“清儿既是妻,怎么总不见唤为夫一声‘夫君’?”   耳边有谁的哭声传来,撕心裂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很疼很疼。真的,很疼啊!   男子轻叹口气,“缘分,若尽了便是尽了,你……节哀!”   殿中床上,沈初瑶保持抱住怀中人的姿势,一层莹白圣洁的光芒从她身上发出,直至将两人完全笼罩。   乌黑漂亮的长发渐渐染成雪白,沈初瑶感受着怀中虚弱至极的身体渐渐变得有生气。   环到那身前胸口处的手忽然被滚烫的什么砸到。   一滴,两滴……   瘦弱的身体向后仰倒,轻微地抽搐着,紧闭的唇中有低低压抑的呜咽声发出。   环着身前人的手不由加大了力道,沈初瑶紧紧将人抱着,“宝宝……”   仙尘看着那一片云雾中,仅十岁的孩子蹲在地上,小小的身体看着明明只有小小的一团,却仿佛承受了世上最大的悲伤。   从来,情都是最养人的,却也是最伤人的。   他从石凳上起身,来到孩子旁边。   “你若承受不住,本君可重新助你除了这段记忆,忘了让你伤心的源头。”   ……   仙尘说完,却没得到回答。他蹲下身,手轻轻抚上埋在两手中的小小头颅,轻轻抚摸。   头发柔软的触感,很真实。   眼前的孩子,已经有十岁,这才是他真实的年龄,也是这个魂在此间的真实岁数。   他的头发很长,蹲在地上,发端就足以碰到地面,有些黑,还有些卷,眼睛在稚嫩的脸上,显得有些大,是红色的瞳眸。   白色的交领衣服有很多层,裹在身上,这是他的孩子。   那人当初不死心地用自己与他的精血孕育出来的孩子。   “唉……身为凤族,倒不知是你的悲哀还是幸运,孩子,忘了他吧!”   轻抚在那头上的手掌盈出一层白光,圣洁而柔和。   凤清感觉到心中的悲痛在消失,而同时,脑海中的那道身影也在渐渐变得模糊。   “不要……”   下意识地扬手,打掉脑袋上的手,他猛从地上窜起,等着旁边蹲着的人。   仙尘看着他,愣了下,他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   再说,如今,忘了才是对他最好的吧?   他轻叹口气,“他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执着?”   凤清看着仙尘,已不再觉着面善。就算这个人帮他恢复了记忆,可如今却要将他脑中那个人抹去!   “他不在了,可他曾经却存在过!我不想忘了他!”   仙尘无奈,“你还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只是你小时候的一个回忆,千百年后,你总也会忘了他的。”   其实,千百年后能不能忘,仙尘也不确定,因为从没人实验过。而凤族,情若付出,便深似海!   凤清并不疑他这话中真伪,只眸子忽然沉静下来,他看着地面,眸光几许柔和几许坚定,“我不知道自己千百年后是否会忘了他,但只要我还能记得,我便不会忘了他,直到有一天,我再也记不住为止。因为,这是我欠他的。”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很轻,仿佛用了所有的情与柔,构筑了每一丝语气的柔软。   如此,仙尘也只能无奈了。   凤清忽然想起,其实,或许就用不了千百年。   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在这个世界。   他又想,如果他只能在接下来的一天,两天,或者几个时辰内记着那人,他该怎么办?   人,是否有来生?若有,下一世他要不要祈愿再遇见他一次?他,还有可能与他再见一次吗?   仙尘忽然说话了,“孩子,我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缕精魂便在这里了,这次之后,这世间便再无我的痕迹。阿宁他……很担心你,你不要怨恨他。”   凤清微疑,“阿宁?”   “你的父皇,末宁。”   凤清才想起,自己有两个父亲。   他轻轻看了仙尘一眼,平静地道:“你当知我不是。”他其实,不是凤清,他只是误入此间的一缕亡魂。而这人,如此强大,岂会看不透他的本质?   仙尘对付小孩子,很没有办法。   尤其面对凤清。   “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在那个世界的时间已经结束了,你和其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唯一不一样的,便是,你记得所有。”   凤清却只平静地笑,“其实,如今这也并没有什么关系了。”   仙尘并不说什么,只是笑,“你该离开了。这一次之后,我便再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可想好了,还是不要忘了他吗?”   “嗯。”   这个答案,也并不算得多意外。   仙尘起身靠近,将小小的身躯揽进怀中。   凤清唯一的印象便是这个怀抱很舒服,仙尘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凤清醒来时,耳边还有细细碎碎的哭声。   繁杂的白色绫带自眼上层层滑落,睁开眼,他看见了他阿娘。   “娘”   他唤着,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看着那一头雪色的发。   ——   上天,又和他开了个大玩笑! 第134章 第134章   末宁刚进门,正好见那脸上条条绫带解下,本来脆弱不堪的人已不再是羸弱的模样。   满屋仙气弥漫。他便知道,凤清的另一半仙脉,通了。   与凤清对坐的,正是孕了百年,将他产下的女子。   他早该想到,凤清是仙,凤两族的血脉,一个人族又怎么可能将他孕养出来?   只是上古仙魔大战,魔族大肆消灭仙族,但凡世间看得见的,统统杀了,整个仙族,所被留下来的,不过仙主仙尘,谁又料到还有一人逃脱了呢?   沈初瑶听那一声唤,双目盈泪,指尖细细触碰眼前眉目脸容,“宝宝……”   凤清轻扯了扯嘴角,“……娘”   末宁站了会,看两人投入,便先离开了。   可其实他刚离开,沈初瑶没待多久也离开了。凤清怜惜她,可她怎么看不出他的强颜欢笑?   凤清又在内殿待了一个日夜。   待在房中的这段时间,他没有悲伤,也没有难过,甚至没去想白玄,他很平静地,什么都没想。   他需要有个人来告诉他,他该想什么。   一天后,末宁来给他送吃的,以及……消息。   推开门的那一刻,末宁看着趴在床沿闭着眼的人,心一下就狠狠揪起。那一瞬,他有种感觉,那趴在床上的不是有灵魂的人,而是一只只剩下了空壳的人偶。   虽生犹死!   那闭着眼的人,很安静。   他尽量小心地靠近,小心地把人拥抱进怀里。   “清儿,醒醒!”   受到打扰,闭着的眼便睁开了。   缓缓的,撑起眼皮,露出其下灰暗空洞瞳孔。   但末宁来不及忧心。   那眼只看了他一眼,没看到要见的人,就又缓缓地要合上。   看着他眼皮翻下的那一瞬,末宁有种错觉,这眼若闭上,便从此再不会睁开了。   那一瞬,末宁目中闪过狠绝,而后,再没犹豫!   “清儿,你还不能睡,你还有事没有做完!”   ……   他把话说完的那一瞬,凤清的眼睛有了生气。   薄唇扯出一个长长的弧度,这样的笑容配着红瞳,异常妖异邪气。   “他们,来了?”   他轻轻笑着,嗓音不再是如往常一般的清越,而是华丽而优雅,慵懒而温醇,让人沦陷的同时,也让人心生颤栗。   末宁停顿了下,而后缓缓的,肯定地,“来了!”   他才说完,怀中人便有了动作。是一个很缓的动作,却蓄足了势,仿佛只待下一秒,便会席卷而去,不留一丝痕迹。   末宁紧了紧抱着他的手,将人留住一瞬。   他的声音淡而缓,“清儿想怎么做?”   这一声,如钟鸣动。惊醒了沉入魔魇中的人。   原本一身杀气灼灼的人停顿一瞬,下一秒,周身浮动的艳红杀气凝为实质,化作缕缕黑气,却更叫人恐怖。   凤清回头,淡漠的眼神自末宁面上扫过。   他缓缓开口,“我要,去把他的东西拿回来!” 第135章 第135章   九澜历元九年六月三日,玄帝殁。   一日后,雷州大军压境,攻入宁国边境泷月关。   宁国上下悲痛难抑,时才历人凤一战,毫无防备,一日之内,便连失三座关卡。   第二日,退位已久的先帝不得已匆匆披上龙袍,临危受命。羽凌王白羽再次受命披上战甲,执掌帅印,带兵迎敌。   然,雷州将士似有备而来,方才经历一战的军队不见丝毫疲累,反而精神烁烁,十方军队士气冲天。宁国尚沉在悲痛之中,才从仓库中搬出来的兵器都覆起了铁锈。   军心不稳,战法匆忙,应敌不及,一连六日,又连失了十余座关卡。   眼看宁国上下大乱,敌军兵临皇城宁都。   国,将灭矣!   眼下,最多不出三日,雷主便可一举拿下宁国,雷州将成为九澜唯一的大国,雷主雷将,也将一登帝尊之位。   可三日未到,不过抵达宁都城外的第二日,雷州大军不知何故,放掉伸手可得的硕果,匆匆离开了宁都,自宁国退兵。   雷主赶回雷州大境时,便只见满城一片狼藉。原本尚抱三分侥幸的心里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恍惚耽搁。   当初传信的人说得很清楚,一日不见他带军撤回,便会一直攻打下去,直到见到人为止。   来不及愤怒发狂,雷主连忙带军朝往皇城的一路城关进发,日夜兼程,他赶到时,凤清正好杀进皇城。   虽未动任一平常百姓性命,可满城高楼宇筑,豪华楼阁,就连那横亘在皇城外的城墙,都被一把烈焰红炎,毁成碎石烂瓦,整个城中,唯余一座宫楼立在一片断梁烂石中。   雷主进入往日用以早朝的大殿中的,才见雷州百余重臣皆齐聚在殿中,如往日上朝时的队列站着,看着颇庄严而郑重。   却被人手一柄剑锋雪亮的长剑架在肩上,无一躲过。   雷主的心在狠狠颤动。   一个国家,国主被杀了不要紧,但若一干良将忠臣被杀尽,这个国家,就真的离灭亡不远了。   下方众人心惊胆颤,性命堪忧。可那高高的皇位上,一人倚臂斜躺在宽大的龙椅上,手上一物事一次又一次被抛往空中,待落入手中,又抛出。如此情态,立刻被衬托得悠闲懒散许多。   那人将手中物事又一次抛出,又接住,才把脸偏向殿门方向。   没有目眦欲裂的愤怒,没有慌急无措的担心紧张,甚至没有胜利之后作为胜利一军的凛凛威风,那人只一声轻叹,却更似对牵肠挂肚的至亲之人归来的柔软婉转,“你来了?”   如妖般邪魅诱惑。   若非那两眼中的一片冷漠无情,雷将几乎都要陷进去了。   那人叹完,缓缓自龙椅上起身,再微一动,不过一瞬,便到了殿门口,雷主身旁。   却是一个眼神也没放在旁边人身上,那人缓缓走过,白衣飘动,黑发四散,如仙而至。一物自手中抛出,落进雷将怀中。   “还你。”   袅袅二字的余音中,雷主下意识慌急抓住那落进怀中沉甸甸的物事。   然后终于看清,这被抛弄了半天,又被随手抛出的东西,竟是雷州皇印!   这人,便如此上演了一出皇位的唾手可得。   而他雷将,有生之年便见证,也体验了这一幕!   没等心情来得及变化。   旁边的人已继续朝前走去,两人交错而过之际,那人终于又开口,他的语气并不凶狠,甚至带着陈述语气的淡然,雷将却听得心神震颤,寒意没顶。   “再敢打宁国的主意,我就杀了你!”   余音袅袅中,那人踩过瓦砾,踏过乱石,渐行渐远。   ——   九澜历元九年六月七日,九澜第二大战后四日,凤族失踪几月的新凤主归来,一统凤族三百残余,再度攻入九澜人族。凤族仅用百人便扫荡遍了整片大陆,收服各乱国,余下二百人由凤清亲自带领,杀进雷州,只用三日,便逼得雷主撤兵宁国。   其后四天,两百个人一路挺进,横扫一路城关,直入雷州皇城,各方兵将,但凡拦路者,杀!   凤族这一路,扬眉吐气,总算尽显上古神凤一族神威。   凤族众长老见凤主如此,心下甚慰,一路干得更卖力,其中,大长老折天当属其中之最。   新凤主让人欣慰,失踪万年的先凤主亦归来,凤族最近可说是双喜临门,故而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   直到眼看九澜即将被收入囊中,只待收服宁国,凤族便可重归九澜尊位,众人才开始觉得忐忑。   所有人都知道,凤清恢复记忆了。   九澜历元九年六月十五日   凤主召令全凤族,越过宁国,直接前往宁都皇宫。   彼时,宁国因玄帝之事,国主之位空缺,又因雷州攻入,先帝不得已重登大宝,暂代宁帝之职。   而雷州已于五日前退兵宁国,虽不通缘由,在确认雷主的确退兵了之后,宁国经历一段大悲之后迎来的大喜,全国上下总算见了些喜气。   可谁又想到,如今上天竟如此不眷宁国。那点喜气还没透入心底,早前才在大陆肆虐过一遍,不久前又将玄帝杀害的所谓凤族,几百人的大军直接在宁都朝阳殿前落下。   彼时,宁国先帝正因宁国重建以及新帝选任事宜在与宁国众臣讨论。 第136章 第136章   朝阳殿前,凤清顿住脚步。待身后一干人齐齐停住后,他转身,却没看其他任一人,只自顾朝折天吩咐,“你们回去吧。”   只有一句话,语气淡淡的,仿佛无关紧要,而后,再不看一眼,独自一人转身,踏上台阶。   凤族还想说什么,他却已走远。   凤清一路走进朝阳殿,身前一干宁国侍卫手持兵器小心后退。   他进殿之前,想是已有人通报过了,所以看见他时,众人不是慌忙无措,而是满眼恐慌,提防,或者戒备。   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却只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位。   从外面进入大殿,众侍卫退无可退,眼中惧意已升华为拼死相搏的战意。   这战意在位于末尾一名大臣一声,“你们还不杀了他!”的喊声中达到极致。   原本步步后退的侍卫一拥而上,一群人挥舞着兵器,战意凛凛地朝那身形纤瘦,却步履从容的人扑过来。   “杀啊——”   先帝与众沉心都吊到嗓子眼。皆以为会在这朝堂之上亲眼目睹一出人间惨剧。   却只见那颀长的白色身影身形一闪,便没了影。原本卯足了劲往上冲的一干侍卫扑空,后人推前人,齐齐摔扑在地上,跌作一堆。   众人忍不住心下一乐,还有人真的失笑出声。   可还没等笑完,只听皇座高台上一声惨叫,“你想干什么?”   众人急急回头,才见那消失的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到了龙椅前。   终于失声惊呼,“陛下!”   下方一干大臣鬼哭狼嚎,眼前一人满脸失色,凤清都没有看见,他只看见了那只象征着至高无上地位的龙椅。   他眼睛转向宁帝,颇有礼浅浅笑了下,“请您让开。”   宁帝不惊慌了,双目瞪成了铜铃,直对着眼前的人,嘴角胡子发飘。   宁帝好歹曾是一国之主,此前就算慌乱过恐惧过。若凤清真是一路脚踏宁国将士尸首进来的,他作为败方,虽惨,却好歹无话可说,可如今,这人竟就这样问他要这位置,还是礼貌如斯的模样。   凤清虽不是这想法,宁帝却感觉到自己堂堂一个皇帝,被人如斯轻慢,心下忍无可忍,气得双眼大瞪,两边胡子一下一下飘动。   他只见过凤清一次,可那次凤清却是盖着盖头和玄帝拜堂成亲,他便未能见过他的脸容,他便不知道这夺位的人其实是逼宫。   凤清话说完,等了几秒,他耐心不好,便觉等了半天,只见宁帝坐在原地吹胡子瞪眼,却总不见他让开,便没了耐心,上前一手把着手臂把胡子花白的宁帝从座上提起。   六十多岁的宁帝并不似其他老人一样身形萎缩,却依然被他从座上拉到一边站着。   精神矍铄的老人不可置信地呆愣几秒,待回过神来,怒不可遏,一挥宽大的袍袖,“来人……”   只一瞬,原本吵嚷的大殿骤然安静。   高台上,那本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就这样枕着龙椅前沿,趴在上面睡了。   下面的人看到的便是这样。   宁帝却见那闭着的双目中,两行晶莹泪水自眼角滑过,只转眼便湿了半截衫袖。   本是要喝人来,却看得生生顿了语声,再也发不出声。   旁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人。   末宁手挽一件披风,虽不谦卑,却足够恭谨地冲宁帝行了一个佛礼,“犬子凤清,给陛下添麻烦了。”   宁帝一愣,适才自目中闪过几分恍悟,但更多的却是讶然。然不论是何种情态,却是不再多言,冲末宁点了下头,便自己先下了高台。   下方,一干臣子面面相觑,大多反应不及,不明所以,原本该是恐慌着急,如今却是满眼莫名其妙。   宁帝下了高台便离开了,从始至终未发一语,一干人看着,也不知是该有还是该留。   还是丞相萧何晁开了先河,离开朝阳殿,众人才将高台上两人抛在脑后,陆续离开。   末宁只将熟睡的人抱到椅上,将披风给他盖上。   目光自鼻梁眼角湿润滑过时,心中早已悔不当初。   他轻叹一声,“好好休息。” 第137章 大结局 1   九澜历元九年六月三日,玄帝殁,九澜大乱。   九澜历元九年六月七日,凤主凤清带领凤族重回大陆,横扫九澜。   九澜九年六月十五日,凤族大胜!   九澜历元九年七月,凤清继任宁主,为新一代帝尊,始称“凤帝”!   九澜历元十年,历时一年时间,在凤族的帮助下,九澜重建。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不同的是,消失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九澜历元十年五月,九澜第一商阁凤天被阁主亲手解散。   ========   三年后   自上古大战之后,已是万年过去。现今九澜,当是宁国的天下。   三年前,上古凤族侵入九澜。玄帝带领人族抵抗外敌,命陨魔崖。   凤主一统人,凤两族,继任宁帝,立为新尊,始称“凤帝”!   自新帝登基以来,百姓生活顺风顺水。   近日,宁都很是热闹。丞相萧何晁独身多年,如今找到知心人,欲于下月初三完婚,喜帖散遍天下,很是排场。   宁宫御花园   花田中,一片“杂草”丛生。   然而细看之下,才看清那并非杂草,而是一片绿油油的花枝,只是没有花,只有枝罢了。   花田中,满地衣衫铺陈,衣角凌乱,空气中有低微轻匀的呼吸声传来。   月时园入口,一人缓缓靠近。   待得那人走近,张总管上前,正要将人拦住,却听那人道:“陛下可在月时园中?”   张总管一顿,方道:“陛下正在月时园中。”   萧何晁于是道:“还请公公通传!”   张总管面带难色,但因为是熟人,还是多说了两句,“陛下正在小憩,没有醒。丞相不若下次再来?”   萧何晁明白他是好意,可还是不由苦笑,下次?哪有什么下次?除了每日早朝或者在御书房,没有人,等得到这个“下次”。   张总管在一边看着,心里明白,可明白又怎样?这种事,不已是惯例了吗?   三年了,先帝已故三年,他便守了三年。   没有人能想到他能这般荒唐。他用他的方式把那人的一切留了下来。从皇位到一切,包括人,事,物。   不施新政,不改国号,甚至不改任一条法律条文,不增改朝中大臣。他强行把一切,留作当初模样,只因为这是那个人留下的。   这一点,在他现住的乾坤宫最有体现。   乾坤宫是先帝生前的寝殿,先帝平日若不去各妃嫔住的地方,便住这处。所以乾坤宫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乾坤宫里的一切都属于先帝一个人。   他现在便住在那处,却不愿改变那里的一分一毫,哪怕是殿中一盆枯了的绿植,也不肯动。   可便是守得再牢,又有什么用?   萧何晁此来,是想给他送帖子的。他如今不求其他,但他希望,他的婚礼,有他在。   萧何晁作着最后的努力,“公公,公公深明大义,便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子寒还是想见陛下一面。”   张总管真是为难,上一次他就是没看住,让人进了不该的地方,五十大板,可要了他半条命!   他是先帝在清云殿指给陛下的随侍,大概因为这个,陛下平日对他可算宽容,他一个大内总管,如今在朝堂百官之中都有几分名气与威风,就算是左右丞相,都没敢给他脸色看。   可……   萧何晁看他犹豫,又催一声:“公公不必担忧,陛下若怪罪,断不会让公公承担!”   张总管一咬牙,认了!   一指两边侍卫,三个往东,三个往西,“去,转一圈再回来!”   再一别眼,看太阳,白云,就是不看那窜进园门的人。   萧何晁进来时,那睡着的人已醒了,坐在地上,一身白色浅粉的衣衫很是显眼。   萧何晁才一走近,他便看了过来。一双眸子寒光冷冽,在看清来人时才渐渐散去,可却依然没什么感情。   萧何晁跃过水圈,走近。   不待行礼,凤清便说话了,“子寒你怎么会来?”   萧何晁细细看着他,不由有种隔世之感,两个人上一次这样亲切相处,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叹口气,便不多拘礼,来到凤清身前坐下,感叹:“想见你一次可是不容易。”   凤清平静看着他,淡淡浅浅笑了下,不语。   萧何晁看着,才觉眼前的人真是变了许多。他表现得并不悲伤,但若细心,便可看见这平静的表面下,蕴藏着仿佛天大的悲伤,仿佛永远散不尽。   他不该是这样的!   萧何晁忍不住道:“你还是忘不了他么?”   凤清依然很平静,不语。   萧何晁等了半晌,终于放弃。伸手自怀中讨出一封精致的红色事物,轻拍了下对面人的额头,递给他,“下个月初三,丞相府大婚,来不来?”   凤清眼神终于动了动,红色的眸子中如有流光闪动,唇角笑意真诚几分,“子寒大婚,肯定要来。”   萧何晁笑笑,“如此,甚好!”   三年时光不算长,至少于凤清来说真的不长。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守着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又或者没有意义,真的就只因为,这是他欠他的。   背负过往的日子太苦,也太累,可他却始终看不到终点。   以后的日子还长。阿玄,一辈子太久,我只等某天再也记不起你时,便不再记,那时,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凤清回到乾坤殿时,天已黑了,宫中已全部亮起了烛火。   殿中,一人直直跪在地上,似乎已跪了许久,可外面守卫却毫无所觉。   凤清进门时,顿了一下,那人是直朝殿门跪的,一眼就可以看见。   只这一下停顿,池宵脑袋重重砸在地上,“请君上随臣回凤岭!”   凤清只有一句话,“离开这里!” 第138章 大结局 2   池宵起身,又重重磕下,“请君上随臣回凤岭!”   凤清上前,手上已多了一把炎火。   “离开这里,否则,我就杀了你!”   池宵脸色瞬间灰败,他死咬下唇,起身,又重重磕下,“请君上……”   烈焰相撞的声音轰然炸响,还是受了焰力波及,跪着的人不自然一僵,终是一口血喷出,倒向一旁。   殿中又多出的人连忙上前将人扶住。   月无殇不可置信地瞪着一旁手上又凝出一把红焰的人,忍不住眼神隐有杀意,“你难道真想杀了阿池?”   可那眼中已杀气肆虐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句话,“出去。”   张总管从门边冒出个头,只趁情况还没炸开之前,对二人道:“二位还是快离开吧!”真是~他这么讨厌凤族,都看不下去!   池宵倒在月无殇怀中,口中忍不住又有血涌出来,月无殇眼中冷意肆虐,双目直指凤清:“君上真要那么绝情?”   凤清不作他言,手上红焰又要挥出,那朵红焰杀气灼灼,不掺半分水分,这一次,绝对可以把两个人的命都收了。月无殇冷笑一声:“君上在这里杀了我们,不怕脏了你的地!”   凤清冷冷看着两人,高傲而冷漠,终于说了一句不一样的,“是呢!你们最好自己离开,否则本君让人把你们拖出去杀掉,就绝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池宵费力转头看他,却只被那满眼冷漠刺着,他急喘几口气,惨惨一笑,要说什么。   “君上……”   话未说完,那人扔下一句:“我再出来时别让我看到你们。”   便转身朝内殿而去,没有半分犹豫。   惨笑的人看着已无人影的地方,许久许久,轻喃一声:“对不起……”   ——   五月初三,丞相府大婚,凤帝亲临。   接受众人叩拜之际,凤清便只对右相道:“子寒,今日,我以谷清之身份而来。”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他以他知己友人的身份来道一声恭贺。两人拜堂时,亦不必因为他的身份而拜他。   两人是知己好友,如今成亲,一人却要坐高堂之位,凤清有些难于承受这份尴尬。   他只说完,也不理跪了满地的一群人,自顾找了个靠前的位子坐下,把一群大臣扔给萧何晁。   萧何晁眼底几分无奈,一边起身招呼众人,“诸位请起,陛下亲民,今日不受盛礼,诸位亦不必拘礼,只管尽兴即可!”   拜堂时,凤清看见那同右相成亲的是一个女子,看不清容貌,只依稀看得是副姣好的面容,看她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英气,可又不失温婉,想来,该是一位可人儿。   待两人拜完堂,新嫁娘入入洞房之际,凤清问侍者讨了壶酒,和一个酒杯,寻了府中一处园子,独自细酌。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前面热闹已渐渐平静,方一步跃到上空,乘风而去,却不是朝着宁宫的方向,而是朝凤岭。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作者为什么,也不要断言什么,看下去就懂了。还有番外呢。   哦,明儿不发,后天再来~ 第139章 大结局 3   五十年后   凤清常常会做一个梦,梦中,一人挽着他的手,一手揽在他颈处,两人极尽亲昵。   但那只是梦,梦醒之后,只余一枕湿泪,满心伤情。   白玄刚离开的那几年,他醒着的时候也会哭。   他气过,恨过,报复过。   到后来,他渐渐会幻想,他还在。   再后来,他想,那个人曾允诺他,愿意给他所有——他不在乎这个,可他总会想,他有这样的决心,那他是否有可能为了自己留在这个世界?   抱着这样的想法,即使已经翻遍魔崖,他还是一遍又一遍把凤岭翻遍,哪怕每一次,抱着极大的希望,再狠狠跌向绝望。   再后来,他不再去找,只揣着一个念想,他便等着,等着有一日,他会来到他身边,对他说:“我回来了!”   后来,他不会再哭,至少清醒的时候,再也无泪可流。   他很喜欢魔崖,他找过很多地方,想要寻找他的气息,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这个地方一样让他这么宁静舒服。   五十年,相当于人的半辈子,当真要算的话,他如今该有78岁,是人类耄耋的年纪。   他现在渐渐开始会想,再过几年,他要不要不要再想他了?   凤清真的这么想。   所以那强烈的气息冲上来的一瞬,他是不相信的。   安静了几十年的魔崖忽然有了动静,强烈的魔气从下面直涌上来,天空直被染红了半边。   凤清一再确认夹杂在魔气中强烈而熟悉的气息。   最后一次,他想,白玄,我再为你最后下一次魔崖,再为你最后一次承受绝望。   ……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忘了你!   他这么想着,迅速窜向深渊底下气息最强烈的地方,速度快得看不见身影,只有所过之处带起一阵疾风。   魔崖底下,一片浅水滩中,那便是魔气肆虐得最厉害的地方。   凤清落地处,是旁边没有水滩的湿漉漉的地。   万丈深渊底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但仍能感受得到周围的阴冷和潮湿,以及周围的魔气。   凤清挥手打出一个火球,火球凌空而悬,迅速照亮了这一片魔渊,自然也照亮了那一处魔气肆虐的水滩——没有人!   凤清忘记在身上撑开抵御魔气的护层,此刻周围魔气大肆飞窜,不断卷起山壁上的碎石,地上的水,就算什么都没有,光那气刃打在身上也很疼。几处衣衫被割破,气刃割到胸腹。   被割破的皮肉有血液渗出,却好像是从胸口涌上无尽的酸涩。凤清只觉得无比委屈。   莹莹泪目中,泪珠还挂在眼角,一阵黑色浓雾忽从水中涌出,渐渐形成一个人形。待雾气散尽,一人便站在那处水滩中,原先魔气最浓处。   那人一头长发披散未束,赤脚裸身。熟悉的眉梢眼角尚有几分邪气未散去。似是终于挣脱魔缚迎来解脱一般的模样,那人仰头一声舒适吟叹,眉目间邪气因为这动作更浓几分。   凤清看着,将他从始至终一举一动纳入眼中,看着他抚发长吟,然后低头转向自己,缓而坚定地伸出一只手,轻笑一声:“清儿,过来。”   一瞬间,凤清有些无措。   不知该怎样反应。   只待反应过来,自己已缓缓踩着水靠近了他。   凤清不想了……他踮起脚尖,双手搂上白玄的脖子,渐渐收紧,原先委屈的泪水终于决堤。   久别重逢的两人紧紧相拥。   白玄低头轻蹭着怀中人发间,颈侧,终觉这五十年的争斗坚持是值得的。   他一声轻叹,“清儿,有乖乖等着我吗?”   怀中人并你不说话,只点点头,动作蹭在已是一片湿泪的肩头,白玄依稀听得轻轻一声“嗯”发出,夹杂着轻微的鼻音。   白玄将那白玉如脂的耳垂含住,轻叹一声,“清儿有想我吗?”   “……嗯”   “那……”白玄只将怀中拼命压抑哭声的人从怀中拉起,一指抹去下巴的泪水,轻柔而微带强势地将那下巴挑起,本想问有没有等太久?   却在看清那一脸湿漉漉,忍耐着啜泣的脸容时闭嘴了。   两人鼻尖相蹭时,凤清只听耳边一声轻叹:   “清儿,久等了。”   那一刻,压抑没有了,忍耐没有了,只有放开的哭声中,泪水如泉涌出红眸眼角,汩汩滑过。   作者有话要说:   如此黏腻的结尾,作者也有想过会不会黏过头了,但后来一想,不甜成这样,对不起之前流的一把把泪!   所以就这样吧!   感谢亲爱的们一路陪伴,多的不说,《帝嫁》会有番外,不过应该要等一段时间。   在这里就提一下,《帝嫁》作者会写到不想写了为止。不过就算这样,亲爱的们要是有什么特别想看的番外可以说,作者会尽量满足哒!